[古今言情] 男配逆襲手册[快穿] 作者:糖中猫(連載中)

 
BabOdin 2019-9-14 01:18:0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 23665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0
70、農家科舉日常(15)

  成績下來的時候, 不光縣令樂瘋了,段青恩他們也高興。

  一甲三人, 他們仨就占了倆。

  張道遠還是二甲第一。

  可以說,今年的科舉,三人完全吸引了京城大部分人的視綫。

  畢竟他們三個可是一個縣裡出來的,每次科考,能考中的人本就已經是得天獨厚,一個縣裡能出一個就算是燒高香了, 他們縣裡却一口氣出了三個。

  而且其中兩個還是狀元與探花。

  段青恩爲狀元,馬儒宵爲探花。

  張道遠倒是一點都不難過, 他完全被繼母和弟弟倒黴這件快樂事給占據心神了,不就是沒進一甲, 他雖然沒進,但自身可是二甲第一,段青恩與馬儒宵這兩個一甲也是他的好友,哪裡還有什麽不高興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 張道遠才是三人中最不圖名利的。

  他考科舉, 完全是想要讓家裡人後悔,讓他們知道自己有多厲害。

  一句話來形容張道遠的心境。

  今日|你們對我愛答不理, 明天我讓你們高攀不起。

  只要能證明自己比弟弟甚至是父親强, 他就高興了。

  除了名次,最讓張道遠高興的就是他終於get到了對付繼母弟弟的技巧。

  那就是在張大人面前裝可憐,對著繼母二弟也可以面上關懷,嘴裡說出的所謂關心的話都是擠兌。

  在他年幼的時候, 繼母就是這麽幹的,讓小小年紀的張道遠不知道明裡暗裡吃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罪。

  現在能報復回來真是太爽了哦謔謔謔謔。

  馬儒宵倒是有點不安,自從名字下來之後,就一直有點不敢面對張道遠。

  張道遠最近忙著跟繼母弟弟鬥智鬥勇,倒是沒注意到這點,段青恩看出來了,就鼓勵他去主動跟張道遠說。

  於是在回鄉的馬車上,馬儒宵難得沒有把握一切時間看書,而是滿臉慚愧,吭吭哧哧的跟張道遠道歉。

  滿臉莫名聽著道歉的張道遠:「我沒有考上一甲關你什麽事?」

  馬儒宵又紅著臉,將自己心裡所想講了出來。

  大致意思就是,他自知才學是比不上兩人的,之所以能順利考上舉人,當初也是靠著段青恩跟張道遠聯合起來幫他溫習,結果現在他考上了,明明比他學問好,又比他聰明的張道遠沒考上,他心裡就挺過意不去的。

  說白了,就好比是一個人和自己的朋友一塊去競爭,本來這個朋友贏面要大一些,結果一路上朋友都在努力幫著這個人補習,要是雙贏也就算了。

  結果等到成績下來了,竟然是這個人拿到了名次,反倒是比他聰明還幫他補習的朋友給落下來了。

  心底就會有一種自己搶走了朋友榮譽的感覺。

  馬儒宵就是這麽想的。

  他自覺自己是肯定比不上張道遠的,不管是在縣學還是在哪裡,張道遠能輕輕鬆鬆背下來的內容,他就得反復反復的研讀才能背下來,張道遠靈關一閃就能吟詩作賦,他就必須要冥思苦想。

  一直以來,都是兩個學霸帶著他跑。

  結果到了最後,竟然考的比學霸之一要好。

  馬儒宵心底就會想,是不是因爲張道遠幫著自己,耽誤了自己的功夫,所以才會這樣。

  張道遠是真沒想到馬儒宵會這麽想。

  聽完了,他又覺得馬儒宵怎麽能這麽好,對人這麽真誠呢,又覺得想笑。

  「行了儒宵,這和你有什麽關係,你能是探花,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這一路上你有多麽用功我和青恩都是看在眼裡的,只怕是連做夢都在看書了,你的名次能這麽高我一點都不意外。」

  「是啊。」

  段青恩見馬儒宵還是有點不安,幫著一起說;「我與道遠還時不時出來喝喝酒逛逛街,你却是自從來了京城就幾乎沒出過門,一直在閉門苦讀,如何能妄自菲薄。」

  「沒錯,我告訴你們吧,其實我早就知道我不會考中一甲了。」

  張道遠索性一拍手,把本朝每次一甲的潜規則直接告訴了兩人。

  一般,只要皇帝不抽風,每次科考,一甲三人都會被代表著三個階層。

  比如段青恩代表的寒門子弟,馬儒宵代表的書香門第。

  而張道遠,他代表著官宦子弟。

  只是他運氣不好,這次科考,同期也有個和他才學不相上下的官宦子弟,兩個官宦子弟只能選一個,那個考生父親在朝中勢力更大,於是最後落到二甲的就是張道遠了。

  張道遠一點都不覺得生氣,「我父親也跟我說了,道他打聽過了,不是我才學不如人,而是對方在朝中更有影響力,這也沒什麽,反正我能考到二甲第一也很不錯了。」

  比起名次,他更加注重人家知道他有才華。

  說完了,張道遠拍拍馬儒宵的肩膀:「所以完全跟你沒關係,我們兩個不衝突,你是跟那些書香門戶競爭又不是跟我。」

  見張道遠說的灑脫,好似是真的不在意一樣,馬儒宵這才羞窘的笑笑,放下了心結。

  他們是在路上說的這段話。

  本朝進士們在成績出來後會先選官。

  那些名次較低的進士與同進士會外放,去某地做個官,然後等到政績上來了再升官,再有政績再升。

  這些人都是天子門生,不管是放到哪裡,一般都會有比較大的權力,只是到底不如京官,又能享受京城繁華又可以跟皇帝上司親密接觸,被看順眼了再漲一下官位什麽的。

  外放的官員在外面攬財容易,踩到雷被炸死也挺容易的。

  而且還要操心百姓,操心當地的各種事,可以說是又累又苦又要擔心上司給鍋背還要操心下屬打著自己的名號做錯事。

  三人比較走運,都被留京,還都進了翰林院。

  當然了,雖然游街的時候段青恩這個狀元看上去是挺威風的,但進了翰林院,他們也頂多算是一實習生。

  畢竟三年出一個狀元,十二年四個狀元三個都在翰林院,要特權肯定是沒有的。

  等到告訴大家你們該去哪裡上班上什麽班了,朝廷一般都會給探親假,意思是回家鄉去祭祖告訴父老鄉親,他們考上進士了,他們出息了,然後再安排一下家裡,接著才繼續去自己的職位上上班。

  段青恩他們三個此刻就是在回家鄉的路上。

  路途遙遠,三人回京探親的這一路上除了有這麽一個小插曲,倒是跟去京城的趕考的時候一樣平靜。

  而就在他們三個每天看看書,偶爾有點小童心停下來打獵烤兔子肉吃的時候,段青恩提出了一個靈魂問題;「你們說我們家裡知不知道我們考上的事?」

  馬儒宵;「應當是知曉的,我們中榜後,京城報信的人會先快馬加鞭的到我們家中通知家人,按理說,縣令大人也該派人去道喜的。」

  張道遠倒是難得有了點期待;「真想知道我祖父祖母知道後有多高興,可惜我不在,看不見。」

  他對張大人沒什麽感情,看張大人爲他有出息而高興的時候內心毫無波動,但只要想想祖父祖母會爲了他自豪,張道遠心底就滿足的不得了。

  馬儒宵也差不多,不過他除了想爹娘知道了該多高興外,還會想他的未來娘子會不會知道,會不會也爲了他高興。

  段青恩倒是瞭解自家人,「我家裡也肯定很高興,倒是我未來娘子,怕是又要擔心我考上狀元之後不要她了。」

  他猜的其實也差不離。

  當日消息傳下來的時候,縣令也顧不上自己這麽巴巴的過去祝賀會不會有失|身份什麽的,直接敲鑼打鼓的親自去了三人家中祝賀。

  反正他完全可以說是父母官,那自家孩子出息了,他高興有什麽錯。

  這麽一想,縣令就樂顛顛的挨家挨戶的上門道喜了。

  雖說三人名次不一,但縣令也是知曉他們關係不錯的,他索性沒按照名次來排序,而是按照哪家離著縣衙近的順序,一家一家的過去道喜。

  先去的是馬儒宵家,馬先生與馬夫人自然是一陣高興,等到縣令告辭後,立刻派人去了未來親家家裡送信,共享喜悅。

  接著是張道遠家,張道遠的父親也是退下來的官,倒是比較穩重,與縣令還多聊了一會。

  接著就是段家了。

  段家村距離縣裡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不過因爲是最後一個報喜段家的緣故,縣裡一些人看著縣令都親自出馬敲鑼打鼓的,也都紛紛猜測是中了進士的名單下來了。

  這麽久過去,當初擺攤就能賺錢的黃五也已經有了自己的門面,一聽到外面的敲鑼打鼓聲就讓夥計出去打聽。

  段姑姑也在這裡幫忙。

  九年過去,她不僅沒有變老變醜,反而還比當初要多了一絲成熟|女人的韵味,瞧著就十分好看。

  這得歸功於黃五遵守了諾言,始終都寵著這個妻子,自從兩人搬出了家,打著做生意的名頭來了縣裡之後,段姑姑就幾乎沒再風吹日曬做過粗活了。

  她本就長相不錯,這麽養了養,更是膚色白晰,面容清秀溫婉,再加上她性子和順,黃五每次出去喝酒,聊起家中娘子時,都要被人羡慕一陣。

  越是被羡慕,他就越是得意,有時候被誇得高興了還要去銀翠樓給娘子買首飾。

  自然了,他不否認自己就算是發達了也不納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段青恩這個侄子。

  段青恩是秀才的時候,黃五就已經走在街上連隨意瞥一眼別的女人都不瞥了。

  他考上舉人的時候,黃五連酒很少喝,陪著段姑姑的時間越發的長。

  隨著這麽長時間的陪伴,他漸漸是真的覺得就這麽守著一個娘子也不錯了。

  放眼過去,滿縣城裡誰能有他這麽好運氣。

  有個這麽漂亮性子又溫柔娘家又給力還願意幫扶他這個女婿的娘子。

  當初要不是段家看在他娘子的面子上給了他發財的主意,他黃五怎麽會有今日。

  如今底下的孩子又大了,他對著段青恩也越發的恭敬。

  畢竟雖然自己是沒指望走科考這條路了,但底下的孩子却可以,若是有段青恩這個舉人舅舅幫著參謀一下,日後他說不定也能像是段青恩的爹,他三舅哥一樣,成了舉人老爺的爹呢。

  自覺自己跟段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從段青恩去上京趕考之後黃五就一直關注著關於科考和京城的消息。

  這才一聽見外面動靜就讓人去打探。

  段姑姑掀開簾子出來的時候正好撞到這一幕,她一楞,有些期待的走上前;「相公,是青恩回來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讓人去打聽一下。」

  黃五抬起脖子,一個勁的往外面的大樹上看:「娘子你看,這樹上以前都沒鳥窩,就今年多了個喜鵲窩,這不就是來報喜的嗎?青恩肯定能考中的。」

  比起黃五的殷殷期盼,段姑姑更加理智一些,柔聲道:「就算是沒考中也沒什麽,青恩還這麽年輕,總會考中的。」

  雖然她也想要青恩考中,娘家直接魚躍龍門,但她更擔心青恩一直都是順風順水的,要是沒考中了,心態會不會出問題。

  黃五要是知道自己娘子在想什麽肯定得笑的肚子疼。

  那可是段青恩啊。

  七歲的時候,還是一個小童的他就能將黃五說的團團轉了,怎麽可能會因爲考不中心態大跌。

  「我覺得青恩肯定能考上,他如何聰慧我們又不是不知曉,若不是三年後才能考,他定然早就是進士了。」

  正說著話,外面打聽的夥計跑回來了。

  黃五連忙攔住跑的太快呼哧呼哧喘氣的他:「快跟我說說,是不是進士名字下來了?我家青恩考中沒?」

  「是!是!」

  夥計連忙吸口氣:「掌櫃的,我方才去看了,上面寫著狀元段青恩,是您家的侄子嗎?」

  「狀元!!狀元!!!」

  黃五料想到了段青恩會考上,也料想到了名次肯定不會太低。

  但怎麽也沒想到,段青恩竟然考中了狀元。

  那可是狀元啊!!

  他緊張又激動,一把抓住了夥計胳膊:「你沒看錯?真的是段青恩狀元?」

  「我看的真真的,段家村的段青恩,考得了狀元,方才還大著膽子找跟著縣令大人道喜的官差問了問,他們最後一個去段家村,掌櫃的,你和段家不是有親嗎?要不然你去跟縣令大人說說,看能不能一道去。」

  「誒呀你個榆木腦袋!快點,備車,我現在就要跟夫人一起回段家村。」

  黃五推著那夥計去了,自己滿臉興奮的在屋裡團團走著。

  這可是賣人情的太好機會啊。

  他得趕緊跟娘子一起回村裡,然後把這件事告訴段家。

  好讓段家知道,他這個做姑父的可是一直都關注著青恩的。

  在一旁聽著的段姑姑也是滿臉的高興,「相公,青恩他是狀元!」

  「對對,是狀元。」

  黃五臉上的笑容完全止不住。

  他居然有了個做狀元的親戚。

  他的兒子居然有個狀元舅舅。

  這簡直不光是段家祖墳燒青烟,就連他黃家都有烟了啊。

  因爲動作够快,黃五還是趕在了縣令前面到了段家村。

  段家村如今比當初富庶平靜了許多,段爺爺段奶奶不再下地了,家裡的男人們却還照舊。

  平時,段奶奶就帶著李寶君一起坐在樹底下做衣服,有時候兩人也會一起看看書什麽的。

  她們來這裡自然不是因爲凉快,而是太盼著京城快點來消息了,關鍵是一路上誰也不知道能耗費多少工夫,就算是知道現在科考已經考完了,成績也已經出來了,只要一天沒知道名次,這心裡就一天空落落的沒底。

  黃五他們來的時候,段奶奶正在跟李寶君商量著要給家裡人做新衣服的事,正商量著,馬車跑過來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李寶君一抬頭,認出了這輛馬車:「奶,是姑姑家的馬車。」

  「你姑姑家的?」

  段奶奶這才抬起頭,眯著眼看了看,覺得有點奇怪:「怎麽他們回來了,前陣子不是剛回過村子嗎?」

  黃五帶著段姑姑出去單過之後,爲了不讓別人覺得他們不孝順,隔三差五的就要買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回來看看家裡人。

  當然了,帶給他這樣幸福生活的段家肯定是也要看的,就這麽走動了快十年,段家對黃五可是親近了不少。

  馬車在兩人的視綫下停在她們面前,黃五直接撩開簾子跳下了車。

  段奶奶被李寶君扶著站起來:「你們怎麽來了?」

  「娘,我們可是來道喜的。」

  黃五轉身將段姑姑從車上扶下來,嘴上也不停:「親跟考上狀元啦!!」

  「狀元?!!!」

  段奶奶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

  就算是以前段青恩沒念書的時候,她也是知道狀元的,畢竟那些戲本子裡面,以狀元郎爲男主的人可真不少。

  同樣是一甲,榜眼和探花對於百姓來說存在感就比較弱了,反正只聽說說狀元是男主,還真沒聽說過榜眼跟探花能當上男主的。

  段奶奶簡直以爲自己在做夢,「我乖孫孫,考上狀元啦?你不是哄我吧?」

  「娘,看你說什麽呢,我吃飽了沒事幹來哄你做什麽。」

  黃五不遺餘力的吹噓著自己:「自從青恩去了京城以後啊,我可就時不時的在縣裡打聽著呢,今兒一打聽到我就回來了,你可就放心吧,真的是狀元,縣令大人手底下的官爺親口說的。」

  段姑姑也幫著道:「是啊娘,真的是狀元,我們套車的時候,那去打聽的夥計還說,說是馬家公子和張家的公子也都考中了,還有一個是探花呢。」

  黃五接上:「現在縣令大人正在給他們兩家道喜,咱們家離的遠,所以就最後一個來,您且安心等著,一會啊,縣令大人就敲鑼打鼓的來了。」

  「縣令大人還會來……」段奶奶是著實被震到了。

  就算段青恩之前給她科普過縣令其實是個很小的官,如果他想要當也可以去當,但對於做了大半輩子小老百姓的老人家來說,縣令對於他們來說還是一個大官。

  「那我、那我現在要做什麽?那可是縣令大人啊,我見了他我要說什麽?」

  見段奶奶慌慌張張的,李寶君連忙把她扶住了,相貌漂亮氣質溫和的女孩輕聲安撫:「奶,您先別怕,縣令肯定是要到我們家去的,我們現在先回去,再把家裡都叫上,免得一會大人來了家裡有人在外面。」

  「可那可是縣令大人啊,我、我們家就是個鄉下種地的,青恩也不在家,這一會見了面可要怎麽弄……」

  李寶君耐心的勸著慌慌張張又高興的段奶奶:「不如這樣,我們先回去,前陣子我不是剛給您做了一件新衣裳嗎?這麽大喜的日子換上剛剛好,還有爺爺也是,咱們家都換上新衣裳,在縣令大人面前也不失禮,別的事您也別操心了,縣令大人也就是來道喜的,又不是要來我們家拿人,再說了,還有姑姑姑父在呢,他們長期在縣裡,比我們要見的世面多,他們既然來了,自然能幫著照看。」

  說完了,十七歲的姑娘笑著看向黃五兩人;「一會就勞煩姑姑姑父了。」

  「不勞煩,不勞煩,這是多大的喜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爹娘他們還在地裡,我去地裡交人,姑姑姑父先帶奶奶回去吧。」

  黃五應下,段姑姑連忙上前扶住了母親。

  李寶君又行了個禮,這才轉身去了地裡的方向。

  黃五扭頭看了她的背影好幾眼。

  可能是因爲李寶君從小就被段青恩教導的關係,他總覺得這個未來侄媳婦跟段青恩這個大侄子一樣,從裡到外都和他們鄉下人不一樣。

  怎麽說呢,就是身上那股勁,有點從容,也有點優雅,好像不管出了什麽事都不慌不亂的能處理好了。

  因爲段青恩七歲時的操作,黃五到現在都有點怕這個侄子。

  眼看著李寶君越長越大,他居然連這個未來侄媳婦也開始有點怕了。

  這可能就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吧。

  ***

  李寶君其實完全沒有黃五想的那麽從容。

  只是當時段奶奶有點慌,又高興的摸不著邊,她强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先安慰住老人而已。

  隨著方才黃五說的話引起的村人駐足,整個村子裡都炸了鍋,你傳我我傳你,還有一些人得了這個消息,一溜小跑的就跑去自家人那,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這可是狀元啊!!!

  狀元!!

  他們村子裡的!!

  有知道消息的村人要是看見路過的李寶君了,就連忙凑上來緊張兮兮的問:「君君啊,說是青恩考上狀元了,是不是真的?」

  李寶君點點頭:「姑父是這麽說的。」

  「這可是狀元啊,真是恭喜你了,以後你就是狀元娘子了。」

  對這種話,李寶君都是淺笑道謝。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恭喜她的。

  村裡人大多大字不識,接觸外面知識不是靠著別人一傳十十傳百,就是靠著每年來村裡唱戲一次的戲文。

  這些戲文裡,有書生上京趕考途中借宿人家姑娘家裡,結果跟姑娘有了情分,兩人約定好了等到書生考完就回來迎娶,結果姑娘家中不同意,覺得他是個窮書生。

  書生一走,姑娘家裡就逼著她嫁人,不嫁人就趕出家門,姑娘爲了等書生真的被趕出了家門,然後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罪,最後書生考上狀元回來迎娶打臉姑娘家人等等等等。

  只是這些戲文裡,一般能够被狀元迎娶的都是大家小姐,兩人認識時也大多是書生貧困時,如李寶君這樣的,一般在戲文裡都是被拋弃,然後書生另娶公主,最後被發現然後哢嚓砍頭。

  村裡人沒文化,自然有人把這些都當了真。

  一邊說著村裡出了個狀元以後他們村就多好多好,走出去了人家也要看在段青恩的面子上對他們好,一邊又嘀咕段青恩現在都是狀元,都要當官了,還會不會娶李寶君。

  段青恩長得又好,性子也好,人又有學問,還是狀元,這樣好的人,萬一皇上真的看中他,讓他娶公主呢。

  沒人覺得在公主和李寶君之間段青恩會選李寶君,從小一起長大的怎麽了,李寶君雖然在村裡看著比其他女孩優秀太多,但比起公主還是差遠了。

  何况她還是段家買回來的童養媳,從小養大,能沒吃苦沒受罪被養成這個水靈靈的樣子就算是對她仁至義盡了,就算是段青恩不娶她,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村裡人也會覺得理解。

  李寶君一路走來,雖然那些正在談論這些話的人會在見到她之後快速收聲,但她也零零碎碎的聽到了一些。

  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就算是她平常再怎麽堅强,也還是會忍不住在自己在乎的人好事面前患得患失。

  但她難過不起來。

  心底一冒出酸澀,李寶君就想起了她和段青恩小時候一起看戲文的時候,年紀還很小的段青恩一本正經的反駁著這些不靠譜的戲文。

  駙馬是不被允許參與政事的,於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嫁人人選一般都是高門大戶裡的嫡次子之類的。

  選窮書生什麽的,完全不可能。

  還有那個窮書生逆襲回來打臉姑娘家裡人的,段青恩更是十分不認可。

  這姑娘跟那書生一沒有父母之命,二沒有媒妁之言就私定終身,這要是放在現實中,兩人都是要被送去官府的。

  這個就不提了,段青恩自己也是不贊成這種兒女是父母手上財産想法的。

  更重要的是,那家小姐是大家千金,從小尊貴的被父母捧在手心裡養大了,結果爲了個男人,就不要父母了。

  而那書生更是,一個窮書生,沒錢住客棧,人家好心好意的讓他借宿躲暴雨,結果他勾|引人家女兒,最後自己也不跟這姑娘爹娘說清楚,暴雨一走就十分瀟灑的撤退了,隻讓姑娘一個人面對要給她選夫婿的父母。

  說完了,當時年紀還很小的段青恩用著稚嫩聲音一本正經的表示,以後他和李寶君生了孩子,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應該好好教養,可千萬不能長成戲文中這樣沒擔當的樣子。

  這麽一回憶,李寶君心底的最後一絲難過也沒了。

  相公說了,這些戲文都是假的。

  寫戲文的人自己都沒考上狀元,却在那臆測狀元的感情生活,要知道,如果在貧賤時訂的婚,却又在富貴時毀約的話,不管被毀約的男方還是女方,都可以直接去官府告狀的。

  到時候,如果查清了是實情,有功名的被剝奪功名,沒功名的被打板子流放,反正絕對不會輕鬆。

  這些還是段青恩告訴李寶君的,他還開玩笑說要是以後自己真的負了李寶君,就讓她去告狀。

  此時此刻,在段青恩考上狀元後想起來,李寶君的心情已經不像是當初那樣篤定了。

  她相信段青恩,可同時又自卑自己。

  她只是一個孤女,被段家養大,又因爲段家才能過的這麽輕鬆,才能看書學字,不誇張的說,她這條性命完全就是因爲段家才保下來的。

  不想著報答就算了,怎麽可以恩將仇報。

  李寶君走在田埂上,面上依舊平靜,心底却想著。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她一定安安靜靜的不哭不鬧,就假裝沒有童養媳這一回事。

  那天縣令來報喜之後,段家繼續了平靜又快樂的生活。

  與往常稍微還是有點煩躁相比,在知道了段青恩考上狀元後,他們就徹底安定了下來。

  只有李寶君,無數個夜晚,她都要在睡前想一下自己的未來。

  有忐忑,也有甜蜜,更有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能接受的平靜。

  此時此刻的馬車內,三人之前一起玩了會葉子牌,因此在一輛車上,還好馬車足够大,倒也不擠人。

  張道遠被馬車晃著晃著就困了,索性趴在桌子上睡覺。

  段青恩就跟馬儒宵一起小聲的聊天。

  他十分篤定:「我家君君現在肯定在想著要是我回去了不要她了怎麽辦,或者是,要是我不要她了,她肯定不吵不鬧安靜接受現實什麽的。」

  馬儒宵不太理解:「君子之言,一諾千金,她怎麽會這麽想。」

  「你不明白,她到底是寄人籬下,會這樣多思是正常的,等到我們成婚之後就會好了。」

  馬儒宵不是很懂這些,但也點了點頭:「女子是要比男子想的多一些的。」

  「無事無事,成婚前女子多想,那是覺得不安定,婚後我對她好,她自然就定下來了。」

  段青恩很肯定:「我家君君,那在才學上也是不遜色許多男人的,只可惜她所學只能與我言,若是她能像是我們一般科考,拿下名次,她性子定然不會如此膽怯。」

  說到底,還是沒底氣。

  這年頭女人的底氣可不是自己厲不厲害,學問好不好,而是娘家强不强盛,有沒有兄弟,在家裡受不受寵等等。

  段青恩又道:「等到日後我在官場上有了一席之地,就提出女子也能選官,或者女子也能做夫子。」

  要是別人聽見了,肯定會覺得段青恩异想天開或者是瘋了。

  但馬儒宵却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他向來是有一顆剔透清澈心的,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在他看來,只要品行好,就值得他尊重。

  「如此也好,世間不少女子幷不比男兒差。」

  「是啊,比如我家君君。」

  馬儒宵紅了紅臉:「還有吳小姐也是。」

  被他們說話聲吵醒的張道遠:「……知道你們訂婚了,一路上不是吳小姐就是君君,欺負我沒訂婚嗎?」

  馬儒宵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問:「道遠,你既然已經取消之前定下的婚約,爲何家中不張羅其他人家?」

  張道遠:「之前我二弟病了,母親也病了,長輩都在病中,我不著急。」

  段青恩笑笑不說話。

  他哪裡是不著急,他那是想要趕緊定下一個溫柔漂亮的娘子,但又因爲之前對著柳芯容說過謊話,所以不好訂婚。

  馬儒宵還真的以爲段青恩是因爲家中長輩病了才不訂婚,聞言有些爲他擔憂;「你也二十好幾了,若是再不訂婚,怕是一些人家都要疑心你有個什麽不好。」

  「無妨無妨。」張道遠擺擺手:「再過一陣就好了。」

  按照他研究的朝中動向,陛下恐怕是要對著大將軍開刀了。

  到時候那個小鬍子女人沒了依仗,他也就什麽都不怕了。

  嗚,香香軟軟的媳婦,再等等他!

  三人就這麽一會閒聊,一會看書,一會打牌,才算是在顛簸中到了縣裡。

  告別了兩個家都在縣裡的好友,段青恩繼續坐在馬車裡往村裡方向而去。

  段家村裡,自從知道他正在回鄉路上後,段奶奶就每天拉著李寶君一起在村口一邊做針綫一邊等著他。

  這也是對村裡閒言碎語的一些表態了,表示她很滿意這個未來孫媳婦,不可能孫子考上狀元就丟了這個孫媳婦。

  如今她可是狀元的奶奶了,村裡一些愛碎嘴的見她這樣,也沒人敢再說什麽,李寶君倒是落了個清淨。

  只是心底有多忐忑,也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了。

  段青恩回來的時候,她正在綉青竹。

  馬車聲響起時,段奶奶就拉著她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死死盯著馬車。

  最終,段青恩從車上走了下來。

  段奶奶看見許久未見的孫子,立刻爆發出一聲哭腔:「青恩啊!!!」

  「你還沒離開過奶奶這麽長時間,你好不好啊?是不是瘦了?奶奶年紀大了,這兩天腿脚也不太好,總想著萬一你還沒回來,我就走了,那你回來該多傷心啊……」

  她又是哭,又是笑,一把抱住了段青恩。

  「奶奶,您說什麽呢,別哭了,我都回來了。」

  「我好好著呢,您也好好的,快別哭了。」

  段青恩一邊輕聲哄著段奶奶,一邊看向瞭望著自己的李寶君。

  「您還要看著我娶君君,幫我們照顧您的重孫子呢,放心吧,您肯定能長命百歲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1
71、 農家科舉日常(完)

  段青恩的回歸對於整個段家村來說都是一件大好事。

  段家不管是段父段母, 還是伯伯叔叔,都能挺直了腰杆, 驕傲的說上一句:

  他們最大的靠山回來了!

  因爲段奶奶和李寶君在,段青恩沒坐馬車,而是就這麽與兩人一道走著回去。

  村子裡的人看見他了,都一個個臉上帶滿了笑,一路上倒是沒人敢上前搭話,但只要是看見段青恩回來的人, 都自覺地跟在了後面,一路跟到了段家。

  這一路上, 他們誰也不敢主動跟段青恩說話,倒是有幾個年紀大的老人, 奉承起了段奶奶來。

  「老姐姐,你可是享福了,有個狀元孫子呢,怕是做夢都能笑醒。」

  「是啊, 看看狀元郎長得也好, 之前這孩子小的時候我就說他是個出息的,看看, 果然是這樣吧。」

  「要我說還是老太太會養孩子, 從小狀元郎就跟著你親,可見小孩子眼睛靈,知道老太太有福。」

  段奶奶從前就在村裡地位很高,畢竟她的孫兒可是舉人, 但從來沒有哪一科像是現在這樣,已經成了狀元的孫兒乖乖陪在身邊,周圍一群人奉承的。

  她樂的牙不見眼,之前看見段青恩回來後那點「孫子這麽就不在身邊」的感傷也被歡喜衝的無影無踪。

  到了段家,早就收到消息的段家人也都等在了門口。

  段母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兒子,眼圈一下子就紅了,「青恩!!」

  她三兩步跑到了段青恩面前,跟段奶奶之前的反應一樣,上上下下不停打量著兒子,嘴裡念叨著:「瘦了,瘦了。」

  也許全天下的長輩都是這樣,總覺得自己疼愛的孩子在離開了自己視綫時會吃苦,段母想笑,可落下來的却是泪水,「快點進屋吧,這一路上也辛苦了,進屋歇息會。」

  段爺爺雖然也心裡想孫子,但還記得維持自己大家長的嚴肅,吸了一口旱烟,對著身邊陪著的兒子道:「你們去跟鄉親們說一說,就說我們家青恩剛回來,就不招待他們了,等到明天家裡擺酒,再請鄉親們一塊熱鬧熱鬧。」

  「誒。」

  村裡人聽了段父的話之後都漸漸散了,院子裡只剩下了段家人。

  段青恩到了段爺爺跟前;「爺爺。」

  「嗯,好孩子。」

  段爺爺雖然年紀大了,身板却還十分硬朗,此刻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已然是個大人的狀元孫子,眼底滿是滿足。

  「咱們段家一代代都是地裡幹活的,別說是狀元了,連個童生都沒出過,現在好了,我們家從這一代開始,就能起來了。」

  他是驕傲的。

  段家歷代都是貧農,在段爺爺小時候,家裡還因爲沒錢,餓死了他兩個小兄弟,因此段爺爺一直都是努力的,他不想自己的子孫也被餓死。

  段青恩發現泥鰍時,他已經是個老人了,但還是每天晚上出去抓泥鰍。

  段家剛剛發迹,賺了錢,他第一時間就把家裡的孩子們送到了夫子家念書。

  這麽幾年過去,家裡其餘的孩子也都是童生了。

  雖然沒有青恩那麽出息,但在村子裡,那也已經是獨一份了。

  段爺爺自覺,段家能有今天這樣的榮耀,與他的努力是絕對分不開的。

  當然了,最努力的,還是他的寶貝大孫子青恩。

  「青恩啊,你如今能回來多長時間,可還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做的?」

  「聖上讓我們回鄉便是探親的,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有一件事……」

  段青恩看了一眼站在段母身旁的李寶君,攙扶著段爺爺道:「爺爺,如今我也已經有了官身,年紀也不小了,不如就趁我這次回鄉,長輩都在,將我與君君的婚事辦了吧。」

  「對,是該辦的。」

  段爺爺點點頭,「你與君君訂婚也這麽長時間了,年紀也大了,之前是因爲你總不在家,也不好辦,如今既然你已經考上狀元,以後要在京城任職,是該要好好操辦一下的。」

  段家最大的老爺子點頭了,這場婚事,自然也是要操辦起來了。

  段家人沒人有什麽意見。

  如果要說段家地位,段爺爺絕對是最大的,其次是段奶奶,再就是段青恩。

  這三個人都同意了,其他人也絕對不會多說些什麽。

  段家要辦喜事這件事就這麽傳了出去。

  一些人覺得自己理所應當,李寶君從一開始就是當童養媳被接回來的,這些年她是個什麽樣的姑娘大家也都看的清清楚楚的,段青恩娶她,理所應當。

  有那麽一小撮人則是覺得和自己想像中的不一樣。

  段青恩都是狀元了,天底下多少家世好背景好的好姑娘等著讓他挑呢,怎麽他就娶了這麽一個孤女呢。

  當然了,也有一些人,忍不住在村子裡酸溜溜的說了一些酸話。

  比如說要是早知道當段家的童養媳這麽好,當初就該把自己女兒也扔到段家去,被好吃好喝養大不說,還能念書識字,長大了又能嫁給狀元郎。

  段青恩是不好和他們計較的,畢竟他現在已經是官身了,要是親自下場有失|身份還可能被當場發達了就忘了鄉親。

  李寶君更不要說了,她是待嫁新娘子,最是要注重名聲的時候,別說是親自下場了,就連門都是不能出的。

  段父段母又是個老實憨厚的性子,就算是心底不舒服,讓他們跟這些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撕破臉也不好意思。

  這個時候,段大伯娘的殺傷力就顯出來了。

  手一叉腰,嘴巴一張,一連串的話就蹭蹭蹭的從她嘴中出來了。

  「當初我娘去集市上帶君君回來那是見她長得好又乖巧懂事,你們就算是想照著樣子來上一遍也不看看自己女兒長得什麽樣,雖說我對她們沒印象吧,但想想也知道了,看看你們幾個這一張張尖酸刻薄的嘴臉就該知曉了。」

  「怎麽?不服氣?覺得我家青恩與君君不相配?君君熟讀四書五經,會吟詩作賦,你會嗎?你女兒行嗎?不行就閉上你們的嘴,大喜的日子非要說這種話來刺我們家是不是?覺得這門婚事不好就大大咧咧的跟我們就是還非要背後說人,不如這樣,我把你們家相公的名字記上,成婚那日|你們幾家就不用來了,這樣你們也不用看的不舒服,可好?」

  肯定不好啊!

  她們也就是心裡酸,這才在背後嚼舌根,那段青恩家可是全村人都要巴結著的,若是因爲她們幾個在背後嚼舌根連累的夫家不能去參加喜宴,她們在家裡哪裡還能有好日子過。

  頓時幾個人又都趕忙道歉,表示自己下次再也不敢了。

  要不怎麽說,什麽樣的人就要什麽樣的人治呢。

  反正段大伯母這麽威風的一通話下來,村子裡的那些閒言碎語一下子消失不見了,仿佛從來都沒出現過。

  尤其是在婚禮當日,張道遠與馬儒宵都來了,縣令也來了,還有各種富商員外知道了本縣的狀元郎要成婚,特地帶著厚禮趕來參加喜宴。

  段家新房子和院子也够大了,可因爲幾乎全村人都來了,再加上那些各種客人,還是裝不下。

  沒辦法,最後喜宴一直擺到了路邊上去,也還好今天走這條路的都是來參加喜宴的,就算不是來參加的,聽聞這是狀元郎的喜宴,也會樂意坐下吃一吃。

  段青恩與李寶君終於大婚。

  大婚後,兩人在家鄉又住了一個月,段青恩就携妻子,與兩位好友再次上京。

  ***

  婚後的日子於李寶君而言是甜蜜的。

  從前她心底總是裝著許多事,這些事都不好說出來,因爲家裡除了段青恩,沒人會明白她。

  但在婚後,這些事都不見了。

  村裡的生活對於李寶君來說其實是有一點不適合她的。

  她的骨架小,力氣也小,很多粗重活都不能幹,這和村裡其他姑娘不太一樣。

  與此同時,她還喜歡看書,喜歡畫畫,這和村裡其他姑娘也不太一樣。

  對李寶君來說,她與同齡女孩子相比太過格格不入了。

  但來了京城之後,段青恩會帶著她一起參加同僚宴會,在那裡,她會認識很多和她一樣,喜歡讀書寫字的娘子們。

  她們的生活和她差不多,都是操持家務,念書寫字。

  李寶君開始接到各種請柬,邀請她去賞荷,賞花。

  當然了,這些也只是一個名頭,其實就是大家一起吟詩作賦,再談談八卦,聊聊自家丈夫。

  一開始,因爲段青恩官位還是不太高,李寶君認識的這些娘子們家中夫君也大多官位不高。

  而漸漸,段青恩帶她參加的聚會越來越多。

  同時,他開始鼓勵李寶君將平日裡寫下來的東西編造成册。

  李寶君喜歡寫詩,她往往是在走廊上走了走,或者是早晨剛起來有點困,就能在腦海中想出一首詩來。

  可她是女子,她寫的東西除非是在宴會上大家一道寫才能寫出來給人看。

  像是這種在家裡寫的詩作,除了自己的丈夫,絕對是不能外傳的。

  李寶君也不在乎這些,她只是喜歡而已。

  直到有一天,在參加完宴會回來時,李寶君才猛然驚覺,如今他們竟然對宴會上有王公貴族習以爲常了。

  段青恩在朝中的地位,已經無聲無息的到了很高的程度了。

  一開始,他被選爲太子講師。

  這不是什麽很出挑的職位,畢竟太子雖然年紀已經不小了,但光是講師就有八個,這還不算真正的太子老師。

  但段青恩就是脫穎而出了。

  自從他成爲了太子講師,原本還有些平庸的太子殿下漸漸真的開始嶄露頭角,幷且發憤圖强。

  皇帝簡直太高興了。

  他兒子有很多,聰明的有,平庸的也有,但他最疼愛的無疑是太子。

  之前太子一直不懂事,反倒是三王爺一直在朝中活躍,看上去好像很多人推崇,皇帝還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辦。

  是放弃疼愛但平庸的太子,還是壓制感情一般可資質不錯的三兒子。

  就在這裡猶猶豫豫的時候,太子奮起了。

  皇帝一下子就不選了。

  他的乖兒子都懂事都知道好好學習了,爲什麽還要去想廢了太子另立他人。

  决定之後,皇帝開始給太子鋪路。

  首先,就是要斬斷三王爺的手下。

  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他當然是捨不得真的對三兒子做什麽的,虎毒還不食子呢。

  他只是要確保三王爺能安安分分一輩子都當著王爺,不有什麽非分之想而已。

  結果可能是皇帝的這種想法給了朝中另外的思路,紛紛以爲皇帝要致三王爺於死地。

  聰明人都龜縮起來假裝什麽都沒看到,三王爺的對頭却都雨後春笋一般的挨個冒了出來。

  其中一個,就是大將軍。

  大將軍跟三王爺的恩怨那是一直都有的,但他這個人比較孤傲,人家跟三王爺有仇,都是轉而去支持三王爺的對手,也就是太子。

  但大將軍跟三王爺有仇,他不去支持太子,而是直接跟人家硬剛。

  人家是龍子鳳孫,就算你是將軍,那你也是人家爹的手下,怎麽可能剛的硬。

  就連想要壓制三王爺的皇帝也不滿了。

  我壓制我兒子那是因爲我是他老子,你一個手下人你瞎鬧什麽。

  尤其是在大將軍居然在朝上表示三王爺圖謀不軌,建議皇帝殺了他後,皇帝對他的不滿更是到達了頂峰。

  說句難聽的,這世界上哪個臣子該說殺皇子。

  這要是心裡沒有造反的想法,會想著殺皇子嗎?

  於是,三王爺沒啥事,大將軍倒臺了。

  一開始,只是被下了職位。

  這個時候,已經在朝中參與大事的臣子中有一席之地的段青恩果斷甩出了「大將軍做過的1234567件噁心事」。

  整個京城都震驚了。

  堂堂一個大將軍,居然針對一個上京趕考的舉人。

  還有人家好端端的一個世家公子,被他整的聲名狼藉不得不離開京城。

  國喪期間,公然招|妓。

  最令人髮指的,就是他爲了妾侍,給正室娘子下了絕育藥,以保證自己的孩子會從妾侍肚子裡生出來。

  這簡直驚呆了一堆人的下巴。

  別人就算是再怎麽寵妻滅妾,好歹也會有個度,畢竟要是沒嫡子肯定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可這位大將軍,行事無忌,手段惡毒。

  只要是他看不順眼的人,哪怕人家其實根本沒怎麽得罪他,他都能想辦法除掉。

  出去和妾侍野合,路過的樵夫看見了,他直接扭斷了人家脖子。

  而讓京城一些娘子姑娘最震驚的還是絕育藥事件,對於女子來說,能否生育實在是太重要了。

  他的正室娘子可是正兒八經大豪門裡出來的嫡出姑娘啊,嫁給他可算是低嫁,這些年來他外出時,不都是這位娘子給他操持家務嗎?

  他要納妾,正室娘子何曾不答應過。

  居然給一個女子下絕育藥,這是想要她一輩子都孤獨終老嗎?

  所幸,這位正室娘子在被娘家人接回去後讓太醫診治,太醫表示如果好好養養,還是可以將身子養回來,以後還是可以有孩子的。

  但就算是這樣,全京城也開始唾弃起了這位道貌岸然的大將軍。

  最終,因爲他手上沾染了十幾樁命案,裁决下來,大將軍府上,男丁一同死,女人流放。

  他只有一個血脉,就是和那位芯容姨娘生的庶長子,所說的男丁自然就是他。

  最讓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那位芯容姨娘爲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居然當著滿街的人,喊出了一個大秘密。

  這個孩子,壓根不是大將軍的血脉。

  據說是大將軍總帶著她去青|樓妓|院,兩人喝醉了酒就一起玩樂,有一次她喝醉酒了出去上茅房,結果就被一個人給那啥了。

  關鍵是因爲喝大了,她完全不記得那個人長什麽樣子,之後等到回去後懷孕,她才開始害怕。

  可又不敢告訴大將軍,就這麽稀裡糊塗的將孩子生了下來。

  等到發現這孩子長得的確不像大將軍之後,她就更死死瞞住了那件事。

  據說這件事傳上去之後,有人提議讓皇帝找個太醫給這位大將軍把把脉,誰都知道滿京城大將軍院子裡的女人最多,雖然後來他隻寵著柳芯容一個人,但之前正室娘子被下了藥不能生還說得過去,沒道理一院子的女人都不能生。

  皇帝也覺得有道理。

  主要是這件事已經鬧得整個京城都知道了,不趕快做個决斷也不好。

  於是,一名太醫被派到了牢獄裡,順帶告訴了大將軍他喜獲綠帽子這個事。

  再一診斷。

  嗯,大將軍果然不能生。

  而且他這樣子看著也像是被人下了絕育藥,也不知道是誰幹的。

  太醫一走,大將軍就瘋了。

  寵了這麽久的女人居然給自己生了個野種,他還巴巴的寵著那野種那麽長時間,不瘋才怪。

  皇帝在知道實情後,就讓人將柳芯容丟到了關著大將軍的牢獄裡。

  至於兩人怎麽對撕,他就不管了。

  那孩子的確是無辜,又不是大將軍的血脉,他也沒再讓人趕盡殺絕,隻判了流放,和一群他這麽大的孩子一起,等到流放到地,這些孩子都不記事,也沒人知道誰是誰。

  這場段青恩一手發起的「我們來八一八大將軍的愛恨情仇」算是完美落幕。

  三王爺也受到了一點影響,因爲據柳芯容的供詞,她曾經跟三王爺也春風一度過。

  現在京城的人都懷疑這個絕育藥是三王爺下給大將軍的。

  三王爺表示自己很冤枉。

  他就是覺得睡了大將軍這麽寵愛的女人有點爽,一直暗搓搓期待大將軍發現他送的這頂綠帽,別的真的什麽也沒幹。

  但憑空這麽一口黑鍋下來,他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大將軍一事只是引子,朝廷再次洗牌,太子坐穩了太子之位,三王爺出局。

  因爲這件事,段青恩官位連升,成爲了目前朝中最年輕的三品官員。

  李寶君事後才問他,到底絕育藥是誰下的。

  段青恩也沒瞞著。

  「是他的正室娘子。」

  這位正室娘子能接受大將軍一個又一個的新人往府中抬,也能接受大將軍寵妻滅妾。

  但知道自己被下了絕育藥後她就再也不能接受了。

  大將軍不是不想有嫡子嗎?那就再也別有孩子好了。

  太醫之所以能診斷出這位正室娘子還能靠調養有孩子,也是因爲在這之前她已經在調養身子了。

  總之,算是個歡樂大結局。

  段青恩做完這件事後,就投入到了朝廷基建中,也沒再關注其他,還是李寶君知道這件事是他一力促成,偶爾聽見消息了就告訴他一聲。

  比如大將軍被斬首了。

  那位柳芯容倒是活了下來,被判决流放,二十年不得回京。

  只是她這輩子都沒吃過什麽苦,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一路上的艱辛。

  那位倒黴的正室娘子在家裡休養了一段時間,就又再婚了。

  據說那位郎君與她青梅竹馬,一直等著她的,兩人成婚後,她便跟著相公一起外放了。

  這樣也好,到了一個新地方,就沒人再知道她的過去,也沒人會碎嘴什麽的,等到兩人再要個孩子,過個幾年再回京時,京城也不會有人再提這件事了。

  大致也就是這些了,李寶君很快也沒有閒工夫去關注別人的事了,在這件事了了之後,她有孕了。

  成婚之後,兩人一直在有意識的避孕,如今年歲差不多了,就沒再避著。

  也許是他們身體都挺好的關係,一停了避孕,這孩子就來了。

  女人懷孕都是很辛苦的,但又不能每天窩在家裡休養,畢竟一來這樣會讓身子虛弱胎兒過大,二來,她現在的誥命,平時交際應酬也是少不了的。

  李寶君倒是不覺得辛苦,就是段青恩總擔心她太累,索性夫妻兩個每天一起出門,坐同一輛馬車,段青恩去上朝,李寶君則是去參加聚會什麽的。

  下朝的時候,若是李寶君還沒回家,段青恩就再去接她。

  因爲他這個舉動,李寶君在京城夫人圈子裡一向是受人羡慕的。

  畢竟相公長得好,官位高,還年輕,又是青梅竹馬,最後還如此的體貼溫柔,整個京城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一隻手裡,還有兩個是段青恩的好友。

  馬儒宵就別提了,他與妻子成婚之後一向是琴瑟和鳴,平日裡休假,總能看到兩人在街上逛的身影。

  還有張道遠,在拜托了柳芯容這個小鬍子女人的陰影後,他終於成婚了。

  不是家裡人選的,是他自己看中的。

  一場馬球賽上,姐妹兩個一同來的,妹妹在場上玩,姐姐就在一旁看,笑容溫婉大方,一下子就戳中了張道遠的小心臟。

  他也沒告訴家裡,自己暗搓搓打探清楚這位姑娘是哪一家的,有沒有訂婚後,立刻修書一封,讓人快馬送回了老家。

  之後,張祖父就帶著張祖母一道回來了。

  兩個老人家直接出面幫張道遠定了親,一點都沒讓張大人插手。

  張大人完全沒察覺到自己是被嫌弃了,在他眼裡,自己還是那個讓張道遠崇拜的父親大人。

  張夫人倒是看出來了,可惜她現在說話已經不管用了,張道遠已經進化的比她還會上眼藥了,她只說了兩句,就被張大人斥責是容不下繼子,故意冤枉人。

  張道遠心底別提多爽了。

  以前他被冤枉,張夫人容不下繼子的時候,張大人覺得是他自己矯情。

  結果現在張夫人是真的實事求是了,張大人又覺得張夫人在冤枉他。

  爽!

  很爽!

  特別爽!

  只可惜他是嫡長子,不好分府別住,不過也不要緊,如今祖父祖母都來了,只要祖父祖母要求他過去陪著就行。

  反正他就是不陪著張大人。

  京城中的男子還不是很在意三人是如何對娘子的,其餘的夫人們却很在意。

  三人都是好友,又是一同長大,一個縣學出來的又一起科考,再一同榜上有名,接著又是一樣的疼寵娘子,家中無妾侍。

  這看著就不像是巧合啊。

  難道真的是他們縣裡的男人都比較體貼?

  一時之間,與三人同鄉,來上京趕考的舉子們大受歡迎。

  這也是題外話了。

  總之,李寶君的懷孕生活是讓人羡慕的。

  夫君這麽體貼,時常接送,還會在休假時陪著她一起遛彎逛街。

  可能是因爲心情好,身體就好,段青恩與李寶君的第一個孩子幷沒有怎麽讓她的母親受罪,就平平安安的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是個男孩,這很好,如今的世道對女子還沒有多放鬆,他們如果以後可以有個女兒的話,還是晚點來比較好。

  段青恩給這個孩子取了個小名,因爲是十二月份生的,所以叫十二。

  十二兩歲大的時候,皇帝駕崩,太子繼位。

  在送走這位無功無過的老皇帝後,朝中迎來了新的勢力洗牌。

  段青恩作爲新皇帝信任的老師,再次連升兩級。

  這次,算是真的位極人臣了。

  接下來的一年裡,是忙碌的一年。

  先皇走後,新皇迎來的不光是要保證先皇之前的各種手段,還要開展新的措施。

  段青恩作爲他的老師自然是支持他的。

  於是,一個個的利民政策在朝中大臣或許贊成,或許反對中出生。

  新皇是有些執拗的。

  只要是對百姓好的政策,就算是滿朝文武都反對,他也會堅持這麽做。

  剛開始的一年,朝中一些人對他的舉措十分不理解,甚至還有人覺得新皇不是一個好皇帝。

  但漸漸的,國庫越來越充盈,京城也沒了再來逃荒的百姓,這個國家越來越安定。

  朝中再也沒了反對的聲音。

  海禁開了之後,大批的商人出海,帶回了外面的種子,糧食,文化和歷史。

  熱武器開始秘密進行研究,各種能够代替人工的工具也在重賞之下被研發了出來。

  原本朝中都以爲,如今日子越來越好過,又有了各種工具,百姓們都不用再操心餓肚子的事,應該更加寬鬆才對。

  可事實上,還是有幹不完的活等著他們。

  這個國家正在飛速的運轉,光靠著男人們是不行的。

  於是,女人也能上工政策揭開了一角。

  原本已經對皇帝各種操作都能安然接受的朝中官員再次吵成了一鍋粥。

  一如既往的,新皇帝還是不聽他們的。

  他只要這個國家好就行,至於這個國家要好起來會不會侵犯一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他才不管。

  十二八歲時,新皇下了旨意,允許女子務工。

  同時,女學也建立了起來。

  這一年,李寶君再次懷孕,雖然沒有確實證據,但她和段青恩都覺得,肚子裡這應該是個女孩。

  知道女孩不用再過上以前那種日子,她就顛顛的趕來了。

  段青恩的小女兒出生那年,大街上女子還很少,但若是有女子出來做工或者擺攤被男人辱駡騷擾,則以搶劫罪入獄。

  每天都有衙役在街上巡邏,漸漸的,女子上街好像也變成了很正常的一件事。

  有一位夫人在女學招收先生時應聘,作爲本朝第一位被承認的女先生,皇帝下了聖旨,表揚她是爲國爲民的好先生。

  有了這麽一個吃到甜頭的,京城中原本還覺得去女學上學或者做老師是丟人事的世家貴族都改變了態度,紛紛讓自家女兒/夫人到女學去。

  段青恩爲自己的小女兒取名爲星,寓意新的政策。

  她四歲大時,街上女人走動已經不是什麽稀罕事了,若是有什麽痞子流|氓敢做什麽,衙役自然會教訓他們。

  七歲時,她入學,入的是男女都有的學校,一群小豆丁各個有著嬰兒肥,抱著小書包乖乖跟在家長身後,再被送入學校。

  來送孩子的有男也有女,都十分規矩的沒有進學校,畢竟學校規定,家長只能讓孩子自己走進去。

  段青恩與李寶君不像是其他家長那樣擔心自己的孩子,畢竟這所學校李寶君是院長。

  作爲本朝第一個開辦了男女混班的女院長,她自然是備受爭議的。

  但那又怎麽樣呢,她的相公支持她,她的孩子們支持她,皇帝也支持她。

  段星兒畢業時,李寶君已然成了優秀女子中的代表人物。

  別人說起她時不會說段大人的娘子,也不是段夫人,而是李院長。

  段青恩的官已經高的不能再高了,他如今年紀明明也不小了,但看著就是很年輕的樣子。

  不過別人在羡慕嫉妒之餘也會表示理解,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是他一樣,娘子厲害,兒女懂事又優秀的。

  李寶君五十歲時,辭去了院長的位置。

  段青恩同樣也辭了官。

  他們共同回到了家鄉,一起在那裡度過了餘生。

  兒女倒是都留在了京城。

  他們都已經成婚,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倒是不需要兩人再操心什麽了。

  在家鄉度過餘生時,他們都能大約猜測到後世會如何評判自己。

  但無論怎麽評判,現在的他們無愧於心就好。

  段青恩與李寶君同年去世,段青恩享年八十五,李寶君享年八十六,兩人一前一後,去世時間沒超過三天。

  後世評判,兩人完全可以說是這個百花齊放朝代中開的最美也是最艶的兩朵花。

  歷史課上,經常有老師戲稱,他們是最佳秀恩愛組。

  畢竟都老夫老妻了,還幾乎以一個月一首來表達欣賞伴侶詩句的人還是挺少的。

  但不可否認,他們爲歷史和解放女人做出了多大的貢獻。

  【叮!任務完成,請選擇:1 ,繼續任務,2,度假。】

  【度假。】

  /****

  段青恩睜開眼的時候,是在一棵樹底下。

  他身下是個躺椅,手上還有個蒲扇,可以看出來,在他來的時候,原主就是這麽躺在躺椅上,拿著蒲扇給自己扇風。

  他閉了閉眼,開始接收記憶。

  挺簡單的一生。

  原主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爲了活下去就做了小偷,他是不敢搶劫的,怕被抓到,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偷東西。

  後來二十多歲之後,他又開始覺得當小偷不行,萬一被抓到是要坐牢的,索性就開始拿了個幡子招搖撞騙裝算命的。

  三十多歲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怪人。

  這個人穿著一身古裝,年紀比較小,但却有一身的好功夫,特別好騙,說什麽都信,還和原主一樣,心底沒什麽道德底綫。

  原主一看,這不就是送上門來的打手嗎?

  人厲害吃的不多還聽話。

  於是他就把這個人一通忽悠,讓他成爲了自己的大弟子(雖然他只有這麽一個弟子吧),之後就一直帶著這個弟子到處招搖撞騙。

  因爲這個弟子會武功,所以要是碰見不相信自己真本事的人,原主就一通忽悠,然後自己不上,讓他的弟子上去,用真本事把人給忽悠住。

  兩人就這麽忽悠下來,倒是也賺了不少錢。

  結果有一天忽悠出了問題,本來是說忽悠了一個老大媽買了他們的符咒,結果符咒不靈便,老大媽的兒子直接找了上門,爭執之下,他這個會武功的弟子就把人給打死了。

  原主一下子就慌了。

  警方一來立刻推了個乾淨,表示不是自己幹的是弟子幹的,然後眼睜睜看著弟子被送進了牢裡,可以說是很不是東西了。

  這個弟子剛拜師的時候年紀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會,原主說什麽就信什麽,警方一來,原主說讓他跟著去,他就乖乖跟著去了,結果再也沒回來過。

  原主後來繼續到處招搖撞騙,直到碰到鐵墻,逃跑的時候一脚踩空摔死了。

  這就是他的一生,而段青恩到的這個時間點,是他剛剛收了那個大弟子的第二天。

  段青恩結合了一下記憶,皺起了眉。

  這大弟子,怎麽看上去那麽像是古穿今?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1
72、我的古穿今徒弟(1)

  樹下, 段青恩起身,摸了摸自己的白鬍子, 進屋對著鏡子照了照,看著果然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是的,白鬍子。

  爲了方便糊弄人,原主在外打扮都是這副白髮老爺爺模樣,白頭髮,長長白鬍子, 臉上再畫個皺紋妝,看上去七老八十怎麽也是有的。

  大弟子沒來他門下的時候, 他都是自己穿著一身幷不是很仙氣的道服,拎著幡子在各種小地方走。

  沒辦法, 稍微大一點的城市裡的人都知道封建迷信不能信,還都是一些眼睛比什麽都尖的年輕人,稍微漏出一點馬脚就能直接給你發到網上去曝光。

  原主吃過幾次虧之後就學乖了,專門往那種小地方跑, 專騙老人。

  具體怎麽騙也挺簡單的。

  原主:「我今年都已經九十九歲了, 可我這個身體還像是年輕人一樣硬朗,你看看, 我這還能翻個跟頭, 我要是騙子,我能這麽精神嗎?看這個,是我練出來的補身金丹,這個, 是辟邪符,只要有了他們,你也可以像我一樣,不管多大年紀都能走動自如。」

  然後,被騙的老人們看著面前這個典型例子,再想想自己自從年紀大了之後腿脚就特別的不利索,人也不精神,就會乖乖掏錢了。

  人都是有弱點的,生病就想健康,年老就想年輕,再加上這個年紀的老人們大多沒有文化,不知道什麽叫做化妝術,也不知道人家就是特意來騙他的,可不就上當了嗎。

  他們可不會想到,在這張九十九歲的皮下面,只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段青恩也沒直接把臉上的妝卸下來,而是出去繼續在躺椅上歇著。

  沒躺一會,外面就傳來了輕快的脚步聲,如果不是段青恩耳朵靈,根本就聽不到這麽細微的動靜。

  「師父!」

  一個看著差不多十三四歲那麽大的少年從老舊的院子外面轉悠了過來,滿眼都是對段青恩的崇敬。

  他長相不錯,一雙眼睛黑亮,鼻梁與普通華國人相比十分高挺,皮膚倒是因爲常年的風吹日曬不怎麽白,但小麥色更顯得他樣子精神。

  他的五官輪廓也有一點像外國人,可能因爲之前吃的不怎麽樣,倒是沒有這個年紀孩子臉上都有的嬰兒肥,棱角分明的,看上去就是個酷酷的小帥哥。

  只是這傢伙幷不像是外表那麽酷,一進了院子就衝著段青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憨憨的摸摸頭:「我剛才聽您的話,把那半壺鶏血都灑在張嬸子家墻上了。」

  段青恩在記憶裡扒拉了兩下,才找出關於灑鶏血這段記憶。

  今兒是原主把這孩子撿回來的第二天,昨天他正打算翻山去底下看見的一個村子找些老人忽悠一下,正走著走著,就發現底下山窩裡躺了一個人。

  當時原主沒注意到他身上穿著的古裝,只看見臉了,估摸著是村裡的小孩踩空摔了下去,就爬下去打算營造一場「神仙老人救孩子」的出場方式。

  他一下去,還沒拍兩下這孩子臉,他就給醒了。

  只是讓原主失望的是,他詢問的「你家住在哪啊?」「村裡有多少人啊?」「你們村是不是最近有什麽怪事啊?」的問題,這看著年紀也不小的孩子硬是一點都回答不上來。

  問家裡有多少人,說沒人,就他一個。

  問他怎麽一個人摔在這底下,就開始說一些原主聽不懂的話。

  什麽被劫鏢,又被人一刀刺穿心臟什麽的。

  說完了,這小孩上下把自己摸了一遍,又震驚又迷茫的,開始問這裡是不是神仙住的地方,他是不是被神仙救了。

  原主自己就是個孤兒,從小就偷蒙拐騙,他的業餘生活就是豐富自己的騙人技術,能勉强認個字就不錯了哪裡會學歷史。

  看書看得是風水術,電視是不看的,每天走南闖北的,哪裡有電視讓他看。

  手機倒是有,但他一個騙子,哪裡敢跟人深入接觸,都是自己摸索,於是也沒摸索出用手機看電視的功能來。

  他聽不懂這小孩在說什麽,就蓋章這孩子是村裡一個傻子。

  於是隨口應了一句,沒錯,他就是神仙。

  眼見著那小孩看他的眼神立刻充滿了嚮往和崇拜,原主心裡更加蓋章了這是個傻子。

  這年頭,年紀大一點的老人們還能勉强信個算命啊什麽的,但要是蹦出來一個人說「我是神仙」,他們不報警就算客氣的了。

  本來是打算跟這小孩一起同路下個山就不管的,結果下去的時候兩人遇見了一條蛇,那蛇被驚到,眼看著就要咬到原主了,是這小孩眼疾手快撿起地上的一個石塊把蛇給砸死了。

  正中頭部。

  原主雖然沒念過多少書,但也知道這是有真功夫的。

  再見這小孩一臉懵懂,說什麽信什麽,又自稱是個孤兒,頓時起了心思。

  一通忽悠,讓這小孩拜了師。

  原主也就是想忽悠一下,但人家小孩直接滿臉喜悅的跪下結結實實給他磕了幾個響頭。

  他壓根不知道,在這個小孩生活的年代,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師父對於弟子那就是跟父親差不多的存在,弟子要一輩子奉養師父的。

  反正原主覺得挺高興,又讓這小孩露了幾手,再問清楚了他的確不是山下村子裡的人之後,就决定讓這個小孩成爲他騙子道路上的搭檔。

  他當師父,小孩當徒弟。

  每次到了一個新地方,他都裝高冷,讓這個小孩先去跟村民打好一下關係,然後再讓武功高强的他弄出一點「怪事」,之後,就是他這個仙風道骨的九十九歲師父出場擺平的時候了。

  原主的招搖撞騙這才開始了第一步。

  這個小村子,也是第一個試驗品。

  他忽悠著大弟子灑在人家墻上的鶏血,就是爲了讓別人以爲家裡鬧阿飄,然後那家人再一打聽,剛來村子裡住的原主又是個「大師」,肯定得上門來求他出手。

  他再隨便弄出點動靜,表示事情已經擺平,就可以收錢了。

  可以說是很完美的計劃。

  如果段青恩沒有在換上陰陽眼,看到那位張大嬸家方向衝天黑氣的話。

  大弟子還在憨憨的對著他笑:「師父,我灑的那些鶏血真的能震住邪氣嗎?」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拜的師父是個專業忽悠,還以爲自己靜悄悄翻進別人家院子裡灑鶏血是在做好事。

  段青恩回憶了一下記憶中那小半個水瓶的鶏血,又抬眼看了看衝天的黑氣。

  「嗯……」

  「有點難。」

  這要是用鶏血震的話,估計怎麽也要用一大臉盆吧。

  大弟子一下就懵了,「那、那怎麽辦啊?」

  「等著吧。」

  段青恩又往躺椅上這麽一趟:「須奴,你去給我打盆水過來。」

  「誒!」

  大弟子乖乖的就去了。

  原主雖然才收他爲徒一天,但絕對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這個徒弟收的不虧。

  吃得少,人又勤快,還聽話。

  雖然他們才住進這個老舊的屋子裡一晚上,但這個勤快的大弟子已經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邊,第二天早上甚至還劈了柴火做了頓飯給師父吃。

  自從早晨他們醒了,這孩子就幾乎沒停下來過,不是收拾屋子就是打掃院子,要不然就是按照師父的吩咐做事。

  這年頭,像是他這麽大的孩子那在很多人看來都是五谷不分的,別說是做飯了,讓刷個碗家長都心疼,哪裡能有這麽勤快的。

  唯一讓原主覺得奇怪的,就是這孩子名字怪怪的。

  須奴。

  誰會給自己的孩子取名x奴啊。

  不過他也不管,反正只要這個孩子會幫著他賺錢就行。

  大弟子很快乖乖端著水就過來了,這個屋子是他們租的人家不住的舊房子,鍋碗瓢盆什麽的也都是跟別人借的,也許是因爲村裡比較偏,這裡的盆也是那種老式的銅盆。

  裝滿水還是挺沉的,大弟子有功夫,倒是沒什麽,他先把水放到了段青恩面前的石桌上,又轉身回屋裡拿了毛巾和香皂,認認真真擺在了桌子上。

  「師父,要弟子服侍您洗漱嗎?」

  「不用。」

  段青恩擺擺手,先將手伸進去試了試水溫,發現水溫剛剛好。

  大弟子雖然對水壺這種東西不太理解,但在原主的解釋下也知道這東西是存放熱水的,特地倒了熱水和凉水,感覺水溫剛剛好了才給段青恩端過來。

  段青恩也沒立刻洗臉,問:「你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大弟子乖乖答了:「二管事給取的。」

  「有姓嗎?」

  十三四歲的少年迷茫的搖頭。

  他是五歲的時候被鏢局買下來的,被取名爲須,因爲是奴隸,所以後面要綴個奴字,對他這種年紀還小,沒能跟著押鏢幾次,連個此等鏢師都算不上的奴隸們來說,是不能被賜姓的。

  段青恩也不意外他的回答啊,只點點頭:

  「你以後跟著我姓怎麽樣?」

  大弟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如果要打個比方的話,他臉上的表情就像是一個貧困一生的人突然中了一千萬大獎。

  少年樂瘋了,滿眼亮晶晶的噗通跪在了地上,拼命地對著段青恩磕頭:「弟子謝師父賜姓!」

  「行了行了,快點起來,既然你願意,那以後你就叫段須,奴就不要了,不好聽。」

  段須乖乖點頭,順從的站起來到了段青恩身旁,「師父,弟子伺|候您洗漱。」

  「不用,我自己來。」

  段青恩在一旁的包裡掏了掏,掏出了一瓶化妝水,開始抹臉。

  隨著他的動作,臉上畫出來的皺紋和做出來的假皮也被抹了下來。

  一旁情緒還十分驚喜激動,乖乖侯在他身旁的段須隨著段青恩卸妝,臉上的表情漸漸驚恐。

  「師、師父……」

  「您的皮掉、掉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1
73、我的古穿今徒弟(2)

  「不用大驚小怪。」

  段青恩又輕輕地把臉上的鬍子摘下來, 放到一邊了,再去摘頭上的頭套。

  等到他再洗把臉, 在段須震驚的視綫下抬起頭,就已經是一張比之前年輕了太多的臉了。

  段須嚇得都要哭出來了。

  他小小的腦袋裡一會轉悠著是精怪上身,一會又轉悠著也許師父這是練了什麽厲害的仙術,整個人都暈了。

  但他還是堅强的,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師、師父,是你嗎?」

  「是我啊。」

  段青恩抹了把臉, 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乾淨臉上的水。

  段須見他的聲音還是跟之前一樣,鬆了一口氣, 小心又謹慎的圍著桌子轉了一圈,又在地上撿了個木棍, 警惕的戳了戳桌上卸下來的假皮。

  戳一下,身子就抖一下。

  見假皮不動,他還沒放鬆下來,就這麽慢慢挪動著, 擋在了段青恩跟前。

  段須:「師父!這是不是邪魔妖孽!」

  「我們要除掉它嗎師父?」

  段青恩:「恩……也好。」

  段須頓時身子更加緊綳了, 死死盯著這些東西,試圖用自己淩厲的眼神殺死它。

  然後, 他眼睜睜看著被自己擋在身後的段青恩將桌上的東西隨意收攏了一下, 扔在了垃圾桶裡。

  今天早上還丟過垃圾知道這是垃圾桶的段須:「?」

  他不太理解,但很快,一心相信著「我師父是仙人」的傻孩子自己給自己找出了解釋:「師父,難道方才您已經用仙水除掉這些邪魔了嗎?」

  「那叫卸妝水。」

  段青恩直接拉著身子僵硬如石頭一樣的徒弟坐下:「之前呢, 因爲某種原因,我沒用真面目示人,你明白嗎?」

  段須恍然大悟:「原來是易容術。」

  「師父您真厲害,竟然可以易容的如此出神入化。」

  他本來就是段青恩說什麽就信什麽,接受了這個理由之後,臉上頓時又滿是憧憬。

  「師父,我以後也能學易容術嗎?」

  「可以,不過爲師在這方面還不是很精通,你得自學知道嗎?」

  段須一臉的茫然:「自學?」

  「可是弟子什麽都不會。」

  「來,我給你看。」

  段青恩從兜裡掏出手機,還好,有信號。

  劃拉了幾下,在某個視頻網站裡找了找,找了個點擊量最高的化妝視頻,放到段須面前讓他看。

  一臉懵懂的段須乖乖坐著看。

  昨天他已經見過這個叫做手機的仙家之物了,仿佛在這個仙界一樣的地方人人都能有,就連那位據師父說家中有邪氣的張大嬸家都有,此刻倒是不怎麽震驚爲什麽裡面能出來小人。

  然後,在看著視頻裡黃皮眯眯眼滿臉斑點嘴巴還薄的女孩子快速將自己化成了一個歐美御姐的這段過程裡,小孩臉上的表情從迷茫到若有所思再到震驚最後終止在了一片空白上。

  現在的視頻都是加速了給人看的,方便一些擠不出時間的人快速娛樂,一個視頻也就四分鐘的功夫。

  但這短短的四分鐘,對於段須來說却仿佛三觀重組。

  段青恩見他滿臉「我是誰我在哪我爲什麽坐在這裡」的表情,拍了拍這小孩的肩膀:「看完了?」

  段須頓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滿臉驚慌:「師父,這易容術未免也太過可怕了,若是人人都如此,豈不是大家都分不清真假。」

  段青恩很平靜的安慰嚇壞了的弟子:「也不是每個人都會的,而且這還需要其他的東西配合。」

  段須:「是什麽啊?」

  「濾鏡,美顔,還有p圖什麽的。」

  一個詞都沒聽過的段須一臉懵逼。

  雖然聽不懂,但他下意識的覺得這是很厲害的東西,於是繼續感嘆:「就算需要其他東西配合也很厲害了,不過師父,爲什麽這位小姐要將自己易容成胡人?」

  在他的認知裡,胡人那都是地位低下的,胡人易容成漢人還差不多,怎麽能是漢人易容成胡人呢。

  「歐美妝嘛,看著好看,你不覺得好看嗎?」

  段須遲疑:「好看是好看,可是她就不擔心會被欺辱嗎?」

  段青恩一臉的「你怕是在夢裡」:「法治社會,誰敢欺辱她了,而且你別胡人胡人的叫,人家是外國人,你看底下這麽多人給她點贊,不知道多喜歡。」

  「外國人?」

  段須就好像是一個三歲小童牙牙學語一樣,段青恩說一句他跟一句,他有些迷茫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師父,仙界的胡人、外國人不再被人耻笑嗎?」

  「耻笑什麽,都是人,現在是法治社會,可沒有以前三六九等那一說。」

  段青恩摸摸下巴,看向段須:「你這樣子,看著像是混血啊。」

  混血這倆字太容易明白意思了,段須抿抿唇,情緒一下子就低落了下來;「我的父親是胡人,母親是漢人。」

  「哦,混血兒,怪不得長得這麽好看。」

  段須楞了,他呆呆的抬起頭,摸了摸自己的臉:「師父,我長得好看嗎?您不覺得,我長得有點异於常人,看著很嚇人嗎?」

  因爲這個長相,段須從小在鏢局就不受歡迎,都說胡人血統低賤,他的父親却是個胡人,自然他自己也就是低賤的了。

  就算是他學武時最用功也最吃苦,武功進步也比其他同齡孩子要快很多,其他人都能去做趟子手了,只有他,一直做著一個奴隸。

  因爲這异於常人的長相,段須一直很自卑,平時能低頭遮擋就遮擋,可即使是這樣,他行走在外面,也還是不被人接納。

  段青恩還是他記憶裡第一個對他好,願意給他床睡,分給他食物的人。

  段青恩見這小孩紅著眼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心裡也大略有點猜測,他索性直接道:「混血很受歡迎的,你小子要是在學校,肯定一大堆的女生追。」

  「行了,拾掇一下,等會有人要上門來找我們。」

  段須頓時把剛才的感傷丟在了腦後,瞪大了黑亮的眼:「師父,這是您算出來的嗎?!」

  「哦,不是。」

  段青恩十分耐心的跟他說:「我們剛住過來的時候就說了是風水師,這個村子這麽小,說不定現在全村人都知道了,剛才你又往那家人家裡潑了鶏血,他們回家了看見鶏血肯定會害怕,一害怕,不就想找人解决了嗎?我們是風水師,這家人肯定要來找我們的。」

  本來以爲段青恩要說出「沒錯就是我算出來的我就是這麽牛批」的段須又懵了。

  他結結巴巴的:「那、那這是就只是您猜出來的嗎?」

  「不是。」

  段青恩義正言辭:「這怎麽能說是猜,這是推斷,是概率學,徒兒你知道嗎?人的行爲,要做的事,這些都可以根據概率學算出來的。」

  段須:「概率學?」

  「嗯,你還小,不懂也正常的,等到上學了,老師會教你們的。」

  這句話段須聽懂了,少年一雙黑亮眸子更加閃亮了:「師父,您要送我去入學嗎?我也可以入學念書嗎?」

  「當然了,像你這麽大的孩子,都得念書。」

  「來,傻徒弟,過來。」

  段青恩招招手,見段須跟被主人召喚的小狗狗一樣乖乖凑過來了,在他耳邊小聲道:「我打聽過了,那姓張的人家,兒子在派出所上班。」

  段須也跟著小小聲:「師父,派出所是什麽啊?」

  「就是公安,按照你思維的話,你就理解爲官府就行了。」

  段須眼中立刻帶上了敬重:「他是位官爺啊?」

  「別叫官爺,人家再以爲你瘋了。」

  段須聽話的點頭:「那師父,我要是碰見他了,叫他什麽?」

  「嗯……」

  段青恩思考了一秒:「警|察叔叔吧,現在都這麽叫。」

  段須立刻乖乖點頭;「我知道了師父。」

  段青恩;「你看你,一問三不知的,也沒戶口,也沒身|份|證,要是能跟這戶人家搭上綫,他好歹是派出所的,還能幫你記個檔案,登記個身|份|證,不然你什麽都沒有,學校不收。」

  雖然大部分的詞都聽不懂,但最後一句話段須還是聽明白了,感動的鼻子又是一酸:「師父,您對我真好。」

  「我知道我對你好,你以後上學了就好好念書,考個好大學,然後當個ceo,掙錢養我,知道嗎?」

  「知道了師父。」

  段須聽話的點頭:「師父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雖然不懂這個西醫歐是個什麽東西,但他絕對會聽話朝著這方面努力的。

  師徒兩個正說著話,外面那幾乎可以算是不存在的木門被推開了,一個大約有四十多歲的女人臉上帶著點驚慌的小心探進了頭。

  「那個……」

  一進來看見了比想像中要年輕許多,長得還有點俊俏,看著更像是一個高知識分子而不是什麽風水師的段青恩,她有點遲疑的問:「請問您是這小孩的師父,那位風水師嗎?」

  「是我。」

  段青恩起了身,「大姐,您找我?」

  「對,那個,大師啊,我家最近有點怪事,我就想問問,您看能不能幫我們看看。」

  「行,正好我也閒著,看跟您有緣,就不收錢了。」段青恩利落的起了身,「段須,跟上。」

  「誒師父!」

  段須立刻麻溜的跟在了後面。

  這女人也就是來試一下,本來還想談談價錢什麽的,結果就這麽一眨眼,師徒兩個已經站在他跟前了。

  段青恩一臉的自然:「大姐,走吧。」

  女人:「……」

  不知道爲什麽,她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但想著反正也是不收錢,不看白不看。

  於是十分鐘後,三人站在了張家的屋子裡。

  「就從上個月那場大暴雨開始,我家就有點不對勁了,我老頭子每天睡覺都做噩夢,說是夢見一個女人站在窗口衝著他哭,我雖然沒做噩夢,但是這幾天胸口總是悶悶的疼,頸椎也不太舒服。」

  說到這裡,她語氣中帶上了恐懼;「差不多是前天吧,我正睡著覺,被我老頭子給吵醒了,說是看見我胸口坐了個女人,手還掐著我脖子……」

  「結果今天,剛回家,就看見墻上有血,大師啊,您幫著看看,是不是我家真的哪裡有什麽不對勁的,我老頭子好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再這麽下去,身子非要垮了不可。」

  段青恩在屋裡走了走,「你們在哪個房間睡覺?」

  「在裡面,來,我帶你們去。」

  中年女人帶著兩人進了主臥。

  鄉下房子一般都蓋得比城裡大,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個主臥雖然看上去裝修不咋地,但地方還是挺大的,段青恩在屋裡走了走,直接到了那個同樣很大的窗戶邊上。

  窗戶正對著床,如果有人躺在上面的話,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外面栽種著的一顆桃樹。

  在別人眼裡,這顆桃樹長得挺好,正在隨著風慢慢擺動著葉子。

  但在段青恩眼中,看見的却是被黑氣纏繞滿滿的一整棵樹。

  他直接指了指那棵樹:

  「這棵樹是什麽時候在這的?」

  「很早就在了,具體多早我也不知道,就只知道這個房子是我公公他們蓋的,我記得我剛嫁過來的時候樹就在這了,好像是當時見這顆桃樹雖然不結果子,但是能開好看的桃花,我婆婆喜歡桃花,就把這棵樹圈在院子裡了。」

  中年女人緊張的不得了:「大師,難道是這顆桃樹有什麽問題嗎?」

  「可是我們這也住了這麽長時間了,一直都沒什麽事啊。」

  段青恩打開窗戶,聞了聞空氣中的味道;「最近有沒有什麽事跟這顆桃樹有關的?」

  「跟桃樹有關的……」

  中年女人努力的想了半天,終於想了出來:「有!有!就是我兒子他之前回來看我們,桌上說起他喜歡吃桃子,可惜家裡的桃樹不結果子,我老伴就想著,桃樹不結果,那是肥料不够,之前我公公在的時候也用過化肥,可它就是不結果,然後我就想了個招。」

  段青恩:「你用上天然無公害的肥料了?」

  「對對對。」

  中年女人連連點頭:「大師您可真聰明,我家厠所離得遠,平時晚上上厠所就用桶,我想著,既然那些市面上賣的肥料不行,還不如直接用這些,所以我就每天倒尿桶的時候去那棵樹底下刨個坑,直接給倒進去。」

  「但是我沒有倒幾天我兒子就說這樣不行,還不如化肥呢,後來就沒弄了。」

  說完了,她又緊張的不行,追問道:「大師啊,真的是因爲這個嗎?是不是這棵樹邪門啊?有什麽辦法化解嗎?」

  「瞭解了,您先稍安勿躁好吧。」

  段青恩比劃了個ok的姿勢,「大姐,您看這樣,馬上天也黑了,不如您和您老伴今晚去其他屋子裡住著,我和我徒弟今晚住在這看看情况,您看怎麽樣?」

  「好好好!!」

  中年女人連忙點頭:「那就麻煩大師您了,您要不要吃點什麽?我給您張羅。」

  「吃的倒是不用太麻煩。」

  段青恩摸了摸有點餓的肚子,一臉的義正言辭:「我徒弟年紀小還在長身體,您弄點肉就行了。」

  「誒,我給您殺隻鶏。」

  中年女人去捉鶏了。

  等到她出去了,段須才敢出聲,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院子裡的那顆桃樹:「師父,這顆桃樹有問題嗎?」

  「桃樹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段青恩從兜裡掏出一包辣條,一口一口吃著:「等到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

  當晚,段青恩與段須睡在主臥。

  段須心裡緊張,雖然困意滿滿但一直沒睡著,倒是段青恩睡的挺香甜的。

  十二點的時候,外面的鐘響了一聲。

  接著,嗚嗚嗚的女人哭聲響起。

  段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下一秒就被嚇的身子僵硬起來。

  正對著床的窗前,正站著一個一身紅衣的女人。

  她長髮飄飄,面色蒼白,垂下的雙手露出的指甲又尖又長,典型的厲鬼形象。

  此刻,正在低低的哭著。

  段須嚇得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連忙去拍睡在旁邊的段青恩:「師父,師父!」

  段青恩咂咂嘴:「別吵,我要睡覺。」

  「師父,有、有鬼!」

  「唔……我知道了。」段青恩閉著眼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一張符拍到了段須身上:「你去問問,她爲什麽哭,我再睡一會。」

  說完,他轉了個身接著睡。

  段須:「……」

  這孩子都快嚇哭了。

  但回頭看看正在睡覺得師父,和自己身上的符,他還是戰戰兢兢的從床上爬起來,小心翼翼朝著窗口走過去。

  「那個、這位小……小姐,我師父讓我來問你,你爲什麽哭啊?」

  「嗚嗚嗚嗚……」

  女鬼啜泣幾聲,柔柔弱弱的衝著段須行了個禮:「奴家月娘,見過公子。」

  段須;「……你,你真的是鬼啊?」

  女鬼又嗚嗚幾聲,「我雖是鬼,可却從未害過人啊,求求公子憐惜,莫要傷我。」

  段須小心翼翼回頭看了看還在睡覺得師父,又大著膽子轉過身:「那個,鬼姐姐,你說你不傷人,但是爲什麽住在這的大娘說你半夜來掐她脖子啊?」

  「我也不想的,可我連跟他們哭了一個月,他們却理也不理我,我一生氣,這才想鬧出點動靜來,讓他們理理我。」

  月娘繼續嗚嗚哭著:「我也是知書達理的,若不是他們太過分,我又豈會動手。」

  見這位女鬼姐姐哭的眼睛裡開始流血泪,段須軟著腿咽了咽口水:「他們怎麽過分了?」

  「公子,你看看我,我長得雖不是國色天香,但也絕對是不輸貂蟬,自小那也是詩詞歌賦樣樣都學的,不說多厲害,知書達理肯定是有的,當初我父憐惜我未出嫁便早亡,將我葬在這裡,又種上我最愛的桃樹,便是希望我即使在地下也能容顔依舊,日子久了,我便附在了這顆桃樹身上,容貌也越發秀麗,公子您看……」

  段須看著面前這個眼睛血紅臉煞白完全看不出五官的女鬼:「呃……是比較秀麗。」

  「嗚……可這家人却蠻不講理,竟將穢物埋在樹下,我如此容貌,却要遭此奇耻大辱,日日夜夜與穢物爲伴,自然是不能依的,便夜夜來找他家的老爺哭求,可他們却裝聾作啞,公子,我也是沒法子,才想著嚇唬嚇唬這家的娘子,我真的沒下重手,只是讓他們知道我在而已,求求你,饒了我,我埋在這樹下許久,真的從未害過人啊……」

  段須還從來沒感受到被一個女鬼求。

  他軟著腿,「那個,饒不饒你,得我師父說的算。」

  說完,他轉身叫;「師父,師父!」

  正在睡覺得段青恩打了個哈欠,比劃了個ok的姿勢;「明兒我跟這家人說,讓他們把那些人工肥料弄走。」

  月娘又是一陣喜極而泣的嗚嗚哭聲,連忙行禮:「多謝大人,多謝公子,那我便不打擾兩位安眠了。」

  段須站在窗邊,眼睜睜看著這個叫做對自己容貌十分自信的女鬼姐姐飄到了樹邊上,然後小心的擠了進去,消失不見。

  段須:「……」

  原來鬼也跟人一樣,還知道愛美和愛乾淨啊。

  他轉身看向正打著哈欠的段青恩:「師父,明天我們怎麽跟這家人說啊?」

  說女鬼是因爲你們在人家脚邊埋了便便才不高興出來鬧事?

  還是說這個女鬼特別愛美,你們可別對桃樹做什麽損害她美麗形象的事?

  「明天你就知道了。」

  段青恩把自己往被子裡埋了埋:「行了,睡覺,像你這麽大的孩子不早睡早起要長不高的。」

  ****

  張威今年二十四歲,在派出所上班兩年了。

  他今兒請假回家,是因爲爹媽昨晚上給他打電話,說是家裡來了個大師幫忙看風水。

  張威想都沒想就請假回來了。

  看什麽風水,都是封建迷信,都是騙子,全都是忽悠錢的。

  至於爹媽說這個大師不要錢?看風水不要錢,改風水總要吧,他自己就在派出所上班,見過的騙子不知道多少,還能不清楚這點猫膩?

  這種騙子,就是仗著老人迷信,不懂科學,這才能肆無忌憚的騙錢。

  張威越想越氣,一路疾行著回了家。

  大門開著,他也沒吆喝,直接面帶怒意的走了進去。

  結果剛一進去,就聽見一個慢騰騰的聲音在慢條斯理的說著話:

  「其實呢,很簡單,因爲之前你們把人工肥料埋在桃樹底下,這顆桃樹又正對著你們主臥的窗戶,到了晚上睡著的時候,那股味道就順著窗戶飄進來了,白天爲什麽聞不見?因爲白天吧,各種味道它比較集中,人呢,夜間嗅覺其實更准,只不過這個時候你們在睡覺,所以嗅覺感知到了不舒服,直接反射到了大腦裡,你們就會開始做夢,覺得渾身不舒服。」

  「頸椎疼和胸口悶這個也很簡單,大姐您看您,每天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年紀也不小了,這麽每天干活能舒服才怪,再加上您老伴一直跟您說做的那個夢,您就也覺得自己不舒服是因爲那些夢了。」

  「還有地上的血,我觀察了一下,應該是黃鼠狼叼著一隻鶏進來吃,血濺在墻上了,您可以打聽一下村裡有沒有人家丟了鶏的。」

  肯定能打聽出來的,畢竟那隻鶏就在他肚子裡。

  「沒事啊?沒什麽事,你們把桃樹底下的人工肥料弄出來,以後別再往底下埋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再把主臥窗戶按個百葉窗就行了。」

  張威脚步慢慢頓住了。

  他臉上憤怒的表情落了下來,變成了遲疑。

  等到他走進去,正好可以看到一個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三十多歲的男人正在笑著擺手:

  「說好了不要錢的,不能言而無信是吧。」

  「真的沒鬼,你就信我的吧,這都什麽年代了,可別弄什麽封建迷信了。」

  將張威媽給的錢推回去之後,他又一臉的義正言辭: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只有科學!」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2
74、我的古穿今徒弟(3)

  張家的院子裡, 張威有點尷尬的坐在段青恩對面。

  他覺得渾身都不自在的,先回頭看了看, 見段須這個半大孩子正在認真的幫著自己的父母折騰樹底下的穢物,這才回過頭,訕訕的衝著段青恩笑了笑。

  「那個,段大師是吧?」

  段青恩擺手:「不用這麽客氣,叫我段先生就好了。」

  「啊,對, 段先生是吧。」

  張威尷尬的笑了笑,「那個, 您這個看風水的方式,好像和我聽說的不太一樣啊。」

  段青恩:「是嗎?那你聽說的都是什麽樣子的?」

  張威回憶了一下派出所抓來的那些騙子們:「就是什麽驅鬼啊, 辟邪啊,什麽亂七八糟的,還有符咒什麽的,就是, 就是之前您說的那些, 封建迷信嘛。」

  段青恩點點頭,先慢騰騰的喝了一口茶, 才抬起頭對著張威笑笑, 經過一晚上的靈魂融合,顯得越發俊俏的面容斯斯文文的。

  「你說的這些我也知道,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我呢,是堅持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都是新中華的接班人,富强民主和諧,不能搞這種腐朽的封建迷信。」

  張威;「……」

  他總覺得段青恩說話的這個語氣方式特別熟悉。

  思考了兩秒鐘,終於在記憶中扒拉出來了。

  上次派出所有個領導下來視察,說話的那個語氣,還有話裡的內容,可不就是跟段青恩說的這話差不多嗎?

  這麽想想,一下子就親近起來了——才怪。

  張威更加覺得不自在了,他搓搓手,小聲問:「那您能不能透露一下,您幫人看風水,主要是看什麽?」

  風水風水,看的不就是一個氣場八卦,結果段青恩這位風水師說世界上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那他靠什麽掙錢?

  這問題對於段青恩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

  他懶懶的靠在身後的椅子上,一臉的理直氣壯;「透過細節看本質,透過本質看結果,講究的就是一個科學看風水法。」

  張威:「……」

  「科學還能看風水?」

  「當然了。」斯斯文文的風水師指了指那顆桃樹:「就像是你父母遇到的這個問題,他們這就是典型的潜意識作祟,還有就是氣味的問題,只要把底下的東西除了,絕對不會再有什麽問題。」

  張威覺得這位段大師說的有些道理,但是又覺得好像有點那麽强詞奪理。

  他遲疑的問:「那您搞不搞符咒什麽的?」

  「當然了,我涉及的範圍比較廣,什麽都會一點,這個裡面呢,當然也就包括了符咒。」

  段青恩說著,從兜裡掏了掏,掏出一張折叠好的符咒來,當著張威的面打開,又倒了一點茶水在桌子上。

  手指沾水,在上面一通鬼畫符。

  之後,又把這個符咒遞給了張威:「咱們能遇見也是有緣,這個符就送給你,能消灾解難的。」

  張威:「……您剛剛不是還說了要科學?」

  「對啊,這符咒呢,其實也是講究科學的,心理學你知道的吧?我給了你一張符咒,告訴你能消灾避難,或者告訴你運氣會變好,你的潜意識就會一直在暗示你,通過潜意識暗示的方式,最後真的能够達成這個效果。」

  段青恩:「有個故事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就是一個死刑犯,你把他的眼睛蒙住,然後在他的手腕上割下一刀,告訴他他將通過割腕的方式死亡,之後又安排了水,在一邊像是血一樣的滴下來,死刑犯聽到水滴的聲音,還以爲是自己的血在滴下來,然後他的生命體征真的慢慢的弱下來,就好像是真的失去了很多血那樣,這就是暗示的效果。」

  張威看著面前這個侃侃而談的男人,待若木鶏。

  「大師你……還挺大的知識量啊。」

  「人在江湖,當然要各個方面都要會一點的。」段青恩笑著又把那個符咒往張威手邊推了推:「這個符,你把它折叠起來,放進手機套裡。」

  人家好心好意免費給的,之前又免費幫助了爹媽,張威也不好意思不收,單純好奇的問了一句:「爲什麽要放進手機套裡啊?是有什麽講究嗎?」

  「沒有啊。」

  段青恩笑眯眯的,望向張威的眼神裡帶著一股子長輩看晚輩的慈愛:「你們這些孩子不都是走到哪裡手機帶到哪裡嗎?洗個澡都要帶著一塊去,讓你直接把符咒戴在脖子上說不定還會弄丟弄髒,但是要是放在手機套裡,你丟什麽也不會丟手機的。」

  張威:「……」

  他覺得自己三觀要被這位風水段大師給重組了。

  當然了,段青恩說的是非常有道理的,不管是他還是他的同事還是以前的同學,那都是手機不離身,丟了什麽也絕對不會丟手機。

  但雖然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實,由一個風水師嘴裡說出來,還是感覺這世界真是大,果然什麽樣的牛批人物都有。

  真的是,他們這邊這種騙子特別多,派出所裡不知道抓了關了多少,但是接觸了這麽多,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時清這樣的。

  雖然心底跑滿了羊駝,但人家這麽好心好意的,他也總不好就這麽拒絕,最後還是在段青恩慈愛(這位大師好像也才三十多歲吧)的眼神下,將符咒裝進了手機殼裡。

  見他裝進去了,段青恩拿出龜殼,搖了搖,低頭看了看卦象,微微皺起眉;「小夥子啊,你最近工作上是不是有什麽難題啊?」

  張威心裡一驚,隨即又是一懵:「有倒是有,但是大師……不是,段先生,你之前不是說你靠科學嗎?」

  「是啊,我靠科學。」

  張威;「那你怎麽還丟龜殼?這不是龜殼卜卦嗎?」

  「哦,你說這個啊。」段青恩臉上的神情非常正經,嚴肅又認真:「這是一種儀式,就好像人吃飯之前要先洗手一樣,我雖然丟了這個龜殼,但我還是信科學的,封建迷信什麽的,要不得。」

  張威:「……」

  「那個,段先生,您是不是擔心國家打擊這些啊?其實您不用這樣的,只要不是專門騙錢的,國家是不會干涉的。」

  段青恩:「我是黨的一份子,我愛國家,愛我中華,這和國家沒有任何關係,我爲我的國家而驕傲。」

  「好了,我們繼續扯回正題。」

  他抬起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張威:「你是在警力部門工作吧?」

  張威一驚,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便服:「您算出來的??」

  這難道還是一個真的有本事的大師?

  「你|媽媽告訴我的,說你是警|察,小夥子很不錯嘛,警|察有前途的,爲國家做事就是好事。」

  張威:「……」

  他勉强拾掇了一下自己那滿大腦瘋狂跑著的羊駝,繼續聽段青恩說話。

  三十來歲,斯斯文文看著跟個老師一樣的風水師還在慢條斯理的說著:「你最近很苦惱,因爲有個犯了重罪的犯人還沒抓到是嗎?」

  張威:「……我應該沒跟我爸媽說過這件事吧?」

  「對啊,我是從你的臉色看出來的,你是個警|察,你爲了工作而苦惱,但是這麽一個小地方的警|察,又這麽年輕,還能爲了什麽苦惱呢?所以我這麽一猜,就猜中了。」

  張威感覺自己已經沒有省略號可以用了。

  他提醒段青恩:「段先生,我有苦惱,和有個犯了重罪的犯人沒抓到,這兩者之間根本沒有因果關係。」

  「是啊,所以我是瞎猜的。」段青恩又是一笑;「我猜東西特別准。」

  張威被打敗了。

  他勉强按下心底一肚子的羊駝,繼續耐著性子問:「那既然您『猜』到了,您能不能幫我算算,這個犯人在哪?」

  段青恩拿起龜殼搖了搖,一邊搖一邊提醒張威:「小夥子,不能說算,要說猜,我可不搞什麽封建迷信,我這都是科學的推斷。」

  張威完全被堵的說不出來話了。

  還好,這位看上去不太靠譜的風水師算出了結果。

  張威就看著段青恩一邊手指動著掐算,一邊正正經經道:「根據我的猜測,他應該是藏在了西邊山頭,不過呢,這個犯人活不長了。」

  張威一驚。

  這段時間他們裡裡外外的找人,各大道上也都布置了兄弟,來一輛車就要檢查,也還好他們這人口不多,來往的車輛也不多,這才忙活的過來。

  上面是打算來個瓮中捉鱉的,正在四處的搜查,目前只剩下西山那邊沒有搜查過。

  只是搜查地圖一直都是他們內部人才知道,段青恩怎麽可能知道的。

  他收起了心底的一絲輕慢,帶上了一點對真本事人的尊重,小聲問道,「大師,您是怎麽算到他活不長的?」

  段青恩一個眼神過來,張威立刻改口;「推算,推算,您是怎麽推算出來他活不長的?」

  「很簡單。」

  看著段青恩招手,張威連忙凑了過去,耳邊是段青恩那溫溫和和,拖長著聲調的聲音:「都是重犯了,被抓到肯定就槍斃了,怎麽可能活得長。」

  張威;「……」

  段青恩還在說:「誒呀,你們這些孩子啊,就是不知道動動腦子,這麽簡單地問題,都猜不到。」

  張威:「……大師,我二十四歲了。」

  「我知道,你和我徒弟差不多大,段須,過來一下。」

  正在幹活的段須乖乖的就來了。

  張威之前注意力全在段青恩身上了,還真沒注意到段須這個小孩。

  現在見這小孩來了,他一看,眼前就是一亮。

  「這小夥子够帥啊,混血吧?長得真好。」

  這可不是虛假誇獎,而是真真的。

  他們這地方已經不少美女帥哥了,但是就段須這個長相,看著就特別的硬朗,瞧著去做個明星也不差了。

  「是啊,混血,他爸是外國人,你看這孩子,多結實,多懂事。」

  段青恩很自然的誇了兩句,拉過幾乎從沒被人誇過,乍一聽到臉直接紅到了脖子根的小孩,「段須,快點叫人。」

  段須立刻響亮的就是一聲;「警|察叔叔好!」

  「咳咳咳咳咳!!」

  張威直接就給嗆到了。

  勉强穩住之後,他擦了把頭上的汗;「那個,段須是吧,我才二十四歲,咱倆看著差的也不是很大啊。」

  一旁的段青恩滿臉贊同的點頭:「是啊,才二十四歲,還是個小夥子呢。」

  張威:「您在這等著我呢。」

  「大師誒,我是說不過您了,那照您的意思,我家是真的沒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本來意志挺堅定的,覺得什麽妖魔鬼怪那就是封建迷信,不能信,什麽都不能信。

  但是被段青恩這麽一個口口聲聲說科學,手上動作和掏出來的却全都是玄學的風水師一頓騷操作,心底就忍不住打起了鼓。

  主要是吧,段青恩說他爲什麽煩惱,說對了。

  還特別玄乎的指了個他們之前沒搜查過的西山。

  這到處都是山,怎麽他就指了個他們沒查過的山呢?

  太玄乎了。

  就算是段青恩一口一個他不是封建迷信,他信科學,這些都是他猜的,張威心底也開始很誠實的相信起來。

  這位大師,恐怕是真的有真材實料的。

  就是可能腦子不太好。

  面對張威的提問,段青恩一臉的「你就信我吧沒錯」:「放心啊,只要你們不動這顆桃樹,不往地下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肯定沒事。」

  被他這麽一說,怎麽越來越覺得有事了呢。

  張威摸了摸因爲幻想而出了冷汗的後背,「那個,大師您之前不說是不是害怕嚇到我爸媽啊?」

  「這樣吧,他們年紀大,禁不住嚇,我年紀輕,我禁得住,您有什麽直接跟我說行不行?我給錢。」

  顯然,他直接把自己之前那「騙子都是先不要錢讓你自己主動提出給錢」的這一套給忘乾淨了。

  還好,段青恩不是騙子。

  他笑呵呵的,「小夥子,你怎麽就不信呢,說了,我們國家,法治社會,不搞封建迷信,黨的指令都不聽進去,以後啊,你得時時刻刻將黨的指令拿出來看看,我們中華人,都是講科學的。」

  說著,他又掏出來一張黃紙,這次上面可是什麽都沒寫了。

  張威就眼睜睜看著段青恩從兜裡又掏出一根筆,在上面刷刷刷的寫著什麽。

  他心底一鬆,看來這位大師雖然嘴上說著不行不行,身體却很誠實啊。

  等到被認爲身體很誠實的段青恩寫完了,將這張黃紙遞了過去。

  「你啊,要是不放心,就把這個貼到你爸媽的臥室裡,每天起來看一看,保證老兩口平平安安的,潜意識也不會出來作祟了。」

  「謝謝謝謝,謝謝大師,真是太感謝您了。」

  張威樂顛顛的將這張黃紙接了過來,埋頭一看。

  上面寫的字還挺多挺長,字體也挺好看。

  等到他認認真真抱著虔誠的心態看完了:「……」

  上面寫著:

  富强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

  下面寫著:

  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中間還來了個橫批:

  弘揚正能量

  張威真的被這個操作給驚呆了。

  他茫然的抬頭看看段青恩,再繼續茫然的低頭看看這張黃紙上的字。

  「這、這是?」

  「你不是擔心你爸媽嗎?只要把這個貼到房間裡,保證他們吃好喝好,什麽事都沒有。」

  段青恩一臉的自然,「對了,這個錢就不收了,之前說好了不收錢的,你們也不用客氣,大家都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不搞那一套,啊。」

  張威捧著弘揚正能量的黃紙,覺得自己今天遇見的這件事足够他回去跟同事說到明天去。

  當然了,主要是說他的心路歷程。

  段青恩正在收拾自己的龜殼:「我得帶著我徒弟回去了,對了,你們所長是不是也要跟著一起去抓犯人?」

  張威連忙搖頭:「那個,大師不好意思啊,這是我們內部消息,不好透露給你的。」

  「你看你,我們都這麽熟了,告訴我一下也沒什麽吧。」段青恩一邊說,一邊又從兜裡掏了掏,掏出一張空白的黃紙,沾了之前的茶水在上面繼續鬼畫符。

  張威奇怪的看著他的動作;「您這是畫什麽呢?」

  三十多歲的風水師一邊埋頭寫著,一邊順口答著;「真話符,一次性的,用完就沒了。」

  張威:「啥玩意?」

  他正懵逼著,段青恩畫完了。

  直接就把那個剛剛畫好的符咒貼到了面前青年的手臂上。

  張威:「???」

  段青恩衝著他慈愛笑笑;「小夥子,來跟我說說,你們所長是不是也要參與抓捕行動啊?」

  張威:「對啊,這個犯人行事太惡劣了,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須要抓到,所長全程跟進的,最後只剩下一個西山沒搜,他肯定要一起的。」

  符咒從他的手臂上掉了下來。

  張威猛地捂住嘴,一臉震驚的睜大了眼;「這、這玩意是真的??」

  「什麽玩意?哪有玩意?」段青恩一臉的無辜;「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真話符啊。」

  「真話符?」儒雅的風水師微微皺眉;「世界上不會有這種不科學的東西的,小夥子,別想太多。」

  「不是,你剛剛不是貼在我手臂上了嗎?我不想說實話啊,但是一張嘴,說的就都是實話了。」張威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遭遇到了極大的衝擊,他一臉茫然的揉頭。

  撿起了符紙,却發現上面已經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對,你剛剛說這是一次性的,所以我說完真話之後,它就沒了。」

  段青恩笑眯眯的,拒不承認;「小夥子,有病就得吃藥啊,我剛剛是拿茶水寫的,茶水幹了,當然就沒有了,你別總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不對,大師,那我剛才莫名其妙的說了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這是心理暗示,我告訴你這是什麽什麽符咒,你就會覺得這個符咒真的有效,我再一問你,你的暗示會讓你自己說出實話的,科學就是這麽神秘而又充滿魅力,對吧?」

  張威:「……」

  他今天真的省略號太多次了。

  段青恩沒去看他那一臉「我是說我在哪我到底爲什麽要坐在這裡」的表情,伸手掐算了一下;「嗯……我說之前就看著覺得不對,你們這個所長,血光之灾啊。」

  說完,他又一臉正經的看向已然放弃抓自己話語漏洞的張威,自動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不是算出來的,我是推算出來的。」

  「你看,凶徒很凶悍是吧,你們所長平時隻參與重大案件,身手也沒有你這麽靈活是吧?所以他受傷的可能遠遠高於你,我們就給他估算出一個百分值吧。」

  張威已然徹底放弃糾正段青恩這話依舊和之前沒有半點聯繫了。

  他直接問:「那照著您的估算,是多少?」

  段青恩放下手,笑了笑:「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

  張威:「……其實您直接說百分百也可以的。」

  「誒,這怎麽行呢,這是我猜出來的,又不是有證據什麽的,還是要謹慎一點好。」

  張威實在是忍不了了。

  他深吸一口氣,問段青恩:「大師,您之前是不是受過什麽刺激?」

  「什麽什麽刺激?誰能刺激到我。」

  段青恩:「對了,張sir啊,我聽說,一般這種通緝犯,是不是都舉報有獎啊?」

  張威茫然的點點頭;「對啊,但是大師您之前壓根就沒關注過,我們這個舉報是要在確切地址,幷且要抓到人了才能算數的。」

  「嗯我明白我明白,我到底只是靠盲猜的,就是有點好奇。」

  張威覺得也是。

  這位大師雖然看著像是有真材實料的,但是他就算是有點本事,也不可能算的這麽直接厲害到準確地址都出來了,更何况那人貌似還是藏在了山溝溝裡。

  段青恩瞭解的點點頭,然後又喝了一口茶:「這次這個犯人,你知道他有多少獎金嗎?」

  張威:「十萬吧好像是。」

  段青恩沉默的放下了茶杯。

  張威不知道他要幹什麽,拿起了自己的杯子放進嘴裡正要喝一口。

  接著就見段青恩利索從兜裡掏出了之前才放進去的龜殼,搖一搖,銅錢落在了桌上。

  口口聲聲自己只是靠猜的風水師眯著眼睛看了兩眼銅錢,又掐指算了算,肯定的點了點頭。

  「西山最東邊那條小道上,往上按照正常速度走十三分鐘後左拐下坡,走五分鐘再左拐,差不多走個二十分鐘,有個山洞,人就在山洞裡。」

  剛剛拿起茶杯的張威:「……」

  說完,段青恩又笑眯眯的補充了一句;「小夥子別誤會,我這就是瞎猜。」

  「對了,獎金能現金嗎?我沒銀|行|卡。」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2
75、我的古穿今徒弟(4)

  就算是心底充滿了羊駝, 作爲一個迫切想要抓到犯人的人民警|察,張威也還是穩住了心神, 在跟爹媽確保了段青恩他們是租住在了村裡,看樣子還要住上一段時間後,當天就趕了回去。

  當然了,他沒直接說是個一直堅持信科學却在用迷信手段的風水師算出來的地址,只說是碰見的一位租客說的。

  局裡立刻做出了應對,調遣了人口就朝著山裡去了。

  所長也在其中。

  坐車去西山的路上, 張威總是忍不住一下一下去看所長的,心底想著段青恩說的話。

  所長也不是個瞎的, 下屬一個勁的看自己,他肯定也能覺察到, 大家平時都在一起工作,關係也還可以,平時嘻嘻哈哈的一起上下班一起加班什麽的,雖然是上下屬, 但也是能平等對話的。

  當即他就問了:「小張, 你總是看我幹什麽?」

  「那個,所長啊……」

  張威總覺得心底裝著這件事不說出來他就不舒服, 不提段青恩到底是不是有真材實料, 他從別人那知道了一向對他們不錯的所長可能有危險,雖然說了不會影響小命,但張威心底還是覺得不告訴所長提醒一下也不行。

  可這東西,封建迷信啊。

  他們所長最不信這些了。

  張威一時爲難的不行。

  所長看著下屬那臉上一會這個, 一會那個的表情,好笑的拍拍他的肩膀;「有什麽事你就說,和我還客氣什麽。」

  他這種平易近人的態度成功讓張威下定了决心,哪怕是躲閃不開,好歹提醒了也行啊。

  小心的看了看周圍的同事貌似都沒注意到這邊,他往所長那邊坐了坐,小聲道:「其實是這樣的,我這次回去看我爸媽,除了得到這麽一個綫索吧,其實還有個大師幫我免費算了一下,說是您有血光之灾。」

  「我?」

  所長果然不信,樂呵呵的還:「小張,你這個思想工作做的不到位啊,都是警|察了,怎麽還信這些封建迷信,看我們之前抓的那些騙子啊什麽的,十個騙子想要騙人,都會扯著人家說有什麽血光之灾。」

  說著,他擺擺手:「這些不能信,都是爲了嚇唬你,讓你掏錢避灾的。」

  「是是是,我也是這麽想的,就是,那個您看哈,這個大師他有點不一樣。」

  所長;「哪裡不一樣了?這種大師不都是一個樣嗎?用什麽八卦啊,龜殼啊,還有什麽塔羅,對吧,現在不是流行塔羅嗎?年輕人的玩意。」

  年輕人張威:「是這樣啊所長,這個大師呢,他也是信科學的,然後還說自己入黨了,但是我覺得他是有點真本事的。」

  「行了行了,我不信這個,我是警|察,有血光之灾也是正常的,我們警|察就是要爲人民服務,人民有可能受到的傷害,我們會替人民先擋了,就算是真的有血光之灾,我也不怕,我保護過這麽多人,一身正氣,我怕什麽。」

  說著,這個所長又繼續道:「血光之灾這個東西,我們警|察每天都有可能有,你看,就比如說今天,我們去抓這個凶徒,他可是6.11重大案件的嫌疑人,連殺了四個放學回家的孩子之後逃走,這樣的人,肯定會有很强烈的進攻性,我們去抓他,一個控制不好,就可能會被他傷到,這些我們上警校的時候不就已經知道了嗎?」

  「警|察受傷的幾率就是要比其他人大,畢竟我們面對的是罪犯,是暴徒,你這個大師,他知道你的職業,隨便編造一個血光之灾,總有一天會對上的,所以不用信,好好做事,保護好百姓,也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張威乖乖的點頭,沒再說了。

  他倒是挺想告訴所長他們現在要去的地點是那位大師硬算,不是,硬猜出來的,但要是他這麽說了,首先他們現在還去不去就是個問題,就算是真的是那個地方,所長說不定還要說是段青恩知道這個地方,或者是親眼看到通緝犯進去了。

  就這麽思來想去的,一行人到了西山。

  山上不能開車,他們就都下了車,一個個小心的觀察著周圍,所長一聲令下,自己率先走到了前面。

  按照張威給出的那些話,最後一個左拐時,果然看到了一個山洞。

  一行人隱藏在樹木中,悄悄地看著前方上面的那個山洞。

  「應該是之前挖礦留下的山洞,後來這邊挖礦出了事,上面嚴令禁止不准私下挖礦,這種山洞就留下來了。」

  其中一個同事小聲的跟所長說了自己的猜測後,輕聲問:「所長,我們直接上吧?」

  「別貿然上去,他要是躲在山洞裡,喝水還能喝溪水,吃什麽呢?之前我們也問過山下的村民,沒人見過他,所以他肯定是在山裡就地找食物,先讓個身手好的上去看看人在不在裡面。」

  張威立刻道:「所長,我上去吧,我從小就是在這片長大的,這種地方我熟。」

  「行,你上去,小心點,有什麽意外情况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張威點點頭就上了。

  就像是他之前說的,他從小就是在這種山裡長大的,這種地方他太熟了,無聲無息的爬上去之後,先小心看了看。

  這種山洞都很淺,一眼就能看到底,張威一眼看過去見裡面黑漆漆的,還以爲沒人,結果用著手電筒一照,嚇得差點沒摔下去。

  底下的人正等著呢,就見張威先疾步走了進去,然後又快速回來,「犯人就在山洞裡,但是好像犯了什麽急病,昏迷了。」

  三分鐘後,山洞裡的犯人被抬了出來。

  他面色青白,口吐白沫,身子一個勁的抽抽,喊了兩聲也沒什麽動靜。

  其中一個同事:「我看著怎麽這麽像是羊癲瘋啊,他是不是羊癲瘋犯了?」

  「已經打了120了,在沒有弄清楚他是什麽病之前,先別動他了。」

  所長說完,繼續站在一邊保持著警惕的看著地上的犯人。

  張威心裡有點不得勁。

  這個人渣殺了四個還不到十歲的孩子,但他們還是得給他叫救護車。

  心裡正不舒服著,他突然感覺脖子一凉,一陣風吹了過來,好像空氣都整個凉快了下來。

  地上渾身抽抽的犯人身子猛地一僵,滿是血絲的眼蹭的睜開。

  注意到這點的警|察立刻上前按住了他的胳膊:「劉明是吧,你被捕了,別動啊,別動!!」

  「對不起!!對不起!!別纏著我,我不該殺你們,對不起!!」

  劉明却沒有一點要逃跑的迹象,只是在地上不停地滾動掙扎,發出尖利的求饒聲:「啊啊啊啊啊!!別過來,求求你們別過來,我錯了!!」

  大白天的,在場的幾個警|察都被他的話弄的出了一身冷汗。

  「之前的資料裡不是說這個人是很冷靜作案,應該是個思維縝密,遇事不慌的人啊,怎麽現在這樣?」

  「他不是殺了幾個孩子嗎?是不是那幾個孩子……」

  「別說了別說了,我這一身的鶏皮疙瘩都出來了。」

  幾人正說著,地上掙扎的那個犯人滾動期間身上甩出了一把刀,在地上滾了幾下,就滾到了坡底下。

  所長從上往下的看了看,見上面還有暗紅血迹,「這是不是就是凶器?」

  有人也探頭去看,「應該是,鑒定報告說孩子們是被類似於匕首的凶器連捅十幾刀,失血過多去世的,當時沒在附近找到類似的凶器。」

  「那我下去拿上來,給我個手套。」

  「所長我下去吧。」

  所長擺擺手;「沒事,我還沒老到那個地步。」

  這個坡不高,主要是沒道可以直接走下去,他就索性跳了下去,戴上手套將那把沾著血的刀撿了起來。

  剛撿起來,周圍的風好像更加冷了。

  天邊白色的雲好像都漸漸暗了下來,樹上的葉子被風刮得嘩啦啦作響。

  所長沒注意,正認真的將這個刀放進證物袋裡,剛弄好了要抬頭爬回去,結果一抬頭,看見的居然不是之前的小坡和上面的山洞。

  而是一條長長的街道。

  周圍有小孩子清脆的小聲,男孩女孩都有:「哈哈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咯……」

  他們仿佛笑的很開心,又仿佛是在哭。

  所長茫然的轉頭來回看了看,他腦子快速的迷糊了下來,昏昏沉沉的,感覺自己在做夢一樣。

  對了,他是在哪裡來著?在睡覺嗎?

  他爲什麽會來到這條街上?

  突然感覺手被碰了碰,他身子一震,立刻將頭快速轉了回去。

  身後,站著四個小孩。

  他們穿著校服,背著書包,身上都是血迹,四雙眼睛,都在直楞楞的看著所長手上的刀。

  「好疼啊……」

  重複說著這句話,四個孩子緩緩朝著所長走了過去,越走近,眼中的血色越是重。

  所長:「?」

  他也顧不上奇怪自己爲什麽不記得怎麽到了這裡了,一把丟了手上的刀,把四個孩子都歸攏到了自己懷裡。

  蹲下身一邊查看這四個孩子身上哪裡有傷,一邊快速又熟練的問著:

  「怎麽回事?你們爸爸媽媽呢?誰打的你們?別怕別怕啊,我是警/察,誰把你們弄成這樣的?那個人在這嗎?身上疼嗎?告訴我。」

  「別怕別怕,爸爸媽媽有沒有告訴你們?有危險找警/察叔叔的,我先給你們打個120好不好?爸爸媽媽電話記不記得,我給他們打電話好不好?」

  四個滿眼怨恨的孩子臉上的神情頓了頓。

  在這個警察爺爺溫暖的懷裡,眼中血色消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2
76、我的古穿今徒弟(5)

  段青恩正在教段須用手機, 院子裡的門砰砰砰的就敲上了。

  段須連忙去開門。

  門一開,張威滿臉焦急的就衝了進來。

  「大師啊, 江湖救急,我們所長他昏迷了,送到醫院去也查不出什麽毛病來,就是一直不醒。」

  段青恩站了起來;「別叫我大師。」

  「誒誒,是,段先生, 段先生,現在我們所長這一點意識都沒有, 不吃不喝的也不是個事啊,您之前不是算出來, 啊不是,猜出來他有血光之灾嗎?那您看看,能不能解一下?」

  「解倒是能解。」

  三十來歲,瞧著十分精神俊秀的風水師伸出手, 比劃了一個要小錢錢的手勢。

  「啊, 對,總不能讓您白忙活, 您放心, 肯定給錢。」

  「行,段須,收拾東西。」

  「誒!」

  十三四歲的小夥子先響亮的應了一聲,往屋裡跑到一半了, 突然又發現不對,連忙又轉頭跑了回來;「那個,師父,收拾什麽東西啊?」

  「嗯……」

  剛剛還威風凜凜下命令的風水師頓了頓,摸了摸自己寬大的兜;「不用收拾了,傢伙都在我兜裡呢。」

  段須也不笑話自己師父,乖乖巧巧的就跑了回來,跟在了段青恩身後。

  段青恩一邊往外走,一邊對著張威道:「雖然我願意幫這個忙,但是你搞清楚,我只是去試一下,不是說我搞封建迷信,我是信科學的,愛我中華。」

  「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

  張威現在恨不得他們立刻插上翅膀就飛到醫院去,哪裡顧得上和段青恩辯駁這些,他說一句,就應一句。

  「我去看你們所長,是因爲我學過幾天中醫,你知道的吧,我什麽都略懂一些,其中當然也包括看看病什麽的。」

  「是是是。」

  「對了,你們所長怎麽出的事,你給我回憶一下。」

  張威連忙就說了;「當時我們在抓捕犯人,有個疑似凶器的刀掉在了坡底下,所長就下去拿,我們都在上面看著呢,剛下去的時候還一點事都沒有,手一接觸到那個刀,人就無聲無息的倒下去了。」

  說到這裡,他還覺得在後怕。

  「當時我們去抓犯人的時候,他本人已經喪失意志了,就躺在山洞裡,一直在求饒,說是讓人饒了他,他不該殺了他們什麽的,所以所長這個事這麽一出,我們所裡的同事也都挺害怕的,我一說把您給請過來,就都答應了。」

  「嗯……這個問題聽上去還真有點問題。」

  張威連忙問:「段先生啊,您之前既然能算,啊不是,能猜出我們所長有血光之灾,那您能不能猜出他這個血光之灾到底是因爲什麽啊?」

  「血光之灾還能因爲什麽,倒黴唄。」

  段青恩道;「就好像是你現在走在路上,前面有個鶏屎,你因爲著急跟我說話踩在上面了,這就是倒黴。」

  ——啪嘰。

  張威沉默的看著脚下的鶏屎。

  斯斯文文的風水師指向他的脚:「你看,這不,說來就來了。」

  張威:「……」

  您之前就算到了吧。

  現在所長要緊,他也沒問爲什麽段青恩算到了也不提醒他,繼續道;「可是我們所長人真的很好的,平時有什麽危險什麽的他從來不躲著,都是第一個上,把我們護在後面,他家境其實挺好的,但是平時就是省吃儉用的,好像是和嫂子他倆人資助了好幾個學生上學,說是這些學生成績好,人也懂事,就是沒生好,他們能拉一把就拉一把,您說說,這麽好的人,怎麽這種事能找上他。」

  張威越說越氣:「那個殺人犯,報復社會,堵在小學門口,一口氣殺了四個小孩,結果被送去醫院搶救,又給活過來了,我們所長人這麽好,就是碰了一下那把刀,就倒了,憑什麽啊。」

  「倒黴哪裡還管你憑什麽不憑什麽的,人都是會倒黴的,有的是小倒黴,有的是大倒黴,不過你們所長既然人好,他這個倒黴過後,應該就要有好事了。」

  張威一聽,精神了;「真的嗎?是不是就是黴運走了,就要來好運了?」

  「小夥子你能不能有點社會主義精神,什麽叫做黴運好運,這跟運氣能有關係嗎?運氣那都是封建迷信,是倒黴和不倒黴。」

  段青恩訓了人,接著說:「其實這個也是有科學依據的,當一個人進入一段很倒黴的時期之後,就做什麽也不順,喝凉水都能塞牙,走在道上踩一個鶏屎不算,過一會還能再踩一個。」

  ——啪嘰。

  張威沉默的看著自己又踩到的鶏屎。

  段青恩;「你看,就像是你現在這樣,當你開始有小倒黴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啊我怎麽這麽倒黴啊,心理因素下來,除非是有什麽特別大的喜事出現,否則你永遠不會結束倒黴。」

  張威一邊將脚上的鶏屎蹭地弄乾淨,一邊問;「這是怎麽個說法?」

  「很簡單,當一個人認定他開始倒黴之後,那麽從他睜開眼之後,他看什麽都會覺得自己倒黴,比如說喝水,水太燙了,把嘴給燙了,這在平常是一件很正常的小事,但是當這個人覺得他是倒黴之後,他就會覺得自己是因爲倒黴才把嘴給燙了的。」

  「還有擠不上公交車,工作沒做好,吃水果水果壞了,在你不覺得自己倒黴的情况下,這些都是小事,擠不上公交打出租,工作沒做好繼續做,水果壞了再買就行了,但是當你開始覺得自己倒黴,這些事在你眼裡就全都是倒黴事了。」

  段青恩此刻宛如一個老師給學生上課,繼續道:「爲什麽大家都覺得倒黴的時候碰不見好事呢,因爲同樣是小事的好事都被他們給忽略掉了,早早完成工作能下班,去買水果人家送個蘋果,走在路上正好碰見花開了,這些都是好事,但是他們看不到,他們會忽略,只看得見自己倒黴,看不見自己碰見的好事,可不就是覺得倒黴嗎?」

  「只有在碰見什麽讓他們不能忽略的特大喜事之後,這些人才會覺得,啊,我不倒黴了,從這一刻開始,我就不是一個倒黴的人了,接著,他們才會去關注生活的這些小小的喜事,看見花開了會想,是我不倒黴了才能看見花,送蘋果會想,我果然是不倒黴了,人家都會送我蘋果了,所以你說的那些什麽黴運啊,好運啊,都是心理因素。」

  張威一臉懵逼的聽完了。

  「那、那我們所長他是?」

  段青恩;「他倒黴啊,等到醒了,就會走運的。」

  張威:「……您剛才還說心理因素。」

  「是啊,他去追個犯人,把自己追到醫院去了,心理上也一定覺得很倒黴,但是我會告訴他,跟他說倒黴之後就會有好事,他覺得自己會有好事,當然看什麽都是好事了,我剛才說了一大堆,難道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嗎?都是心理學啦。」

  段青恩拍拍張威的肩膀;「小夥子啊,你年紀輕輕的,就不要總是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嗎?新中華,新社會,我們都是生活在五星紅旗下的好孩子,怎麽可以搞這些封建迷信腐朽思想呢,要不得要不得。」

  張威已經放弃跟段青恩辯解這些了。

  「行了段先生,上車吧,咱們還是先去看看所長。」

  一路不違反交通規則的疾行過後,三人到了醫院。

  就算是同事們都擔心,現在也還是上班時間,醫院只留了兩個休假的同事幫著照顧,還有所長的妻子。

  張威他一推開門,原本守在丈夫身邊擦眼泪的所長夫人立刻起了身,擦了擦臉上的泪,看向段青恩。

  「小張,這就是那位大師吧?」

  「嫂子,您叫他段先生就好了,他那個……和其他的大師不太一樣。」

  張威有點尷尬的進了屋,「這位是段先生,這位是他的弟子段須。」

  互相介紹過後,段青恩也沒廢話,直接到了床頭,看了看床上躺著的所長。

  所長人到中年,雖然平時努力活動了,但也還是有點胖胖的,還有個啤酒肚,此刻正閉著眼,臉色青白。

  段青恩往下看,見他的右手上正纏繞著幾絲黑氣,回頭看向張威;「他是用右手拿的那把刀?」

  「對,就是右手。」

  一旁跟著照顧的同事連忙激動地點頭:「段先生,是不是那把刀有問題?所長下去之前還好好的,手一碰到那把刀,人就直接倒了,怎麽叫都叫不醒。」

  張威也一臉的震撼;「段先生,您怎麽知道的,我沒告訴您所長用哪個手拿得刀啊。」

  「猜的。」

  張威;「……」

  行吧,一點都不意外。

  所長夫人也看出來段青恩是個有真本事的,連忙往前坐了坐;「段先生,之前小張說那個犯人藏著的地址就是您算出來的,您之前也提醒過他我先生有血光之灾,只是我先生沒信,這才出了事,這是我們的不對,您看能不能幫我先生一把,他真的是個好人,他這大半輩子一點壞事都沒做過的。」

  「對對對,我證明,所長真的是個好人。」

  段青恩看完了,在所長夫人的啜泣和三個警|察的證明聲中緩緩坐在了床頭上;「他沒什麽大問題,我剛才看了一下,只是夢魘了。」

  「夢魘?什麽是夢魘?」

  其中一個同事問了,另一個同事回答:「就是做噩夢。」

  張威連忙凑了上去:「段先生,那這個跟那個刀有沒有關係啊?」

  「關係倒是有的。」

  段青恩這句話一出,幾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那怎麽辦啊,那個刀可能是凶器,已經作爲證物放在所裡了,它不會再害人吧?」

  「是啊,它是證物,我們沒有權限處理的。」

  段青恩依舊穩如鬆的坐在原地,斯斯文文的抬頭看了幾個年輕人一眼:「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

  「我只說是關係,又沒說關係是什麽。」

  所長夫人連忙問:「那段先生,這把刀是怎麽害的我家先生的?」

  「很簡單。」

  段青恩輕輕地將所長的右手拿起了起來,又轉身看向張威:「我給你的符呢?」

  「在呢在呢,在這。」

  張威連忙手忙脚亂的將符從手機殼裡拿了出來遞過去。

  幾人就這麽眼睜睜看著段青恩將符咒放到了所長右手裡。

  然後又轉頭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再去看向張威,「你,過來。」

  張威聽話的過來了。

  「伸手。」

  張威伸出手,段青恩抓著他的手,按在了所長的右手上。

  「他做夢了,你去把他帶回來,記住,不管看見多麽可怕的事,都要記得你是在做夢,夢而已,沒什麽可怕的。」

  雖然還什麽都沒看見,但張威已經被想像中的可怕事嚇得起了一身的鶏皮疙瘩。

  「那個,段先生,這個也是科學嗎?」

  「當然了。」

  段青恩問;「你不知道vr技術嗎?他可以讓人看見猶如現實一樣的畫面,幷且進行連綫,你就把這個當成vr游戲就行了。」

  所長夫人見張威額頭的冷汗,也不忍心,輕聲問:「段先生,我去可以嗎?我到底和我先生是夫妻,我帶他回來應該更好。」

  「不行,得找個膽子大的去。」

  段青恩一口回絕了,嚴肅的看向張威:「記住,不管看見多麽可怕的事,都要帶著所長回來,這些都是夢,都是假的。」

  張威咕咚咽了口口水;「我記、記住了。」

  「段須,過來。」

  段須乖乖上前:「師父。」

  「在他旁邊站著,他一倒下去就接住。」

  「沒問題師父。」

  段須站在了張威身邊。

  張威懷疑的看了看段須這個小小的身板:「那個,段先生,讓我同事來吧,我覺得段須他撑不住我……」

  段青恩將掏出來的紅綫綁在了兩人手上。

  剛剛還在說話的張威眼睛一翻白,無聲無息的往後倒去。

  段須連忙用一隻手把他拎了起來,旁邊的兩個同事也趕緊七手八脚的搬了個椅子過來讓張威靠在上面。

  所長夫人之前隱約聽過這樣的事,但從來沒見過,見張威真的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暈了過去,心底有些擔心。

  「段先生,小張他不會有事吧?」

  「應該沒事,所長既然是個好人,做的夢也應該恐怖不到哪裡去。」

  所長夫人不明白了:「那您剛才說恐怖什麽的?」

  「這不是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嗎?你想,如果他以爲自己進去會遇到怪獸,結果却看到了奧特曼,心裡是不是就會很驚喜?一驚喜,心就能穩下來了,穩下來了,就能安安心心的把所長帶回來了。」

  段青恩一通忽悠後,雖然病房裡的人都聽不懂,但也還都點了點頭,强迫自己理解了一下。

  而張威,已經戰戰兢兢地站在了一片黑暗裡。

  他聽到了小孩子的笑聲。

  不是一個小孩子,而是幾個小孩子。

  笑容清脆,透露著一種天真無辜,又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的恐怖。

  「不怕,我不怕。」

  張威呼氣呼氣又呼氣,努力回憶著之前段青恩說的話。

  對,沒錯,這是一場夢,這是vr游戲,他就把這個當成游戲來看。

  既然是夢,那他應該想什麽有什麽。

  張威小心的看了一圈周圍的黑暗,試探的道:「開燈。」

  ——啪!

  周圍立刻亮了起來。

  張威鬆了一口氣,這才有心情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條看上去比較破舊的街道,周圍有商家,但都隻開著門,裡面沒有人。

  長長的一條街,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張威保持著警惕,想了一下,念道:「來把槍。」

  一把槍果然出現在了他手中。

  張威正覺得心底安心不少,低頭一看,一把玩具水槍。

  張威:「……」

  「我要真槍!」

  一把真槍圖紙出現在了他手上。

  張威:「……」

  他試探的又想了幾個東西,發現在夢裡要東西也不是一張嘴就能來的。

  比如說他想要一把槍,那他就必須要清楚的幻想出這把搶的內部構造。

  會開槍就已經不錯了,他怎麽可能知道一把槍內部構造是什麽。

  努力了半天,張威只能要了一個長長的長|槍。

  對,就是那種古代電視劇裡的武器。

  畢竟他想了半天,覺得只有這種武器才又有殺傷力,又可以遠程操作。

  就這麽小心翼翼拎著長|槍往前走著,時不時的看看周圍。

  正走著走著,突然,之前聽到的小孩子笑聲又傳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咯……」

  「哈哈哈哈……」

  幾個小孩子的笑聲交雜在一起,在這樣無人的街道裡越發顯得恐怖。

  張威咽了咽口水,接著往前走。

  走了沒兩步,他突然注意到了前方有個路標。

  【前方有學校,請慢行】

  張威:……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他戰戰兢兢的走了過去,果然見到前面的學校上方寫著四個大字【春陽小學】。

  這就是那四個孩子遇害的地方,也是四個孩子上學的地方。

  他們在看通緝犯資料的時候也看過這個學校的資料。

  這個學校裡的孩子大多都是留守兒童,家長外出打工,把他們留給了老人或者親戚照顧,因此這裡上學的孩子大多都是很小就開始自己背著小書包上下學,平時上學回家的途中也沒有家長照應。

  罪犯想要報復社會,就選中了沒有大人保護的孩子們。

  他潜伏在出學校的小道上,趁著四個孩子出來時周圍沒有大人,喪心病狂的用刀在他們每一個人身上都至少捅了十幾刀。

  有路過的大人發現之後罪犯快速逃走,只剩下四個奄奄一息的孩子。

  之後四個孩子兩個當場死亡,另外兩個在醫院搶救無效去世。

  當時看這場慘案的時候覺得有多憤怒,有多麽的同情那四個孩子,此刻站在春陽中學的大門前,張威就有多害怕。

  在華國人的心中,本來死的凄慘就會被稱爲冤魂不散,尤其這還是四個孩子。

  一時間,泰國的各種恐怖電影在張威腦海中閃過。

  可以說,古往今來,所有的恐怖故事和電影中,小孩子的殺傷力也幷不怎麽小。

  甚至因爲正是小孩子,是非觀還沒有形成,成了阿飄的殺傷力也就更大。

  反正電影裡面是這麽說的。

  張威此刻特別後悔自己爲什麽好端端的要去看恐怖電影,又沒有女朋友,一個單身狗坐在電影院裡看著人家成雙入對,恐怖情節出來他嚇得一個人瑟瑟發抖再圍觀周圍的妹子們嚇得躲進男朋友懷裡,這不是找虐嗎?

  尤其是,遇到了某種詭异情况後,當初看到的各種恐怖畫面就會不受控制的鑽進他的大腦裡。

  張威又咽了一口口水,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回憶著自己的使命。

  對,他是來救所長的。

  所長平時對他那麽好,區區一點恐怖畫面算得了什麽,他一定能克服的。

  「所、所長啊。」

  張威顫顫巍巍的喊著:「我是張威,您在嗎?」

  「那個什麽,我來帶你回去,嫂子還在外面等、等著呢……」

  剛說完,又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有小孩子的笑聲傳來。

  張威心臟都快要被嚇停了。

  他努力的催眠著自己,都是夢都是夢,不要怕不要怕。

  就算是真的是那些小孩子陰魂不散,他一個活人,難道還怕阿飄嗎!

  不怕的!!

  「叔叔……」

  一個清脆的女孩聲音突然在張威身後響起。

  「媽呀!!!!」

  張威差點沒蹦起來,他一個轉身,對上了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女孩。

  女孩穿著普普通通的小學校服,臉色蒼白,身上都是血,正看著他,緩緩的牽扯著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

  在張威看來,這簡直就是吃人的笑容。

  「叔叔,你是來找人的嗎?」

  女孩慘白著臉,又往前走了一步。

  「那個、你、你別過來啊,我不怕你。」

  張威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四個孩子中的其中一個女孩,明明嚇得腿都軟了,還堅持著硬挺住了。

  「叔叔,你要找的人可能在後面,我帶你過去吧?」

  這句話在張威腦裡換成了「你要找的所長已經被我們吃掉了,現在輪到你被帶過去吃了咩哈哈哈哈——」

  張威:「……」

  「我不去!」

  小女孩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些疑惑,她歪歪腦袋,「那你來這裡做什麽?」

  「我來……我來……」

  見張威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小女孩繼續往前走著;「那你不去的話別擋著我,我要過去了。」

  張威緊張的心臟狂跳。

  眼睜睜看著這個孩子到了自己跟前了,算著距離,猛地將手中長|槍揮下。

  ——砰!

  長|槍打在了小女孩頭上,沒有如張威想像中的那樣把她打散。

  張威:「……」

  他連忙將長|槍收回來看了看。

  媽耶,沒開刃的。

  他怎麽忘了,劇組拍古裝戲肯定不會給道具開刃啊。

  完了。

  這下要惹怒這個小阿飄了。

  我命休矣!!

  張威正絕望著,被冷不丁打了一下的小女孩先楞了一下,接著迷茫的摸了摸自己的頭。

  等到反應過來自己好端端的走路却被打之後,臉上立刻露出了委屈神情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嗚嗚嗚嗚你打我!!」

  張威茫然的看著跟個普通小朋友一樣站在原地哇哇大哭的小女孩,居然詭异的感受到了心虛。

  「額……那個,我其實也不是故意……」

  「嗚嗚嗚嗚嗚好疼啊,你打我,老師他打我!!!」

  張威左右看看,見這小女孩正閉眼哭,小聲的接了一句;「那個,老師在哪啊?」

  小女孩哭聲一頓。

  突然想起來這裡沒有老師給她做主讓她告狀,她哭的更厲害了:「哇嗚嗚嗚嗚嗚嗚媽媽……」

  張威看著一邊跺脚一邊哭的小女孩:「……」

  他怎麽有種自己在欺負小朋友的感覺。

  「小朋友,你先別哭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你就是故意的嗚嗚嗚嗚,我都看見了,你故意的!」

  「這個,剛才真的是個意外,別哭了行嗎,哥哥給你道歉。」

  張威正手忙脚亂的哄著,突然聽到了脚步聲。

  然後他就看見一個,兩個,三個小孩從前面跑了過來,一個個都警惕的看著他,兩個男孩還把正在哭著的同伴護在了身後。

  「你幹什麽!!」

  「我……我沒幹什麽啊。」

  張威看著面前三個面帶警惕的小孩,心虛的將長|槍藏在了身後。

  三個小孩一邊安慰正在哭著的小女孩,一邊商量。

  「他是壞人吧?」

  「看著就像壞人,他還打蓉蓉。」

  「我也覺得他像壞人。」

  眼睜睜看著自己變成壞人的張威:「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朋友,我是來找人的,咱們好好說行不行?」

  然而這四個機靈鬼已經猛地轉身就跑。

  「爺爺!!有壞人啊!!!」

  「壞人想欺負我們!!!」

  張威茫然的看著這四個跑遠,撓了撓頭。

  這葫蘆娃呢,四個小孩,還帶一爺爺。

  正想著,剛才風一樣跑走的小孩子們又風一樣的跑回來了。

  一臉「你有本事別走我們有靠山了」的表情,指著張威就開始告狀;「就是他!!就是他打蓉蓉!」

  完了。

  *大Boss要出來了。

  張威擦了把臉上不存在的汗水,一邊握緊了手裡的長|槍,一邊準備口頭解釋。

  「誰啊?!這麽小的孩子都欺負!還要不要臉了!」

  所長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張威:「???」

  所長健碩無比的身形從那頭走了過來。

  張威:「???所長?」

  所長看見他了也是一楞:「張威?」

  張威鬆了一口氣;「您認得我吧?」

  別再是讓小阿飄給洗腦了。

  「我當然認得你了,你小子怎麽回事,你怎麽連這麽小的孩子都欺負,你看這孩子哭的多厲害。」

  張威:「額……所長,您知道這幾個孩子是誰嗎?」

  「我怎麽知道他們是誰,我要是知道,我不就把他們送到他們爸爸媽媽那去了嗎?」

  所長一臉看傻子表情的看著下屬,大踏步的走了過來,聲音依舊中氣十足:「你來的正好,打個電話試試,我這手機怎麽打都沒信號,接一下當地派出所,跟他們說有四個孩子被人綁架了,讓他們派人過來。」

  這熟悉的所長畫風總算是讓張威相信了他就是所長。

  他小心的看了看躲在所長身後滿臉害怕望著自己的小孩子們,謹慎的將所長拉了過來:「他們沒對您幹什麽吧?」

  「就幾個小孩子能對我幹什麽,你真是,雖然我總是叫你們謹慎,但是你這謹慎過頭可不行,來,蓉蓉過來,這是爺爺認識的人,別怕。」

  張威眼睜睜看著那個叫蓉蓉的小阿飄怯生生的過來了,一雙眼睛裡還含著泪水。

  所長滿是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張威,跟這孩子道個歉,雖然人家是小孩,但是你也不能不把你們之間的衝突不當一回事。」

  張威:「……」

  他的內心在咆哮。

  所長你瞎了嗎!!!

  這是咱們一起看過的受害者啊!!!

  她當時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的照片還是你給放到檔案室裡的啊!!!

  她是個死人啊!!

  死人啊!!!

  即使心底再怎麽咆哮,面上,張威也只能勉强在臉上擠出了一個笑:「蓉蓉啊,對不起,叔叔真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害怕的躲在所長後面,悄悄看了張威一眼,稚嫩聲音怯怯的;「沒關係。」

  所長笑了,又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看這孩子,多懂事。」

  張威:……

  所長難道你看不見她身上的血嗎?

  她臉上那白的滲人的臉色你都沒注意到嗎!

  還有她走路這個姿勢。

  這哪裡是走啊!!

  這是飄啊!!!

  飄啊!!!!

  「對了,張威啊,你怎麽還不打電話呢?我答應了這幾個小朋友,帶著他們去找爸爸媽媽的。」

  「我……沒帶手機。」

  「你小子不是走到哪裡都帶著手機嗎?怎麽今天給忘了,行了行了,我們一塊去找找吧,他們這的派出所在哪呢。」

  「所長,所長你先等等,我單獨跟你說句話。」

  張威拉著所長到了一邊,小聲問;「你還記不記得你之前在幹什麽?」

  「我之前?」

  所長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遲疑的撓了撓頭:「我之前好像是跟你們抓犯人來著吧……」

  外界

  所長夫人擔憂的看看丈夫,又看看張威:「段先生,怎麽他們還沒醒,我家先生已經倒了,可不能再連累了小張,他還年輕著呢。」

  「是啊,按理說已經碰見了啊。」

  段青恩在兜裡掏了掏,「是不是聊上了?張威這小夥子看著就是挺能聊天的。」

  掏了一會,他掏出了一個小喇叭,還是電動的。

  等到把開關打開了,他拿著這個喇叭對準兩人的手;「喂喂!喂,聽得到嗎?」

  在夢裡正說話的兩人嚇了一跳,四個小孩子也都好奇的抬頭去看。

  天邊上,雲彩漸漸變成了一個喇叭的形狀。

  喇叭裡傳來了段青恩的聲音:「速戰速决啊,別聊天了,趕緊把人弄出來,不然就麻煩了。」

  喇叭裡又傳來所長夫人擔憂的聲音:「還有麻煩?段先生,什麽麻煩啊?」

  所長懵了,去看旁邊的張威:「雲,雲還會說話了,這不是你嫂子聲音嗎?」

  張威:「對對對,是嫂子,事情是這樣的啊所長,你之前呢,跟我們一起去抓犯人,結果你去撿刀的時候,咯嘣,摔了一跤,然後你就昏迷了,你現在是在做夢,我就是來帶你出去的。」

  所長;「???」

  天空上那個喇叭形狀的雲繼續發著聲音;「當然有麻煩了。」

  「他們兩個每昏迷一分鐘,壽命就會過去六十秒,十分鐘就是六百秒,一百分鐘就是六千秒,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張威:「……」

  「所長啊,咱們別說廢話了,趕緊出去吧。」

  喇叭繼續:「對了誒,裡面要是有小孩,就讓他們都一塊聽著。」

  有段青恩這位大師的聲音在撑著,張威也不怕了,連忙跑到四個孩子身邊:「趕緊聽著啊。」

  「咳咳……」

  喇叭裡傳來翻書的聲音,一會又傳來段須的聲音;「師父,這個好。」

  「嗯好。」

  現實裡,段青恩拿著一本從兜裡掏出來的兒歌大全,開始唱:「喂喂!我開始了啊!張威,你讓小孩聽著點。」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睡吧,睡吧,睡夢裡會更好……」

  「睡吧,睡吧……」

  張威忍著這辣耳朵的歌聲,低頭一看四個孩子,連忙去戳一旁的所長:「所長,所長你看。」

  四個孩子身上的鮮血漸漸消失。

  泥濘,疼痛,血迹,都仿佛隨著歌聲蒸發在了空氣中。

  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輕飄飄的身形變得凝實。

  他們都抬著頭,望著天空上的雲,仿佛看見了什麽,臉上滿是開心,咯咯咯的笑;「爸爸,我們真的要吃肯德基嗎……」

  「媽媽,你不走啦!!」

  「爸媽你們真的留下來陪我過生日嗎!!太好了!!」

  「爸爸,爸爸等等我……」

  他們在兩人注視下,歡笑著跑遠了。

  周圍的房屋開始倒塌,地上也裂開了大縫,張威與所長被地動搖晃的身子往後倒去。

  「啊!!」

  張威意識回來了,還沒睜開眼,但感覺有人正在瘋狂搖擺他的身體。

  旁邊段青恩還在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節奏,多搖搖就好了。」

  「誒,同志,你那有沒有比較刺激的歌,放在他耳邊給他聽聽,聲音開到最大,算了,我來吧。」

  張威正準備掙扎睜開眼,耳邊就傳來了響亮的喇叭聲。

  「兩元兩元!全場兩元!!」

  「兩塊錢,你買不了吃虧,兩塊錢,你買不了上當!」

  「兩元兩元!全程……誒?醒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3
77、我的古穿今徒弟(6)

  張威艱難的爬起來之後, 正好對上了段青恩欣慰的笑容。

  他摸了摸自己仿佛散了架的身子,再捂了捂差點沒被震聾的耳朵, 壓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搖醒的還是被震醒的。

  反正都不是什麽很好的醒來方式就對了。

  「段先生,所長怎麽樣了?」

  「沒事了,也醒了,已經被送去檢查了。」段青恩笑眯眯的:「年輕人,身體不行啊,你們所長都醒了, 就你不醒。」

  張威努力的晃晃腦袋,將那魔性的全場兩元從腦袋裡晃出去, 「我剛才其實已經有意識了,只是沒睜開眼而已。」

  「是啊, 要不是我拿喇叭把你叫醒,你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睜開眼。」年輕的風水師絲毫不客氣的將功勞都歸功在了自己身上,還順帶用長輩鼓勵晚輩的拍肩姿勢拍了拍張威肩膀。

  「不用謝我,你能醒來雖然百分之八十都靠我, 但不管怎麽說, 還有百分之二十是靠你自己的努力。」

  張威:「……」

  過了一會,被送去檢查的所長回來了, 雖然身子還是有點虛弱暫時不能下床, 但所長夫人還是喜極而泣,對著段青恩一個勁的道謝。

  「段先生,真的要謝謝您,如果不是您, 我家先生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床上的所長也艱難的點頭,「是啊,要謝謝您,之前,是我眼界太狹窄了,總覺得風水術士都是騙人的,您好心讓張威提醒我,我也沒放在心上,現在我可算是知道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

  張威一聽到所長說的話心裡就是一咯噔,果然一扭頭,這位段青恩段先生又開始了。

  「您之前想的也沒錯,所謂的風水,其實都是封建迷信,我們都是新中華,都生活在黨的庇護下,不信這些迷信才是對的。」

  所長:「……」

  他待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可是如果不是您救了我,我恐怕就要一直待在裡面了,那四個小孩子雖然沒想著害我,但他們也不知道要怎麽出去,如果不是您……」

  「在這一點上呢,您有一點概念上的誤區。」

  段青恩搬了個凳子,坐在了床頭,開始解釋:「我之前說過那把刀和所長的昏迷有聯繫,但沒有說是哪種聯繫,爲了避免你們誤會,我就解釋一下。」

  「所長跳下坡去拿刀,因爲坡很高,刀在下面,他跳下去的時候就會感受到氣體壓强,所長本來就年紀大了,身體當然會有壓力,這個時候他再蹲下身去拿刀,身體承受壓力更大,所以就造成了他在拿刀的下一秒暈厥。」

  滿屋裡的人:「……」

  這些話單個放在一起他們都知道是什麽意思,怎麽拎到了一起就不懂了呢。

  張威一巴掌捂住自己的眼睛,滿臉的不忍直視。

  最後還是所長滿臉遲疑的道:「可是我看見那四個受害的孩子了,他們還跟我說話……」

  「這也很簡單,你們之前爲了追捕這個犯人就已經勞累了很長時間,要追捕他當然知道他犯了什麽罪,所長,你看過孩子們的照片吧?」

  所長茫然的點點頭。

  段青恩啪的一拍手:「這不就對了,你之前見過孩子們的照片,又著急抓捕犯人,於是日也想,夜也想,每天腦子裡都是這個案子,暈厥之後,你做夢當然也會做這個案子了。」

  所長:「……但是張威都到我夢裡來了,他還和我一起見了那些孩子,我們還說了話。」

  「這也是有科學依據的,腦電波串聯,聽說過沒?當然了,現在還沒有這一項技術,但是通過某些科學的手段,還是可以做到短期串聯的。」

  張威:「比如說放個符咒再綁個紅綫?」

  段青恩理直氣壯的點頭:「沒錯,你們如果覺得不合理的話,把符咒想成插頭,紅綫想成電綫,這樣是不是就合理多了?」

  所長被說的懵的不行,「可是我和張威都看見雲變成了喇叭形狀,裡面還有你和我夫人的聲音。」

  「夢裡的人聽到夢外的聲音,接著根據夢外情况調整了夢中畫面,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段青恩一臉的「爲什麽連這麽正常的事你們都要糾結這麽久」的表情:「就好比小孩子小時候,晚上喝多了水,睡著睡著覺,身體憋不住了,想上厠所,這個時候小孩子人沒醒,但是在夢裡却一直在找厠所。」

  「這個時候你的夢就會根據你的所需幫你安排個厠所出來,等到小孩子安心的進了厠所解决完生理問題,現實中的他也尿床了。」

  說著,三十多歲的風水師冷不丁的轉身問張威:「你小時候有沒有遇到這種情况?」

  張威一個不查,說禿嚕了:「有啊。」

  段青恩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對著所長一臉「你看,我就說吧」的表情。

  所長吸口氣,還沒問下一個問題,段青恩就先道:「您是不是還想問爲什麽我知道那幾個小孩子在夢裡?很簡單,就像是之前推論的那樣,我知道你們在查這個案子,所以我推論出您會夢到幾個小孩子,這個邏輯沒問題吧?」

  所長:「……沒問題……吧?」

  「沒問題就對了。」

  段青恩起了身,「既然所長醒了,我這個江湖郎中也該回去了。」

  段須乖乖跟在了他身後,張威連忙也跟上:「段先生,我送您。」

  「不用,不用,你好好休息,別再摔了。」

  ——砰!

  張威不知道怎麽的脚下一軟,結結實實摔了個大馬趴。

  旁邊的兩個同事連忙上來扶他:「張哥,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沒事。」

  張威苦著臉起來了;「先生,您下次要是猜到我要倒黴了,能不能先提醒我一下,這弄得好像您是烏鴉嘴一樣。」

  「倒黴這種事,我提醒了你,你不照樣倒黴嗎?」段青恩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倒黴也沒什麽不好的,習慣了就行。」

  「還習慣……先生,我怎麽感覺我這兩天格外的倒黴,不是踩鶏屎,就是摔一跤,之前還被晃的身上骨頭架子都散了,耳朵都要被喊聾了。」

  「這你就不懂了,上次不是告訴你了嗎?人倒黴都是心理因素。」

  張威愁眉苦臉的送著他出去,「段先生,您能不能真誠一點,別總這麽忽悠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我這哪裡是心理因素,這明明是黴運上門。」

  「行了行了,碰上了也是有緣分,我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段青恩衝著他招招手。

  張威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連忙凑了過去,雙眼亮亮的:「什麽大秘密?」

  段青恩:「如果你覺得你太倒黴了,就往好的想想,比如說,人的倒黴都是有限度的,一般都是這一輩子一個階段給你露一點,但是如果你所有的倒黴猛地聚集在一個階段,就隻證明了一件事。」

  張威;「什麽事?」

  「那就是,有個大倒黴的事要來了,你的身體爲了讓你避開,這才將這個大倒黴事拆成小份,就是這種讓你覺得煩躁但是却可以承受的小份,提前把倒黴給倒完了,不就能避開這個足够害死你的大倒黴了嗎?我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說不定,在你的大倒黴來之前,你的身體還會給出信號,比如什麽做夢啊,心底不安啊什麽的。」

  張威連忙點頭:「很有道理啊段先生,這是不是就是那種,身體自我的趨利避害?」

  「不是啊。」

  段青恩搖搖頭:「我這麽說只是想讓你覺得承受不住了,就這麽想想,這樣一想,你是不是就會好受多了?」

  張威:「……」

  段青恩:「好了,就送到這吧,錢我就不收了,我就拜托所長幫我給我弟子辦個身|份|證,弄個戶口。」

  張威:「段須沒有身|份|證啊?是弄丟了還是怎麽的?其實補辦身|份|證挺簡單的,我直接帶著您去就行了。」

  風水師擺擺手:「他是貧困地區超生下來的,家裡人根本沒給他辦,現在人都死光了,可不就跟著我了,我琢磨著,他這個年紀該上學了,偏偏沒身|份|證又不能去學校。」

  「原來是這樣。」張威又道:「其實這種情况按照流程辦就行了,我們所長那個脾氣,該給的錢肯定是要給的。」

  段青恩;「不用,他本來就只是做了個噩夢沒什麽危險,我收錢不成黑心醫生了。」

  張威:……您也不是醫生啊。

  當然了,這話他沒敢說出來,這可是真正的高人,真有本事的那種,萬一把人給惹生氣了,人家隨便一個小手段就能教他做人。

  他琢磨了幾秒,覺得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於是立刻嘴巴一張來了個彩虹屁:「段先生真是讓人佩服,有真本事還不慕名利,送上門的報酬都不要。」

  「嗯,小夥子很會說話嘛。」

  段青恩滿意的點點頭。

  接著:「對了,那個舉報有獎你別給我忘了,十萬塊錢,一毛錢都不能少。」

  張威:「……」

  段青恩沒去看滿臉「我特麽不是剛剛才拍了你不圖名利」的張威,對著段須招招手;「段須,走了。」

  段須乖乖跟上。

  張威就站在那,聽著這位明明有真本事偏要一口一個科學的風水師對著弟子念叨:「今天正好逛逛超市,買點吃的回去,你是不是還沒逛過超市?」

  壓根不知道超市是什麽的段須迷茫的搖頭。

  「那走吧,今天多買點好吃的。」

  師徒二人高高興興走了,只剩下還站在寒風中的張威滿臉蕭瑟。

  他只能安慰自己,沒關係,有本事的人,性子怪是正常的。

  ****

  段須的身|份|證很快辦下來了。

  這位身穿的古代小兄弟也終於成爲了中華人民中的一員。

  因爲據段青恩說孩子年紀小就沒爹沒娘一個人出來流浪,後來碰上了他就跟著他當了徒弟,也不知道家裡具體地址和爹娘名字,所以就給他落戶到了本地,家長就填了段青恩的名字。

  張威還是每天都倒黴。

  還都是一些不怎麽傷到自己,但却每一個都讓人鬱悶的小倒黴。

  出去辦案的時候,大家走一條道,張威走在最後面,前面的兄弟們走過去了,他好端端跟在後面,結果二樓一盆水潑下來澆了他個透心凉。

  下次再出門,他就長記性了,要是再碰上這種樓上能直接潑水的小道,他就第一個衝在前面。

  結果又是一盆水下來,再次澆了他一個透心凉。

  第三次,張威躲在了人群中間,本以爲這樣就可以高枕無憂,結果那盆水還是結結實實的落在了他頭上。

  前兩次張威都給忍了,第三次他實在是忍不了了,高空拋物本來就不好,潑水那也是高空下來的啊!

  他直接就給衝到了樓上去,結果那裡面居然是傳銷團夥,潑水的是被他們扣在這做飯的女孩子,每天被看著不好傳消息,看見張威他們穿著警服路過就從厨房潑一盆水下去。

  只是前兩次張威都想著他們是警|察,也不好跟人家居民計較,所以都沒上來過,還是第三次他實在是被潑的生理心理雙重暴躁,這才一個沒忍住衝了上來。

  靠著自己的倒黴體質端了一個傳銷窩點後,張威可算是出名了,所長還特地表彰了他。

  雖然這個表彰他不是很想要就是了。

  而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張威只要一倒黴,如果是人工帶來的倒黴的話,直接查一查那個人就絕對能查出點什麽東西來。

  所裡的同事們都戲稱他是人工罪犯探測儀。

  他去吃個飯,好端端的一碗飯裡藏著一個蟑螂,餐館不認帳,就去厨房問,結果到了厨房,居然蹦出來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

  原來是厨師欠了這個人的債,還不起了,兩人爭執之下,厨師就把人弄暈了丟在了厨房,被抓之後交代,他本來是想要僞裝成綁架,然後跟這個人的家人要贖金。

  當然了,因爲這個人知道是他綁的,所以贖金到手之後,他就要撕票了。

  張威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救下了一條人命。

  這件事之後,他的招罪犯體質變本加厲。

  反正就是不管幹什麽,每次只要一倒黴,就能抓出個罪犯來,小偷,搶劫,或者殺人,大大小小的。

  張威從「爲什麽我這麽倒黴我好苦啊」漸漸轉變爲了「我特麽真厲害啊我居然做出了這麽多的貢獻」。

  多謝這每天都要倒黴的體質,他現在完全養成了出門穿防彈衣,無論是不是大晴天都帶雨傘,手機裡存著身|份|證照片,以及放了幾張零錢。

  有著完美倒黴經驗的他,却還是每天都被倒黴弄的完全應付不過來。

  張威漸漸習慣,周圍的同事們對他報以同情,倒是沒有因爲他倒黴而遠離他,畢竟每次都是張威一個人倒黴,完全牽連不到別人。

  好消息就是所長和所長夫人認爲張威倒黴是因爲幫了他們,畢竟之前張威可從來沒像是現在這樣倒黴過。

  再加上張威本身就是個很努力的小夥子,身手不錯,心地也好,現在還多了這麽多的「成績」,所長已經開始有意識的在培養他了。

  綜上所述,張威對目前的生活還是挺滿意的。

  他現在住的還是宿舍,平時四個同事住一個宿舍,只是其他三個同事都是本地的,雖然偶爾會回來住住,大部分時間宿舍還是張威一個人的。

  這樣也好,自在。

  今天他照樣子哼著歌洗澡,活動了一下勞累了一天的胳膊腿,然後擦了擦頭髮開始睡覺。

  自從上次進了所長的夢之後,張威已經很久沒有再做過夢了。

  但今天晚上,他剛睡著,就進了一場夢裡。

  夢裡的張威很清醒,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熟練的在黑暗中走出來,打量了一下周圍。

  這不是他們派出所嗎?

  張威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手錶,正是該上班的時間。

  他正遲疑著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有幾個同事嘻嘻哈哈的在馬路對面衝著他招手喊:「張哥!!」

  張威回頭,也對著他們招了招手。

  綠燈亮起,這幾個同事又心情很好地走了過來,有個同事搭住了他的肩膀,一臉「我要跟你說個大秘密」的表情,小聲道;「張哥,你知道不,咱們副所要退休了。」

  張威點點頭;「我知道啊。」

  副所年紀大了,要退休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所長的意思,好像是說把副所位置讓給你來做。」這個同事又是一臉艶羨的說完了,拍拍張威的肩膀;「以後,張哥你可就是張副所了。」

  張威一驚:「真的假的啊?真的給我做?我的資歷够嗎?」

  「張哥你雖然年輕,但是這些天大大小小都破了多少案子了,資歷肯定是够得,而且咱們所裡除了所長和副所都是年輕人,年輕根本不是事。」

  這個同事說完了,笑著道喜:「要恭喜張哥了啊,以後可別忘記兄弟。」

  「一定一定。」

  張威心底滿是喜悅,他是真沒想到自己這麽年輕就能坐上副所位置,當下也忘記自己現在是在做夢了,喜氣洋洋的就跟著幾個同事一起進了所裡。

  剛進去,就有個同事急吼吼的出來,見到他們臉上神情就是一鬆:「剛剛接到報案,說是東山水庫崩了,水衝下來弄的山體滑坡,我們同事過去,結果被困在那了,請求支援。」

  他們這邊山多水倒是不多,所以修的水庫就比較大,以往如果下大雨,也會開水庫放水,免得溢出來。

  這還是第一次沒下雨就給崩了的。

  所長早早地就來了,快速派了任務,讓張威和另外幾個同事一起去東山支援。

  張威此刻已經完全忘記做夢的事了,他也沒猶豫,直接坐在了警車駕駛座上,後面帶著三個同事一起朝著東山去了。

  快到地方的時候,車突然不動了,下去看了看才發現車輪子陷到了泥地裡,於是最後張威坐在車上踩油門開車,剩下的幾個同事在後面幫著推車。

  他們也知道山體滑坡開車危險,但車上還有物資,何况也沒到指定的地點,於是就打算先把車往前開一段時間,然後再下車搬運物資。

  結果一幫人正在忙著推車,張威正在忙著開車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脖子一疼,接著,身子就輕飄飄的了起來。

  張威茫然的低頭,發現自己居然從車裡飄了起來,第一視角變成了第三視角,在他眼中,警車被從山上滑落下來的大石頭砸了個正著,正好砸中了駕駛位。

  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石頭下的鮮血彌漫。

  後面推車的同事們都瘋了一樣的去推那塊石頭,還有人叫他的名字期盼他能答應,但根據張威看到的畫面來看,他應該是被砸扁了。

  他死了?

  張威茫然的感覺自己還在往上飄著,底下的畫面漸漸變得不是那麽清晰了。

  他其實沒怎麽感受到疼痛,就好像是小時候玩螞蟻,結果被螞蟻咬了一下一樣,下一刻,他的靈魂就脫出身體了。

  飄了差不多一分鐘,張威突然反應了過來。

  他不能死啊。

  他死了,他爹媽怎麽辦,他們可只有他這一個兒子。

  好不容易含辛茹苦的把他養大了,眼看著他也要升職加薪了,他要是死了,他們可怎麽活。

  他還是個單身狗,幷且是母胎單身,還沒有和妹子拉過手,一起看過電影,怎麽能死呢。

  恍惚間,張威仿佛聽到了父母悲滄的哭聲。

  他下意識的順著這個聲音飄了過去。

  看見的却是一片蒼白。

  白色的靈堂裡,棺木停在他們家的客廳中間,他父母哭的站都站不起來,旁邊是熟悉的,不熟悉的親戚們在安慰,正堂挂著他的遺像。

  那張照片還是他剛剛考取到警校的時候去照的,裡面的他笑的跟個二百五一樣。

  可不管再怎麽二百五,在這樣的環境下,也只有無盡的悲傷。

  張威站在自己的棺木旁邊,茫然看著周圍的一切。

  父母哭的肝腸寸斷,親戚們有真傷心的,也有和他不熟悉沒什麽感情只是來走個過場的,按照村裡的規矩,辦喪事要弄宴席,村裡很多人都來了。

  就像是張威以前參加過的喪事一樣,吃飯時,只要去世的人的親屬才會難受,其他人只顧著吃喝聊天,偶爾嘆息兩聲這孩子還年輕呢,下一刻又帶著笑去敬酒,不懂事的小孩子們奔跑在父母之間,還以爲這是什麽好玩的地方,天真又歡快的笑聲環繞著張威。

  他們是不悲傷的,因爲或許他們連死亡是什麽都不知道。

  張威對他們在自己喪禮上做出這樣的舉動也沒有生氣,畢竟他小時候也是這麽做的。

  走的不是自己家人,怎麽會同悲呢。

  他行走在各種喝酒吃飯的客人之間,看著他們臉上的各種神情快速閃過,又看著桌上的飯菜慢慢减少,最後只剩下殘羹。

  他的棺木被抬了起來,在哭聲和一片挂白中,被埋葬在了村中的墳山上。

  張威跟著身體到了地底下。

  下面好黑,好暗,可他却能看清裡面發生了什麽。

  無數他從沒注意過的小蟲子有條不紊的在泥土裡爬來爬去,在從前的他看來十分渺小的蚯蚓如今看起來也顯得十分巨大,棺木封得很嚴實,可對於那些小的不能再小的蟲子來說,想要爬進去太容易了。

  張威看著它們爬到了自己血肉模糊看不清面目的身體上開始啃食,他沒感覺到疼,隻發散著思維想著,這些小蟲子知不知道它們正在吃的食物活著的時候能够輕而易舉的碾死它們呢?

  或許是知道的,或許是不知道的,反正目前,不管他這個人類生前再怎麽風光,到了地底下,也只是它們的食物。

  底下遠比張威生前想的要熱鬧,許多他叫不上名字的小蟲子在地底下忙忙碌碌,有可能這一刻剛出生,下一刻就會死去,還有許多蟲子卵被藏得嚴嚴實實,又被其他不同品種的蟲子抬走吃掉。

  張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屍體慢慢腐爛,顔色漸漸變暗,越來越多的蟲子來了,棺木也開始被咬出一個又一個的小口子。

  對於蟲子們來說,人類的屍體是一場盛宴。

  他的身體對於這些小蟲子來說還是很大的,它們就算是吃上一百年也吃不完,但他的屍體會自己腐爛。

  慢慢的,棺木裡只剩下了一具白骨。

  張威自從到了地底下之後,思緒就一直是平靜的,他思考了很多問題,以前看得到的,看不到的。

  他活著的時候,想要過很多東西。

  升職加薪,手辦,女朋友,上班可以不用堵車,執法時別碰見傻帽,洗澡的時候能有熱水,早點買一個屬￿自己的房子,最好是帶游泳池的那種。

  他也聽到過很多新聞。

  路人好端端走在路上被車撞死了,車好端端開在路上被大車碾了,高收入人群爲了能維持收入熬夜作息不規律猝死,就因爲和朋友吵架被朋友勒死等等等等。

  只是以前,張威總覺得這些對於他來說太遙遠了。

  他肆意的揮霍著自己的年輕,揮霍著身體的健康,揮霍著大把的時間。

  他撲在工作上很少回家看父母,平時休息的時候又一心撲在手機上,說要打掃宿舍,却又拖延症,難得一個休息日如同一條鹹魚一樣的玩手機,玩到了最後該睡覺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整整一個白天都玩了些什麽。

  明知道熬夜不好,却還要爲了喜歡的游戲和電視劇熬夜,總想著明天做明天做,到了明天又推明天。

  可現在,在黑暗的地底下,他突然意識到,他沒有明天了。

  他死了。

  他不能再見他的親人,他不能再喝一口熱水,吃一口熱飯,他沒有健康來給他透支了,以前那些以後再做的事,到了現在,他已經做不了了。

  對著自己的白骨,濃濃的後悔將張威整個人包圍。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想要珍惜時間,想要回家多看望父母。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不熬夜,好好對待自己的身體。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做一名警|察,但這一次,他會做的更好。

  仿佛有什麽破碎了,從心底溢出的悲傷讓張威忍不住的流泪。

  他大聲的哭著,想要將內心的悲傷宣泄出來。

  可等到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之後,他才反應過來。

  他已經死了,他是個死人了。

  死人是不會有聲音的。

  這一刻,他的內心只剩下了悲傷。

  沒有其他,只有悲傷。

  他多想哭一次啊,多想回到那個還活著的時刻。

  可是沒有用。

  只有死亡是不可挽回的。

  無論是他,還是別人。

  只要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張威蜷縮在黑暗中,無聲而又痛苦的哭著。

  ****

  「張哥??張哥?!!」

  「嘿!張哥,醒著沒!!」

  張威泪眼迷蒙的睜開眼,茫然的坐了起來。

  同宿舍的同事好笑的看著他調侃;「你剛才夢見什麽了,我進門見你沒動靜還以爲你睡覺,結果正收拾衣裳呢,一扭頭看見你哭的那叫一個慘啊,枕頭都被你給弄濕了。」

  「我……哭了?」

  張威茫然的伸出手擦掉臉上的眼泪,神情還是怔怔的。

  「是啊,你哭的眼睛都腫了,誒張哥,你到底夢見什麽了哭的這麽厲害,是不是夢見女朋友跟人跑了?」

  「去你的,那我也要有女朋友才行啊。」

  張威沒好氣的揮手打了過去,同事麻溜的避開。

  他奇怪的吸了吸堵住的鼻子:「我也不記得我夢見什麽了,反正感覺現在心裡堵得慌,不太舒服。」

  「哭成這樣,舒服才怪了。」

  同事笑嘻嘻的,「張哥,我夜班下了,就先回家了啊,你趕緊起來洗把臉,別一會被人家看出來你哭過,一個大男人,要被笑死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

  張威從床上起來,去洗了把臉,對著鏡子裡那個眼睛腫成核桃的自己,奇怪的揉了一把。

  他夢見什麽了,怎麽哭的這麽厲害。

  可惜想不起來了。

  洗了好一會眼睛,又用小鍋煮了個鶏蛋剝開滾了滾眼睛,張威臉上才看不出有什麽來,他打了個哈欠,把鶏蛋洗了洗吃掉,就出發去所裡。

  宿舍離著所裡很近,也就隔了條馬路,張威剛走到門口,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喊他。

  「張哥!!」

  張威轉身,見是幾個同事正嘻嘻哈哈的在馬路對面衝著他招手。

  他笑了,也衝著他們招了招手。

  綠燈了,這幾個同事走了過來,其中有一個同事手搭在了張威肩膀上:「張哥,你知道不,我們副所要退休了。」

  張威莫名的覺得這個對話和場景有點熟悉,他揉揉眉心,「我知道啊。」

  「所長的意思,好像是說把副所的位置……」

  「等等等等!!」

  張威打斷了他的話,「你是不是想說,所長想把副所的位置給我坐?」

  「可以啊張哥,看來你心裡很清楚啊。」同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當上了副所,可別忘記哥們啊。」

  張威勉强擠出一個笑,「一定,一定。」

  走進所裡的這一路上,他神情一直都挺恍惚,總覺得剛才的對話,畫面,還有現在他們走向所裡時,周圍同事的表情,他都已經見過一次了。

  剛進去,一個同事就滿臉急切的走了出來;「剛剛接到報案,說是東山水庫崩了,水衝下來弄的山體滑坡,我們同事過去,結果被困在那了,請求支援。」

  張威更加覺得熟悉了。

  之後,他一臉茫然的看著所長下令,讓他們幾個過去先把物資送過去,讓被困的人至少別餓肚子。

  張威坐在駕駛座上,聽著身後幾個同事的說話聲,沒忍住,傾訴道:「我今天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好像今天的事我都已經經歷過一遍了一樣,聽你們說話,都好像已經聽過一次了。」

  「有嗎?是不是我們每天說來說去都說這些話,所以張哥聽膩了?」

  「哈哈哈哈那我們下次聊張嫂吧,雖然她還沒出現,但是可以想像嘛。」

  張威皺著眉,按下心底的不安:「我說真的,我現在坐在這開車,就有一種我曾經也是這樣,坐在這開車的感覺。」

  有個同事想了想:「海馬效應吧,就是做一件事的時候能感覺到自己經歷過這件事,我也有過這樣的感覺,當時查了一下,說是可能是做夢夢見過。」

  「我也知道這個,還有個說法是平行宇宙的另一個自己經歷過,然後這邊的自己就感應到了。」

  「聽上去還挺好玩的,不過平行宇宙有另一個自己也太扯了吧。」

  「我還知道一個,說是海馬效應其實是你的潜意識給出的警告,說是在超出維度的空間裡,你的身體會爲了保護自己,避開潜在的威脅,但是人類的大腦又承擔不了給出的警告,所以就會淡忘,只有在這件事來臨的時候,才會想,啊,我見過這一幕。」

  一個同事又笑了起來;「那我曾經在考試的時候覺得自己見過那張卷子又是怎麽說?」

  回答的同事再次嘻嘻哈哈起來;「說明你的身體感受到了挂科警告唄,所以提前給了你提示,讓你別不及格。」

  幾人正笑著,張威的心底不安却越來越重。

  車突然開不動了。

  後面的同事下去看了看:「好像是輪胎陷到泥坑裡了,張哥,我們下去推車,你踩油門啊。」

  「好。」

  張威臉色越來越白,心臟跳得也十分快。

  記憶裡,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後面的同事們正在推車時,他放在支架上的手機突然掉了下去。

  張威下意識的低頭去撿手機。

  ——-砰!!

  一塊巨大的石頭正正砸在了駕駛位上。

  還保持著彎腰動作,一點傷都沒受的張威感受著耳朵的震蕩:「……」

  媽呀,這可比全場兩元響亮多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3
78、我的古穿今徒弟(7)

  張威驚魂未定的來感謝段青恩的時候, 段青恩正好抓住他這個壯丁,去給段須辦上學的事。

  雖然很感謝段青恩, 但張威還是有點懵:「那個,辦理轉學是不是得家長去啊?」

  「現在上學可不像是我小時候了,填個名字填個表就行了,現在什麽東西都要網上支付,我年紀大了,玩不來你們年輕人的這些, 你不是要感謝我嗎?這不就正好現成給了你一個感謝我的機會嗎?」

  張威竟無言以對。

  細細一想也是,雖然他的同事們都覺得他是大難不死, 但只有他覺得自己能活下來靠的就是手機的那道符。

  那他不就是被段青恩段先生救了一條命嗎?

  這樣想想,幫忙辦個上學算什麽。

  於是, 張威假裝自己沒看到段青恩手上正在響亮播報【三殺】的游戲界面。

  麻溜的就帶著段須去辦上學手續了。

  段須的情况是有點特殊的。

  根據段青恩說的,他從小就流浪了,學肯定是沒上過的,別說是英語了, 字母都不知道, 但是他都這麽大了,要是再去上一遍小學, 先不說要被人歧視和不合群這個事, 就光是畢業就要等到多少歲了。

  於是,段須就只能插班進中學。

  好在現在的小孩子們都吃得好,男生一個個長得人高馬大的,段須個子也不是很高, 站在裡面不是很顯眼。

  就是這個知識方面,學校一開始是不太想收下他的,畢竟總不可能單獨的讓老師給段須打基礎。

  但在段青恩用科學幫校長解决了一個小小的問題之後,段須入學就十分順利了。

  張威也是帶著段須過來,受到了校長的熱情款待之後才知道這件事的。

  校長望著他的眼神笑眯眯的,一聽說他是來給段須辦入學的,立刻就是一頓誇:「尊父是真的厲害,還要麻煩你回去幫我道謝。」

  張威:「……段先生不是我父親,我只是幫他忙,來送他弟子上學。」

  「哦……原來是這樣,是我誤會了。」校長不愧是校長,一點都不帶尷尬的將這件事揭了過去。

  張威實在是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誤會的。

  他二十四歲,段先生三十來歲,除非段先生天賦异禀,否則怎麽能生的出他這麽大的一個兒子來。

  但是他心底對段先生這麽不拿他當外人還是很高興的,先不說救命之恩,就光是這麽一位厲害的大師能願意讓他幫忙做事,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機緣了。

  張威和校長嘮了一會嗑,確定段須插班進了班級,又告訴他跟別的同學說的時候就說是以前光顧著玩了成績不好,這才安心的要走。

  剛準備走,校長就帶著一位年輕的女老師過來了。

  女老師遠遠見了他,就是一笑。

  這一刻,張威滿腦子只剩下了一句話。

  媽媽,我一見鍾情了!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張威腦子就不是很清楚了,他只知道老師叫魯雲,今年二十五歲,負責段須他們這個班級,據校長說,這位魯雲老師雖然年紀輕,但教學質量非常好,對學生也很有耐心。

  就是因爲考慮到這一點,校長才會把段須安排到魯雲帶的班上。

  張威夢幻一樣的跟這位魯雲老師交換了手機號,還加了微信。

  他這表現的實在是太明顯了,奈何魯雲老師雖然態度很好,但眉宇間却帶著一股子的憂鬱,對著張威也只是普通家長的回應,完全沒有對他有什麽特別感覺得意思。

  人家沒意思,又是剛認識,張威也不敢多說什麽,只能守在門口,眼巴巴看著魯雲老師進了教室。

  面對學生的魯雲老師神情就溫和多了,看著每一個學生的眼神都是在看祖國的花朵,張威又站了一會,眼看著魯雲叫著段須上臺做了介紹,又輕聲輕氣的跟段須說了話,幷沒有因爲他成績不好而有什麽其他舉動,心底放心的同時,對這位魯雲老師就更加嚮往了。

  他又觀察了段須一會,見他雖然和同學的交流之間有點小小的僵硬,但神色還算是高興,這才安心的離開。

  剛出了學校,還沒騎上自己的小電驢,一抬眼,就看見對面正站著一個看起來頗有仙風道骨模樣的人。

  正是段青恩。

  張威滿臉問號臉的騎著小電驢過去;「段先生?您不是說讓我來您自己不來了嗎?」

  「我是不進學校,又不是說不來學校門口。」

  段青恩靠在樹邊,問張威:「一見鍾情了?」

  張威先是一驚,接著又是一臉的桃花開的蕩漾;「這您也能猜到,那您能不能幫我算算,我們之間有沒有可能?」

  「不好算。」

  段青恩望著張威眉心的那條綫搖頭。

  這次他可沒忽悠人,按照原本的進度,張威應該死在東山下才對,一個死人復活了,他就算是神仙也算不出來。

  張威倒是不氣。

  「沒事,事在人爲,我覺得我可以追求一下這位魯雲老師。」

  他還挺樂呵的:「段先生,這次真的要感謝您,您一定是算到了我能在這裡一見鍾情才讓我來的吧,謝謝您謝謝您。」

  段青恩十分不客氣的點了點頭:「不用謝。」

  張威打了個招呼,樂呵呵的走了。

  他决定逛一下超市,買點零食,再選幾件衣服,把自己拾掇的好看點然後閃亮亮的出現在魯雲老師面前。

  段青恩靠在樹邊上,遠遠望著對面的那棟學校。

  在他眼中,這所普通的學校上空那黑氣簡直纏繞的不行不行了。

  衆所周知,一般學校都會建立在墳場上。

  有說法是墳場的地便宜,一般人害怕萬一在這上面建其他的東西會鬧鬼什麽的,只有學校不怕,畢竟都是學生,陽氣重。

  但學生陽氣重歸陽氣重,墳場歸墳場。

  該有的東西,還是會有的,只是學生陽氣重,看不見也感受不到而已。

  學校又是個特殊的地方,這裡的磁場隻歡迎老師和學生,段青恩進去了肯定會不舒服。

  他就這麽眯著眼,遠遠望著學校上空的黑氣,時不時掐指算算。

  至於身後的小門面老闆時不時看過來的視綫就被他給無視了。

  一直等到中午放學,學生們出來吃東西,段青恩才看到段須跟著兩個學生一起出來,被他們熱情的帶到了這邊。

  段須臉上的神情是有點懵懂的,即使周圍都是無害的同齡人,他也下意識的緊綳著身子,一邊用著小鹿一般的眼睛警惕又膽怯的望著周圍,一邊又努力的讓自己放軟身子。

  之前段須雖然一直跟著段青恩,但他們活動地點大部分都是在村裡,村裡的車可沒有學校附近的車多,尤其是現在還是飯點,來接送孩子回家吃飯,或者來給孩子送飯的家長可不少。

  段須就眼睜睜看著一輛車停在馬路邊,然後衝著他背後招手:「達達!!」

  然後,一個在他的時代已經能成親的初三學生樂呵呵的跑了過來,接過了車內遞過來的保溫盒。

  「媽,今兒什麽菜啊?」

  「紅燒排骨,紅燒肉,老鴨湯,還有四喜丸子。」

  「這麽豐盛啊?」

  「不是,我和你爸今兒懶得做飯出去吃的,這是專門給你夾的,放心吧,我們先給你弄得菜才吃的,乾淨著呢。」

  「嗨,我還能嫌弃你們啊。」

  簡單說了兩句話之後,初三學生拎著保溫盒對著車招招手,看著這輛車開遠,又高高興興拎著保溫盒進了學校。

  段須有些不明白的回頭看了他好幾眼。

  都這麽大成丁的人了,竟然還要父母來送飯嗎?

  一旁的兩個同學見他一個勁的回頭看,拍了拍他肩膀:「行了,別看了,我們去找家店吃飯吧。」

  「我請客,但是段須,你得教教我,剛剛上課的時候,你是怎麽把那鐵尺子給撅折了的?」

  段須以前沒上過學,魯雲老師也不好把他位置安排的太靠前,不然到時候跟周圍同學格格不入沒能合群就不好了。

  於是,三人一桌,魯雲老師就把段須安排到了中間那個位置,旁邊正好是倆性子活潑外向的,上課的時候人家安心聽講,他們倆在那玩,還打賭說誰要是能把鐵尺子撅折了誰就是老大,結果兩人誰也不行,抱著「帶新同學一起玩」的想法把鐵尺子給了段須。

  段須聽話的接了過來撅折了。

  這下兩人一下子就沸騰起來了,對著新同學熱情的不得了,中午休息時間,聽段須說是家裡長輩讓他在學校吃,當即就把人拽出來了。

  「對對對,段須,你就教教我們吧,你要是能教回我,我請你吃一個星期的午飯。」

  「我借給你漫畫書看,我有特別多漫畫。」

  「還有,你不是說你沒手機嗎?我手機也能借給你玩,不過你只能晚上玩,我爸只有晚上才給我手機。」

  段須不明白他們說的漫畫書是什麽,「我不要你們的東西,學這個要下功夫,我練了十年,你們要是願意學,我教給你們。」

  「十年……」

  兩個初中生立刻打退堂鼓了,他們自己也才十幾歲啊。

  「算了算了,你厲害就行了,以後我們就跟著你混了,對了你是住校吧,你知道不,咱們學校晚上……有那個!」

  「所以你晚上千萬別起來上厠所,據說我們學校厠所之前死過人。」

  正說著話,三人路過一棵樹時,樹冷不丁說話了:「段須。」

  「媽呀!!!」

  兩個初中生差點沒蹦躂起來,好不容易穩下神,才發現不是樹說話了,是一個靠著樹的人說話。

  說來也奇怪,明明這個人穿的是白色的衣服,應該很顯眼才對,但他們剛才路過,硬是沒發現這還站著一個人。

  段須也被嚇了一跳,但很快又高興起來,雙眼亮晶晶的上前,脆生生叫了一聲:「師父!」

  師父?

  兩個學生都是一臉懵逼,對於他們來說,師父這個詞,不是在電視劇裡看到,就是上出租車的時候對出租車司機的稱呼。

  他們就看著這個與樹仿佛融爲一體的好看男人不知道跟段須說了什麽,段須就一臉開心的轉身跟他們道;「我中午不和你們一起吃了,下午見。」

  兩人懵懵的點頭,看著段須跟著段青恩離開了才道:「這是他家長嗎?看著好像明星啊。」

  「段須不是說練了十年功夫嗎?也許是教他武功的,你看這個氣質,看著就特別不一般。」

  「算了,先去我爸那吃一頓,下午段須回來了再問他。」

  兩人晃悠著就到了身後的一個小門面那,其中一個學生叫著正在忙活的老闆;「爸,我要一碗湯麵。」

  旁邊一個學生掏出錢:「叔叔,我也是湯麵。」

  「行,給你們下。」

  老闆一邊忙活著一邊問;「剛才那個是你們同學啊?那個站在樹後邊的男的是他什麽人?看著玄玄乎乎的。」

  「段須叫他師父,應該就是師父吧,對了爸我跟你說,段須可厲害了,他能把鐵尺子給撅折了,鐵的啊!!」

  店老闆一楞:「這麽厲害?這小夥子手勁不小啊。」

  「不是手勁,他練過功夫,還練了十年,還說要是我們想學,他就教我們,不過我們也要練十年。」

  「得了吧,還十年,這小孩看著也就十幾歲,那他不是幾歲大的時候就開始練了?像是那少林寺的功夫一樣?練那個東西可苦了,哪家家長捨得讓自己孩子去吃這個苦。」

  店老闆不當一回事,不過說完了,又想了想:「不過那個男的看上去倒是挺不一般的,剛才你們還沒放學那回,我就坐在這看著,他就對著學校,跟電視裡一樣,手在那掐掐算算的,而且氣質也特別的縹緲,我看,他是真有本事。」

  「你們啊,也不用練什麽功夫,安安心心的把學給上好了就行,大不了,你們跟這個同學打好關係,以後真有什麽事直接找他就行了……來,你倆的湯麵,慢點吃啊,燙。」

  他就只當做是跟兒子閒聊了,給他們弄了湯麵之後繼續忙活其他客人的事去,倒是沒注意到兩個初中生聽他說段須師父是有真本事後對視了一個眼神,眼底滿是躍躍欲試。

  另一邊,段青恩帶著段須走到了商場門口。

  「段須,師父一直沒問你,你怎麽看偷東西搶東西這個事?」

  段須不知道爲什麽話題一下子就跳轉到這裡,但還是乖乖回答道:「之前教我功夫的師父說,要是沒危險的話,偷搶也沒什麽,他們沒我强,就活該被搶。」

  段青恩理解的點點頭。

  「要是偷搶會讓你坐牢呢?」

  段須不知道爲什麽師父要這樣說。

  偷搶不是本來就要坐牢嗎?

  他誠實回答:「要是師父讓我去偷東西搶東西,我一定去。」

  「你這個三觀啊,得培養一下。」

  段青恩問;「那你偷過東西嗎?搶過嗎?」

  段須也不知道三觀是什麽東西,就隻迷茫臉聽著。

  段須乖乖搖頭。

  「弟子一直跟著鏢局,除了出去押車時能出去,其他時間一直都在鏢局練武。」

  「行,那師父今兒就讓你來個第一次。」

  段青恩指了指對面的商場:「看見了嗎?那是百貨商場,裡面有很多東西,人們都在這裡買東西,你去搶吧,師父在外面等著你。」

  「等到搶完了,再告訴我搶東西是個什麽感受。」

  段須聽話的點頭,轉身就雄赳赳氣昂昂的進去了。

  他一進商場,就發現人們都站在電梯上往上走,段須聽師父介紹過電梯,但還從來沒坐過,當下有點害怕。

  鼓足勇氣,少年終於站在了電梯上,一邊身子緊綳感受著他的移動,一邊努力的深呼吸平復緊張心情。

  二樓是美食區,還有熟食在賣,香味飄到了段須鼻間。

  他嘴裡口水彌漫,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四處看了看。

  這裡好像很多人在買東西,有人推著車,車裡放著一些東西。

  段須沒來過超市,也沒見過超市推車,但根據看到的一切,他判斷車裡的東西是別人買的東西。

  而推著車,看上去已經買好了的人正悠哉悠哉的朝著另一方走去。

  段須左右看看,决定還是最好不引人注意的下手。

  明搶是肯定不行的,他可以趁人不備直接偷。

  萬幸的是,這裡的人好像都不太聰明的樣子,車裡放著一堆東西,竟然一點都不看著,就這麽大大方方的隨意放在一邊,自己則是去拿其他的東西。

  段須現在已經不覺得這裡是仙境了,但他不可否認這裡民風很淳樸。

  看看,面前又是一輛滿滿當當却沒人看守的推車。

  段須警惕的左右看看,見推車的主人仿佛就在自己面前,正背對著他踮起脚拿櫃子上面的東西,立刻下了决定,一把握住推車把手,緊張的轉身就跑。

  好不容易把最上層一瓶純牛奶拿下來的張威轉身,正要把奶放到推車裡,却看到車不見了。

  張威:「???」

  張威:「我車呢???」

  旁邊一個人提醒他:「剛才我看見一個小孩推著你的車跑了,他不是你家小孩啊?」

  張威:「???」

  他滿臉懵逼的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純牛奶,又滿臉懵逼的抬起頭。

  不是,這是搞什麽?

  他那車不是還沒付帳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3
79、我的古穿今徒弟(8)

  段須推著車, 觀察著周圍,順順利利的到了出口那。

  ——滴!!

  響亮的警報聲響了起來。

  一旁的大人見他一個半大少年一臉迷茫的站在那, 提醒道:「你這車裡的東西結帳沒?」

  段須哪裡知道結帳沒啊。

  他一臉懵的站在那了一會,見人家都是排隊,然後挨個出去,機靈的也推著車排隊。

  他還以爲這個地方要出去的方式就是得排隊呢。

  結果好不容易排到他了,人家小姐姐麻溜的幫他把一車的東西價格都給掃了,然後問;「現金還是掃碼?」

  段須茫然臉。

  小姐姐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以爲他沒聽清,又放大聲音問了一遍:「現金還是掃碼?」

  段須:「……」

  他滿臉茫然的站在原地, 背後有人不耐煩了,「怎麽回事啊, 小孩,你帶錢了沒?」

  這下段須聽懂了。

  他搶來的這車東西,竟然是要掏錢的。

  因爲結帳隊伍卡在了這裡,後面排隊的人也不爽了。

  「前面怎麽回事?機子壞了?」

  「好像是有個小孩沒帶錢吧?」

  「沒帶錢逛什麽超市?行不行啊, 不行我到別的機子那了。」

  在這些大人的指責下, 段須越發的無措了。

  他茫然的抓緊了車把手,有些害怕的看著周圍, 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幹什麽。

  他以前一直覺得偷東西搶東西沒關係, 大不了被人逮住了揍兩頓,只要不餓肚子,被打算什麽。

  但現代社會,沒人會直接動手的, 何况是現在情况還不明的情况下。

  大家只是譴責又厭煩的看著段須。

  「你這個小孩怎麽回事啊?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還來超市搗亂,沒錢就趕緊回去。」

  「你能不能別傻站著,不行就趕緊把東西放下走人,有錢就掏錢,這麽多人等著呢,我難得午休時間出來買個東西,再被你一耽擱再遲到了。」

  「是啊,這誰家小孩,這麽不懂事,大中午的來搗亂。」

  他們都只是言語駡駡,也沒人說話難聽什麽的,更加別說是直接上來打了。

  可段須聽著,却覺得比被打還要難受。

  這些人厭惡的眼神讓他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

  見段須還是呆呆的站著不動,後面排著的人更加不耐煩了。

  段須以前在鏢局的時候曾經遇到過很多次指責,但以前都不是他的錯,他只需要默默地低著頭聽訓就行了。

  可這次,的確是他耽誤了人。

  少年白著臉,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也還好張威遠遠瞟了一眼,看見段須在收銀台那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跑了過去,結果過去一看,果然是段須。

  而且手上那個車還那麽眼熟。

  他左右看看沒見到段青恩,連忙上前打圓場:「不好意思啊各位,不好意思,我讓我家小孩幫著排隊,沒想到這麽快就排到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趕緊掃碼付了款,帶著一臉茫然的段須走了出去。

  段須一被張威拉著出了超市門口,眼圈刷的就紅了。

  張威正拎著大包小包,打算問一下怎麽段須跑過來把他車給拎走了呢,一抬眼看見段須哭了,嚇了一跳。

  「怎麽回事啊,你哭什麽?是不是剛嚇到你了?行了行了,別哭別哭,你師父呢?怎麽讓你一個人去超市?」

  段須搖著頭,也不說話,隻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張威正茫然著,段青恩晃晃蕩蕩過來了。

  他看上去一點也不意外段須哭,只問小孩:「心裡什麽感覺?」

  段須哭的停不下來,却還努力哽咽著回答:「難受。」

  「難受就對了。」

  段青恩摸了摸徒弟的小腦袋瓜;「這次是你警|察叔叔,萬一你碰上的是別人,能把你揍死。」

  張威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但他覺得,不管什麽事,也不能揍死啊,有法律呢。

  「那啥,段先生,段須年紀小,你就別嚇唬他了,到底什麽事啊?」

  「沒事,就是教小孩子。」

  段青恩擺擺手,對著張威道:「你剛才買東西拿□□沒?」

  「拿了拿了。」

  張威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還是保持著「大師說什麽我就做什麽」的心態,伸手把購物袋裡的□□找了出來遞給段青恩。

  「兩百三十塊。」

  段青恩看了看上面的錢,問段須;「這些是你警|察叔叔兩天的工資,他要辛苦兩天,才能買這些東西。」

  張威:「……那個大師,我升副所長了,工資其實也沒這麽慘。」

  「差不到哪裡去。」

  段青恩繼續教小孩子:「就算不是你張威叔叔,換成個別的其他人,這麽一包東西也要他們至少一天的工資,你想想,一個月就三十天,一天的工資沒了,那他們得比你現在難受一百倍。」

  「就像是這包薯條,這是別人的錢買的。」段青恩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張威袋子裡的薯條,問道:「我可以吃嗎?」

  「可以啊。」

  張威完全沒意識到他們在說什麽,還笑嘻嘻的將薯條拿出來遞給段青恩:「這裡本來就有一些零食是給段須買的,他這個年紀,最喜歡吃零食了。」

  段須的頭低的更加厲害了。

  張威想著給他買東西,可他却偷了他這一車的東西。

  段青恩接過薯條,哢嚓哢嚓一口吃了好幾根。

  「薯條好吃,但是不是自己的錢買的,你想想,在我們吃薯條的時候,你張叔叔正在爲這包薯條哭,你還吃得下去嗎?哢嚓哢嚓。」

  張威:「???我哭?」

  段須却是真的哭了。

  他嗚嗚咽咽,對著張威鞠了個躬:「對不起警|察叔叔,我再也不會了。」

  完全不在狀態的張威:「……沒事沒事,不就是一包薯條嗎?」

  「對了段先生,孩子不是在學校嗎?現在是午休了?你們吃飯了沒?要不我請你們搓一頓?」

  「不用了,我一會帶他去吃飯。」

  見段青恩拒絕,張威這才點點頭:「那行,那我先走了,我先去所裡一趟,行了小段須,不哭了啊,叔叔走了。」

  他騎著自己的小電驢走了。

  段青恩繼續摸段須的小腦殼。

  「別哭了,記住剛才是個什麽感覺,人這一輩子,做人可以不成功,但是底綫一定要有,知道嗎?」

  段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

  「但是師父,武師傅說,像我這樣的,要是不偷不搶,我這輩子都活不長。」

  「聽他瞎說,他自己就活的長了?」

  段須搖頭:「他被劫匪殺了。」

  「那不就得了,他自己都沒活長,還能定下你能不能活長了?」

  段青恩又問:「他爲什麽說你除了偷東西搶東西別的都幹不了?」

  「因爲,吸!因爲我是胡人的孩子,而且他們都說我母親在前面還有一個丈夫,我是前面那個丈夫死了之後,才被母親養著的,還說,說不定那個胡人殺了我母親的夫君,强占了她。」

  「我是胡人的孩子,我以後肯定也會像是胡人一樣,搶東西,偷東西……」

  段須越說越難受,抽抽噎噎的抹眼泪:「武師傅說,鏢局買下我,就是因爲劫匪大多都是被胡人搶了家,所以才上山做劫匪,要是我長大了去走鏢,到時候劫匪來了,他們直接把我推出去就行,還說我就算是離開鏢局單過了,我也只能偷搶,不然我活不下去。」

  「騙人的。」

  段青恩斬釘截鐵。

  一句話就讓哭個不停的段須給說的哭聲一頓。

  他腫著眼睛看向師父,一雙眼睛裡滿是對段青恩的信任。

  段青恩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瓜;「你這孩子就是太傻了,人家說什麽就信什麽,他說你活不下去,你就活不下去了?他這是故意哄騙你呢,你們那我倒是不清楚,但是你看看今天去學校,你的同學是不是都很喜歡你?」

  段須想了想一直追著自己要問他學習怎麽弄斷鐵尺子的兩個同桌,紅著眼睛點了點頭。

  段青恩一臉「你看我說的是正確的吧」的表情:「你是胡人血脉,這在現代根本不是什麽事,大家反而會因爲這個更加喜歡你。」

  「你就好好念書,以後找個好工作,然後養我,實在是覺得念書不行了,就去當個武打教練,專門教那些怕遇見壞人的小孩子和女孩子,不知道多受歡迎。」

  「要是這個你也做不來的話,就更簡單了,你進娛樂圈,有這麽一張臉,當個花瓶總行吧。」

  段須被說的一楞一楞的,「我可以做這麽多事嗎?」

  「當然可以了,你好好學習,好好跟同學處好關係,以後肯定一輩子好好的。」

  段青恩就差沒拍胸|脯跟這傻孩子保證了,見段須帶著鼻音應了一聲又重重點頭,隨即臉上就傻傻露出了個笑。

  笑的特別開心,特別高興。

  不是以前那種憨憨傻傻的,也不是乖乖巧巧的。

  而是好像世界一下子在他眼前豁然開朗了。

  「師父,我一定好好學習,以後養你!!」

  見這傻孩子樂的笑的牙不見眼的樣子,段青恩拍了拍他肩膀;「行,師父等著,記住啊,這昧良心的事,是不能幹滴,咱有手有脚的,自己賺錢自己花,心底也舒坦是不是。」

  「嗯!!」

  段須高高興興的。

  看來,這孩子的三觀是重塑回來了。

  ***

  兩人吃完一頓麻辣燙,段青恩又打車把段須送了回去。

  經過一頓麻辣燙,段須的眼睛已經腫的沒有那麽明顯了,而且因爲發現「原來我能養活自己」這件事,他臉上的笑就沒停下來過。

  人家第一眼看到他看見的肯定是這個閃瞎眼的笑容,而不是略微有點紅腫的眼睛。

  剛踩著輕飄飄的脚步進了教室,段須就發現自己的兩個同桌正在熱情的召喚著他。

  「段須,快來快來!!!」

  段須高高興興過去了。

  兩個同桌拉著他問:「你是住校對吧?」

  今天張威也跟段須說過了,他點點頭,「對,我是住校。」

  「那就太好了。」

  兩人臉上頓時露出了高興來,其中一個偷偷摸摸的從桌洞裡拿出了一個小瓶子,對著段須搖了搖,滿臉的得意;「知道這是什麽嗎?」

  段須茫然的搖頭。

  「這是牛眼泪。」

  段須:「啊?」

  「牛眼泪啊!!恐怖片看過沒?就是那個把它滴在眼睛裡,然後就能看見那啥的牛眼泪!!」

  段須繼續茫然:「什麽?」

  「那啥啊,阿飄啊!!」

  要不是見段須臉上的表情十分真誠,這個同學都以爲這傢伙是故意的了。

  「這你都不知道啊,我跟你說,這牛眼泪可是我特地讓我老舅從他家的牛那弄的,可比網上買的要貨真價實多了,其實吧,我早就弄來了,就是你也知道,我倆雖然是男的,但是這個吧,年紀還小,陽氣也不是很重。」

  這同學說的也有點心虛。

  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兩人說好了一起看阿飄,但牛眼泪弄來了,却都有點怕。

  但是怕歸怕,誰也不肯承認害怕啊。

  這個年紀的小孩就是這樣,有點中二,又有點天真。

  本來一直拖著,結果正好段須來了,而且他身手好不說,貌似還有個厲害的師父。

  兩人就想著,要是拉著段須一起,就算是真的遇見什麽事,應該也能應付。

  於是,他們這不就來游說段須了。

  「就今天晚上,我們去操場,弄上這個牛眼泪,然後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阿飄。」

  這個同學說完了,另一個同學又接上;「段須,我們可是把你當成好兄弟才叫你的,你可千萬別害怕不去啊。」

  事實上,不看恐怖片的段須壓根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但今天師父才說了讓他和同學打好關係,再加上他心底也對友誼充滿了嚮往,於是雖然有點搞不懂,但段須還是點了點頭。

  「好啊,我去。」

  當晚,老師檢查完宿舍之後,三個人抹黑偷偷摸摸的就溜達到了操場。

  月亮還算是明亮,周圍也有路燈,因此他們得以順順利利的掏出牛眼泪,一人兩滴滴在了眼睛裡。

  「記住啊,一會不管看見什麽,我們都手牽著手,誰也不能跑。」

  這位同學說完了,就睜開了眼。

  段須也慢慢睜開眼。

  然後他看著面前的一片群魔亂舞,有點懵。

  ——「哇哦!!!」

  一個鶏毛頭的男人穿著一身破洞服站在學校升旗用的檯子上,一副嗨到不行的模樣,底下一群飄著的「人」穿著各個年段的衣服跟著一起搖擺。

  鶏毛男人:「八百年前死的朋友們嗨起來!!來來來!!聽我高歌一曲!!今天教你們一首不一樣的!!大家都嗨起來啊!!!」

  兩個同桌軟著腿看著這副場景,段須倒是不害怕,畢竟他曾經跟女鬼談判過。

  他覺得,這個鶏毛頭的男人唱歌還很好聽。

  ——「那邊的那邊的!!幹什麽呢,閃開別影響我學唱歌!!」

  一個穿著清朝衣服的男人要過路,不耐煩的伸手去推他,結果直接從他的胳膊那穿了過去。

  兩個同桌看著這一幕,終於回過了神。

  他們尖叫一聲:「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清朝鬼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段須默默望過來的眼神。

  也尖叫了一聲:

  「啊啊啊啊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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