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5390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8:41
第431章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為何?」

陳旭此話一出口,不光秦始皇愣了,就連李斯都差點兒把滾燙的茶水灌鼻子裡面去了,然後三個人一起看著陳旭。

「我大秦掃滅諸侯,上承商周,下繼未來,正是處于于承上啟下的一個嶄新時代,車同軌、書同文、廢井田、置郡縣,如若再征服嶺南和西北匈胡,必將囊括四海八荒,則古往今來我華夏從未有如此遼闊之疆域,因此我大秦治國,則不能完全照搬周制,需要摸索到一條讓我大秦繁榮昌盛傳續萬代的不同道路,墨家理念太過固拗,諸侯都無法接受,我大秦更不能適用,黃老之法太過散漫,無為而治會大大虛弱朝堂的控制力度,在如今天下剛定六國餘孽還蠢蠢欲動之時,萬不可適用,至於儒家,又太過尊崇古禮講求尊卑,不利於求賢取士,從我大秦百年崛起來看,光有仁德禮義並不能讓國家安穩,因此我認為,治國之道要法禮並舉,儒道並用。先賢總結了如此多的治國理念,難道傳承至我大秦,我們竟然找不到一條能夠讓我大秦傳續萬世的治國良策,豈不是說我等後人不賢不孝,而如今李相竟然還要焚燒先賢理論,試圖獨法而尊,妄圖用一家之理滅百家之理,就猶如明明身處一片美味果園,卻偏偏只取一種食用,豈非迂腐?」

「旭之所以說推崇荀況的治國理念,就是因為荀況繼承了儒家學問,又發揚了太公望的法術思想,集老子、孔子、管仲、李悝(kui)等諸多名家先賢理論融為一體,提出了法禮治國的方略,明分使群,隆法重禮,李相追隨荀況學習,難道不是因為覺得荀況的治國理念可以讓你有朝一日能夠輔佐一位君王開創輝煌大業,而且能夠位居公卿之位麼?而如今李相你已經做到了,但身居高位的李相卻忘記了你師尊荀的一句話……」

陳旭說完看著李斯。

最近半個月要辦報紙,陳旭因此也天天泡在報館,而報館收集的各種書籍堆積成山,百家語錄和先賢諸子的典籍可以說無所不包,因此陳旭也就惡補了半個月的先賢學問,加上身邊還有陳平丘乘付安等一大批方家名士,各自也都是飽讀詩書典籍之輩,不懂就問,問了再問,因此這半個月下來,陳旭感覺自己終於算是入門了,也總算是把後世傳承兩千年的老祖宗文化學到了一點兒皮毛。

太深奧的理論不敢說,但起碼後世流傳的一些名人的書籍還是讀了不少,不然今天也就說不出來這麼多的東西。

俗話說入鄉隨俗。

陳旭既然來到了這個兩千年的時代,平日耳濡目染的也記了不少,加上這半個月填鴨式的記憶,總算沒有掉鏈子。

李斯臉皮輕輕地抖了幾下說:「還請清河侯名言,斯忘記了師尊的哪一句話?」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陳旭微笑著說。

李斯沉默許久,呆呆的看著手中的茶杯冒出的裊裊熱氣,然後頹然的嘆口氣低聲說:「不錯,師尊當初寫下勸學篇,以物喻理,教導我等弟子禮法先賢,學會思考,尊德守禮,隨機應變,才能讓自己更加出類拔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木直中繩,輮以為輪,其曲中規。雖有槁暴,不復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繩則直,金就礪則利,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已,則知明而行無過矣……」

這篇勸學李斯當年一定熟記在心,但自從離開師尊之後應該就再未放在心上,就如同後世的中學生一樣,年輕時學到了無數的知識,但參加工作後便拋之腦後,年復一年日如一日再無求學之時的初心,此時陳旭提起,他竟然慢慢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一字一句開始低聲誦讀師尊的勸學名篇。

房間裡很寂靜,陳旭臉色平淡,秦始皇默然不語,馮去疾無悲無喜,就只能聽見李斯的聲音在房間裡迴蕩。

勸學篇洋洋灑灑兩千言,李斯竟然一字不落的全部背完,而背完之後,李斯頹廢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輕鬆的神情,看到房間裡三人都看著他,這才醒悟過來,趕緊站起來整理一下衣服對著秦始皇行禮:「陛下恕罪,臣失禮了!」

「無妨!」秦始皇擺擺手,臉上也露出微微的笑容說:「這勸學篇朕未讀過,但聽李相誦讀,朕也感覺獲益匪淺,荀況真不愧為大賢,比之儒道先賢之理更加可通透明晰,足以和孔、老並列,尊為荀子絲毫都不為過也!」

秦始皇的這個評價可非常高,不光李斯激動,就連一臉平靜的馮去疾都有些動容。

「荀況之言,融匯儒、道、法、名諸家於一體,取長補短,去粗取精,獨創法禮治國的理論,其實才是最為順應時代的治國方略,我大秦能有今日之氣象,李相功不可沒,但李相進焚書之策,實乃毀我華夏之根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輩必須融匯百家,學用古今,將荀況的理論更加發揚光大,才能開創我大秦萬世輝煌基業,我華夏才能萬萬年長存,這些絕非一家之言能夠做到……李相覺得我清河酒樓的飯菜好吃嗎?」

陳旭說著說著突然一個大拐彎,秦始皇和李斯馮去疾本來聽的認真,突然差點兒都翻車了,一個個臉皮輕輕抖動,李斯更是目瞪口呆半晌才點頭說:「清河大酒店的食物堪稱絕世美味,斯吃過兩次,至今仍舊餘味難忘!」

「清河酒店的菜餚之所以美味,不外乎有好的食材,好的佐料,好的廚工,好的烹製方法,但這些食材自古有之,非是我獨創,只不過我將其花心思精心烹製,這才有滿桌的美味佳餚,諸子百家的理論就好比食材,百家門徒就好比油鹽醬醋,而兩位丞相就是廚工,這些食材做出來的菜最後好不好吃,全在二位掌控之中,我們做菜總不能只放鹽對吧,必須根據食材的不同調和五味,才能最終做出一桌豐盛的筵席,治國一如其理,先賢曾言:治大國,如烹小鮮。李相以為旭說的如何?」

李斯默然不語。

李斯如今已經年過六旬,年齡比王翦還大,但因為保養的比較好,平日也非常注重儀容,因此看起來就和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差不多,在當今朝堂之上,是屬於年齡和資歷最老的人。

但人老必然就會慢慢昏聵,因此在陳旭看來,李斯現在因為位高權重加上年齡太大,很多事情已經開始糊塗,已經不適合繼續呆在左相的位置上,而大秦眼下卻正是如日中天蓬勃發展之時,絕對不能依靠這匹老馬拉著往前走,俗話說老馬識途,但這匹老馬明顯已經老糊塗了,而且眼瞎,如果任其繼續拉著大秦這輛車繼續跑,說不定哪天就會被帶溝裡去。

「我大秦眼下猶如一輛馬車,陛下就是駕乘的車伕,如果想要這輛車平穩奔馳,則須以德為軸,以禮為轅,以仁義為輪,以黃老之術為轡,以法為韁,以百家門徒為馬,以萬民為道,合天下之力,我大秦才能勇往無前,如若廢百家,就是廢車馬,空有韁繩在手這車也跑不起來,李相如若還不醒悟,我大秦必然毀於你手,而你李斯……也必將成為萬夫所指的千古罪人……」

陳旭絲毫不給李斯面子,當著皇帝的面直呼其名而且大聲怒斥。

對於李斯,後世的歷史毀譽參半。

前期輔佐秦始皇一統天下,置郡縣同車軌文字的確功勞非常巨大,但從焚書開始,李斯便開始把大秦這輛馬車帶歪了。

後世人都說是因為那個時代的侷限性所致,但這個說法陳旭一點兒都不認同,因為中華文明其實在秦朝以後基本上就沒怎麼進步過,一直還是在吃春秋戰國時期百家諸子留下來的老本,荀況都能夠融匯各家成就自成一體的治國理論,李斯這個高徒不應該不知道,說到底,還是因為他老糊塗了才出的焚書這個昏招。

陳旭雖然如今官職並不高,但他卻絲毫都不懼怕李斯用權勢來壓他,何況今日陳旭進入皇宮就用太乙神雷明目張膽的嚇唬了一下,仙家弟子這個身份足夠讓李斯驚恐害怕,何況陳旭眼下還是秦始皇非常器重甚至是敬重的人。

看著眼前這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聽著他的呵斥,李斯臉色蒼白。

「就算清河侯所言有理,但所謂知易行難,百家門徒每日洶洶喧鬧,你又如何化解,如若不能,長此以往也必然生亂,到那時悔之晚矣!」沉默許久之後李斯聲音沙啞低沉的說。

「不錯,如若清河侯沒有好的方法,某也覺得焚書並非像你說的如此嚴重,但如今陛下為你所請,已經親口安撫諸生不會焚書,這個結你必須解開,不然陛下將威信掃地!」一直旁觀不語的馮去疾開口說。

「天行有常,不以堯存,不以桀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凶。」陳旭站起來對著李斯拱手,「李相,這句話你應該聽說過吧?」

「此乃我師尊所說!」李斯臉色難看的點頭。

秦始皇和馮去疾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了震驚。

兩人都不清楚陳旭為何對李斯的老師荀況的話怎麼會這麼清楚,要知道荀況去世差不多才二十年左右,之所以出名還是因為教出了兩個名聲巨大的人物,一個是韓非,一個是李斯,但要說荀況的理論在眼下的大秦並不算出名,許多言論也流傳的並不廣,再就是諸子百家理論眼下異常蓬勃興盛,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就算是在方家名士中名聲很大的渭河學院的院長安魚粱,平日教課都不太教授荀子的理論,而是更加側重於詩書這些純文學性的知識,因此陳旭方才說到的一些話馮去疾和皇帝都不知道。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陳旭身邊還有一個荀況的徒弟,那就是科學院的副院長張蒼。

而且為了置辦大秦都市報,陳旭自然要把後世學者高度推崇的荀子也找到,何況荀況還是李斯的老師,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在朝堂對付李斯,必須用李斯學過的知識來對付李斯才是最為有效的,因此陳旭專門讓張蒼收集整理了一些荀子的著作和言論,不過張蒼似乎對於荀子的一套理論也不怎麼感冒,乾脆跑到城外的渭河學院,找師兄安魚粱要來一套手稿丟給陳旭就算完事,而這套手稿還是南陽學院的副院長封子安編寫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8:41
第432章 撕破臉皮

在這個時代,先賢諸子的理論和言論基本上都是弟子幫忙收集整理的,然後彙編成冊傳世下去,這也是發揚各自門派學問和尊師重道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手段,而給自己的老師彙編學問,也是每一個徒弟都感覺非常神聖和嚴肅的事情,一般都會認真編寫反覆修訂,並且還要讓同門師兄弟閱覽斧正。

而封子安和安魚粱編寫的這一套荀子叢書,也收集整理了荀況的手稿、著作和言論,用麻漿紙謄抄的工工整整,包括《勸學》《天問》《非相》《不苟》《君道》《儒效》《天論》等名篇,加上一些整理的言論,足足有厚厚六七本,當時張蒼拿過來丟在陳旭的辦公桌上,把陳旭嚇的眼珠子都差點兒掉出來。

「眼下諸子百家興盛,在李相看來是亂象,但在旭看來,卻是天下繁榮昌盛之象,我們身在這個時代,當要應之以治,而不能應之以亂,是吉是凶,全在我們一念之間,百家門徒匯聚咸陽無所事事自然生亂,但所謂堵不如疏,只要讓這些人有事情可以做,這種亂象自然消弭無形!」

「陛下,其實疏導之策上次臣已經提過一次,就是分而化之,用分化之法將這些不安定的因素一一化解,自然就安穩無虞,只要分化得當,這百家門徒還可以成為推動我大秦政治和民生不斷改善的一股極大動力!」

「還請清河侯坐下細說!」陳旭逼叨逼叨了半天,現在好不容易說到重點,秦始皇自然也神情嚴肅的開始傾聽。

「臣辦報館,從咸陽找了十多個編輯和數十個書吏校吏,上百人整理彙編半個月,方才有了上午在朝堂看到的那份大秦都市報,而這份報紙每旬一期,因為內容廣泛,因此需要更多的人去民間收集整理資料,而所有這些人都是都是李相口中無事生非之徒,但臣卻不這樣認為,因為這些人許多以前都做過書吏,品德不差,知識淵博,不然這份報紙也就不會如此精彩!」

「但咸陽和天下百家門徒何其多哉,我們總不能讓他們都到報館任職吧?」馮去疾疑惑的說。

「報館之事我只是打個比喻,這就是分化百家門徒的一個很小的方法,眼下咸陽還有兩個地方也彙集了不少民間閒士,第一就是大秦衛生院,裡面有無數醫道術士,以前這些人很多也都無所事事,但眼下都進入衛生院研究醫術編著醫書,而且聽太醫丞徐福說,眼下全國的醫士都以進入大秦衛生院為榮耀,這些醫道術士,以前許多都是在各地混吃騙喝……」

秦始皇聽的面皮微微抖了幾下。

「還有如今的大秦科學院,除開匠工之外,還彙集了上百位精通數學和機關的術士,以及許多充當監吏和文吏的文士,以前這些人也都是閒人,因為一身所學無處施用而無所事事,整日混跡在曲園雜舍。」

「這的確是一個分化之策,可惜無法全部容納,不然倒是真的可以化解百家門徒繼續這樣擾亂民間!」馮去疾撚鬚點頭。

「馮相其實可以想的更遠一些,就會發現很多事情其實換一個眼光去看就可以可以迎刃而解,我們可以設置更多如同衛生院、科學院和報館類似的部門,讓這些閒士進入其中,讓他們有事可做便不會惹是生非,比如修史,比如設立學校,比如設置書局,比如設置工學院……」

「還請清河侯細說!」馮去疾來了興趣。

「修史就是編撰史書,我華夏自上古傳承至今數千上萬年,其中歷經夏商周三朝,三皇五帝雖然皆有記錄,但卻史料混亂,並沒有一個統一的稱呼和認同,加上商周王位傳承和分封的諸侯,傳承更加混亂,百家都有各自不同的理解,因此可以集結一大批百家門徒中的精英人士,將這些史料進行彙編整理,編寫一套華夏曆史書庫,以此正本清源,讓天下百姓對我華夏傳承有清晰的認知和瞭解,使得我華夏再傳承千年萬年依舊能夠追古溯源,免得時日太久史料斷絕忘記了根本,此事不可一蹴而就,可能耗費數年甚至十多年的時間,而參與其中的人將再無精力和時間惹是生非!」

「還有就是設立學校,我在清河鎮的時候開設過一所小學,請鎮上的三老和會計算的倉吏教授七到十歲的孩童學習識字計算,全國三十六郡八百餘縣數萬鄉鎮,分別在鄉鎮設立小學,在縣城設立中學,在郡城設立大學,在咸陽設計京師大學堂,聘請百家方士中熟悉熟讀典籍品德高尚的名士作為教授,小學三年為一期,教授識字和計算,中學兩年為一期,教授經史子集和禮儀,大學兩年為一期,主要學習治國方略和君子六藝,然後從大學之中擇優錄取一部分進入京師大學堂再學習兩年的律法和政務處理,小學畢業可任鄉吏,中學畢業可任縣吏,大學畢業可任郡吏,而京師大學堂合格的學生,可充入吏部任郎職,作為我大秦後備官員,然後淘汰更換掉如今郡縣之中怠慢無作為的官員……」

「書局,和編撰史書差不多,不過就是整理百家理論,編撰對於民生社稷有用的書籍,比如栽種、嫁接、畜牧、開礦、冶煉、修路、修渠以及介紹山川地理、人文風俗、測算天時陰晴等各種書籍,還有詩書禮樂、法令律令,製作工具、烹製美食等,同時書局還負責編撰和規範小學、中學、大學等學校教授的內容,力求全國統一教材,而這些書籍編寫出來必須經過監管署衙認可之後才可以印刷出來通傳天下……」

「如今科學院研究了許多東西,但很多因為人手問題無法推廣,因此還可以設立工學院和農學院,以此培養大批精通農業栽種、畜牧養殖、工具製造、水渠修建、架橋修路、金屬冶煉等類型的匠吏,安排到郡縣任職,以此快速推廣科學院的成果……」

陳旭咕嘟嘟一口氣把茶水喝光之後這才歇了一口氣說:「陛下,一旦這些全部落實完成,百家門徒自然就會被分化疏散,有了穩定的工作就不會整日無所事事,而這些人所做的工作,也將會對我大秦將來的發展起到極大的推動作用,如今我大秦無論官吏都還是推薦和舉薦,並沒有一個嚴格的標準,學校的設立則會規範官吏的任用,京師大學堂就設在咸陽,每次考試陛下也能通過學子的策論判斷優劣而委派不同的官職,而且各郡縣的官員也要採用五年或者八年輪換一次,考核落後或者年邁昏庸者將其淘汰,換上年輕有為的官員,只有這樣我大秦從朝堂到地方的官員才會有活力……」

房間裡很安靜,靜的只能聽見幾道沉重的呼吸。

秦始皇、李斯和馮去疾三人都聽的目瞪口呆,全都直勾勾的看著陳旭不斷開合的嘴巴。

陳旭說完之後足足過了兩分鐘,秦始皇才猛的拍了一下案桌臉色激動的站起來:「清河侯果然思慮與眾不同,這些計策如果都安排妥善,整日擾亂的百家方士必然安穩下來,堵不如疏,此策必然奏效!」

「清河侯,某還有一個疑問!」馮去疾此時也回過神來。

「馮相請說!」陳旭點點頭。

「某也認同清河侯的分化之策,但這些一旦安排下去,必然還要修建大量的樓堂館舍和發放官秩,這是一筆極大的開銷,如今我大秦糧食到處捉襟見肘,恐怕承受不起!」馮去疾臉色嚴肅而認真,他如今管理六部,一旦皇帝同意陳旭的策略,後面的安排到時候還得他去親自搞定,也就是說陳旭只是動動嘴,但跑腿的都是他。

「呵呵,的確,但馮相其實不必太擔心錢糧問題,因為這些事情可以分為幾步慢慢去安排,而且馮相不要忘了,我大秦有數十萬商賈,這些人可是很有錢的!」陳旭笑著說。

秦始皇和馮去疾兩人眼睛同時一亮。

嘗到了一萬套馬卒裝備的好處,秦始皇如今對於不花錢撿裝備已經有些上癮了,因此迫不及待的說:「莫非清河侯也能通過商賈來安排這些事情?」

陳旭點點頭說:「官秩可能不行,但至少樓堂館舍這些可以讓商賈來籌備,還是如同上次約法三章一樣,鼓勵各郡縣的商賈籌辦學校,然後每年給予這些商賈的家族一些學生名額,允許他們家族後輩入學校學習,畢業之後和普通學子一樣可以委任官吏,這其實還是借雞生蛋的策略,我想即便是沒有直接的利益好處,他們還是會比較踴躍參加的。」

「非是踴躍參加,他們一定會打起來!」馮去疾冒出一句。

「清河侯,你為何要如此為商賈正名?」李斯突然站起來。

「李相何出此言?商賈如何?」陳旭冷冷的看著李斯,雖然年幼但氣勢卻毫不示弱。

「商賈從來都是低賤之民,不事生產,不事勞作,買入賣出魚利百姓,從上次籌辦馬卒裝備開始,你便一直不斷為其善言,你可知商賈歷來只重金錢利益而忽略律令,時常投機取利,一旦允許這些商賈後輩進入朝堂,我天下士族還有何地位臉面可言?」李斯疾言厲色的說。

「是臉面重要還是我大秦江山社稷重要,商賈固然重利,但歷來卻是最為安分之人,相反只有李相口中的士族,才是我大秦如今動盪的原因,百家方士整日在咸陽上躥下跳,才使得朝堂民間混亂不堪,不然李相又何必今日出焚書之策,我陳旭出山輔佐陛下從未有過半分私心私利,相反李相你攛掇陛下焚書,難道真的是為了大秦社稷和江山安穩?我大秦重法日久,法令律條嚴苛無比,三皇五帝傳承下來的仁德,商周士族秉承的禮義,在李相眼中皆都不如一條法令重要,天下百姓具都是炎黃子孫,如豆生田畝開枝散葉,百姓商賈,士族公卿本應同氣連枝,但律法卻如此森嚴壓制商賈百姓,請問李相有何臉面去祭拜祖宗,難道你要告訴我華夏曆代先祖,你把自己的族人都打壓的喘不過氣來嗎?而一旦焚書令一出,毀滅先賢典籍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必將讓陛下背上千古罵名,你李斯又有何臉面身居左相之職,位居公卿之首!」

陳旭最後幾句話如同寒冰,近乎於一種怒斥。

今時今日,因為焚書的原因,他已經再也不想隱忍下去。

「你……你……清河侯,你太過分了!」李斯也忍不住大吼。

「哈哈,某過分麼?今日諸生擾亂咸陽,就是你一手造成的,你為一己之私卻讓陛下陷入不義之地,當初你還是呂不韋府中一員小吏,給陛下上諫逐客書之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如今身具高位,便打壓天下寒門士子,幸虧陛下未曾受你蠱惑,不然諭令一出,天下必然大亂,方才你還要陛下再下一道諭令,斬殺所有不願焚書之人,如今南北未靖,六國之地依舊動盪不安,不願事秦者大有人在,莫非你聽見看見卻自當未見,如那掩耳盜鈴之徒乎……」

「清河侯息怒,此乃紫宸殿,莫要大聲喧嘩!」馮去疾也看出陳旭是動了真火,趕緊站起來勸解。

俗話說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馮去疾平日低調隱忍,雖然與李斯並不和,但也卻從來都不會撕破臉皮,但陳旭卻不同,此時看起來就像一個二愣子,要是左相和如今在朝野都名聲如日中天的清河侯在皇帝面前打起來,這個消息傳出去,也必然生出許多禍患來。

而看著兩人如此大發雷霆的爭吵,秦始皇坐在椅子上反而臉色平靜下來。

「陛下恕罪,臣失禮了!」陳旭拱手行禮之後坐下來不再說話。

李斯也默然坐下去,面孔扭曲鬍鬚和眉毛不停的顫抖,看得出來被陳旭這一通亂罵已經有些魂不附體。

「三位愛卿暫且退去,朕想安靜一下!」沉默許久之後秦始皇發話。

「臣告退!」

三人一起站起來躬身行禮之後退出紫宸殿,在宮人的引導下走出皇宮,而在皇宮門口,李斯和陳旭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各自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而落在最後的馮去疾目送陳旭和李斯上車離開之後,這才悠悠的長吐一口氣,然後慢條斯理的走向自己的馬車。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02
第433章 歷史的攪屎棍

焚書的動盪雖然在皇帝親自出面解釋之後暫時消停下去。

但後遺症卻並未完全消失。

所有散去的百家方士皆都聚集在曲園雜舍之中暗中猜測,同時也在等待皇帝所說的要邀請名士入朝參議重大政務的事情。

後世有句話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其實歷朝歷代讀書人造反就從來沒有成功過。

但是文人造反不行,禍亂國家確是一把好手。

後世好多如日中天的朝代都是被文人禍禍倒塌的。

比如眼下的情況,李斯要打壓百家門派讓法家勢力一家獨大,而百家門徒自然不甘就此引頸受戮,因此必然要反抗。

曾經的江湖三大門派,儒家不受重用,墨家已經分崩離析,黃老門徒本就一盤散沙無法形成統一的格局。

因此就沒有任何人來遏製法家的不斷壯大和崛起。

如若此次焚書令真的成功,大秦將再無百家門徒的立錐之地,就像陳旭所知的結局,諸子百家的許多代表人物被坑殺,被逮捕,被流放邊荒之地,諸生四散而逃遠離咸陽,由此一個盛世帝國開始走下坡路。

但不過這次的焚書令和歷史上的記錄出入很大,至少時間上提前了好幾年,而且還出現了一個轉折,因為秦始皇遇見了陳旭。

除開陳旭這個歷史的攪屎棍憑空出現之外,秦始皇也還沒有追求長生不老到瘋狂的地步,也還並沒有昏聵到被李斯一說便同意的地步,最主要的是,這次沒有那些騙子術士的出現,讓秦始皇的怒火還未達到抑制不住的地步,而陳旭趕去皇宮還算及時,阻止了焚書令的發出。

而因為陳旭在朝堂之上反駁李斯焚書的事情,也讓陳旭在方家術士中的地位突然間就拔高了許多,由此也都猜測今日皇帝能夠出宮來破天荒的親自現身解釋不會焚書也和清河侯有關,因此聚在一起很多也在不斷的討論清河侯。

陳旭坐著馬車回到報館,此時報館的一群人也都引頸待望了許久,看見陳旭回來,陳平和丘乘等人一窩蜂的湧上來打聽情況。

陳旭卻什麼都沒說,只是讓人把荀子的《勸學》和《臣道》兩篇找出來,然後盡快排版之後放置在百家言論的板塊之中。

「侯爺,要把《辯土》和《申時》兩篇農家策論撤掉嗎?」陳平小心翼翼的對坐在椅子上發呆的陳旭拱手問。

「嗯,關於焚書之事鬧的太厲害,如果繼續鬧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李斯乃是荀況門徒,我們便把荀況的文章發出去,他不是要焚書麼,那麼百家著作也包括荀況的書籍,這種欺師滅祖之事必然會受到激烈的抨擊,同時在頭版發出徵集抵制言論,要有理有據,我們要阻止此事,最好的方法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要讓李斯承受不住這種壓力!」

「侯爺,李斯權勢滔天,如果百家抨擊的太厲害會不會適得其反?」陳平略有些擔心。

「哼,他自然是不會輕易罷手,只要李斯在位一天,法家的地位便穩固如山,朝堂上有一大群的法家門徒在不斷為其搖旗吶喊,我如今勢弱,只能另闢蹊徑來對抗,只有將李斯徹底搬倒,我許多的改革措施才能逐漸推行,如今陛下已經明確說不會焚書,因此我們佔據絕大優勢,趕緊去做吧,明早之前報紙要印刷出來散發出去,對了,前些天讓你安排人找的小報童找了多少?」

「回侯爺,已經找到了三十多個,全部都是十歲左右的乞童,統一的背包、馬甲和胸牌也都製作完成,保證明天不會耽誤報紙的售賣。」陳平趕緊說。

「那就好,這些乞童五人一組,每組安排一個幫工負責照看和收錢,不要被人搶劫錢財和受傷!」

「侯爺放心,只要掛上科學院的胸牌,恐怕咸陽還沒有人有這麼大的膽子搶劫!」陳平倒是很輕鬆的笑著說。

「去吧,報紙排版完成就開始印刷,今夜都不要休息,還有,注意火燭和安全……」

陳旭叮囑幾句之後返回科學院,叮囑所有人不能靠近辦公室,然後拿出紙筆開冥思苦想。

而此時的皇宮之中,秦始皇臉色平靜的依舊坐在紫宸殿中。

方才陳旭對著李斯一頓臭罵,看得出來陳旭在焚書之事上的確反應激烈,也就是說清河侯是在用這種激烈的方式表達對李斯的不滿,而且秦始皇也明白,陳旭大部分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焚書令一出,毀滅先賢典籍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必將讓陛下背上千古罵名……」

陳旭的厲聲呵斥之聲猶言在耳,依舊還在秦始皇的腦海中迴蕩。

「李卿啊李卿,此事讓朕該如何處置!」獨坐許久之後秦始皇嘆了一口氣站起來,神情略有些鬱悶的走出大殿,準備去後宮散散心。

李斯作為他的左膀右臂,輔佐他足有二十年,從呂不韋府中的書吏變成郎職開始,然後上諫逐客書之後提拔為長史,再到廷尉,再到丞相,這些年一直兢兢業業,提出的許多建議都符合他才的胃口,也因此逐漸得到重用,可以說在統一六國的過程中,李斯功不可沒。

今日陳旭當面大罵李斯,明言李斯已經不能位居左相之位和上卿的尊爵,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臉,而且是當著皇帝和馮去疾的面,這明顯是已經撕破臉面,如果此事一旦傳出去,兩人日後必勢成水火根本無法平靜相處。

作為新崛起的貴族,陳旭第一次怒火的發洩對象,竟然是當朝左相,這是秦始皇萬萬沒有想到的。

而陳旭如此做法秦始皇也大致能夠猜到幾分,那就是陳旭在用這種態度表明他的立場,而且也在向他這個皇帝做出一種姿態,新舊兩個貴族之間皇帝必須選一個。

罷李斯的丞相職,秦始皇眼下肯定是無法做出決定的,除非李斯突然老死或者病死了,那另當別論。

但在這件事上如果沉默置之不理,陳旭也必然不會滿意,而一想起陳旭的身份,秦始皇更加的鬱悶,一路走一路使勁兒揪鬍鬚。

自從陳旭兩年前突然因為紫雲仙茶而名聲鵲起,猶如一陣狂風瞬間便名聲傳播整個大秦,而巡遊東南一趟,無論是太乙神雷還是陳旭給他的書信亦或是那個錦囊,都讓秦始皇確認陳旭就是仙家弟子無疑。

而陳旭入咸陽以來,所作所為都奠定了他與眾不同的身份和地位,無論是煉製鋼鐵改良馬具兵器,還是上書三省六部的策略改制朝堂,加上貨幣改革、錢莊、報紙、活字印刷、瓷器、酒樓,樁樁件件皆都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事物,短短幾個月就改變了無數人的生活,甚至還包括皇帝自己,自從三省六部改制以來,他猛然發現自己輕鬆了許多,再也不會為朝堂之上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感到憤怒和無奈。

因此陳旭必須要好好安撫,一旦陳旭不滿意回伏牛山隱居去了,皇帝期待的一切就會戛然而止。

秦始皇一路沉思,進入後宮遇到正帶著妃子和兒子在後院賞花踏青的公子扶蘇,看見秦始皇面沉如水一臉不高興的走進來,頓時都停下嬉鬧,宮女內侍都跪滿一地迎接。

扶蘇趕緊帶著家人上前行禮。

「兒媳拜見父皇!」扶蘇的妃子也是一個風華正茂的美貌女子,身邊還跟著一個六左右的孩童,長的眉清目秀。

「孫兒拜見爺爺!」小孩兒也很有禮貌恭恭敬敬的行禮,不過臉上身上到處都是泥土,剛才還在地上和幾個身穿內侍服侍的少年宮人正趴在地上不知道在玩啥。

「你們怎會在此?」秦始皇此時心中鬱悶,語氣也略有些生硬。

「今日天氣晴朗,兒臣帶著子嬰來陪母妃踏青賞花,母妃因為有些睏乏就提前回寢宮休息去了,兒臣也正準備回宮!」扶蘇趕緊拱手說。

「嗯,你們繼續玩樂吧,朕去看看你母妃!」秦始皇點點頭準備離開。

「父皇為何看起來如此悶悶不樂?」扶蘇猶豫了一下問。

秦始皇捋著鬍鬚微微沉吟一下說:「今日諸生擾亂之事你可知道?」

「兒臣知道!」扶蘇回答。

「嗯,陪朕走走,說說你的看法!」秦始皇大袖一擺慢慢往前走去,扶蘇也不敢怠慢,趕緊跟了上去。

很快二人來到花園一處偏僻之處,除開四周跟隨護衛的玄武衛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人。

「兒臣聽聞今日早朝,左相上奏要求父皇焚書,散朝之後消息傳開,這才有百家門徒聚集咸陽宮!」等秦始皇站定之後,扶蘇輕聲說。

「嗯,既然你專門再此等候,一定是有話想對朕說,焚書之事你認為如何?」秦始皇臉色平靜的問。

「兒臣以為不可,今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百家門徒齊聚京師皆欲報陛下,但朝堂皆重法繩之,焚書令出,諸生必亂,兒臣恐天下不安,望父皇明察。」扶蘇恭恭敬敬的說完之後看著秦始皇。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02
第434章 一碗水端平

秦始皇沉默許久之後嘆口氣:「我大秦六代先王皆重法繩,民夫走卒各有所令,費時百年方才將我大秦治理成為能夠抗衡中原諸國的霸主,朕也是在數輩先王的積累之下才有掃滅六國的武功,時至今日,七國歸一天下初定,但無論朝堂還是民間皆都擾亂不安,百家各頌其理,各散其言,如今之法令,一出關中皆都推行不暢,李相數次與朕言,亂我大秦者乃諸生也,需要嚴苛律令奢制百家言論,才能法令通暢,但朕一直猶豫未決,所擔心者,也是恐天下不安,但今日在朝堂之上,清河侯欲開設報館印製報紙散發天下,因此奏請朕出台律法限制民間私自刻印報紙,免得被不軌之徒利用,因此李相也就順勢上奏,提請焚燒詩書和百家典籍,卻不想引起朝堂混亂,不光諸多公卿反對,消息傳出朝堂之後,諸生也匯聚朝議大殿之外,方才清河侯和李相兩人在朕的紫宸殿爭吵不休,朕因此而苦惱!」

「李相和清河侯吵起來了?」扶蘇長大嘴巴愣了許久。

「是啊,李相乃是朕的肱股之臣,於我大秦有大功勞,朕不能廢,而清河侯還是朕安排你去清河鎮請來咸陽的,身份莫測,更加不能妄動……唉……」

秦始皇今天嘆的氣比當秦王以來的任何時候都要多,以前只要是他想辦的事,一言而決如雷霆風暴,唯獨這件事,讓他感到自己這個皇帝當的有些憋屈,竟然左右為難。

「朝堂之事兒臣已經聽聞,清河侯必然是因為阻止李相焚書才會如此激動,父皇,清河侯乃仙家弟子,素有奇謀,乃異人也,非是李相和兒臣這種凡夫俗子可以揣度,既然清河侯阻攔,父皇還是要妥善處置,因此兒臣建議暫時不要再提此事,剛好馬上又要出兵河南,此事拖延一段時間看看李相和清河侯如何應對,父皇再拿主意不遲!」

「唔,皇兒所說不錯,看來是朕太著急了!」秦始皇臉色略微舒緩的輕輕點頭,然後轉身往回走,很快再次來到方才一群人玩樂的地方,看到子嬰和幾個十三四歲的宮人又趴在地上大呼小叫玩的不亦樂乎

秦始皇擺擺手,一群宮女和扶蘇的妃子也沒敢出聲,秦始皇悄悄的走到旁便看了幾眼,發現一群孩子正在地上彈著幾顆彩色的玻璃小球。

「子嬰,你們玩的是何物?」秦始皇沒看懂,忍不住好奇的問。

子嬰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幾個小宮人嚇的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來,給皇爺爺看看你手上拿的何物?」秦始皇此時心結略微鬆解,竟然破天荒的蹲下來。

「子嬰,快給皇爺爺看!」扶蘇的妃子趕緊吩咐。

「皇爺爺,是玻璃球!」子嬰張開沾滿泥土的手,手心裡有一顆藍色的小球。

秦始皇拿過來仔細看了一下,半透明質地,裡面似乎還有些氣泡,指頭大小圓溜溜的,看起來如同一顆寶石,不過這種東西秦始皇見過不少,是陳旭在科學院研製的琉璃器物,但如此光滑圓整秦始皇還是第一次看見。

「告訴皇爺爺,這是何處得來的?」秦始皇把珠子還給子嬰。

「皇爺爺,是五姑姑帶我去清河侯府玩耍,清河侯送與我的,然後還教會我如何玩耍,此物甚是好玩,在平坦的泥地上挖個小坑,然後畫個圈……」

一說到打彈珠,子嬰就馬上興奮的忘乎所以,渾然忘記了自己的皇孫身份,又趴到地上開始給秦始皇演示如何玩耍,秦始皇也饒有興趣的在地上撿了一顆玻璃珠子,陪著子嬰玩了起來。

自從陳旭在宛城用一擊太乙神雷斷了秦始皇長生不老的想法之後,秦始皇回到咸陽在皇宮悶了幾天,將所有煉丹煉藥的術士都趕出了皇宮,從此不再吃那些稀奇古怪的仙丹,因此每天散朝之後空閒的時間多了許多,如今三省六部改制之後,他的批閱奏章的工作壓力減少了一大半,因此閒暇更多,幾乎每天都要來後宮轉轉,而且大部分夜晚都會在幾位喜歡的妃子寢宮留宿,這也讓後宮最近熱鬧多了,白天很多嬪妃都會穿的花枝招展出來溜躂,希望能夠碰上皇帝,然後被寵幸一晚,如果能夠懷孕甚至誕下一位公子,則母憑子貴,身份自然也會水漲船高,吃穿住用皆都華美豐盛許多。

因此皇帝來後宮花園的事情很快就被一些宮女內侍傳了出去,很快一個個穿著薄透春裙花枝招展的嬪妃從四面八方的宮殿之中接踵而來,然後一個個都站在十多丈之外圍觀皇帝像個小孩子一樣蹲在地上,滿手沾泥陪著孫兒彈玻璃彈子。

幾局之後,秦始皇感覺心中的鬱悶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這才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來,一直站在旁邊觀看的扶蘇趕緊上前扶了一把。

但秦始皇卻擺擺手說:「勿用攙扶,朕還沒到老態龍鍾之時!」

「父皇說的是,皇兒也發現父皇的身體似乎比去年好多了!」扶蘇笑著退到旁邊。

「嗯,朕也覺得,蹲在地上這麼久站起來竟然沒覺得頭眼昏花,而且最近幾個月吃睡也都安寧無比!」秦始皇笑著說。

「母妃也是這麼說,最近兩個月,母妃的身體也好了不少,方才還在這裡玩了近一個時辰才回去!」

父子兩個說完之後互相看了一眼,秦始皇臉色恢復平靜點點頭說:「這一切看來都和清河侯教授的飲食養生之法有很大關係,皇兒,你帶一些賞賜之物去一趟清河侯府,讓他知道朕的心思!」

「是,父皇!」扶蘇趕緊拱手,微微躊躇之後接著說,「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相求!」

「說罷!」秦始皇點頭。

「皇兒想請清河侯做子嬰的老師,日常能夠聽其教誨,也能跟隨學一些治國之策!」

「唔~孫兒也的確到了該進學的時間。」秦始皇略微沉吟之後點頭,「此事朕准了,既是拜師,禮不可廢,要備一份重禮以示誠心!」

「父皇放心,孩兒一定會備一份厚禮!」扶蘇鬆了一口氣趕緊點頭。

「去吧!」秦始皇擺擺手,扶蘇帶著妃子和子嬰行禮之後告退。

秦始皇這才看著四周鶯鶯燕燕圍觀的一群嬪妃,忍不住臉皮輕輕的抖了一下,然後大袖一擺轉身直接走了。

他決定回自己的寢宮去刷封神榜!

何況安排皇子安撫了清河侯,也還需要派人去安撫一下勞苦功高的左相李斯。

皇帝不好當,在兩個肱股一樣的大臣面前,這一碗水暫時還是要端平才行。

……

二月過半,天氣已經非常暖和。

趙高府中。

院子裡花紅柳綠,杏樹桃樹皆都嫩葉舒展,花已落盡,枝葉間已經膨出星星點點的綠色果實。

志得意滿的趙高和幾個禮部的大官正坐在院子裡賞花品茶,一群美貌的舞姬穿著薄透的紗裙正隨著琴瑟翩翩起舞。

「趙大人,再過半月又是上巳節,恐怕我等要提前做好準備,今年或許會不一樣!」滿頭白髮的奉常鐘離廣一邊賞舞一邊說。

「不錯,陛下要在上巳節之後發兵河南,準備收復河南之地,到時候需要告祭太廟,還要占卜凶吉,這些事繁瑣無比,還需要提前做好準備,免得到時候忙亂!」另一個身材矮胖的老者也點頭說。

「即為戰事,需要太牢祭祀,吩咐太宰選最強壯的三牲好好飼養,這些早有定例,勿用如此小心!」趙高慢條斯理的喝著茶說。

「趙大人說的不錯,今日春暖花開,正是賞花觀舞的好時間,勿要談論公事!」面容清瘦鬚髮花白的宗正說話。

「說的是,今日朝堂之上李相要求陛下發佈焚書令,鬧得淳于越也被罷官去職,諸位怎麼看?」另一個身材頗為魁梧的老者點頭。

「某以為,李斯這是跋扈到失去理智了!」胖老頭兒的皺起眉頭。

「李斯此策不通過則罷,如若陛下真的發下諭令,李斯必受士族唾罵,今日在朝堂之上被淳于越罵的狗血淋頭,陳年老賬都翻出來,天下儒生皆都是這種臭脾氣,當初為置郡縣,李斯就得罪了滿朝文武,如今再得罪天下士族,只怕死後墳墓都要刨出來鞭屍!」

「老夫就是怕他連鞭屍的機會都沒有,莫非諸位忘了衛鞅的下場,李斯正在走衛鞅的老路,如今權勢在手得意忘形,一旦失勢必下場淒慘!」鐘離廣冷哼一聲。

「人多嘴雜,我等還是不要談論是非,好在陛下親自出面解釋,化解了諸生之亂……」

「今日之亂,說起緣由還是清河侯的這份大秦都市報引出,我倒是覺得這份報紙非常不錯,充滿新奇趣味,如若真的每旬能夠出一期,日後也多出來一樁消遣之物!」

「老夫也如此認為,但清河侯上書廢三公九卿置三省六部,讓我等身份平白落魄一截,老夫猶自很不服氣!」

「太僕不服氣又如何?陛下改制誰敢不從,何況清河侯的身份……」

一說到陳旭的身份,喝茶看戲的一群半拉子老頭兒幾乎都不說話了,而趙高也臉色變得陰沉。

「老爺,四郎從宮中回家,言說有要事請老爺去書房!」趙高府上的管家急匆匆而來在趙高耳邊耳語幾句。

趙高點點頭站起來說:「諸位暫坐,某有事去去就來!」

「趙大人請便!」幾個禮部的官員都站起來行禮。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02
第435章 衝突和較量(5K加更,求月票)

趙高走進自己的書房,穿著宦官服飾的趙柘已經等在裡面。

「這麼急回府找我何事?」趙高語氣不太爽快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問。

「爹,方才我在宮中聽宦者說陳旭與中書省李丞相在紫宸殿吵起來了!」趙柘趕緊說。

「吵起來了?」趙高愣了一下,臉色變得略有些古怪,沉吟了一下問:「他們吵什麼?」

趙柘搖搖頭說:「孩兒當時不在,那個通報的宦者也隔的有些遠,聽不太清楚,但聽陳旭的聲音很憤怒,似乎有辱罵李相,還呵斥李相不該身居左相和上卿職位……」

趙柘把宮中聽到的言語仔細講了一遍,然後小心翼翼的說:「爹,此事孩兒覺得可以做一些文章,因此便急著回來稟告!」

趙高撚鬚點頭:「柘兒,這件事做的很好,陳旭乃是我趙家的生死仇敵,一日不除,我趙家便一日不得安寧!」

「爹,那我們該怎麼辦?」

「不急,此事要打聽清楚才行,李斯如今執掌中書省,權傾朝野,除開陛下之外無人可以撼動,而陳旭身份特殊,所有人都對他小心翼翼,所謂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不管誰最後勝出必然有一個要倒台,老夫也正好從中漁利,此事你回宮之後仔細打聽,對了,上次與你說的事可有眉目?」

「爹,陳旭最近不怎麼去後宮,五公主倒是隔三差五的出宮去清河侯府拜會,孩兒已經密切叮囑照看華玉宮的宦者時刻監視五公主的動靜,如果哪天有機會,可以將陳旭勾引去五公主的寢宮……」

「愚蠢!」趙柘話還沒說完,趙高便怒氣衝衝的將他的話打斷,「你這不是在害他,而是在幫他,皇帝早就想把五公主嫁給陳旭,賜婚之事早已傳的沸沸揚揚,一旦陳旭迷亂之下與五公主行淫亂之事,陳旭必然不再推脫答應迎娶五公主,而皇帝也會順水推舟玉成好事,一旦陳旭成為了真正的皇親國戚,我再想動他越發困難!」

「那……那怎麼辦?陳旭現在去後宮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們也就越發不容易掌控機會!」趙柘焦急的說。

趙高手指輕輕的扣著桌子,篤篤篤的響了半分鐘之後才一字一句的說:「不,他一定會去的,老夫身為禮部令,掌控宗正署,皇家子女的嫁娶都必經我手,陳旭不願意娶五公主,老夫可以再給皇帝上奏書,把通武侯王賁的女兒,如今的青寧公主賜婚給陳旭!」

「啊?!」趙柘蒼白的臉頰變得有些猙獰和扭曲。

「哼,怎麼,你對那王三娘子還有非分之想?」趙高冷哼一聲,看著兒子身體微微哆嗦的樣子,知道這件事又戳到了兒子的痛處,於是臉色變得略為柔和的說:「柘兒,你現在的身份已經再無娶妻生子的機會,但大丈夫可以無妻,但不可無勢,爹會慢慢給皇帝進言將後宮的內侍宦者全部都換成閹人,一旦將這些閹人全部掌控,後宮所有嬪妃宮女和公子公主都在你的監視之下,甚至還包括皇帝,如今後宮如此多的女人,皇帝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這種日日夜夜的歡愉,一旦皇帝殯天,就是你我掌控朝野的機會,而陳旭和李斯互相爭鬥辱罵,這個機會老夫豈肯放過,你回宮去繼續監視,餘下的事暫時不需要你操心,爹自然會安排好!」

「是,孩兒這就回宮去!」趙柘只好答應。

「還有一件事,仔細打聽上次清河侯是如何為青寧公主治病的,這其中必有隱情!」趙高站起來說。

「爹,孩兒已經暗中打聽過了,當時房中只有陳旭和兩個侍女,但那兩個侍女卻一直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透露……」趙柘為難的說。

「兩個小侍女而已,而且還是從宮外帶進去的,隨便引到一個地方恐嚇一番就會說出來,何況王青袖並非陛下所出,死活根本就不會太在乎,區區一個民間的宮女,死了更不會有人過問,這種事還要爹教你嗎?」趙高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

「爹,孩兒知道該怎麼做了!這就回宮去辦理!」

「嗯,去吧!」趙高揮揮手,趙柘便退出書房匆匆離開,而趙高再次坐在榻上沉思片刻,拿出紙筆寫了一封信,喚管家進來。

「把這封信送往李相府上,就說本令邀請李相三日後參加春宴!」

「是,老爺!」管家接過書信離開,趙高這才慢慢騰騰的去後花園繼續喝茶賞舞。

……

第二天一早,陳旭起了個大早床,在一群侍女的伺候下穿衣洗漱,吃完早飯匆匆趕往報館。

經過一夜的趕工印刷,新版的大秦都市報雖然只印刷出來一千三百份,但堆起來也是好大幾捆,分別捆紮整齊放在七輛馬車上,而印刷室中數十個工匠還在加班加點繼續忙碌的印刷,平均每兩三分鐘就有一份報紙被印刷出來。

三十多個十歲左右的乞童,有男有女,幾乎都是又黑又瘦營養不良的樣子,但頭髮梳理整齊,穿上背後印製有大秦都市報館的統一藍色馬甲之後,看起來也精神了不少,不光如此,每個人還斜背著一個麻布製作的挎包,裡面插滿了摺疊好的一份份報紙,胸前還掛著一個小木牌,上面寫著編組和名字!

陳旭來的時候,陳平等一群報館的秘書編輯和幫工全都早已到齊,所有報童也都準備妥當在院子裡列隊站的整整齊齊。

「參見侯爺!」看著陳旭的馬車駛進院子,所有人都趕緊一起躬身行禮。

「免禮!」陳旭擺擺手下車,眼光掃過陳平這些熬夜熬成了兔子眼的報館領導,然後把眼神落在三十多個報童身上,十分滿意的點頭說:「嗯,不錯,準備好就出發,儘量在上朝之前把報紙售賣散發出去!」

「是,侯爺!」陳平和付安丘乘等人頓時激動的轉過身開始安排。

「一組往城東,售賣位置在清河園附近。」

「二組往城南,售賣位置在流觴園附近。」

「三組往城西,售賣位置在宗山別院附近。」

……

「六組七組往城中,售賣位置在華夏錢莊附近!」

「出~」

沿街售賣的路徑和地點早已安排好了,此時陳平仍舊再次大聲叮囑了一遍,隨著一聲令下,早已知道自己分組的一群報童都紛紛爬上各組的馬車,五人一組,由幫工帶隊,所有幫工身上也都穿著印有華夏都市報統一標誌的藍色馬甲。

「駕~駕~」

隨著車伕揚鞭,七輛馬車很快就駛出報館的院子。

「侯爺,我太激動了,報紙一出,今日咸陽必然風起雲湧!」陳平激動的滿臉漲紅。

這份報紙上不光登載有各種新聞和奇聞異事,農耕種植,小說故事,百家言論,這些板塊的每一篇文章都會註明撰寫人的名字,而且還在首版最醒目的位置登載有投稿地址以及各個板塊的小編、責編以及都市報主編、秘書的名字,也就是說陳平、付安、丘乘、計通、龐雀等人也都會因為這份報紙很快名滿咸陽,而數月之後,隨著報紙被人帶往其他地方,這些人的名字也必將響徹整個大秦。

這是丘乘付安計通等一群流落咸陽落魄不堪的文士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

「不要激動的太早,恐怕這幾天你們會忙的吃不好睡不好,趕緊去督促加緊印刷,同時整理稿件籌備第二份報紙,一樣要求嚴格謹慎新奇有趣……」陳旭笑著說。

「侯爺,即便是三天三夜不吃不睡我等也絕無怨言!」一群編輯都興奮不已的嚷嚷。

「好了,辦報是一個長期而繁瑣任務,天下可登載之事多如牛毛,每一篇稿件街都要反覆斟酌精心修改,切不可有半分差池,這不僅是你們的任務,也是我大秦能夠國泰民安的一個重要舉措,各位不要忘記,昨日諸位才被陛下賜予官職,你們如今都已經是大秦官吏,因此必須摒棄往日一切對大秦、對朝堂的不滿情緒,審理任何稿件都不要帶有太過主觀的情緒,既然是暢行天下的言論,力求公正公平不偏不倚,要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來正確省度所有稿件,唯一一點要注意,那就是一切為了我大秦的安危為己任,任何稿件都不允許出現禍亂民間和朝堂的言論……」

陳旭老調重彈又密切叮囑一番之後,陳平等人這才都強忍著激動的砰砰亂跳的心各自轉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如同打了雞血一樣開始興奮的工作起來。

看著所有辦公室裡面熱鬧紛紛的情形,陳旭忍不住臉皮抽抽了幾下。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這些所謂的百家名士,也皆都是為功名利祿而來,其中真正甘受貧苦專心做學問教化萬民的,恐怕一個都沒有。

也就是說,歷春秋到戰國,諸子百家不斷崛起,利用思想和言論投其所好不斷蠱惑諸侯征戰,進而也催生了兵家、法家、儒家這些更加順應潮流的理論,禮崩樂壞的結果就是士族正在形成一個新的權貴階層,逐漸代替和填補諸侯貴族的地位,真正的古貴族已經開始走向消亡。

陳平如此,付安計通等人也如此,天下讀書識字的百家門徒也是如此,都想通過自己的學問謀求更大的利益和權力,而要穩固自己的權利,就必須把其他的門派都踩下去。

這就是法家門徒李斯昨天想幹的事,而且他也一直都在幹這件事。

昨日的變故,就是言論自由和思想統一這兩個互相對立的集團在激烈交鋒,繼而出現的就是壓迫和被壓迫之間的抵抗和戰爭。

而這兩個敵對勢力一直在人類歷史發展的長河中不斷交手,只不過隨著人類文明的逐漸交流和融合,這種博弈的範圍也變越來越大,從諸侯到諸國,然後擴大到整個地球人類,最後形成東西方兩個涇渭分明的敵對勢力,這其中既有文明的差異,也有哲學和思想層面的對立,其實更多的是文化的互相不認同,就和眼前諸子百家和一家獨大的法家勢力之間的較量,雙方或者多方互相不認同對方的理念,必然會發生劇烈的衝突和較量。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後世毛大爺曾經說過: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而作為一個後世穿越而來的攪屎棍,陳旭的內心是矛盾的。

如果法家勢力獲勝,中國歷史必然再一次演繹同樣的過程,華夏將在大秦的統治下出現一次文明大崩潰,百家先賢遺留下來的文化瑰寶將被付之一炬,造成後世數千年甚至上萬年的文明陣痛。

而如果百家勢力獲勝,各家言論互相攻擊打壓,必然造成國家的混亂,大秦帝國也必然無法長久,最後有可能分崩離析再次形成諸侯割據的狀態,華夏也再次陷入無休無止的內戰之中。

因此在處置法家和諸子百家這場史無前例鬥爭中,陳旭其實是懵逼的。

受後世各種言論的影響,似乎中華應該是有百家爭鳴的氣象才對,那才顯的出盛世繁華,而春秋時期也屢屢被無數歷史學家和思想家拿出來大書特書,深刻的挖掘這個百家繁盛的時代到底是怎樣出現的,怎樣會突然爆發出如此燦爛輝煌的思想和哲學的文明,怎麼會突然誕生老子孔子這些幾乎被尊為聖賢的人物。

但春秋至戰國直至眼下的大秦,百家數百年的較量下來,也只有法家能夠最終完成華夏一統的局面,無論是儒家也好墨家也好甚至是黃老學派也好,這些門徒雲集的學派都無法完成這個任務,如果沒有法家,可以說如今的中國仍舊是一盤散沙,依舊處於諸侯征戰的局面。

而如果大秦任憑李斯這種純粹的法家門徒繼續操控,大一統的局面也並不能長久維持下去,這就像一盤菜,蔥姜蒜芥油醬醋各種調料都被丟棄了,只放鹽,而且要放一罐子鹽,時間長了最後的結局就是吃菜的人要被齁死。

因此要在不破壞百家理論的基礎上建立一個繁榮強大的國家,要平息法家和百家之間這種你死我活的劇烈鬥爭,必須另闢蹊徑,找到一條兼容百家和法家的理論方法,才能讓華夏燦爛的文明能夠繼續輝煌延續下去。

但這個方法陳旭還是近乎於兩眼一抹黑,雖然以前也有過各種各樣看似很簡單很直接的想法,但真的踏足咸陽,踏足朝堂,真的要面對處置的時候,一切又感覺到舉步維艱寸步難行。

首先面對的就是李斯這個千古歷史名人,如今李斯大權在握,在治國方面皇帝對他的信任可以說比對陳旭要高的多。

陳旭的身份神秘,秦始皇更多的是尊重,甚至說還有一些害怕。

但李斯不一樣,李斯自從當上廷尉開始,秉行法家理念,每一條奏書都深得秦始皇這位也喜歡法律的帝王喜歡,何況秦國還有延續百年的法家治國的傳統,已經形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法術思維的習慣。

其中李斯當初建議廢除分封制而實現全國的郡縣制度,就完全符合秦始皇的想法,因此才力排眾議推行郡縣制。

要知道當初李斯提出郡縣制的時候,幾乎滿朝文武百官都持反對意見,時至今日,這種反對仍舊沒有消除,從民間到朝堂都仍在不停的反對,而其中反對最厲害的就是尊古守禮的儒家門徒。

如果陳旭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不讓焚書坑儒這種歷史重演,就必須在法家和諸子百家的理論中找到一條新的路線,既要讓秦始皇滿意,又要讓諸子百家的門徒滿意,而且還要達成一種普遍的共識。

而這個難度對於一個曾經的外賣小哥來說太難了。

治大國如烹小鮮,這句話只能說說而已,一旦佐料撒錯了或者火候掌握不好,這條魚就會被做成毒藥。

陳旭眼下能做的,就是摸著石頭過河,先用報紙這個平台來吸引百家門徒的注意力,然後有選擇的發表一些引導性的策論,比如荀子的禮法治國的理論,然後也發佈一些支持這些理論的百家名士的文章,而後吸引更多名士參與到爭論之中,在理論上不斷的博弈和妥協,最後形成一股新的勢力,繼而形成一種新理論的潮流,融匯主流學派的理論,融合法家治國的思想,最後被全國的士族接受,被文武百官接受,被秦始皇接受。

這就所謂的輿論引導。

陳旭憑藉後世的歷史積累跳躍兩千年時空來俯視這個時代,有秦始皇的支持,加上報紙這個能夠掌控輿論的前沿陣地,如果還不能改變這種狀況,那就……嗯,回伏牛山養老,娶水輕柔,嫁妹子,陪著老媽,耕田種地,釣魚玩耍,養一群雞鴨鵝狗,一定要帶上兩頭滾滾,然後愉快的終老。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02
第436章 攪動咸陽

……

「賣報~賣報~,大秦都市報,時政要聞,奇聞趣事,百家言論,美食製作……一份十錢,賣報賣報~」

似乎突然之間,咸陽城中突然之間冒出一大群身穿印製著大秦都市報馬甲的小孩子,背著挎包滿大街開始吆喝。

這些小孩子並不識字,半個月前還是乞童,不過被報館招收之後經過半個月的統一訓練,吆喝賣報有模有樣。

「大秦都市報,何物?」街上的民眾都互相打聽。

「什麼,大秦都市報?」兩個無所事事逛街的文士裝扮的人驚訝不已,其中一個疾步走到報童面前。

「老爺要不要買一份,十錢!」小報童雖然略有些拘謹和害怕,但還是壯著膽子把一份報紙塞進中年文士的手中。

中年文士展開只看了一眼忍不住驚呼:「不錯,這就是昨日朝堂之上清河侯所制作的大秦都市報,沒想到今日就開始售賣了,好好,我買一份……」

中年人邊說便掏出錢袋,結果打開看了一下臉皮忍不住抖了幾下,將錢袋全部倒出來也不過七枚銅錢,於是訕笑著說:「小童,某這裡只有七錢,賣我一份可否?」

「不行!」報童伸手要將報紙收回去。

中年文士手緊緊的抓住報紙不撒手,本想用強,但看著報童胸口掛著的科學院的銘牌,頓時一下就慫了,趕緊轉頭對旁邊的同伴說:「付兄暫借我三錢明日還你!」

「某看看!」同伴也抽出錢袋打開一看,然後臉皮同樣抖了一下說:「某隻有五錢,還是今日的飯食錢……」

「莫囉嗦,莫非你不知道大秦都市報,快買一份,不然一會兒恐怕就要搶破頭了!」在中年文士的激動催促之下,同伴無奈的只好借了三錢,而中年人也來不及囉嗦,將錢塞給報童之後拿著報紙轉身就走。

「大秦都市報,快快,與我一份!」此時又有幾個寬袖大袍文士裝扮男子從街邊的茶舍之中衝了出來。

「與我一份……」

「兩份……」

「哪位兄台借我八錢……」

「嘁,沒錢就讓讓,別擋道……」

幾乎就在兩個買報的文士前腳剛剛離開,一群人瞬間就把報童圍在當中,手中的錢袋子抖的叮叮噹噹,不斷爭相搶購報童手裡的報紙。

而這個情形在附近的幾個人流量大的街口幾乎同時發生,而除開此處之外,咸陽的東南西北中都在同時上演,許多買到報紙的方家術士迫不及待的就隨便找個地方蹲在街邊開始觀看,甚至還有人搖頭晃腦的開始大聲朗讀,瞬間引來無數民眾聚在四周聽故事看熱鬧。

而更多的讀書人從大街小巷的民宅樓館跑出來,有的還在繫腰帶整理衣服和頭冠,明顯剛從床上爬起來,眼角還掛著眼屎。

此時還是寅時,天色剛亮不久,對於無所事事習慣高臥床榻睡懶覺的文士來說這麼早爬起來要多消耗不少體力,浪費一頓朝食的錢,頗為不值當,但睡在床上卻聽見外面喧嘩吵鬧,討論大秦都市報的聲音越來越響,因此也都忍不住爬起來,一打聽之下就慌神了,趕緊翻箱倒櫃的找錢。

報館一夜趕印,也不過一千來份的報紙。

但咸陽方家術士足有數萬,這還不包括公卿貴族以及大小官吏,而且售賣的範圍還是整個咸陽東南西北中,因此這點兒報紙就猶如毛毛雨一般完全不夠賣,幾乎不到二十分鐘,所有的報紙便銷售一空。

但就是這一陣毛毛雨,一下將平日寧靜安詳的咸陽從凌晨的寂靜中喚醒了。

等到寅時中,整個咸陽的方家術士幾乎都被驚動,全部都從四面八方湧向售賣報紙的幾個地點,但除開能夠看到人頭湧動擠在一起的人之外,什麼都沒有。

「什麼?賣完了……」從堵在外面的人口中得知消息之後,無數人捶胸頓足。

「妙哉妙哉,此文果然新奇有趣,這撰稿人落款高陽宋青,不知是何許人?」

街邊一棟腳舍門口,圍著一大群人,人群中央一個年輕文士正展開一張報紙看的抓耳撓腮,旁邊還圍著一群文士,老少都有,一起看著年輕文士,一個個羨慕不已,其中一個中年人接話說:「宋青某知曉,乃是碭郡人氏,平日混跡城南,專門寫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半個月前某還和他在喝過酒,不過落拓無比,沒想到他的文章竟然能夠登載到大秦都市報上……」

「這位老哥竟然認識宋青,好好,能不能幫小弟引見一下,我看了他寫的這個故事,特別喜歡……」年輕人趕緊轉頭對中年人說。

「介紹好說,不知兄台能不能把另外一張借某一起觀看!」中年人看著青年文士手中的報紙。

「當然當然!」年輕文士微微想了一下之後就把另一張報紙遞給中年人,而且還叮囑:「千萬別揉破了!」

「哈哈,兄台放心,某會小心,決計不會揉破!」中年人激動的接過報紙,兩人便一人一張站在在人群中開始觀看。

臨近卯時,大街上已經人滿為患,賣完報紙的小報童被堵在報館的馬車旁邊無法離開,被圍在中間嚇的不敢抬頭,緊緊的捂著自己的空挎包,裡面已經沒有了報紙,只有幾斤銅錢

「諸位,聽說報館就在城中,我等在這裡守著也不是辦法,要不乾脆去報館看看還有沒有存貨?」圍堵在馬車四周的一個人等的焦急,忍不住大聲說。

「不錯,同去同去……」人群中頓時響起無數應和之聲。

「讓讓讓讓~報紙來了。」

隨著一聲長喝,只見一匹馬沿街而來,圍堵的人群趕緊散開一條路,馬背上的騎手把一捆報紙遞給馬車上的幫工:「總務處吩咐,每個報紙售賣點每個時辰可以補三十份……」

「快,與我一份……」

「某先來的!」

「入你老娘,踩著我腳了!」

「瓜皮,你說甚子?」

「啪啪砰砰~」人群中幾個人瞬間就開始動手打鬥起來,現場一片慌亂,但更多的人卻趁著幾個人打鬥之時擠到馬車邊上把手裡的銅錢往五個小報童手裡塞。

一個時辰只能補充三十份報紙,尼瑪排了半天好不容易擠到前面還有心情打架,明顯是幾個大傻逼。

果然,等幾個人鼻青臉腫的消停下來,剛剛送到的三十份報紙早已售賣一空,買到報紙的喜笑顏開的擠出人群,同時還帶走了一群同伴共同研究去了,而沒有買到的再次湧上來填補了佔位的空缺,想擠進去簡直不可能。

幾個打架的方士此時腸子都悔青了,互相橫眉冷目的冷哼幾聲之後再次開始排隊,而同樣沒有買到報紙的人也只能繼續度過一個時辰的漫長煎熬和等待。

雖然銷售的報紙先後加起來也不到兩千份,但這兩千份報紙已經迅速攪動整個咸陽,無數方家術士在等待購買,但還有無數買到報紙的人聚在一起傳閱觀看。

無論是首版要聞登載的要改革貨幣的消息,還是其他版面登載的各種內容,都引起了不同群體的極大興趣。

對於商人來說,改革錢幣和錢莊自然是最為關注的,因此討論的最多。

對於農家的方士來說,裡面關於精耕細作和果樹嫁接的內容讓他們非常感興趣。

對於音樂愛好者來說,裡面講述的樂理也和編配的歌曲自然興趣盎然。

對於醫道術士來說,幾種生活中常見的藥丸散劑的配方讓他們喜不自勝。

而對於儒家名家等熱衷於對抗法家希望散播自己執政理念的方士來說,百家言論中登載的兩篇荀況的文章自然會引起大範圍的熱議。

「荀況?不是左相李斯的師尊麼?」

「然也!」

「但我觀荀況的文章,隆禮重法,講求道法自然,怎麼會教出李斯這等只尊法術的敗類!」

「以前某對荀卿不瞭解,但看過這勸學篇,才發現此人不愧為大賢者!」

「不錯,荀卿雖言人性本惡,與孟子的言論大相逕庭,但卻尊孔子之禮,合老子之道,集管子之法,與李斯的理念差別甚大!如果用他的思想來治理國家,我等決計不會受到如此打壓。」

「李斯怕是學歪了!」

「某也如是想,要不然他這麼多年幾乎從來就不傳播荀卿的書籍和言論,弟子不能傳播老師的思想,是為無德也!」

「但今日這份報紙上突然出現荀卿的文章,是要說明什麼?」

「某猜測,清河侯這是對昨日朝堂焚書之事不滿,因此特地登載荀卿的文章,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一旦這份報紙通傳天下,李斯所作所為必被天下人詬病!」

「嗯,這兩篇文章明顯和昨日的報紙不同,某在齊內史家見過昨日的報紙,並沒有這兩篇……」

當咸陽的方家術士正為報紙之事攪得心緒不寧的時候,陳旭此時已經收拾停當坐著馬車去上朝去了。

本來按照他的想法,大秦都市報的首發應該往後再推幾天,而且印刷數量也需要積累到起碼萬份以上才會正式發行,但昨日李斯突然拋出焚書奏章,他也不得不提前將報紙祭出來,把百家門徒的眼光全都集中到報紙上,免得無所事事繼續遊行示威。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02
第437章 鬱悶的李斯

歷史上的焚事件爆發的很突然,是在秦始皇的皇宮晚宴上因為周青臣和淳于越之間爆發衝突,而且淳于越也在宴會上再次提出師法商周分封諸位皇子,這才惹怒了李斯,直接進言秦始皇焚書,於是秦始皇便同意了,於是焚書令一出,咸陽首當其衝,百家門徒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官吏和兵卒便開始挨家挨戶的搜查書籍,一車一車的拉到大街上焚燒,同時抓捕不願意交書的方士,於是聚集在咸陽的方家術士倉皇而逃。

而這一次,因為焚書是李斯在朝議之上提出來的,而且秦始皇沒有當場通過,這就導致焚書令沒有發出來但焚書的消息提前散播,因此才有了昨日百家門徒聚集咸陽宮外示威遊行。

但這件事必須要化解掉,因此今日他上朝的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盡快把昨天提出的分化之策慢慢開始推行,辦學校的事情可能不是短時間就能完成的,但修史和編書隨時都可以開始,只要找幾間房子,掛上招牌就可以開始徵召百家方士中的名士,一旦這些名士都有了飯碗不鬧事了,下面的那些百家門徒失去了首領,必然也就會慢慢消停下去。

朝議大殿之外的廣場上,陸續而來的文武公卿都穿戴整齊的從一輛輛馬車上下來,有許多人手中還捏著早上開賣的大秦都市報,有些人還一邊走一邊討論,看見陳旭到來,許多人都立刻笑容滿面的打招呼。

「多謝清河侯昨日仗義執言!」一群大夫和博士都圍過來拱手作揖。

「勿用多禮!」陳旭一路拱手還禮。

踏進朝議大殿,三省六部的官員基本上都已經到期了。

李斯和馮去疾一左一右坐在兩側的首位,蒙毅一如既往的坐在馮去疾的旁邊,看見陳旭進來,許多文武官員都站起來拱手行禮問好,明顯昨日陳旭反駁李斯的舉動,收穫了不少官員的好感。

陳旭一邊拱手,大步走到自己專屬的大椅前面坐下,然後眼觀鼻鼻觀心的開始思慮今天該怎麼開口。

卯時一刻,朝堂之上官員已經全部到齊,很快後殿傳來宮人的呼聲,然後就看到秦始皇和平常一樣龍行虎步的走出來。

「恭迎陛下~」滿朝文武都一起躬身行禮。

「免禮,諸位愛卿請坐~」秦始皇大袖一擺坐下。

而稀里嘩啦一陣椅子碰撞挪動的聲音之後,滿朝文武坐下,但卻一個個都默不作聲,大部分人的眼神都落在李斯和陳旭身上。

秦始皇也把眼神移到李斯和陳旭身上。

李斯臉色平靜沒有任何表示和動作,明顯不想第一個站出來參奏,陳旭微微想了一下站了起來。

「陛下,臣有奏!」

「清河侯請講!」秦始皇微微點頭。

「臣除開管理科學院和城外的工廠之外,還是工部左中候,有負責改良工具,監管全國工匠等職,如今滯留咸陽的百家門徒太多,其中有許多精通機關數學者,因此臣提請陛下籌建工學院,徵召能人異士和愛好此類的術士,以此培養大批修橋築路、造船冶煉,打造工具的大匠,到時候委以匠吏之職分派到我大秦下屬的各郡各縣進行指導生產。」

「陛下,清河侯此策是利國利民之舉,臣以為要盡快籌備!」工部令宰紘第一個站了出來。

「臣等附議!」宰紘之後一大群工部的官員以及許多大夫、博士都呼呼啦啦站起來頂貼,就連內史令齊宕都在其中。

「嗯,清河侯此策的確是良策,假以時日必為我大秦培養諸多能工巧匠,朕准了!」秦始皇撚鬚點頭。

「謝陛下!」陳旭躬身行禮,然後再次開口:「陛下,臣還有奏!」

「請講!」

「臣再提請陛下籌建撰史館,徵召大量名士編撰上古至今的史集,以此為華夏正本清源,不至於因為史料混亂而導致民間爭執不休!」

「此策也是良策,朕准了!」

「陛下,臣再提請陛下籌建書局,徵召大量名士整理流傳民間流傳的古籍,包括詩書經義、先賢諸子、農耕地理,天文曆法,法律條令等一切內容,最後彙編成一部囊括上至遠古,下至當今的百科大典,以此讓後世子孫能夠瞭解我華夏傳承萬載的輝煌,同時也能知道陛下囊括天下之博大胸懷,也必然讚揚陛下開創的偉大帝王之道!」

秦始皇眼神猛然一亮,然後快速點頭說:「不錯,清河侯此策和朕想的一樣,照準!」

「謝陛下!」陳旭行禮之後坐下。

秦始皇的眼神掃過整個大殿,滿朝文武依舊沉默,似乎沒有人願意站起來上奏,秦始皇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說:「清河侯提請的三策,都與我大秦民生息息相關,同時也可以安撫百家方士,朕很高興,不過既然以前有了衛生院,現在又有了工學院,朕就再組建一個農學院,匯聚天下農學名家,負責編撰農書,改良農具,培養大量精通耕作畜牧養殖的人士,到時候委以農吏派遣到全國郡縣指導耕作種植!」

「陛下聖明,一旦農學院籌備完成,數年之後有了大量精通耕種養殖的農吏,我大秦糧食增產數倍也定然是水到渠成之事!」戶部令高騰第一個站起來。

「陛下高瞻遠矚,我等贊同!」大殿之上所有人都一起站起來拍馬屁。

秦始皇心情大暢,笑著說:「籌建工學院之事交由工部,籌建農學院之事交由戶部,籌建撰史館和書局之事交由……嗯,暫時交由清河侯吧,剛好還有一個報館,清河侯方便一起管理,這些事繁紛無比,但也不急於一時,就請清河侯多多操心!」

「臣遵旨!」陳旭一口答應下來。

掌控報社,就是掌控輿論喉舌,再掌控撰史館和書局的一大票百家名士,基本上就把天下的知識分子都囊括在自己手中,這是一股非常巨大的力量,以後再做改革之時,這些人就會替自己搖旗吶喊,如果有人攻擊自己,這些人就會在報紙上將對手噴的體無完膚,如果是槓精,直接就會被唾沫星子淹死,連在報紙上抬槓的機會都不會有。

「工學院、農學院、書局、撰史館必須加緊籌備,館舍由內史府負責擇地修建,其他事項由右相和六部協調處置,籌備完成之後報奏中書省……」

「喏~」秦始皇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辦事毫不拖泥帶水,吩咐完畢之後三省六部的官員都站起來領命。

「陛下,工學院和農學院可以仿照衛生院設置,而且還有諸多學堂學館可以借鑑,但撰史館和書局前無古例,臣還請陛下指點該如何設置!」內史令齊宕行禮說。

「唔,此事齊內史應當請教清河侯!」秦始皇想了一下說。

「陛下,史館和書局不易設置在鬧市區,而且人數太多不易管理,最好是在城外,如果興建館舍花費必然不小,臣上次去城西遊玩,看見渭河上游七八里外一片樹林之中有一座廢棄的大宅,臣覺得任憑廢棄頗為可惜,臣建議將其修繕之後暫時作為撰史館和書局的辦公場所,然後慢慢再在附近徵地修建附屬館舍……」

陳旭說完之後整個朝堂一陣寂靜。

坐在龍椅上的秦始皇本來笑容滿面,但突然之間臉色也變的陰沉無比,雙手情不自禁的死死抓住龍椅的扶手。

而坐在位置上的蒙毅忍不住臉皮抽抽了幾下,沉默了半分鐘之後站起來說:「陛下,清河侯來咸陽不久,不知道那是嫪毐的別院,還請陛下勿要怪罪!」

嫪毐之事就是秦始皇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銷聲匿跡了近二十年,卻沒想到無意中再次被陳旭提了出來。

但畢竟這件事以及過去的太久了,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都已經逐漸淡忘出了談論的話題和對象。

而且有蒙毅帶頭,方才一幫在大殿外感謝陳旭的大夫和博士呼呼啦啦站起來十多個,一起躬身行禮說:「陛下,嫪毐已經被戮,此事早已煙消雲散,而且清河侯也是好意,那別院佔地數百畝,廢棄的確可惜,而且位置依山臨水環境清幽,正適合做學問,臣等請陛下應準!」

「請陛下應準!」內史府和工部的一群官員也都站起來。

嫪毐的那棟別苑誰都知道,但平日誰都不敢提,放在那裡任憑廢棄倒塌都感覺可惜,今日被不明真相的清河侯提出來,正是一個將其處置的好機會,何況修葺一棟房子要比重新擇地修建這麼大一棟房子可要簡單多了,花費的代價十分之一都不到,內史府能夠省下一大筆錢糧,工部也能少一大堆麻煩,光是徵調的工匠和刑徒工奴都要少一大半,何況為清河侯解圍也能獲得一些好感,日後辦事也方便的多!

秦始皇沉默許久之後臉色逐漸恢復平靜,情緒放鬆下來微微點頭說:「清河侯所請之事朕准了,就將嫪毐的別院修葺之後暫時作為撰史館和書局的辦公署衙,同時將附近二十頃山林都劃歸其管理,以方便修建配套館舍,此事由內史府和工部處置!」

「喏~」一群人行禮之後稀里嘩啦坐了下去,胖乎乎的老頭兒宰紘和內史令齊宕還一起看了陳旭一眼,表示我們都已經頂過你的貼了,以後要對我們好點兒。

(注一下:秦漢時期的一頃是五十畝,相當於現在的15公頃,二十頃差不多三百公頃,橫豎1.7公里的範圍,面積相當於一座小縣城,這個面積其實已經非常大了,由此也可以看出來,秦始皇這個千古一帝也不是白叫的,雄才大略從不小氣,而且他也大致可以猜到陳旭的意思,將百家門徒匯聚到一個遠離城區的地方集中管理,那樣鬧事的可能性就小多了。)

弄完這件事,朝堂之上先前沉默的氣氛才被打破,然後三省六部的官員以及大夫公卿都陸續奏報一些事情,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散朝。

而這次的早朝自始至終李斯都未曾發言,看得出來還在極度的鬱悶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02
第438章 把女兒嫁給你

陳旭走出朝議大殿,看著陸陸續續散去的文武百官,等到蒙毅出來,這才上前拱手笑著說:「方才多謝蒙大人幫忙解釋!」

蒙毅臉皮抽抽了幾下說:「即便是老夫不解釋,陛下也會同意!」

「呵呵,那不一樣,幫忙必然是要感謝的,我請蒙大人中午清河園吃飯如何?」陳旭笑著說。

「大善!」蒙毅瞬間臉都笑爛了。

李斯和馮去疾兩人幾乎並排從朝議大殿出來,兩人在門口各自穿好靴子,然後一起看著結伴離開的蒙毅和陳旭,對視一眼之後馮去疾拱手準備告辭離開。

「馮大人留步!」李斯叫住馮去疾。

「李相有何言?」馮去疾臉色平淡的撚鬚問。

「焚書之事我本無半分私心,但眼下卻讓我陷入進退為難之地,馮相莫非也以為某老糊塗了才出此下策?」李斯臉色有些難看的說。

「李相何必如此頹廢,昨日之爭,清河侯也未必就有私心,但我早朝之前看過今日街上售賣的報紙,細細讀過荀卿的《臣道》篇,發現許多都令我茅塞頓開,荀卿真不愧為當時大賢者。而李相以荀卿為師,聽其言,觀其行,得其禮,通其義,方有今日之榮華富貴,人臣之論:有態臣者,有篡臣者,有功臣者,有聖臣者……內足使以一民,外足使以距難,民親之,士信之,上忠乎君,下愛百姓而不倦,是功臣者也。上則能尊君,下則能愛民,政令教化,刑下如影,應卒遇變,齊給如響,推類接譽,以待無方,曲成制象,是聖臣者也。故用聖臣者王,用功臣者強……」

雖然只是早上拿到報紙匆匆一瞥,但馮去疾卻記憶力超絕,直接將報紙上登載的《臣道》篇背了下來,而背完之後,馮去疾卻不說話了。

李斯目視遠處層層疊疊的宮殿和城牆,許久之後長嘆一口氣對馮去疾拱手說:「多謝馮相寬解,老朽以前一直自以為堪比尹伊和太公望,能做一個聖臣,但如今看來,自比可能連管仲孫叔敖都不如,連個功臣都差點兒做不到,如若真的讓陛下為萬夫所指背下千古罵名,我李斯死也無法嘗其罪!」

「聖臣恐怕我們是做不到了,但或許還能做一個賢臣,如若賢臣也做不到,那就做一個功臣,總之,我等決計不能做一個態臣,更不能做篡臣,大秦能有今日之局面,你我都是親眼見證者,陛下雄才武略,某既然身居相位,決計不會允許有人去破壞他,如若有,馮某定然粉身碎骨也要阻擋,李相,馮某先走一步,告辭!」馮去疾說完之後拱手,大袖搖擺沿台階而下。

「師尊,弟子是否真的做錯了!」李斯仰天長嘆一聲,清瘦的臉頰上露出一絲頹然,似乎一下蒼老了十多歲。

對於李斯的疑惑陳旭自然是不屑於去猜度的,此時他和蒙毅兩人已經驅車來到清河園,在自己專屬的會客室熱情的接待了蒙毅。

一杯熱茶喝完,在蒙毅滿懷的期待下,兩個侍女端進來兩個竹簍,一個竹簍中放著幾個堆在一起的煎的金黃的圓筒形薄餅,裡面還捲著青翠誘人的山野鮮蔬和蛋皮,另一個竹簍裡面放著幾個圓形麵餅,中間剖開,裡面放置有醬肉和鮮嫩的蔥韭。

「蒙大人,請吧!」陳旭笑著伸手拿起一個夾著醬肉的夾饃吃起來。

蒙毅懵逼了半天,嘴巴長了好幾次終於還是忍不住說:「清河侯,這就是你今天請我吃的飯食?」

「然也!」陳旭一邊吃一邊點頭,幾口下去,手裡的肉夾饃就少了大半,而且還支支吾吾的提醒,「蒙大人趕緊,這驢肉火燒要趁熱吃,面皮香脆,鹵的驢肉濃香入味……」

陳旭一個驢肉火燒吃完,又伸手拿了一個金黃的薄面卷,一口下去有湯汁從面卷之中滴落到手上,趕緊把手放到嘴邊舔乾淨,一邊舔還一邊說:「蒙大人,這春捲也是美味……」

蒙毅差點兒就哭了,臉皮抽抽了許久嘆口氣,黑著臉伸手還是拿過一個驢肉火燒。

清河侯請客,無論如何這個面子是要給的,只不過心裡的鬱悶就不好說了,他感覺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咔嚓~嗯!」蒙毅一口驢肉火燒下去,瞬間臉色就變了,只感覺酥脆的麵餅裡面一股滷汁香濃的驢肉瞬間在口腔之中化開,頓時感覺自己的神魂都有一種要陷入進去的感覺。

「唔……香……的確濃香酥脆……美味……絕世美味也……」蒙毅一邊吃一邊大聲讚歎,也顧不得滷汁滴落到鬍鬚和衣襟上,一個火燒三下五除二幾口就吃完了,然後又迫不及待的伸手拿起一個春捲。

根據上次吃飯的經驗,既然陳旭說好吃,那麼每一道都應當很好吃,可別像上次一樣光吃烤鴨而忽略了別的美味。

果然,春捲入口,蒙毅忍不住再次大加讚賞,一個夾著煎蛋和菜蔬醬汁的春捲也是三五口就吃完,然後又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個驢肉火燒。

陳旭也一口氣吃了兩個火燒和兩個春捲,然後用瓷勺開始慢騰騰喝一碗熬得稀爛的小米粥。

二十分鐘後,陳旭悠閒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剔牙,而蒙毅靠坐在大椅上,一邊揉著肚皮一邊打著飽嗝,但滿臉還是意猶未盡的神情看著兩個空空如也的竹簍。

「午飯非是正餐,這驢肉火燒和春捲就是最好的食物,吃起來既方便又快捷!」陳旭笑著說。

「清河侯所言極是,不光吃起來方便,而且美味可口,在府衙辦公餓了這倒是兩樣極好的充飢食物,比那些冷硬幹澀的麵餅點心吃起來可口多矣!」蒙毅不住點頭。

兩人閒聊幾句,一盞茶喝完之後,蒙毅這才整理一下衣服坐好說:「清河侯請老夫吃這頓美味,是不是有事要老夫幫忙?」

「也非是為我幫忙!」陳旭也坐好之後臉色變得微微嚴肅起來,「我就是想問問蒙大人,上次拿到商涂的那份口供之後已經過去了月餘,不知道蒙大人如是如何安排的!」

蒙毅臉色瞬間變的嚴肅起來,沉吟了一下說:「清河侯,非是老夫不想搬倒趙高,而是光憑那份口供還無法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某實在害怕一旦打蛇不死,趙高如果再次被陛下啟用,我蒙氏必然深陷危局,不過清河侯放心,老夫既然答應要插手此事,必然不會中途而廢,我與趙高之間的矛盾就如清河侯所說,遲早都會有圖窮匕見之時,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結果,老夫最近也在收集趙高意圖不軌的證據,而且也在等待一個時機……」

「等待什麼時機?」陳旭疑惑的問。

「趙高在朝堂的勢力極大,除開皇帝的寵信之外,公卿之中少府令趙威,文靖候姚錯,太史令胡毋敬都與之交好,眼下他還掌控禮部奉常、宗正、太僕、典客四卿,這些人皆都在朝堂為官多年,且相互之間攀親勾結,如若動趙高而又沒有充足確鑿的把握,必然會被聯名污之以誹謗之罪,老夫雖然掌控監察天下百官之職,但也並非可以一手遮天,皇帝這道檻過不去,老夫其實拿誰都沒有辦法,清河侯可懂老夫的難處?」

陳旭默默的嘆口氣點頭。

「因此老夫要收集到足夠多的證據,然後借趙高一次犯錯誤的機會……」蒙毅看著陳旭說。

「蒙大人思慮周全,看來是我太心急了!」陳旭再次嘆口氣,感覺方才吃下去的春捲和驢肉火燒都開始胃脹,有些消化不良,就像趙高就在他胃裡拱來拱去一樣難受。

「清河侯不急,老夫如今已經掌控到一些證據,只需要等待時機而已?」

「不知蒙大人掌握到什麼證據?」陳旭精神一震趕緊問。

「呵呵,上次你說商塗在獄中寫下口供藏在地磚之下,老夫受到啟發,專門到廷尉大牢暗中搜查了敖平的牢房,竟然也發現同樣一份口供,內容所寫和商涂差不多,兩相對照,就可以更加印證趙高的確是心懷不軌,而且老夫還專門親自去搜查了商涂和敖平的宅邸,各自起獲十數封三人來往交流的信件,證明三人來往反覆密切,可以證實三人的確可能有勾結,不過這些都只是旁證,因此老夫又安排人手去追查以前商涂和敖平兩府的管家等重要人物,不過這些人都被發配到邊荒之地,如今還沒有消息傳回來,但眼下已經仲春時節,西北各郡的路途也開始通暢,想來也快了!」

「蒙大人果然老謀深算,旭佩服不已!」陳旭此時終於鬆了一口氣拱手。

「怕不是老夫老謀深算!」蒙毅沒好氣的對著陳旭翻白眼兒。

「嘿嘿,能者多勞嘛,蒙大人就是干這工作的,如果任憑趙高這種小人位居高堂,一旦真的讓他謀逆成功了,蒙大人到時候會死不瞑目的!」陳旭乾笑幾聲端起茶杯。

「你……」蒙毅臉皮使勁兒跳了幾下,然後臉色突然放鬆下來說:「清河侯,我發現你和老夫的性格很像,所以老夫決定把女兒嫁給你……」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03
第439章 心思單純

「噗……咳咳……嘩啦……」

陳旭剛剛喝進嘴裡的一口熱茶噴了出來,甚至還有些從鼻孔裡面噴了出來,被嗆的趕緊把手中茶杯放到桌子上去擦嘴巴,結果沒放好把粥碗也打翻在地,順便還澆了一些湯湯水水在蒙毅的衣服上。

「蒙大人……咳咳……恕……咳咳……恕罪……」陳旭手忙腳亂的站起來一邊劇烈咳嗽一邊擦嘴。

蒙毅臉色很黑,站起來慢條斯理的一邊用餐巾擦拭身上的湯水一邊斜著眼睛看著陳旭:「清河侯這是何意?難道是對老夫不滿?」

「不是……咳咳……蒙大人莫要多想……咳咳……咳咳……」

陳旭一口熱茶嗆入肺中,咳的眼淚花兒都止不住,而遠遠守護在房間外面的管事聽見房間裡面稀里嘩啦和陳旭劇烈咳嗽的聲音,趕緊帶著兩個小茶娘敲門進來幫忙捶背撫胸,忙活了幾分鐘才讓陳旭的咳嗽慢慢停了下來。

「好了好了,把地上收拾一下先出去吧!」陳旭終於是從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中慢慢恢復。

「是,侯爺!」兩個穿著長裙的小茶娘趕緊收拾地上的茶杯和粥碗,看著兩個小茶娘撅起的小翹臀,蒙毅明顯非常意動。

「咳咳……」陳旭整理衣服重新坐下來,同時還輕輕咳嗽幾下提醒要把女兒嫁給自己的蒙大人。

蒙毅目送兩個嬌俏的小茶娘退出房間把門關好,這才臉不紅心不跳的看著陳旭:「清河侯,老夫怎麼這次感覺你的兩個小茶娘穿長裙也美妙無比?」

「噗……」

陳旭喝下的一口熱茶再次噴了出來,臉皮使勁兒抽抽著盯著蒙毅。

「老夫說的是真心話,上次清河侯幫我調教的五個小茶娘的確不錯,但時間長了反而覺得不美?」蒙毅拈著鬍鬚說。

陳旭懶得和這個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老流氓說話了,用餐巾擦乾淨嘴巴說:「蒙大人,眼下已經吃飽喝足,就此各自回府衙歇息辦公,午後還有午朝……」

「急甚子,方才老夫說的清河侯以為如何?」蒙毅慢條斯理的說。

「蒙大人方才說的什麼?」陳旭裝作不知道一樣問。

「老夫有個女兒,年芳十三,貌美聰慧……」

「不是,我問的是蒙大人前面一句!」

「前面一句?前面一句老夫說清河侯的性格和老夫很像!」

「對對,就是這句,旭很好奇,蒙大人怎麼就會覺得我和您的性格很像呢?旭倒是覺得一點兒都不像,我自小在伏牛山中長大,心思單純……」

蒙毅臉皮抽抽了幾下說:「清河侯勿要岔開話題,小女真的長相美貌而且聰慧可人,上次清河園開業之時你已經見過……」

「蒙大人,您不會是認真的吧?」陳旭臉頰扭曲的像鞋拔子一樣。

「當然是認真的,老夫嫡出只有一子一女,長子蒙雲和侯爺已經相熟,小女婉兒侯爺也已經見過,而且小女對清河侯也傾慕無比……」

「侯爺……請讓我見見侯爺……」

就在蒙毅說話之時,突然外面隱隱傳來一陣吵鬧聲,似乎還有男人在不停的喊叫。

蒙毅臉色不爽的住口。

「蒙大人恕罪,某去看看!」陳旭興奮的跳起來去開門,走出房門,就看到院子外面的走廊上酒店的管事和幾個幫工正攔著一個身穿官服的年輕人。

馬騰?他來幹什麼?

陳旭既疑惑又好奇,但也感覺馬騰特麼的來的正是時候,不然讓蒙毅繼續說下去,說不定明天就安排人對生辰八字然後找媒人敲鑼打鼓的將女兒送到自己府上去。

上次蒙毅帶來清河園的那個小姑娘陳旭見過,的確長的粉雕玉琢,將來長大了絕對是一個禍國殃民等級的大美人,但眼下才十三歲,十三歲能幹啥?

何況老子眼下缺女人嗎?

與其要慢慢調教一個貴族大小姐,然後弄一個貪吃又貪色的老丈人供著,還不如娶范采盈這種成熟貌美的霸道女總裁,至少還能把華夏錢莊撈在手裡,完全就是後世窮屌絲最喜歡意淫的翻身橋段,既得美人又得錢財……

「讓他過來!」陳旭腦海中的想法瞬間如電光閃過,然後對著管事大聲說。

「馬騰拜見侯爺!」被放行的馬騰急匆匆走到陳旭面前躬身行禮,臉上竟然帶著很明顯的悲痛神情。

「馬騰,你跑到清河園來找我何事?」陳旭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看著馬騰問。

「侯爺,您要幫我做主,我叔父一家……」

「隨我進來!」陳旭打斷馬騰的話轉身走進房間,馬騰也趕緊住嘴,然後連走帶跑的跟了上來。

「坐吧!」陳旭回身把房門關上,而馬騰看著正臉色不爽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蒙毅,身體微微哆嗦了一下趕緊拱手行禮:「馬騰拜見蒙大人!」

「嗯!」蒙毅點頭之後方下茶杯站起來說:「既然清河侯有事,老夫就不打擾了,改日老夫去清河侯府拜訪!」

「蒙大人稍坐,此事還是和趙高有關!」陳旭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

「和趙高有關?」蒙毅愣了一下,瞬間似乎又想起什麼,然後臉色嚴肅的重新落座。

「馬騰,說吧,你叔父一家如何?」陳旭問。

「噗通~」馬騰直接跪在了陳旭的面前,以頭搶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臉色悲痛的低聲嗚嚥著說:「侯爺,我聽您吩咐,花費錢財委託人在北地尋找近兩個月,才知道我叔父一家三十餘口盡皆被害,連四歲的堂侄都沒放過,只好來請清河侯做主,如若能夠為叔父一家報仇雪恨,騰願意為侯爺做牛做馬!」

陳旭聽完之後臉色平靜,此事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而蒙毅卻臉色大變,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呼:「何人敢如此大膽?馬伯淵雖然削去官職貶為庶民,但畢竟曾是官宦之家,不告而罰,不罪而刑,私殺人命而且還是三十餘口,此乃死罪也!」

「沒想到趙高竟然真的如此毒辣!」陳旭臉皮輕輕的抽抽了一下嘆氣搖頭。

「你說此事是趙高所為?」蒙毅轉頭看著陳旭。

「必然是趙高無疑,某其實早就猜到,不然也不會讓馬騰安排人去雁門郡打聽,可惜天寒地凍大雪封路,消息閉塞,要不然絕對不會拖到現在才知道,馬騰我問你,你叔父一家死於何時何地?」

「回侯爺,幫忙打聽的人回報說,我叔父一家在十一月間徙往雁門,因為大雪封路,花了足足半月才到達太原郡,然後連日大雪被阻於忻口七八日,等到達雁門關口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月中旬,本來叔父一家是要被押送到朔州服刑,但不知為何出雁門關後第二日,押送的兵卒便將叔父一家丟在半路離去,讓我叔父持徙令和腰牌自己前往朔州,當時大雪封山路途難行,我叔父一家在天寒地凍之中沿路乞討,還曾遇到狼群襲擾,到達朔州已經又是半月之後,而到達朔州之後,郡守根據徙令將我叔父一家安排到墾荒的地點,誰知道剛剛安頓下來沒幾天,又有一道徙令傳來,讓我叔父一家繼續往北去代郡,然後在路上我叔父一家便失去蹤影,我託人在雁門和代郡四處打聽,終於從當地徙民口中打聽到我叔父一家的下落,不過等找到的時候已經全部死亡,三十餘口身首異處,就草草用雪土覆蓋,許多都已經被野狼刨食,屍骨散落方圓數百丈,淒慘無比,馬騰懇請侯爺和蒙大人為我叔父一家做主討個公道!」

馬騰嚎啕大哭,頭在地上磕的砰砰作響,額頭磕破有血水不停的流淌下來。

蒙毅臉色鐵青低聲喝問:「馬騰,我問你,你可打聽到是誰殺害你叔父滿門的?」

「眼下還沒打聽到,我叔父一家被害之地是在一個極其偏僻的地方,那裡平日根本就沒有徙民或者刑徒屯戍墾荒,卻不知為何我會有徙令將我叔父一家遷徙到那個地方,四周全都是荒山野嶺,連當地的農戶牧民都沒有,因為打聽的人也害怕被人察覺,因此就匆匆趕回來報信,不過聽附近十多里外的徙民說,當地不久前發生過降卒鬧事,聽說還有匈奴入侵,因此混亂不堪,根本就打聽不出來更詳細的消息!」馬騰哭著說。

「蒙大人不用問了,此事定然是趙高所為,押送的兵卒將刑徒和徙民丟棄在半路乃是重罪,如若拿不到當地接收郡守府衙的徙令回覆咸陽,又是重罪,因此這中間必然有人暗中做手腳,押送的兵卒才敢如此行為!」陳旭搖頭說。

蒙毅沉默許久之後點頭:「不錯,如果不是趙高在徙令上做手腳就是雁門郡守做了手腳!」

「我猜想是兩人聯手做了手腳!」陳旭嘆口氣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接著說:「雁門郡距離咸陽兩千多里,而且寒冬時節大雪封山阻路,來往通行非常困難,當時連日大雪,押送的兵卒將馬伯淵一家送出關口之後就離開,可能是希望他們一家被凍死餓死甚至是被野獸吞食,可惜馬伯淵命大,一家人竟然還是走到了朔州,雁門郡守不得不將其安置,然後又再發徙令將其配送代郡!」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03
第440章 朕的女兒不漂亮?

「不可能的,雁門郡守沒有權利下發越郡的徙令!」蒙毅搖頭。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第二份徙令是偽造的!」陳旭皺著眉頭說。

「應當就是如此,眼下馬伯淵一家全部死亡,沒有了任何人證,而且馬騰說當地爆發過一次降卒禍亂和匈奴入侵之事,必然當地也是人心慌亂,根本就不會有人在乎馬伯淵一家的生死,因此馬伯淵一家被人殺死就沒有人知道,即便是知道也沒有人在意,因此去當地調查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眼下如果要查,就是查這兩道徙令的真偽,而徙令必然在咸陽有經手之人,廷尉府……嗯,刑部必然有存留的檔案,何時何人簽發、何時何人回覆一查便知,而且還可以去查查雁門郡守和趙高的關係,如果是兩人勾結,必然有書信來往……」

陳旭將自己的想法慢慢說了一遍之後臉色冰寒的看著滿臉鮮血的馬騰說:「當日你叔父在時,你在宛城是如何的飛揚跋扈,把我攆的滿城逃竄,更別說還有當地被你欺辱的平民百姓,你可否還記得那腳舍一家人?如若不是我無意撞上沿街乞討的腳舍主人的女兒,他們一家可能已經在在銅鐵作坊中被折磨致死,你就是他們一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而我也不知道被你禍害的人有多少,但你要記住,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而已,當初你們和趙柘勾結,溝通山匪意圖栽贓陷害我,又可否想到會有今日,依趙高的秉性,不光是你叔父一家,還有那郡丞曹坤,監御史雍破,凡是當初參加隱瞞那件事的宛城官員,恐怕都會是你叔父一家同樣的下場,此時可能也都全家盡戮屍骨無存!」

「清河侯說的不錯,當初在宛城冉顙作反,宛城一眾大小官吏盡皆被懲處,許多都被徙往邊荒之地受刑,參與了趙柘之事的官員必然都會被趙高報復,老夫這就回府衙去安排清查徙令和打聽這些人的下落!」蒙毅站了起來。

「也好,此事既然有了眉目,自然是越快越好!」陳旭也站了起來。

「多謝侯爺和蒙大人!」馬騰跪在地上再次磕頭。

「馬騰,你速速回去把打探之人送去監察省,老夫有些話還要詳細詢問!」

「是!」馬騰趕緊爬起來,陳旭打開房門,讓酒店的幫工帶馬騰去洗臉止血,自己則陪著蒙毅走出酒店。

「蒙大人,如果徙令真的有問題能不能查到趙高身上?」站在蒙毅的馬車旁邊陳旭低聲問。

「哼,只要是他做的,某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會找到證據,監察省,還不是他一個工部能夠抗衡的,清河侯放心就是!」蒙毅臉色冰寒的說完後登上馬車。

「那就好,蒙大人慢走!」陳旭鬆了一口氣。

「方才我說的事清河侯想好沒有?」馬車啟動之時蒙毅突然問。

「蒙大人方才所言何事?」陳旭滿頭霧水的問。

蒙毅臉色很黑,拍了一下扶手,馬車徐徐而動,快要走出清河園大門的時候突然回過頭來大聲說:「清河侯,既然你親口向老夫求娶小女婉兒,那就盡快安排三書六禮和良媒,擇吉日盡快完婚~」

「噗通~」正準備爬上馬車的陳旭一腳踩空,臉重重的磕在車轅上,等幾個侍衛手忙腳亂的把陳旭扶起來的時候,陳旭捂著鼻子臉皮扭曲的像苦瓜一樣。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蒙毅這一招堪稱天下最不要臉的招數,清河園門口每天門庭若市,來來往往的公卿貴族不知幾許,因此蒙毅這一聲大吼,幾乎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然後一起轉頭看著陳旭。

陳旭的眼淚直接就流下來了。

尼瑪滴個葫蘆瓢,剛才那一下鼻子都差點兒撞歪了,太特麼疼了!

而且如果蒙毅這句話一旦傳入皇帝的耳中……

陳旭已經不敢去想結果了!

「回府!」陳旭也和蒙毅一樣是黑著臉離開清河園的。

而離開不久,就立刻有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從清河園中流傳出來,今日午間,清河侯親自請御史大夫蒙毅吃豐盛的午宴,同時向其求親,求取蒙毅嫡女蒙婉。

這件事不光傳的快,而且傳的還有鼻子有眼。

清河侯請蒙毅吃的大餐雞鴨魚肉等菜餚就不說了,聽說還有了兩樣美食,一曰春捲,一曰驢肉火燒,皆都是還從未在清河酒店的菜單上出現過的美食,聽說隔數十丈聞到香味都能令人神魂失守。

而且此事還有不少人做旁證,今日早朝散朝之後,許多大臣都親眼看到清河侯專門在朝堂門外等蒙毅大夫,然後兩人親密無間的並轡去了清河園。

加上蒙毅臨走時在清河園門口喊的那一嗓子,一切證據都坐實了清河侯要求娶蒙毅大夫小女的事情。

而很快就有人打聽到,蒙毅大夫嫡出有一女,名婉,年芳十三,長的粉雕玉琢,乃是絕色的美人坯子,而且聽聞自幼便聰明靈慧,三歲能歌,五歲能舞,七歲便能熟背詩書,實乃咸陽第一美少女,大秦最強大的小娘子,聽說上門求親的媒人已經快踩斷了蒙府的門檻,但蒙大人卻從未答應。

但今日,清河侯設豪宴款待親自求親,蒙大夫終於答應了。

大秦唯一的單身貴族清河侯要娶親了。

一時間咸陽無數少女憂傷心碎茶飯不思。

這是一個娛樂奇缺的年代,無數販夫走卒都在議論,無數方家術士聚在茶舍曲園談論此事,但滿朝文武公卿聽見,卻一個個都臉色古怪。

宮中早有傳聞,陛下把五公主賜婚給清河侯了。

如果清河侯娶御史大夫家的女兒,那五公主放哪兒?

難道是清河侯嫌棄五公主長的不美?

還是清河侯嫌棄五公主不夠溫柔?

但也不對啊,上次清河侯和五公主私會還把五公主弄病了,孤男寡女在清河酒店住了好幾天……

消息很快傳到清河侯府。

陳旭摟著團團哭了半天,下午的午朝也沒去上,然後把科學院、報館、清河園、工廠的所有頭頭腦腦都叫到府中,挨著仔細詳細的叮囑了許久,第二天一早,陳旭入宮向皇帝請求回南陽探親。

「清河侯,如今新式馬卒已經裝備完畢正在加緊訓練,三月就會出兵河南,朕還需要你從旁協助!」看著陳旭遞交的摺子,秦始皇臉色和煦的說。

「陛下,征戰之事臣不懂,但這一萬新式馬卒足以當以前十萬馬卒,戰鬥力非同小可,再說有蒙恬將軍坐鎮,有李信將軍指揮,有江琥將軍協助,掃平河南是易如反掌之事,不出一個月必然傳來大捷的消息,因此臣在與不在,都不會影響這場勝利!」陳旭都不敢抬頭看秦始皇的臉。

「但昨日愛卿才上奏組建撰史館、書局、工學院和農學院,此事剛剛開始而且千頭萬緒,朕需要你替朕掌控,不然下面的官員不懂恐壞了大事!」秦始皇還是不願意放他走。

「陛下,撰史館等署衙還在籌備之中,這些都該三省六部處理,何況附屬館舍的修葺建設也需要不少時日,臣在與不在都不會有任何快速的進展,這些要完全籌備好至少需要數月的時間,等那時臣一定也從南陽回來了!」

「科學院和工廠一直是愛卿在操持,你走了何人可以替代?」

「陛下,科學院還有副院長張蒼,工廠有秘書趙擎從中協調,而且這兩處經過幾個月的調配磨合,一切都井井有條,臣在與不在都不會有任何差池!」

「報館每旬一期的報紙內容繁多,難道愛卿就放心離開?」

「陛下,報館之事臣已經安排妥當,章程嚴格,陳平丘乘等人陛下也都見過,他們都是穩重可靠之人,決計不會出現問題!」

「朕的女兒難道真的不如御史大夫家的女兒漂亮溫柔?」

「陛下……啊……」陳旭拱手,呆了許久之後抬頭看著秦始皇,感覺心中有千萬頭二哈在狂蹦亂跳的撕沙發,嘴巴張了好幾下,最後苦笑著說:「陛下,臣決計沒有這個想法,五公主知書達理聰慧貌美,實乃良人,只是臣早已心有所屬,今日前來請辭回鄉探親,就是想迎娶意中人,公主一番情義臣怕是要辜負了!」

秦始皇呲牙一笑說:「清河侯向御史大夫家求親,朕聽說可非常的有誠意,還吃了兩道朕都沒有吃過的美食,愛卿這樣厚此薄彼讓朕如何自處!」

陳旭差點兒又哭了,尷尬的搖頭說:「陛下,求親之事並非外界傳說的那樣,其中另有隱情,臣暫時不能說,還請陛下准許臣回鄉探親,但時日也不會太久,最多月餘就會返回!」

「唉……」秦始皇臉色憂鬱的嘆了口氣,「朕知道愛卿和李相因為在焚書之事上有衝突,但愛卿要體量朕的難處,朕自當秦王以來,兢兢業業夙夜勤政,才有今日大秦之局面,李相也一直輔佐朕從未有過任何私心,焚書之事李相的確做的有些糊塗,但朕現在還無法罷其職務,不然朝堂政務必然混亂,眼下愛卿的幾項提議朕都已經通過,下發諭令推行,朕還是希望愛卿和李相能夠和諧相處,共同為朕出謀劃策……」

「陛下勿要多想,臣並非因為是和李相有衝突才會回鄉,更不會以此來要挾和逼迫陛下,臣就是想回家娶親,而且從去年九月離開家鄉,如今已經快過去了半年,家中只有母親和小妹,臣甚是惦念,臣既然當初答應要輔助陛下,自然會遵守諾言,一定會仔細研究三卷天書,將各種富國強民的計策都慢慢研究出來!」

「清河侯果然乃是朕的肱股之臣!」秦始皇神色激動的站起來,挽著陳旭的手說,「朕能夠得到先生輔佐,必是天意眷顧,愛卿回鄉探親之事朕准了,不過不急一時,朕明日安排皇宮的禁軍和儀仗護送先生回鄉!」

「多謝陛下!」陳旭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暗自長長鬆了一口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