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404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11
第490章 雷霆風暴

「報,陛下,青寧公主朝堂外求見!」朝議大殿外一個侍衛走進來單膝跪下稟報。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又是一陣騷動開始切切私語。

無論商周還是大秦,自古以來都沒有女子上朝議政的先例,因此茫然疑惑之餘都一起看著皇帝。

秦始皇也愣了許久之後問:「青寧因何朝堂見朕?」

「稟陛下,青寧公主說她抓住了前日失蹤的那個宦者,內中隱情她需要當著諸位大人的面才能說清楚!」

「嘩~」滿朝文武瞬間爆發出更加劇烈的騷動,所有人都轉身扭頭望店外望去。

「宣!」秦始皇再次沉默之後開口。

「宣青寧公主入殿~」隨著一個謁者一聲長喝,很快就看到一身彩裙身姿窈窕的青寧公主踏著碎步走進朝堂,身後還有幾個宮人押著一個嘴巴裡面塞著麻布的宦者。

「青寧拜見父皇!」站在朝堂入口,王青袖附身下拜。

「青寧,你在何處抓到的這個宦者?」秦始皇冷冷的盯著王青袖開口。

「稟父皇,女兒是前日夜間在淑妃寢殿花園內抓到的這個宦者!」

「前日你就抓到,為何要把這個宦者隱匿到現在?」秦始皇臉色越發冰寒。

「因為這個宦者說出來一件事,牽扯到清河侯和趙府令,同時也牽扯到宮內上百位宦官和宦者,因此女兒便有些擔憂,一旦暴露出來恐怕有人會出手殺死他,那麼這些事將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追查清楚,也必然會給後宮留下一個極大的隱患,說不定……哪天會有人對父皇不利!」

「大膽~」秦始皇霍然站了起來,冰寒的眼神掃過整個大殿,頓時滿朝文武都瞬間感覺到一種發自心底的寒涼。

「青寧,你站起來說話,到底是誰敢對朕不利!」

王青袖站起來,然後抬頭看著趙高的方向,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隨之而動,最後都落在趙高身上。

「陛下,青寧公主一定是弄錯了,臣一直對陛下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對皇上不利!」趙高瞬間臉色大變,趕緊站出來,說話的聲音都略微有些顫抖。

「來人,去把御膳房的內吏押來,仔細辨認此人是否就是前晚那個失蹤的宦者!」秦始皇沒有理會趙高,而是轉頭對站在內殿入口的一個內侍吩咐。

「喏~」內侍轉身而去,秦始皇也坐下來開始等待,滿朝文武大臣也都臉色嚴肅,只有趙高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大殿中央。

陳旭坐在椅子上看著王青袖滿臉呆滯,內心卻猶如海潮一樣翻騰不休,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王青袖為何突然會這樣做。

不長時間,幾個內侍壓著一個披頭散髮滿身傷痕的內吏出來,經過內吏的辨認,這個宦者的確就是前日晚上在御膳房送陳旭離開的兩個宦者中的一個。

「讓他說話!」秦始皇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宦者,一個宮人伸手扯掉宦者嘴裡的麻布。

「陛下饒命,非是我等要陷害清河侯,一切都是……都是趙柘逼迫我們做的!」宦者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一般聲嘶力竭的求饒。

「說,如若有半分隱瞞,朕必將你油炸鑊烹再夷三族!」秦始皇冰寒的聲音在朝議大殿中迴蕩。

「陛下,此事要從趙柘入宮開始,他自從當上宦者令,便用金錢和脅迫手段威脅我等幫忙陷害清河侯,前日晚上清河侯入宮陪陛下飲宴之後酒醉,我二人準備送清河侯出宮,趙柘早已在御膳房後院的走廊等我們,假借送醒酒的酸梅湯給清河候服下,但醒酒湯之中已經摻入了迷藥,清河侯因此昏迷不醒,然後他又讓我二人將清河侯背到淑妃寢宮的花園,逼迫我二人將清河侯送入淑妃寢宮,意圖栽贓清河侯淫亂後宮,但我二人因為害怕不敢行事,於是趙柘拿出匕首想要殺我們,剛好青寧公主出現將趙柘殺死救了小人一命,然後青寧公主讓我把清河侯從通往宮外的水渠背出去……」

宦者的話早已經過王青袖授意,因此說的也是真真假假外人無法分辨,其中特別略去了陳旭服下迷情藥水之後光溜溜趴在淑妃身上的情形,但即便如此,這個經過也把滿朝文武驚的目瞪口呆,眼神再次從宦者身上移到趙高身上。

滿朝文武皆都是在朝堂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怎麼會不知道其中的關節,趙柘要陷害清河侯的原因絕大部分人不清楚,但必然和趙高有關。

江珩臉色也有些蒼白,感覺今日朝堂必然會有大變,四弟江北亭傳回來的那封書信中提到的事,今日必然要做一個了斷了。

蒙毅轉頭看了一眼陳旭,然後拈著鬍鬚開始沉思。

秦始皇臉色漆黑:「你可知道趙柘為何要陷害清河侯?」

「稟陛下,屬下不……不知道!」宦者緊張的趴在地上渾身哆嗦。

「陛下,趙柘和清河侯曾經有仇怨,或許才會導致這次的事情發生!」站在秦始皇身邊的江珩突然說話。

「兩人有仇怨?到底是何仇怨?朕怎麼從未聽聞過?」秦始皇轉頭看著江珩。

「陛下,此事因由頗為複雜,關係到宛城的許多官員,而且還牽扯到臣的四弟,就是如今擔任南陽郡守的江北亭……」

江珩原原本本將當初發生在南陽的事詳細說了一遍,最後走下九步台階伏在地上說:「陛下,當日趙柘溝通山匪搶劫清河鎮稅糧,清河侯的護衛割去了趙柘外腎,但宛城一眾官員皆都因為有子弟捲入其中,因此便合夥做了一樁假案,臣當時也因為害怕四弟被捲入進來,因此便和趙高媾和將此事隱瞞下來,事到如今,趙柘在後宮勾結大量宦官宦者暗植勢力,意圖陷害清河侯,如若此事沒有被青寧公主撞破,淑妃和清河侯必然陷身其中成為罪人,而趙柘狼子野心以後說不定真的還會對陛下不利,臣將是罪上加罪也,臣自知隱瞞此事罪責難逃,因此請陛下降罪,臣甘受任何懲處!」

整個朝堂安靜的沒有絲毫聲音。

誰都想不到原來趙柘和清河侯之間還有如此深的仇怨,而因為這件事,宛城大大小小十多位官員竟然牽扯其中,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這件事過去了一年多竟然被隱瞞的如此嚴密,滿朝文武幾乎都不知道。

「此事除了江府令,還有誰知道?」秦始皇冰寒的眼神掃過整個朝堂。

「報~,陛下,上將軍殿外求見!」一個侍衛進來單膝跪下稟報。

秦始皇楞了一下大袖一擺站起來大聲說:「宣!」

「請上將軍入殿~」隨著謁者一聲悠長的長喝,一身黑色錦袍,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看起來精神不錯的王翦大步走了進來。

「臣拜見陛下!咳咳~」王翦雖然看似氣色不錯,但說話之時帶著咳嗽。

「上將軍免禮~」秦始皇親自走下九步台階迎接,並且準備上前挽著王翦的手表示自己的尊重,但王翦卻突然跪下來伏地參拜說:「陛下,臣今日是來請罪的!」

「上將軍言重了,你何罪之有?」秦始皇聲音溫和的說。

「老臣有一件事隱瞞陛下許久,今日特來請罪!」

「上將軍請起,無論何種罪責,朕都不會責罰!」秦始皇雙手把這個為他打下了大半壁江山的老將軍攙扶起來。

「老臣惶恐,臣聽聞少府宦者令趙柘被人刺死於後宮之中,內中隱情或許便與此事有關,因此臣不敢繼續隱瞞,特來請罪說明,事情發生在前年,老臣奉陛下之命巡視南陽……」

王翦將當初趙柘搶劫夏糧的事再次說了一遍,其中的許多細節自然說的要比江珩清晰明白的多。

「陛下,老臣當時並非是有意隱瞞,而是因為其中牽扯到的官員實在太多,除開當初擔任中車府令的趙高和如今的中車府令江珩之外,宛城大小官吏數十人如果全部撤職查辦,恐怕會引起南陽郡的動盪不安,何況其中還牽扯到清河侯,當時老臣還無法確認其身份,如若當時稟報,或許陛下震怒,清河侯也會捲入其中受到牽連,如若清河侯因為失職被斬殺,老臣罪過就太大了!」

秦始皇聽完默然不語,感覺心中堵得慌。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最為器重和倚仗幾個大臣都在隱瞞這件事,而且時間長達近兩年時間,而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森嚴律法,對於下面的郡縣官吏來說,完全猶如遮羞布一樣,幾乎不起任何作用,只有一個光鮮的外表,扯掉之後裡面露出來的都是骯髒不堪的內幕。

而此事最讓他鬱悶的正是這件事,趙柘溝通山匪搶劫夏糧固然是重罪,但相對於宛城大大小小十多位官僚一起串通隱瞞這件事,而且長達將近兩年時間,趙柘的事又可以輕飄飄的忽略不計。

秦始皇撇下王翦,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龍椅,同時眼光冷冷的掃過兩邊的文武大臣。

滿朝文武都在他這種冰寒的目光中低頭沉默,許多人還微微打著哆嗦。

皇帝的神情,是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憤怒,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一場雷霆風暴似乎正在朝堂之上醞釀隨時都可能爆發。

而爆發的結果,必然又有人要罷官去職甚至是人頭落地。

因此許多人都偷偷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江珩和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趙高。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11
第491章 肝膽欲裂

「清河侯,江珩和上將軍所言是否真實無誤?」坐到龍椅上,秦始皇轉頭看著陳旭。

陳旭臉色平靜的站起來拱手:「是,江大人和上將軍所言無誤,因為當時天色已晚,山匪巢穴混亂不堪,混戰之中趙柘的確是被我的護衛所傷,然後審訊山匪知道他是禮部令趙大人的兒子,因此臣感覺事情重大,於是和雉縣縣尉房寬商議之後將趙柘抬下山進行治療,然後通知縣令江北亭,因為其中牽扯到的人太多,江縣令也不敢擅自做主,於是通知了宛城郡守郡尉府衙,此後的事情臣就不太清楚了,畢竟臣當時只是清河鎮裡典,根本無法左右其中的局勢,而江北亭當時也告訴臣,趙高勢大,一旦用通匪劫糧之罪審判,趙柘必死,然後必然引來趙高的報復,其實這也是為了保護臣不至於牽連進去……」

「清河侯,你勿要血口噴人,趙柘雖然是我的兒子,但犯下如此大罪,趙某必然大義滅親,何來報復!」趙高雖然頭腦此時混亂不堪,但聽陳旭把這件事往他身上扯,頓時忍不住跳起來大吼。

「呵呵,趙大人何必如此激動,本侯只是根據人之常情來推論罷了,如若你當時不是中車府令,而趙柘又不是你的兒子,恐怕趙柘當時就被砍成了十七八段結案,又何必留到今日藏匿於皇宮之中準備陷害我!何況本侯聽說,趙柘就是你向陛下推薦的,如今皇宮之中出了這種令人髮指的事,不知趙大人又作何解釋?」陳旭冷笑

陳旭一句話似乎提醒了秦始皇,他轉頭霍然看著趙高:「趙高,你也知道其中內情,卻串通江珩隱瞞朕,而且將趙柘推薦入宮擔任宦者令,你到底是何居心?」

趙高嚇的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臉色蒼白的說:「陛下~,臣……臣也是愛子心切才將此事隱瞞下來,推薦趙柘入宮也是因為他已經成了閹人,這樣統領後宮宦者照顧諸位皇妃和公主,也是為後宮安危著想,絕無半分私心,還請陛下明察!」

秦始皇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站了起來怒喝:「朕自然會明察,趙威何在,將這個宦者拘拿下去嚴加審訊,凡是後宮和趙柘有牽連的所有宦官宦者都施以腐刑之後送去驪山修建陵寢,永世不得釋放!」

「喏~」少府令趙威站出來領旨,然後幾個侍衛一擁而上將宦者拖出朝堂。

「刑部令陰戊聽旨,將江珩和趙高拘入刑部大牢收押審訊!」

「喏~」陰戊拱手領旨。

「中書省李相聽旨!」

「臣在!」李斯趕緊站了起來。

「簽發諭令,派人速去南陽拘拿宛城郡守江北亭和郡尉高勳,等此事查明原委一同治罪!同時通傳已經流徙邊荒之地的前宛城官吏,所有人罪加一等!」

「臣遵旨!」

就在幾個禁軍衝進大殿要將江珩和趙高押走之時,一直未曾出聲的蒙毅站了起來:「陛下,其實已經無需通傳流徙邊荒的前宛城官吏,再加其罪也已經無有必要!」

「為何?」不光秦始皇楞了一下,李斯還有許多官員都轉過頭來看著蒙毅。

「因為這些人都已經死了!」蒙毅臉色平靜的回答。

「死了?」朝堂之上一陣混亂。

「你說流徙的那些宛城官吏已經全部死亡?」秦始皇死死的盯著蒙毅。

「不錯,非是只有那些官吏,而是連同這些官吏的家人,共計一百七十九口全部死亡……」蒙毅說話之時從袖袍之中掏出一份摺子打開念道:「馬伯淵一家三十四口死於代郡,屍骨拋於荒野;雍破一家二十二口死於上谷,屍骨拋於山谷;曹坤一家二十八口死於雁門;童敬一家十八口死於上郡,屍骨被野狼啃食無法尋找……」

隨著蒙毅一條一條念出來,整個朝堂安靜的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

「蒙……蒙大人,這些人怎麼……怎麼都死了?」半晌之後,一個官員結結巴巴的問。

「這就要問禮部令趙高趙大人了?」蒙毅轉頭看著趙高冷冷的說。

「蒙毅,你……你莫要攀誣與我,這些人的死與我何干?」趙高被幾個禁軍架著,此時臉孔毫無血色的死死看著蒙毅,但眼中卻是無限的恐懼。

如果僅僅只是隱瞞趙柘之事,此事最多罷官去爵而已,但如果暗中殺害這些人的事情暴露出來,他趙高必然罪上加罪,有可能會人頭落地。

「老夫從來就不攀誣任何人,趙高,暗中派遣家臣趙坡和家僕,串通女婿閻樂偽造徙令,將馬伯淵雍破等人徙往蠻荒之地然後殺死拋屍荒野,意圖掩蓋罪行,但老夫如今都已經查的清清楚楚,你狡辯也沒有用!」蒙毅輕輕的撣了一下衣服輕描淡寫的說。

「蒙大人,你可有證據!」李斯回過神來問。

「自然是有!」蒙毅點頭之後對著皇帝拱手行禮:「陛下,趙高為其子趙柘報仇,暗中派遣家臣趙坡和家僕殺死當初宛城所有參與了趙柘之事的官吏,完全無視我大秦律法,手段極其殘忍,臣請陛下治趙高死罪!」

秦始皇沉默許久之後聲音冰寒的問:「就如李相所問,蒙卿可有證據?」

「有,臣有人證,就是趙高女婿閻樂,這些人都是趙高指示閻樂從中安排人殺死的,臣請陛下提審刑部典獄長閻樂!」

「蒙毅,你莫要血口噴人……」

「砰~」

趙高話未說完,秦始皇再次重重一拳砸在案桌上:「拘閻樂上殿,朕要親自提審閻樂!」

「喏~」一個謁者跑出朝議大殿帶著一群禁軍呼嘯而去。

靜靜的等待中,滿朝文武皆都忐忑惶恐不安,其中還有許多人雙腿戰戰臉色蒼白。

秦始皇徹底憤怒了,大秦以法立國才成就今天這份盛世輝煌,而且他也從未因為臣子犯法而大開殺戒,自他當秦王以來,非是謀逆之罪從未有人被殺過,即便是上次在宛城被冉顙偷襲行轅,宛城官員如此重大失職他也沒有想過要妄殺其中一個,只是讓廷尉和御史仔細審訊然後進行判決懲處,因此當時宛城一眾官僚一個都沒死,只是根據情節輕重判處流刑。

他一直以為,法律是國家穩固的基石,只要一切依法行事,他的大秦帝國就會萬世永固,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賴以維持國本的法律,在趙高等人眼中竟然如同千瘡百孔的破網一般,完全沒有絲毫的用處,自己一直依賴器重的大臣,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一百七十九人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被殺死在荒郊野外,而他卻仍舊被蒙在鼓裡絲毫都不知曉。

秦始皇坐在龍椅之上,身軀可以看見明顯有輕微的顫抖。

「報,陛下,閻樂帶到~」一個禁軍進入大殿稟報。

「帶上來!」秦始皇怒喝一聲,很快幾個禁軍押著一個三十多歲身穿六品官服的男子進入大殿。

「你可是趙高的女婿閻樂?」秦始皇冰寒的聲音再次在安靜的大殿之上響起。

閻樂趕緊跪下伏拜:「是,臣正是閻樂,趙高正是我的岳父!」

「方才御史大夫說趙高指使你安排人殺死了馬伯淵等共計一百七十九口,可有此事?」

閻樂臉色蒼白的直起身來,看著正盯著他的蒙毅,腦海中不由自主的翻騰起閻羅殿中那陰森恐怖的場景,咬咬牙之後點頭說:「是,趙高為了給其子趙柘報仇,指示我串通刑部官吏更改和偽造徙令,然後讓家臣趙坡和家僕將馬伯淵等人全部殺死在荒郊野外……」

「閻樂,你……你為何要誣陷我!」趙高此時已經嚇的肝膽欲裂,從蒙毅說出閻樂的名字開始,他便有了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一股濃濃的死亡氣息將他籠罩其中。

「趙高,我為何要誣陷你,你指示我勾結刑部官吏偽造徙令,又安排趙坡殺死馬伯淵等一百多口人,這些都是事實,你想狡辯也狡辯不了,實話告訴你吧,你的那個肥豬一樣的噁心女兒在我府上和馬伕、管家、廚子淫亂通姦前幾日已經被我殺了,而如今你那個不男不女的兒子也已經被人殺了,哈哈哈哈,你這就是報應,你所做的一切陰間的閻羅王早已安排鬼差打聽的清清楚楚,樁樁件件我也都寫下口供告訴了閻羅王,閻羅王說了,要把你拘入陰曹地府打入十八層地獄,經受拔舌鐵樹銅烙等十八般刑具折磨五百年,魂飛魄散化作飛灰再也無法轉世投胎……哈哈哈哈」

閻樂跪在地上如同瘋子一樣在大殿之上狂笑。

而他說出的話也彷彿一股寒風吹過整個大殿,文武百官和秦始皇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關於陰曹地府和閻羅王以及鬼差的事情,這幾日在咸陽傳的沸沸揚揚而且有鼻子有眼,當然都是從銀月閣流傳出來的。

不過有好事者想去尋找那一對奇怪的爺孫打聽情況的時候,卻發現那個老者和小女孩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整個咸陽再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

「大膽閻樂,勿要故作瘋癲,朗朗乾坤何來陰曹地府和鬼差!快快把你所知的一切都從實招來!」廷尉陰戊大喝。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11
第492章 不寒而慄

「哈哈哈哈,鬼差要來啦,黑白無常牛頭馬面,要把陽間所有惡人的魂魄都拘入陰曹地府,趙高,你快死了,就在這幾日,閻羅王一定回來抓你,不過閻羅王說了,只要我把你的事說出來,就讓我多活幾年……哈哈哈哈……」

閻樂瘋狂的笑聲在寂靜的大殿之上迴蕩,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陛下,閻樂明顯瘋了,其言不足為證!」虛發花白的典客站出來說。

「誰說我瘋了!典客大人,是你麼,哈哈,我怎麼會瘋,我只是太高興了而已,閻羅王說我陽壽未盡,只要我上朝堂指證趙高就讓我多活幾年,只不過這次恐怕典客大人也逃不脫,因為趙高幹的很多壞事你也參與其中,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和一個叫公孫北雁的魏國女人有來往,而那個女人一直周遊韓魏齊楚等地,並且自稱魏王妃,此次趙高策劃焚燒南陽倉,就是你在其中穿針引線,讓趙坡搭上了公孫北雁和冉顙,試圖陷害清河侯……」

閻樂這一席話更是如同驚雷一般在朝堂之上炸響,只把文武百官驚的目瞪口呆。

「砰~」秦始皇忍不住再次拍著桌子站起來,「趙高,原來此次冉顙焚燒南陽倉之事是你指使?還有,公孫北雁是何人,竟然敢稱魏王妃,莫非想反朕的江山!」

「陛下,臣略有瞭解,公孫北雁乃是前魏名相公孫衍的後人!」陳旭站起來說。

「公孫衍?」朝堂之上頓時一陣騷動,明顯這個名字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不安。

當初公孫衍幾次施展合縱之術意圖遏制秦國,可惜數次都功虧一簣,其中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六國不團結,但數次合縱打壓秦國還是給秦國造成了非常大的壓力和傷亡,的確遏制了秦國的快速發展,因此公孫衍的名聲還是非常大,秦國人也對其恨之入骨。

「這麼說清河侯遇見過公孫北雁?」身高馬大的太僕站起來問。

「不錯,此次在宛城我娶親之日,公孫北雁夥同冉顙,在婚禮上擄走水氏逼迫我孤身前往伏牛山,不過因為我提前探查到了冉顙等匪徒的巢穴,因此提前安排禁軍埋伏,這才一舉將冉顙擒獲,不過公孫北雁身邊有一個武功超絕的護衛,傷了十多個禁軍,我為了減少傷亡便放其離開!」陳旭點頭說。

「既然是叛逆之徒,而且清河侯身邊又數百禁軍,為何要放其離去,縱匪為患乃是大罪,不知清河侯作何解釋?」另一個大臣站起來說。

陳旭看了一眼這個中年大臣,神色平淡的說:「本侯為何要解釋,緝匪乃是當地官員的事情,與本侯何干,何況強行阻攔,說不定禁軍會傷亡慘重,再說區區一個女人而已,即便是給她一萬兵馬,她又如何翻得起大浪,本侯做事還需要你來指點麼?」

「你……」這個大臣哽的臉紅脖子粗的坐了下去。

而聽完陳旭的解釋,秦始皇似乎也突然想通了,的確,區區一個女人,不說給她一萬兵馬,就算給她十萬兵馬,估計也抵擋不住大秦的悍卒,於是秦始皇也把這件事放在一邊,冷冷的看著典客:「來人,把典客余通拿下,拘入刑部大牢嚴加審訊其通匪之罪!」

「喏~」又是幾個禁軍衝進大殿。

「陛下,陛下,臣冤枉,閻樂是在攀附誣陷臣……」

「是不是攀附誣陷你,某一查便知,押走~」陰戊大手一揮,典客余通便在掙扎叫嚷之中被禁軍拖出大殿。

「陛下,臣決計沒有派遣家臣和家僕殺死馬伯淵等人,更沒有指派家臣勾結冉顙和匪徒劫持清河侯,一定是清河侯串通閻樂誣陷臣,臣輔佐陛下數十年從未有過不軌之心,請陛下查清原委為臣洗脫冤屈……」趙高此時已經嚇的魂不附體,掙脫兩個禁軍直接噗通跪在地上使勁兒磕頭。

「陛下,臣前日深夜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叫閻羅殿的地方,裡面坐著一個頭戴冕冠身穿玄服的帝王,他自稱乃是陰間的閻羅王,並且把一疊紙交給臣說,趙高作惡多端亂殺無辜,這些是鬼差將閻樂的魂魄拘入陰間之後交代的口供,臣伸手一接便突然醒來,枕邊卻平白無故多了一份口供,上面列舉的正是趙高殺死馬伯淵等人的口供,簽字畫押者的名字正是閻樂,這一切都和臣調查的情況沒有絲毫出入,因此臣特地安排人去詢問閻樂,閻樂果然承認這些都是他被鬼差拘入陰曹地府之後交代的趙高犯罪的證據,陛下,眼下閻樂口供在此,閻樂也親口指證趙高,如此罪大惡極之徒,臣建議判其死罪!」蒙毅從袖袍裡拿出來厚厚一疊麻漿紙說。

「口供呈上來!」秦始皇臉色漆黑,一個謁者趕緊結過蒙毅手中的一疊麻漿紙送到御案上。

秦始皇一頁一頁仔細翻看,最後看著上面簽字畫押和一個血色的手指印,憤怒的盯著趙高厲聲說:「趙高,你不光指示閻樂偽造徙令殺死馬伯淵雍破曹坤等一百餘人,又指示家奴勾結冉顙等人密謀燒燬南陽倉焚燬三十餘萬石糧食,而且劫持清河侯意圖助反賊得到太乙神雷的製作方法,這樁樁皆是重罪,即刻將趙高押入死牢,任何人不得探看接見,等所有罪狀都調查清楚朕再做決斷!」

聽著秦始皇的話,陳旭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尼瑪犯這麼大的罪竟然還不斬立決,難怪當初蒙毅不願意接這個燙手的大山芋。

蒙毅臉色平靜,似乎早就知道皇帝不會馬上斬殺趙高,手一翻如同叮噹貓一般從衣袖中再次掏出一疊麻漿紙大聲稟報:「陛下,趙高罪大惡極,非是只有亂殺無辜、勾結反賊焚燒糧倉、陷害清河侯等三件罪責,臣手中還有兩份口供,當初趙高參與了商涂與敖平的謀逆之中,敖平被夷三族,而商涂全家被流徙蜀地,但卻被趙高暗中派遣家僕全部殺死在漢中與蜀郡交界的大山之中,敖平和商涂兩人自知必死,因此皆在刑部大獄之中暗中寫下與趙高溝通謀逆的口供,這兩份口供皆都指證趙高還犯有謀逆之罪!」

「呈上來!」

「喏~」一個謁者很快將蒙毅手中的麻漿紙再次放到案桌上,這份口供是當初商涂和敖平在獄中寫下的,秦始皇此時早已怒火中燒,一目十行很快看完口供,看著最後商涂的簽字畫押,大袖一擺將案桌上的東西噼裡啪啦掃落一地,一方玉璽竟然跌落九層台階滾落到大殿中央。

「哈哈,趙高,你很好,很好,朕視你若手足,委以九卿之職,享榮華富貴,平日你凡是有所求,朕都從未拒絕,沒想到竟然如此大逆不道,竟然還想密謀朕的江山社稷,廷尉何在,謀逆亂國該當何罪?」秦始皇站起來,鬚髮怒張如同一頭雄獅一般大聲咆哮。

「稟陛下,謀逆叛國該當死罪!」陰戊抱拳大聲說。

「死罪,死罪如何能洩朕心頭之恨,拖下去打入死牢,除趙高皇族身份,捕趙高三族,擇日車裂棄市,夷三族!」

「陛下,饒命啊,陛下,臣從未有過謀逆之心,這都是蒙毅誣陷我……陛下……陛下……」

看著使勁兒哀嚎著被拖走的趙高,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整個大殿迴蕩,滿朝文武盡皆肝膽欲裂,二十年後,車裂之刑再次出現在朝堂之上,並且加之在最受皇帝恩寵的皇室族人身上。

而直到趙高被拖出朝堂許久之後,滿朝文武的頭腦才終於慢慢清醒過來,從蒙毅這一連番如同狂風暴雨般的進攻之中終於品味出了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味道。

蒙毅就如同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猛獸,策劃許久,今日終於借趙柘之事,一舉將趙高這個皇室宗親徹底踩成了粉碎。

因此一旦明悟過來,滿朝文武皆都臉色蒼白的不敢去抬頭觀看一臉雲淡風輕的蒙毅,其中還包括左相李斯。

而且李斯還臉孔扭曲的用袖子不停拭擦額頭的虛汗。

一個月前,就是在陳旭在紫宸殿當著皇帝的面辱罵他之後,趙高專門在府中請他飲宴,而在酒宴之上,趙高曾經數次提到陳旭仗著仙家弟子的身份和皇帝的恩寵如何囂張跋扈,希望李斯能夠能夠和他聯手一起對付陳旭,不然可能以後會威脅到李斯左相的地位。

如若陳旭是普通人,或許李斯為了自己的權勢和地位,很有可能就會和趙高聯手,但正是因為陳旭仙家弟子的身份,讓李斯不敢輕舉妄動,因此也就沒有答應趙高的聯合之策。

如若當時答應,這次陷害陳旭之事李斯自忖也必然會插一腳,那麼眼下自己的下場也必然不會比趙高好多少。

而且他數次看到陳旭邀請蒙毅去清河園飲宴,因此今日之事,絕對不是蒙毅一人所為,清河侯必然也是主謀。

看著此時坐在自己前面,一張稚嫩的臉上卻顯露一絲輕鬆神色的陳旭,李斯猛然有一種惶然如同隔世的恍惚感,這個少年,似乎幾十年幾百年都一直這樣坐在自己的面前,一直就這樣滿臉輕鬆,一直就這樣旁若無人的淡然獨坐。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11
第493章 你一點忙都幫不上

就在滿朝文武都心中惴惴驚恐莫名之時,蒙毅這個執掌監察省的大佬顯然光踩死一個趙高並不滿意,於是就在趙高被拖走,江珩、余通、閻樂也被押走之後,監察省的其他官員也都開始行動。

「陛下,臣彈劾太僕陳癸,此人一直和趙高勾結……」御史丞高薌拿出一疊麻漿紙站起來奏報。

「陛下,臣彈劾刑部刑獄署丞司馬豹,對屬下典獄司監察不嚴,篡改私造徙令……」御史中丞馮劫站起來。

「陛下,臣彈劾禮部宗正署丞鐘離廣,結交趙高意圖圖謀不軌……」

「陛下,臣彈劾少府內史丞徐年,御下不嚴導致趙柘禍亂後宮……」

「陛下,臣彈劾……」

只不過短短半個小時,凡是能夠站上朝堂的監察省官員幾乎傾巢而動,在他們的大BOSS搬到趙高之後一起跳出來,而且是早有準備的都拿出一疊一疊的麻漿紙,開始挨著彈劾早已給自己安排好的目標人物。

而秦始皇此時憤怒的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一邊翻看著不斷呈送上來的彈劾奏章,一邊臉皮不停的輕輕抽搐。

此時他也已然明白,今日這一切都幾乎不在他掌控之中,監察省準備充足,要把凡是和趙高有牽連的官員一網打盡,而且這件事,蒙毅已經背著他暗地裡策劃了許久時間。此一刻,秦始皇有些頭昏眼花,恨不得把這些彈劾的奏章一把火燒掉,但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挨著看完。

這些彈劾的奏章,針對的都不是普通官員,而是三省六部此時能夠站在朝堂之上的四品以上的大員。

而凡是被彈劾的官員,此時一個個都嚇的臉色蒼白魂不附體,許多人不斷的打著寒戰驚恐的看著這些站起來的御史官員。

「蒙卿,朕該如何處置這些官員!」秦始皇揉著太陽穴看著蒙毅。

「陛下,依律令處置即可!」蒙毅恭恭敬敬的回答。

「律令……律令,律令如果有用,何曾會出現今日之禍!」秦始皇臉色略顯疲倦的嘆口氣,沉默半晌之後擺擺手說,「來人,拘陳癸、鐘離廣、司馬豹、徐年……」

隨著一大群禁軍衝進大殿,將一個個平日位高權重的大臣押出朝議大殿,整個大殿似乎一下空出來許多位置。

這些被彈劾的官員,也並不一定和趙高有多大的牽連,但畢竟還是都或多或少的捲入其中,特別是禮部的一眾官員,從上到下幾乎每天都和趙高攪和在一起,不是商討政務就是飲宴作樂,因此幾乎一個不拉的全部都被抓捕。

等朝議大殿之上安靜下來,早朝時間已經過半。

「陛下,老臣隱瞞當初趙柘之事,請陛下責罰!」一直坐在自己專屬大椅上目睹朝堂這場巨變的王翦再次站起來請罪。

「上將軍言重了,暫請回府,此事與上將軍無幹!」秦始皇擺擺手站起來表示自己的尊重。

「多謝陛下寬宥,老臣告退!」王翦猶自輕輕的鬆了一口氣,然後走到王青袖面前,看著自己這個孫女消瘦的臉頰,輕輕點頭之後大步而去。

王青袖強忍著心頭的悲淒,目送從小關心寵愛自己的這個大秦軍神離去的蒼老身影,雙眼微微泛紅,兩行清淚瞬間滾落下來。

此時朝堂之上的文武大臣這才想起今日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這個青寧公主。

秦始皇此時也把眼神落在王青袖身上,語氣也變的溫柔許多:「青寧,方才清河侯在朝堂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向朕求親想娶你為妻,朕已經答應,你先回宮去做一些準備,等朕把政務安排完畢,擇吉日為你們完婚!」

「謝父皇!」王青袖似乎喜極而泣,一雙星目落在陳旭身上許久才福身行禮退出大殿。

至此時,這一場突然而至的朝堂巨變也終於是大幕落下。

趙高死不死此時站在大殿之上的人已經都不再關心了,因為該抓走的都抓走了,而遺留下來的這十多個二三四品的空缺需要有人填補,而連帶這些官員的被抓,拔出蘿蔔帶出泥,整個咸陽又不知道會有多少中低級官吏捲入其中被抓捕入獄,因此這一次朝堂動盪,會猶如大換血一樣會重新加入進來一大批新的面孔,而這些位置,三省六部的官員自然又是一番較量和平衡,最後各自都有收穫。

對於朝堂之上的爭鬥,陳旭是不太關心的,但既然有機會,陳旭自然也不會放棄,散朝之後第一時間便趕到報館把陳平等人召集起來,詢問他們願不願意當官,沒想到答案卻讓他大大的出乎意料。

當初陳平就是因為讀書卻沒有人推薦,而且還想光復大魏,因此一直過得窮困潦倒,投奔陳旭的目的不僅僅就是想混口飯吃,而是想展露自己一身所學希望有朝一日能夠位列朝堂成為人上之人,不過自從開了報館之後,陳平發現自己已經對當官沒什麼興趣了,辦報帶來的喜悅猶如吸毒一樣已經讓他上癮。

因此陳平第一個就拒絕了陳旭的建議,「侯爺,平只想當報館的總務秘書,我覺得報紙才是我發揮才能最好的地方!」

「你們幾個呢?」陳旭看著丘乘和付安等人。

「侯爺,我也不想去當一個什麼六品七品的小官,不如在報館自由自在,雖然累但心中卻舒爽無比!」付安第二個表態。

「我也是,看著每一次新的報紙印刷出來,總是興奮的睡不著,再聽外面諸生爭吵和討論,更加讓我激動,當一個小官有甚子意思,一個月不過數十石官秩,還不如報館的獎金多……」

一群主編責編幾乎都表示不願意去府衙當個小官,這讓陳旭頭痛不已。

然後只好擴大意見徵集範圍,把小編、校吏、記者等一些平日表現的比較好的人找來十多個,經過一番諄諄勸說之後,終於有些人捨棄了報館豐厚的酬勞願意去當官,於是陳旭寫了一個摺子直接讓人送到尚書省丞相馮去疾手上。

這些人本來都是飽讀詩書的人才,平日在咸陽混的落拓,只要有人推薦,安排到各個府衙當一個六七品的小官沒有任何問題,何況還是他清河侯親自出面推薦,想來吏部和掌管六部的馮去疾必然不會拒絕,因為這次需要填的坑實在是太多了,假以時日,等這些人慢慢爬上來,陳旭手中也算是有了一群搖旗吶喊的手下,而報館如今已經走上了正軌,再召集一批人就行了。

弄完這件事,陳旭也終於鬆了口氣坐車回府。

這次算是徹底弄死了趙高,這讓他終於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而趙高的死也必然會徹底改變大秦的走向,已經朝著幾乎不可逆轉的另一條路拐彎了。

但讓陳旭頭痛的是娶王青袖的事。

因為這件事他還沒和家裡的任何人說。

不光老媽陳姜氏不知道,剛剛娶進門的水輕柔也還不知道。

回家到底該怎樣開口?

陳旭一路揪著頭髮。

……

今日朝堂之上的巨變猶如一場颶風再次橫掃咸陽。

禮部令趙高指示家僕殺死一百多人,溝通反賊焚燒南陽倉,陷害清河侯,並且還有謀逆之舉,雖然誰都不知道趙高到底有何謀逆之舉,但通過皇帝在朝堂之上的憤怒就可以看得出來,趙高已經涼了。

車裂棄市夷三族,這是秦王正式登基之後第二次施展這種慘無人道的極刑。

而除趙高之外,典客太僕等十多位三品四品的大官都被緝捕入獄,而五六七八品的中低級官員被牽連者恐怕無法計數,隨著刑部和監察省無數命令簽發出去,中尉禁軍傾巢而動,手持利刃闖入無數官吏的府中開始搜捕,頓時整個咸陽官場一片風聲鶴唳。

但這些對於某個侯爺來說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清河侯府內,平日性格平和見誰都喜笑顏開的清河侯回府之後一直情緒低落,皺著眉頭看誰都懶得搭理,把自己關在房間許久之後讓人把虞無涯找來,這件事找不到人商量,他想先聽聽虞無涯的意見。

「嗯公,你……你真的要娶青寧公主,並且剛才還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向皇帝求親?」虞無涯聽完楞了許久,最後略有些結巴的問。

「嗯!」

「嗯公糊塗啊!」虞無涯跳起來,如同大馬猴一般圍著陳旭轉了幾圈焦急的說:「嗯公,我早上就對您說了,那個女人活不久了,您……您娶她會滿屋子晦氣……」

「你一個修真問道的人,害怕什麼晦氣,再說道法自然,有生必有死……死……你說她真的活不久了?」陳旭突然一把抓住虞無涯的胳膊臉色嚴肅的問。

「嗯公,無涯這次必然不會看錯,十二神宮斷相法是很準的……」

「算了,這件事就不該和你說,你一點兒忙都幫不上!」陳旭嘆口氣,開著窗外說,「今日在朝堂之上我看她氣色很好,怎麼會死,我還是去和輕柔說吧……」

「侯爺侯爺~快,皇宮來人宣召,說是有緊急之事召您入宮!」門衛管事急匆匆的跑進來稟報。

「又入宮?」陳旭臉皮輕輕的跳了幾下站起來,但還是三下五除二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後跟著出門。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11
第494章 我要帶她回家

散朝到現在還不到半個時辰,皇宮之中因為趙柘之事肯定還混亂的一塌糊塗,皇帝怎麼會突然緊急召見?

陳旭雖然滿頭霧水,但還是趕緊吩咐侍衛準備馬車,跟著宣召的宮人急速往皇宮而去。

今日的皇宮果然如同陳旭猜測的一樣混亂不堪,進入皇宮之中後,無論內院外院,到處都是黑甲罩體的禁軍,時不時還能看到被抓捕的內侍和宦者披頭散髮的被禁軍如同拖死狗一樣從不同的宮殿拖出來押走。

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大清洗,凡是平日與趙柘勾結的宦者、有接觸或者有來往的內史內侍宮人宮女全都在抓捕範圍之內,少府令趙威和衛尉禁軍要徹底把所有後宮不安定的因素全部清除乾淨,不能留下絲毫隱患。

而陳旭卻腳步匆匆跟著帶路的宮人一路疾行,沒有絲毫心思去關注這些事,因為他從傳旨的宮人口中,得到了一個讓他驚天霹靂般的消息,青寧公主從朝議大殿回宮的途中突然大口吐血,將馬車上吐的到處都是,如今已經昏迷不醒,數十位御醫和太醫前去診斷之後,一致認為公主已經病入膏肓無力回天,皇帝只好再次召他入宮。

此時的青寧宮內人心慌亂。

因為皇帝今日心情不好,散朝之後就在紫宸殿獨坐,以此來平靜自己的情緒,接到宮人的稟報之後也沒太過在意,安排人宣召太醫和御醫前去診治,但接踵而來的稟報讓他感覺到事情不妙,因為所有的太醫御醫都束手無策,於是他只好強忍著心底的怒火親自去探望,發現青寧公主果然氣若游絲已經到了死亡的邊緣,比上次的情形看起來更加不妙。

「陛下,青寧公主已經無法醫治了,還請陛下趕緊安排後事!」一個鬚髮花白的太醫直接說。

「陛下,太醫令所說不錯,公主已經病入膏肓,藥石已經無法續命也!」又有幾個太醫一起站出來說。

「我不管你們有何辦法,一定要將青寧救活過來,如若救不過來,朕將你們統統送去驪山替朕修陵寢!」秦始皇暴怒。

「噗通噗通~」一群太醫御醫瞬間跪滿一地,一個個臉色蒼白的磕頭求饒。

「陛下,就算是您把臣等都殺了,公主也救不過來啊!」

「陛下,臣等是醫士不是神仙,只能醫治病患,不能逆天而行替人續命,公主已經救不活了!」

「陛下,我等實在無力回天,但清河侯一定有辦法……」

「對對,清河侯有仙術可以救活公主!」

「報~清河侯到!」

就在一群太醫御醫磕頭求饒之時,外面傳來一聲通報,很快就看到臉色嚴肅的陳旭跟著傳召的宮人大步而來。

「清河侯來了,我等有救也!」一群太醫御醫都如同見到了救星一樣齊聲高呼。

「陛下,青寧公主病情如何了?」陳旭此時心情極度複雜和混亂,來不及行禮就直接問。

秦始皇臉色難看的搖搖頭,「青寧就在室內,朕現在心頭混亂,愛卿進去看看吧,朕還是那句話,能救則救,不能救也不要勉強,愛卿決計不要再如同上次一樣動用仙術損傷自己的身體,青寧此疾恐怕即便是救過來,以後也會反覆復發,朕不能一次又一次的讓愛卿跟著受難……」

「陛下,臣先去看看公主再說!」陳旭來不及聽完秦始皇的話,轉身就推開房門大步走了進去。

房間裡一如既往的簡陋,地面上到處都有灑落的血跡,此時只有兩個跪在床榻前面的雙胞胎小侍女,其中一個臉上還帶著傷痕。

「侯爺,奴婢求您趕緊用仙術救救公主!」

看見陳旭進來,兩個小侍女嚎啕大哭,對著陳旭使勁兒磕頭,額頭在地板上磕的砰砰只響,瞬間就有血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快起來,讓我看看!」

陳旭也來不及把兩個小侍女拉起來,疾步走到床榻前面,掀開綠色的沙帳,看著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的王青袖平躺在床上,嘴角還有血跡,身上蓋著薄被,但卻沒有絲毫的動靜。

看著這副情形,陳旭趕緊伸手在鼻息之間探視了一下,發現一點氣息都感覺不到,然後又伸手按住頸部大動脈,很快一顆心沉寂下去,感覺到渾身一股寒涼。

呼吸感覺不到,脈搏感覺不到,而且肌膚冰涼沒有絲毫溫度,陳旭瞬間就斷定這次王青袖絕對是無藥可醫了,因為此時躺在床上的基本上就是一個死人。

「侯爺,您快用仙術把公主救過來!」兩個小侍女從地上爬起來,小臉上滿是眼淚和鮮血的一起動手把陳旭往床榻上推。

「別推我了,公主……救不過來了!」陳旭幽幽的長嘆一口氣站起來。

「不,侯爺,您有仙術,您一定可以救公主,您上次就是抱著公主睡覺,您摸她啊……您摸了公主就醒了……」

「侯爺,求求您好好摸摸公主,她一定會醒過來來的,您有仙術啊,奴婢求求您!」

兩個小侍女再次大哭著跪倒地上,兩雙小手鍥而不捨的使勁把陳旭往床上推。

「我……我上次是把公主摸醒的?」陳旭滿臉呆滯心亂如麻。

「是啊,上次公主也是這樣昏迷不醒,您就爬到床上抱著公主又親又摸,還使勁兒在公主胸脯上揉來揉去,公主後來就醒了,您今天說要娶公主為妻,她以後就是您的妻子,您一定要救救她,求求您,只要您把公主救活,女婢兩個以後就聽侯爺的話,如果不聽話就打死我們,求求您了……」

陳旭仰頭看著漆黑的房頂,然後又看著躺在床上毫無氣息的王青袖,再次長嘆了一口氣。

他終於知道上次自己的仙術是什麼了。

上次王青袖只是淤血堵塞氣血不暢導致的昏迷,被自己迷迷糊糊中使勁兒揉來揉去揉醒了,然後又氣急攻心之下將堵在胸肺之中的淤血吐了出來,因此就清醒過來,但這次不一樣,王青袖已經吐了許多血,這明顯是內臟之中有血管破裂,是真的快死了。

在兩個小侍女的不斷哭泣祈求下,陳旭雖然明知自己無力回天,但還是坐到榻上將王青袖抱在懷裡,兩個小侍女也趕緊手忙腳亂的把被子蓋在王青袖身上。

「侯爺,您摸公主啊!」兩個小侍女看見陳旭呆坐著沒有任何動作,忍不住一起大哭著說。

唉~~

陳旭看著摟在懷裡已經幾乎渾身冰涼的女人,看著早朝之時看起來還是花容月貌的面容,想起從第一次看到這個女人便發生的那一次死裡逃生的經歷,想起前夜那似夢非夢的一場極致歡愉,陳旭心神悸動,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她消瘦而蒼白到近乎於白紙一樣的臉。

「你我雖然不是同路人,但隔著幾千年讓你我相遇,這也算是一場緣分,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因此才能遇到你,遇到我的娘子水輕柔,遇到這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天道輪迴,或許生死早已注定,誰都逃脫不了,生生死死恩恩怨怨誰也無法掌控,這輩子做不成夫妻,那就下輩子吧,希望你死後也能穿越到另一個時空,那裡沒有恩怨只有快樂,如果能夠遇上另一個我,如果你也依舊喜歡他,那就嫁給他……我沒有仙術,也救不活你,其實我的心也很痛,既使你當初想殺我,但我也從來就沒恨過你,因為我其實不喜歡這個地方,你當時要是殺了我,或許我就能夠返回我原來的世界,那裡有我的爹娘,有我的朋友,還有我喜歡的一切,但我沒死成,呵呵,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也挺失望的,讓我自己自殺我也沒這個勇氣,也許再等幾十年,等我死了終於能夠穿越回去了,或許我的爹娘也都早已去世,那個世界也早已沒有了我的根,我原本熟悉的一切都會讓我格格不入,或許那個時候,我會想起你的好……你的脾氣很大,也不是我的菜,而且捅我一劍到現在還不道歉,雖然我嘴上說的不在乎,但其實我心裡還是挺在乎的,如果你現在能夠醒過來跟我說一聲對不起,我一定會很開心……我既然答應娶你,自然要言而有信,走吧,我帶你回家,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陳旭的妻子……」

嘮嘮叨叨中,懷中的女人身體越發冰涼。

陳旭抱著王青袖從榻上下來往門外走去,被子滑落,王青袖垂落的手中還抓著一個竹蜻蜓,隨著陳旭的走動輕輕搖晃。

「侯爺,您帶公主去哪兒?」兩個小侍女哭著追上來一左一右緊緊抓住他的衣襟。

「公主是我的妻子,我要帶她回家,你們也跟著我一起走吧!」陳旭頭也不回的說。

「可是侯爺,您還沒把公主救活過來啊!」兩個小侍女嚎啕大哭。

「唉,救不活啦!你們的公主去了另一個世界,她可以找到她的愛人,過她想要的生活,再也不用住在這個冷冰冰的宮殿之中孤獨的生活,死……也許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人啊……終究都是要死的,有一天我們都會死……」

陳旭一步一步走到門口,用腳踢開房間半掩的木門,在吱呀聲中走了出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9:11
第495章 婚禮和葬禮(加更)

房間外面圍聚著一群太醫和宮人宮女,秦始皇也正在焦急的等待。

看著陳旭抱著公主出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愛卿,你……你這是何意?」秦始皇愣愣的看著陳旭懷裡雙臂垂落的女兒,忍不住臉色焦急的問。

「陛下,您已經答應把青寧公主許配給我,我現在想帶公主回府,以妻禮安葬!」陳旭臉色平靜的說。

「公主……」守候的宮女和宮人全都嚎啕大哭著跪了下去。

「愛卿,你……你這又是何必,婚禮未成,這讓朕心中不安……」對於王青袖的死,秦始皇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對陳旭這個匪夷所思的要求卻感到非常糾結,臉上的驚訝神情比淒楚之色更加明顯。

「還請陛下應允!」陳旭很固執的看著皇帝。

「罷罷,禁衛何在,護送清河侯與青寧公主去清河侯府!」秦始皇擺手吩咐。

「喏~」一群禁軍迅速準備馬車,陳旭抱著王青袖一步一步走上馬車,坐好之後仍舊緊緊的摟著她冰涼的身體。

「公主,公主您醒醒啊~~」

兩個小侍女也哭著爬上來跪在陳旭面前,滿臉淚痕和血跡的死死抱著王青袖的胳膊大聲呼喊。

馬車啟動,在數十個黑甲禁軍的護送下馬車順著宮牆轆轆前行,青寧宮的一群宮女和宮人也都嚎啕大哭著跟在後面。

沿途經過的地方,所有宮人內侍都伏地跪拜,內史內官也都垂手而立面露淒然之色。

「青袖,你這一去天遙地遠,夫君給你唱一首歌,好讓你在路上一個人不太寂寞……」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紅塵啊滾滾痴痴啊情深,聚散終有時,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裡有你追隨……」

伴隨著這首輕聲哼唱的奇怪歌謠,馬車搖搖晃晃顛簸而行,出內院,過宮門,一路宮人伏地跪拜,有人痛哭有人呆滯,護送的禁軍沉默無言,跟隨的宮女宮人更加呺慟,一路哭泣相隨,最後出了皇宮往清河侯府而去。

無數路人駐足觀看,聞訊者從四面八方而來,許多人也面色淒楚跪地伏拜,沿路都是慟哭之聲。

清河侯府的人早已被通傳的禁軍驚動,陳姜氏和水輕柔在管家管事和下人的簇擁下到門口迎接,本來聽說是清河侯帶青寧公主回府,但迎接到的卻是一路哭號而來的人群。

看著臉色淒然的兒子從車上抱著一個女人走下來,陳姜氏六神無主,迎上去流著眼淚不敢靠近:「旭兒,發生了何事?你可別嚇唬娘啊!」

「娘,孩兒不孝,又給您帶回來一個兒媳,是青寧公主!」陳旭說完之後轉頭眼神掃過整個侯府的人群,「管家,按照侯府禮儀準備棺槨,安排人去城外的莊園勘測墓地,準備厚葬公主!」

「啊?!」數百人幾乎同時捂嘴驚呼。

陳姜氏臉色蒼白的踉蹌後退,被幾個小侍女趕緊攙扶著。

「旭兒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娘,孩兒答應迎娶青寧公主,但公主卻等不到婚禮,孩兒不忍她一個人走的孤獨,要以妻禮下葬在我陳家,還請母親答應!孩兒代替青寧給您磕頭。」陳旭抱著王青袖噗通一聲就跪在了陳姜氏面前重重磕了三個頭。

「兒啊!」陳姜氏撲上來抱著陳旭,顫抖的伸手摸著王青袖冰涼的臉頰嚎啕大哭。

水輕柔也滿臉淚痕挽著陳旭的胳膊輕聲嗚嚥著將他攙扶起來。

「嗚嗚……」整個侯府瞬間一片哭號之聲響起,家僕和侍女都密密麻麻跪了下去。

「聖旨到~」隨著侯府門口一聲長喝,宗正署衙一位鬚髮花白的官員帶著兩個宮人急匆匆而來,展開帛書大聲念道:「清河侯求娶青寧公主,朕許以婚嫁,三書六禮皆以齊備,宗正錄其名,奉常擇其時,太僕占驗今日正是良辰吉時,許迎娶之禮,特賜山林百頃,糧田百頃,金珠美玉各十箱,侍女三十,奴僕一百,駿馬百匹……」

官員唸完之後把帛書合上之後走到陳旭面前彎腰行禮,小聲說:「侯爺,請接旨!」

「多謝陛下!」陳旭點頭示意,站在旁邊的虞無涯將帛書接了過來。

「聖旨到~」隨著又一聲長喝,少府令趙威手持黑色帛書帶著一群少府、工部、奉常、宗正署衙的官員魚貫而入。

「朕聞清河侯妃薨,朕甚悲切之,青寧公主乃是朕之愛女,今許以侯妃之禮葬之,特賜陵園十頃,賜玉百件,賜服十套,賜青銅車馬一架,賜水銀百斤,賜梓木棺槨一副,著令奉常堪尋吉壤,著令工部徙刑徒三千,三日之內完成侯妃陵寢,不得延誤……」

「鄭妃懿旨到~」

「聞清河侯妃薨,婦甚哀之,特賜玉珮一雙,鳳帔一套……」

「淑妃懿旨到~」

「公子扶蘇到~」

「通武侯到~」

「監察省御史大夫蒙大人到~」

「中書省丞相李大人到~」

幾乎就在同時,無數四轡馬車接踵而至,很快就將清河侯府門口停的滿滿噹噹,無數禁軍也將門口的整條大街戒嚴,不允許普通民眾圍觀通行。

而在禮部官員的指揮下,靈堂很快佈置完畢,幡旗林立滿府素縞,青寧宮的宮女和宮人全都披麻戴孝跪地痛哭。

兩個小侍女更是哭的死去活來昏厥過去。

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婚禮。

同時也是一場史無前例的葬禮。

清河侯今日在朝堂之上當面向皇帝求親的事情本來因為一場朝堂巨變而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但這突如其來的動靜一下讓咸陽的民眾把注意力全部轉移過來。

清河侯求親之日青寧公主病薨,但清河侯仍舊親自迎娶公主回府,要以妻禮葬之。

這是亙古未有之奇聞,更是令無數民眾為之悸動,但更加讓無數人疑惑不解,清河侯為何要這樣做,在這個鬼神當道的年代,這是極其詭異而且帶著極度晦氣的事情。

娶死人,不吉利!

但清河侯卻根本不為所動,不僅親自將青寧公主迎回府中,更是親自將其安放入棺中。

而秦始皇也知道這件事陳旭毫無準備,因此連番下旨,一道接一道的諭令不斷從皇宮通傳出來,禮部、少府所屬府衙迅即行動,御賜的陵園就劃撥在南山之下,修建陵寢的刑徒也迅速召集開工,一切都有條不紊。

是夜,星月具無,漆黑如墨。

侯府除開偶爾幾個巡邏的護衛之外,其餘人都已經入睡,兩個小侍女早已哭的昏厥過去,被人抱去廂房休息。

滿是素縞的靈堂之上,中央擺放著一具棺材,棺材四周和下方放著幾個巨大的青銅冰鑑,裡面的冰塊散發出來的寒氣讓房間的溫度下降了許多。

半掩的棺材裡面躺著一身華美裙裝的美麗女子,臉色雪白,神態安詳。

棺材前面的供桌上擺放著靈牌和香爐,香菸裊裊升起,兩支胳膊粗細的油蠟燃燒著,將整個靈堂映照的陰暗而昏沉。

陳旭坐在一把椅子上,藉著昏暗的燭光,看著手裡一方雪白的絲綢手帕,上面歪歪斜斜的繡著一個袖字和花草圖案,空白處寫著兩行字。

這是當日王青袖在清河園送給他的,可惜他當時在睡覺,因為本來就對這個女人沒什麼好感,因此自然也就沒去理會,再後來辦報紙,回鄉娶親,便徹底把這件忘記了。

或許……她是有很多心裡話想給自己說,但眼下即便是想聽,卻再也沒有了機會。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自己會不會去找他?

陳旭在心裡默默想了許久,最後嘆了口氣,想來還是不會,自己和王青袖之間,絕對沒有任何的共同語言,當初在小河村一起居住了一個多月,兩人說的話加起來也沒有十句,而且每次都是以王青袖冷哼,陳旭翻白眼而宣告交流結束。

那是一種冷漠到近乎於敵視的狀態,因此雖然對王青袖的兩條大長腿記憶深刻,但對這個冷冰冰的暴脾氣女人,陳旭沒有半分好感,因此王青袖離開之後,陳旭也近乎於把她拋之腦後,專心寵他的輕柔妹子。

想起昨天王青袖來府上的情形,又想起今日在青寧宮兩個小侍女說過上次仙術療傷的話,陳旭再次長嘆一口氣,站起來走到供桌前面,把手中的帕子準備點燃。

「嗯公,您這又是何必?」虞無涯對於陳旭娶回來一個死去的公主仍舊耿耿於懷,站在旁邊滿臉的鬱悶。

陳旭拿著手帕默然矗立許久之後嘆口氣:「無涯大哥,其實人這一生太沒意思,生生死死無法掌控,真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麼,看著今日活蹦亂跳,明日說不定就死的無聲無息……」

「嗯公莫要胡思亂想,青寧公主乃是傷疾太重沉珂日久,非人力所能救,你答應娶她,如今已經做到,是她無福享受罷了,生命有窮盡,但卻生生不息,此乃道也,師尊也曾說我等不過是這天地之間一蜉蝣,生命恍惚而逝無跡可尋,因此無涯只想活一個逍遙自在!」

「逍遙自在,太難了,生在人世間,要吃喝拉撒,有喜怒哀樂,又何來自在,不知道赤松子前輩雲遊天地,是否活的就逍遙自在?唉……希望她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忘記這一世遭遇,下輩子能夠無憂無慮逍遙自在……」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0:35
第496章 鬼門十三針

「呼~~」

就在陳旭手中的手帕就要被燭火點燃之時,突然一股冷風灌入房間,火燭在風中瘋狂搖晃暗淡。

「吱吱~」猴子突然從房樑上跳下來落在陳旭的肩膀上,抱著陳旭的脖子扭頭看著門外,眼神中儘是恐懼。

「何人鬼鬼祟祟?」

冷風之中,一直臉色平靜的虞無涯突然低喝一聲,隨手抽出腰間的火銃咔噠一聲掰開擊錘對準房門的位置。

陳旭惶然回頭,就看到陰暗的光芒映照下,一個鬚髮灰白身穿葛衣頭紮道髻的老者無聲無息的站在了靈堂的大門之內,面容蒼老猶若樹皮,皺紋滿面,額頭上赫然鼓著三個雞蛋大小的肉瘤子。

「你是何人?」虞無涯再次低喝,同時把手銃的火門也打開,但聽得出來,他說話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微微的顫抖,從這個老者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生人的氣息,彷彿看得見卻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讓他有一種神魂錯亂的感覺。

而看著老者額頭上的三個大瘤子和虞無涯的驚恐,陳旭腦海中瞬間如同有一道閃電劃過,一個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的名字浮現出來,頓時忍不住心臟哐哐亂跳幾下之後強忍著內心的翻騰拱手說:「敢問可是鬼谷子前輩?」

「鬼谷子?!」虞無涯手一抖,臉色驚恐的往後蹬蹬退了四五步撞在棺材之上。

「呵呵,想不到小友竟然能夠認出老夫!」

老者臉上露出笑容大步走到棺材前面,看著靈牌上寫著的愛妻青寧公主之靈位幾個字,然後走到棺材旁邊看了一眼躺在裡面的王青袖,拈著鬍鬚微微點頭說,「老夫夜觀天象,中宮紫薇女宿突然震顫搖晃光華暗淡,當主皇室公主有難,剛好老夫正在太乙山中修煉,因此便下來看看!」

陳旭看著門外黑漆漆的夜色,臉皮抽抽了幾下說:「前輩,今晚濃雲密佈,並未有星月,何來夜觀天象?」

老者轉頭看了陳旭一眼說:「小友何必在乎這些細節?」

陳旭:……

「其實,老夫是受人所托前來救一個人!」老者終於被陳旭的眼神看的有些渾身發毛,滿臉的的皺紋抖抖幾下說。

「可是為青寧公主?可惜你來晚了,她已經死了!」陳旭搖搖頭臉色慼然的嘆口氣。

「呵呵,生不為生,死不為死,小友自是體味過其中的滋味,緣何妄談生死?天行有常而命運無常,生或死皆是虛妄……」

「前輩是說她……她還沒死?」老者話還沒說完,陳旭感覺自己口乾舌燥心臟又開始通通亂跳。

「她之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雖然我受人所托前來救她,但這份因果卻要最終落在你的身上,日後你必有一場大劫……」

「嗯公勿要答應!」回過神來的虞無涯臉孔扭曲的趕緊一把抓住陳旭的胳膊。

而陳旭卻搖搖頭臉色嚴肅的看著老者拱手說:「前輩儘管救她,旭與青寧公主有白首之約,婚禮未成她便香消玉殞,旭願承受劫難換她一命!」

「此女平日性情孤僻,抑鬱焦慮導致三魂不寧,腑臟受創導致七魄不守,久拖之下已經到了油盡燈枯魂飛魄散之地,按凡俗之人看來,她便已經是一個死人,已非普通凡俗針石湯藥可以救治,剛好老夫精研醫術習得一門定魂聚魄之法,稱之為鬼門十三針,施展出來可以為她重聚三魂七魄,小友看清楚了,老夫只施展一次,或許小友日後還用得上!」

老者說完之後從袖袍裡拿出來一個布包,在供桌上攤開,只見裡面密密麻麻插滿了長短粗細大小各自不同的細針。

「還不將她抱出來更待何時?」老者低喝一聲。

陳旭趕緊手忙腳亂的將王青袖從棺材裡面抱出來,冰涼寒徹的身體如同一具冰雕,凍得陳旭一連打了幾個寒戰。

老者抬手扯下幾匹白布丟在地上,陳旭將王青袖輕輕放在白布之上,然後退開幾步。

老者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按在王青袖的太陽穴上片刻,閉目微微沉思,然後出手如風,只聽微微一聲刺破肌膚的聲音,一根寸餘長的細針直接紮在了王青袖的人中穴上,足足深入半寸。

「此穴曰人中,外經曰鬼宮,主治昏厥,有醒神開竅,調和陰陽之效……」

老者說話之時已經拿起第二根針,長約一寸,細若髮絲,一手抬起王青袖的一隻手,手一抖就將針扎進了冰涼的大拇指中,深入三分。

「此穴曰少商,外經曰鬼信,主肺臟、通氣機,眼下正是寅時,正好是神魂最為安泰之時,針刺此穴,可讓神魂安寧……把她的鞋子脫下來!」

「哦,好的!」陳旭趕緊伸手將王青袖的鞋襪脫掉,只感覺入手冰涼的讓他忍不住又打了幾個寒戰。

「噗嗤~」

老者抬手又是一根紮在王青袖雪白冰涼的右足大拇指上。

「此穴曰隱白,外經曰鬼壘,主肝脾、活氣血,體內淤血致神魂憂鬱煩躁、或魂不歸府而假死者,當可以刺激此穴,可以激活生機……」

「鬼門十三針從黃帝醫經之中通解而得,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此術凶險異常,更是逆天之法,凡救一人必應之一劫,老夫救活此女,這一劫當落在你的身上,而且此女在你應劫之前不能與之相見,不然天機衝撞,必有一人死於非命,因此明日一早你安排人將其送往咸陽東南的太乙山下,倒時自然有人接應……」

老者三針刺過之後並沒有繼續,而是和陳旭說了幾句話,看到陳旭點頭之後,這才伸手再次按在王青袖的太陽穴上,沉默了足足數分鐘,直到臉色微微一動,這才伸手拿起一根細針,微微凝神便刺在了王青袖右手手腕正中央。

「此穴曰大陵,外經曰鬼心……」

「噗~」

「此穴曰勞宮,外經曰鬼路……」

「噗~噗~」

老者手上扎針的速度越來越快,說的也越來越快,手起針落如同一片殘影,隨著最後一針細長足有三寸的細針扎入王青袖的緊閉的嘴唇正中央,深入口中只剩下針尾,老者臉色更加嚴肅,伸出一根手指按在王青袖的眉心之上,陳旭肉眼可見有一股微微的白色霧氣從王青袖身上散發出來,片刻之後只見本來已經渾身冰涼身體都略有些僵硬的王青袖竟然開始顫動,雪白的臉頰上也微微有了一絲淡淡的血色。

「呼~」老者收回手指長吐一口氣,出手如風很快將十三根細針全部拔了出來放進布包之中,然後轉身看著陳旭:「友人所托老夫已經做完,但還請小友牢記老夫方才的話,未應劫之前切勿見面,還有,此事切勿傳出去,不然劫數更加凶險,告辭!」

「前輩留步!」陳旭趕緊出聲。

「小友還有何事?」已經走到門口的老者回頭。

「敢問前輩,可知應劫在何時何地?」陳旭滿臉期待。

老者大袖一擺一步跨出大門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只有一句若有若無的聲音隨著夜風傳來:「何時何地應劫,小友自己早已知曉,又何必問我,九乃極數,老夫去也……」

鬼谷子來得快去的快,前後短短不到十分鐘時間,這讓陳旭幾乎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

陳旭看著黑漆漆的夜空滿臉呆滯,雖然他不太相信鬼神,但自從見過了赤松子和黃石公之後,他又強迫自己開始相信,而今天王青袖死亡,而鬼谷子這個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仙人物突然而至,並且還說是受人所托前來救人,而那個人到底是誰?

「嗯公快來,青寧公主有呼吸了!」

身後虞無涯的聲音將陳旭驚醒,趕緊轉回去探看,發現躺在地上的王青袖的心口果然微微起伏,而伸手也能在鼻子下面感受到細微的呼吸。

陳旭趕緊手忙腳亂的將王青袖抱進靈堂旁邊的一間廂房,這間房子裡面堆的亂七八糟,全部都是今日皇宮之中賞賜的物品,加之府中混亂一片,都沒有人前來整理,陳旭讓虞無涯將其中一口放著絲綢被縟的箱子打開,將裡面的被縟拿出來走將王青袖放進去,然後又鬼鬼祟祟親自跑到廚房,幾個廚工正靠在柴草上打瞌睡,陳旭掀開幾個平日盛放飯食的木桶看了一下,竟然發現還有稀飯,於是胡亂裝了一碗,又裝了一碗溫水,這才急匆匆返回靈堂。

用勺子小口小口喂著昏迷中的王青袖喝下半盞溫水,又給她吃了一些稀粥,陳旭這才用被子將王青袖捂上之後蓋上蓋子,為了不讓王青袖窒息,又讓虞無涯在箱子側面挖了兩個小洞。

安置好王青袖又回到靈堂將棺材蓋上,陳旭這才發現鬼谷子的一包針還放在供桌上,想起他說的一句話,因此就把這包針仔細收起來放好,這種起死回生的鬼門十三針雖然聽起來異常詭異,救一人就必有一劫,但就像老頭兒說的一樣,說不定哪天自己真的還能用上。

收拾完之後,陳旭和虞無涯兩人站在空棺材前面大眼瞪小眼,都感覺這一切就像在在做夢一樣。

「嗯公,你方才怎會知道他就是鬼谷子?」虞無涯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猜的!」陳旭把掉在供桌上的一塊雪白的絲綢帕子撿起來說。

虞無涯嘴巴張了幾下最後還是把想問的話憋了回去,默然許久之後問:「青寧公主怎麼辦?鬼谷子說您和她不能見面!」

陳旭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雖然我不相信他的鬼話,但這件事肯定不能透露出去,按照老頭兒的說法,青寧公主只是假死狀態才讓所有人認為她已經死了,但一旦傳播出去,世人都會以為世間真有起死回生之法,那樣恐怕會導致天下不寧,更何況青寧公主在皇宮之中過的並不開心,這也是她為何明知道自己要死,卻又不願意求醫問藥的原因,所以這件事就讓所有人都當她死了吧,葬禮依舊,你明日一早將青寧送去太乙山下,這病,恐怕也只有鬼谷子這些人才能夠醫的好,如果養在侯府之中,遲早會露陷!」

「嗯公放心,天一亮無涯就出發!」虞無涯點點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0:35
第497章 到處都是坑

寅時忽忽而過,轉眼漆黑的夜色中便有了一絲絲亮白,外面隱隱傳來銅鐘的聲音,是皇宮之中報時的鐘聲,表示時間再過一刻就要進入卯時。

眼下已經快到仲夏時節,天亮的很早,因此短短不過一刻鐘,卯時的鐘聲響起的時候,天色已經非常明亮,似乎突然之間就天亮了。

侯府的管家僕人已經開始陸續起床,做飯的,餵馬的,洗衣的,掃地的,加上又是大喪之禮,很快整個侯府就到處都是人,而且水輕柔也端著熱茶來到靈堂,看著依舊呆呆坐在椅子上的陳旭,水輕柔跪在陳旭的面前溫柔的說:「夫君,人死不能復生,您也別太過憂傷,是青寧公主自己無福享受您的恩寵!」

陳旭伸手拉著她站起來說:「輕柔,讓你受委屈了,等我辦完葬禮再跟你解釋這件事!」

「輕柔不委屈,夫君先喝點兒熱茶暖暖身體,還要再過兩天才能下葬,切莫累壞了身體!」

兩人說話之間,管家已經帶著僕人進來清整理和打掃靈堂,把被夜風吹亂的經幡和白布掛好,不過誰都不知道靈堂之上供的只剩下了一具空棺材。

一夜沒闔眼的陳旭此時再看這口擺在家裡的棺材,心中已經沒有了太多的憂傷,只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恍惚感,但為了把這場悲傷的葬禮演完,陳旭只好還是裝作一副憂傷的情緒,悶悶不樂的繼續當死了老婆的侯爺,看誰都不順眼,惹得滿侯府的下人都戰戰兢兢的不敢正眼看他。

而此時,換上一身粗麻布衣帶著斗笠的虞無涯已經趕著一輛馬車搖搖晃晃來到城門處,車上放著一口精緻的大木箱,還坐著一對雙胞胎小蘿莉,虞無涯直接亮出清河侯府的腰牌,守門的兵卒根本就不驗看車上的東西就趕緊放行。

出城之後,東方已經有紅色的霞光出現,天色已經完全大亮,虞無涯揮鞭驅趕著馬車直奔巍峨高聳的太乙山而去。

一個時辰之後,馬車沿著馳道來到一條通往太乙山中的的岔道口,就在虞無涯收韁準備停下來觀看的時候,只聽旁邊一顆大樹上呼啦一陣風響,抬頭就看到一個柔美的身影從大樹上跳了下來。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目測有一米七以上,上身緊身窄袖的白色褥服,下身淡青色長裙,濃密的秀髮胡亂用一根花藤紮在腦後,背上還背著一把劍,臉上罩著青色的面巾,只露一雙帶著清寒氣息的眼睛在外面。

兩人大眼瞪小眼兒的互相看了幾眼,女子冷冷的開口:「你便是清河侯府的人?」

「不錯,小娘子是……」

「好了,你可以走了,馬車留下,這兩個小侍女也帶走!」女子冷冷的打斷虞無涯的話。

虞無涯嘴巴張了幾下說:「那我怎麼回去?」

「我管你怎麼回去?」女子不耐煩的走到車邊,手掌輕輕一掌拍在木箱的銅鎖上,只聽咔嚓一聲,銅鎖直接散開掉落下來,木箱蓋子跟著彈開,露出裡面的王青袖。

「公主~」

「三娘~」

兩個莫名其妙跟著虞無涯出城的小丫頭這時才知道木箱裡面竟然還藏著王青袖,因此微微愣了一下之後一起撲到木箱上嚎啕大哭。

「哭甚子,青寧公主還沒死,侯爺讓我把她送出來,讓你們也跟著一起,以後好照顧她!」虞無涯趕緊說。

此時王青袖臉上已經恢復了一些血色,呼吸還算平穩,只是仍舊還處於昏迷狀態,對四周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好了,你們都下來了!」女子看到王青袖,於是再次冷冷的看著虞無涯。

虞無涯聳聳肩跳下車指著兩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小蘿莉說:「這兩個是青寧公主以前的貼身侍女,我不知道你要把公主帶往何處,但最好還是把兩個侍女帶上,以後也好照顧!」

女子想了一下點點頭,然後坐上馬車準備離開,卻不防虞無涯突然手一伸扯下她臉上的面巾。

看著女子的臉,虞無涯仿似被雷劈了一般雙眼呆滯,嘴巴裂開一絲口水順著嘴角滴落下來。

而女子決然也沒想到虞無涯會突然扯掉她的面巾,也是呆呆的看著虞無涯,兩人對視了三五秒之後女子臉色一白,突然一腳踹在虞無涯的胸口將他踹出去一丈餘遠,隨著虞無涯飛跌出去,而女子也如同一道光影追了上去,同時還能聽見嗆的一聲寶劍出鞘的聲音。

「噗通~」

等虞無涯落地之時,一柄漆黑的長劍已經頂在了他的脖子上,散發的寒氣讓他渾身汗毛都倒豎起來。

「你在找死~」女子雙眼散發著無盡的殺氣,聲音更是如同寒冰一樣冷的令人發抖。

而虞無涯仍舊像還沒清醒一樣,躺在地上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女子的臉,一臉豬哥相的說:「你……你嫁給我好不好!」

「咔嚓~」女子銀牙緊咬柳眉倒豎,臉頰上一道仿似花紋的傷疤因為憤怒顯得特別明顯,手中的寶劍就要捅下去,不過瞬間似乎想起了什麼,把劍收回來之後冷冷的說:「我聽說清河侯身邊有一個傢伙,是赤松子前輩的徒弟,難道就是你?」

「不錯不錯,就是我,我叫虞無涯!」虞無涯滿臉興奮的從地上爬起來連連點頭,滿頭滿身的草屑看起來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赤松子怎麼會教出你這種草包!」女子不屑的將寶劍插回劍鞘,然後看都懶得看虞無涯一眼,轉身跳上馬車,駕的一聲就駕車準備離開。

「姑娘別走,虞某並非草包,只是前段時間被蓋聶所傷還沒回覆過來而已!」虞無涯一把將馬韁抓住後說。

「蓋聶?」女子雙眸之中一股白光閃過,然後點點頭說,「蓋聶雖然資質愚鈍,但劍術還不錯,你一個草包被他打傷也理所當然,放手滾開~」

「姑娘,你我一見鍾情,嫁給我好不好?」虞無涯死死的抓住馬韁說。

「咔嚓~」女子握在手中的馬鞭手柄直接被捏斷,咬牙切齒的死死瞪著虞無涯一字一句的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有膽再說一遍!」

「嫁給我!」虞無涯倔強的如同一個推糞球上山的屎殼郎。

「砰~」女子一躍而起,再次一腳將虞無涯踹到地上,然後撲上去就是噼裡啪啦一頓亂揍,足足虐了幾分鐘才停下來,居高臨下看著鼻青臉腫的虞無涯冷冷的說:「要不是看在赤松子前輩的面上,今日我非把你的舌頭拔下來!」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到底要怎麼才能嫁給我?」虞無涯呆呆的看著女子。

「你……」女子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今天會碰到虞無涯這種死皮賴臉的傢伙,既羞又怒,恨不得一把把虞無涯掐死算了,但礙於虞無涯的身份又不得不忍住,最後往後退了幾步說:「我叫夏子衿,今日暫且饒你,你想娶我……等你哪天打過我再說!」

「真的?」虞無涯激動翻身爬了起來。

「自然是真的,不過聽說你好吃懶做……你這種資質怕是這輩子練到死也不可能打過我,所以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比較好!」

「哈哈,放心,子衿你走吧,等我身體恢復再去山上找你,到時候被我打敗了可不許反悔!」虞無涯興奮的咧嘴大笑。

「哼,手腳軟的和螞蟻差不多,到時候莫要還沒爬上山就喂了虎狼蛇蟲,我就住在翠華峰,如若有膽,到時候來找我!」

女子說話之時再次坐上馬車,一抖馬韁便帶著王青袖和兩個小蘿莉離開,很快就隱入彎彎曲曲草木繁盛的山林之中。

太乙山,其實就是終南山,從大周開始,包括終南山和太白山在內的區域都被叫做太乙山,是道教的發源地之一,傳說老子曾經在終南山煉丹修道,最後悟得大道,西出函谷關之後不知所蹤,而函谷關令尹喜因得道德經,於是修建樓觀紀念老子,而到了秦朝,秦始皇一心求道想得長生不老,因此又讓人在樓觀之南興建了龐大的廟宇祭祀老子,而且秦始皇的陵寢所在地驪山其實也是終南山的餘脈,就像一條巨龍的龍首,乃是龍脈所在,因此希望借龍脈之氣保佑大秦萬世昌盛。

而終南有太乙之名,也是傳說終南山乃是太乙仙尊的道場,因此終南山又被道家門徒稱為天下第一福地,乃是修仙求道的最好地方,因此在如今大秦帝國皇帝誠心求道的影響下,近在咫尺的太乙山中聚集了無數方道術士,有真心求道者,自然也有渾水摸魚者,但不可否認,終南山隱藏了無數餐風飲霞的道家門徒,成為了道徒最為嚮往的地方,因此這終南山中雖然峽谷溝壑奇峰峭壁,但卻並非人跡罕至,相反裡面到處都隱藏著各種稀奇古怪的道徒,煉丹的,練氣的,還有打鐵鍊器的,都想借這個仙家福地悟透大道。

送走王青袖,陳旭自然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不管他喜不喜歡王青袖,但畢竟兩人有了一層割不斷的關係,名義上已經是夫妻,實際上也稀里糊塗的睡了她兩次,她能不死,陳旭心裡的那種鬱悶和糾結也還是輕鬆了不少,畢竟王青袖也並非是一個壞人,還沒有達到讓陳旭憎恨的地步,而且這次如果不是王青袖在皇宮之中撞破趙柘的奸計,後果非常難以預料,即便是秦始皇可能不會殺他,也有可能將他割了蛋蛋關在皇宮裡面,從此變成一個真正太監每天陪他嘮嗑。

而王青袖離開,趙柘被殺,趙高如今也已經下了大獄只等五馬分屍夷滅三族,宛城一眾大小官員也都死傷殆盡,只留下攪在其中的江北亭和高焄兩人,而這兩人如今也已經被廷尉押解到咸陽,只等審訊清楚之後依律處罰,當初知道這件事的江珩也被罷官,由此這一場如同亂麻一般捲入其中的所有人幾乎都得到了令人扼腕嘆息的結局。

對於鬼谷子突然出現救活王青袖,陳旭滿頭霧水的同時更是心中驚懼,因為那一句「生不為生,死不為死,小友自是體味過其中的滋味,緣何妄談生死?」的話,讓陳旭越想越後怕,難道鬼谷子真的就能洞破天機,知道老子是穿越而來的?

而赤松子也曾經說過這樣差不多的一句話,當初讓留在魯山上的悟空帶給自己。

「萬物自天成,盜者本無心,光陰若逆旅,生死不及情。」

這句話如果給普通人讀,肯定沒有太多想法,最多就是感嘆一下天道之下生命的弱小和無法掌控,生死只不過猶若一場時光夢幻一般,但在陳旭看來,赤松子絕對不會是沒話找話給他留這四句詩,特別是光陰若逆旅這一句,翻譯簡單點兒那就是「如果時光能夠倒流」,而時光倒流,最簡單的解釋那就是穿越時空。

難道赤松子也看出來我是穿越者?

想的越多,陳旭便越是感到心驚膽顫,這種傳說掐指一算就能洞徹天機的半仙,陳旭自然不敢去妄斷真假,但同時心裡也越發激動,十分想去和這些人好好交流瞭解一下自己為什麼能夠穿越的原因,又或者,打聽一下自己穿越後還能不能有機會穿越回去,更或者是不是只要擁有了特殊的能力,就可以隨意穿行於時空之中,如果是,那麼可不可以帶倆倉庫來回倒騰,如果真的闊以……這個世界是不是就特麼亂套了……

陳旭胡思亂想思維非常發散,開始覺得這個世界似乎並不是他以前認為的那種純物質世界,科技也並非就是文明的唯一發展方向。

而修真問道的人,也並非都是後世那種跳大神的騙子,至少從鬼谷子救活王青袖的過程看出來,用幾根細針就能將已經幾乎死亡之人救活過來,這絕對和科學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王青袖的情形陳旭最清楚,絕對屬於已經死了的狀態,毫無氣息渾身冰涼,而且從早朝卯時到深夜寅時,這中間足足有接近十二個時辰,也就是整整一天一夜,已經斷氣一天一夜的人,哪怕是後世最好的醫院和醫療手段,也絕對無法搶救過來,但鬼谷子僅僅用幾根針就把她救活了。

數千年傳承下來的中華文明的博大精深,再一次深深震撼了陳旭。

因此他開始思索鬼谷子離去之時說的那些話,那救一人必有一劫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以前,陳旭肯定會嗤之以鼻,但隨著他想的越多,感覺有一種發自骨子裡面恐懼和害怕,鬼谷子臨走前說自己知道應劫的時間和地點,但老子什麼都不知道好吧。

而且那句莫名其妙的九乃極數又到底指的是什麼?

九個,九天,九年,還是只是表示一個並不確定的數字?

坑……太坑了……中華文明源遠流長,文字裡面到處都是坑,而且鬼谷子和赤松子這些超然世外的人更坑,你特麼知道就告訴我一下難道會死咩?

陳旭很傷心也很茫然,腦袋裡渾渾噩噩每天想的都是這件事,吃不香也睡不著,時常走路都會撞樹上,侯府上下連同前來弔唁探視的文武百官都以為是清河侯因為死了老婆太過傷心悲痛。

但其實誰都不知道陳旭真正的想法,就連鼻青臉腫回來的虞無涯都感到莫名其妙,不過虞無涯表現的更加誇張,時常一個人一邊走路一邊流口水傻笑,一個瀟灑不羈玉樹臨風的大帥哥,已經有些瘋瘋癲癲的狀態。

看著與自己最為親近的兩個男人都如此魂不守舍的樣子,水輕柔內心淒苦無比,只能暗自傷心落淚。

三日後,青寧公主下葬。

下葬之日,公子扶蘇和通武侯子王離扶靈車相送,咸陽數萬民眾跟隨慟哭,在一千臂纏白布的禁軍護送下,清河侯府與皇宮之中的宮人僕從皆麻衣素縞,經幡靈旗迤邐蜿蜒數里,靈樞下葬,陪葬之金玉珠寶無數,墓穴封閉之後,陳旭親手在墓前栽下兩顆松柏,並且在墓碑上讓人刻下愛妻青寧公主之墓。

一場史無前例的葬禮落幕,咸陽瞬即平靜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0:35
第498章 捷報

……

四月二十八日。

一隊身穿黑甲背插黑旗的強悍兵卒從北而來。

「緊急軍令,阻擋者死~~」兵卒手持令牌直接衝入咸陽城中,然後馬不停蹄直奔咸陽宮朝議大殿而去。

「報,陛下,河北大捷,江琥將軍率領兩千馬卒攻擊匈奴王庭,斬頭曼單于,擒閼氏及其二子,俘丁零,新犁使者十餘,俘匈奴貴族三十餘,斬殺不計其數,眼下已經返回九原郡……」

正在上朝的文武百官都被這道捷報震驚的目瞪口呆,而秦始皇聽完之後興奮的拍案而起。

「哈哈哈,好,江琥將軍不愧為我大秦猛將,斬殺頭曼,破其王庭,此乃絕世大功,也是我中原前所未有之大捷,李相擬旨,傳朕諭令通傳蒙恬將軍,令李信和江琥將軍迅速押解俘虜回咸陽,朕要親眼看看頭曼單于的頭顱!」

「臣遵旨!」李斯站起來拱手,而眼神卻落在自己前方那張空蕩蕩的大椅之上,神情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虛和寂寞,似乎清河侯這個攪屎棍很長一段時間沒上朝了。

「將此捷報送往報館,迅速刊登在最新一期的大秦都市報上,朕要天下人看看,襲擾我中原數百年的匈奴是如何被我大秦鐵騎踏成粉碎的!」秦始皇把手中看完的捷報遞給旁邊的一個謁者。

「陛下,此次大捷的消息隨軍記者李順已經寫下詳細的戰報,屬下一同從軍營之中帶回來,請陛下過目!」驛卒從隨身攜帶的竹筒裡面拿出來一疊麻漿紙。

「隨軍記者李順是何人?又是何職務?朕怎麼從未聽聞過?」秦始皇疑惑不已。

「陛下,臣略有耳聞!」兵部令尉繚站起來說。

「還請愛卿給朕解惑!」秦始皇安排謁者下去取驛卒手裡的戰報的時候問。

「二月初萬套馬卒裝備打造完畢,陛下下令運送裝備去西北軍營,當時清河侯安排人給我送來一個叫李順的年輕人,言說是報館的記者,專門跟隨這次進攻河南的馬卒出行,並且要記錄征戰的過程到時候好登載在報紙之上,因為當時大秦都市報並未出現,因此臣也沒放在心上,將此人送去軍營之後叮囑蒙恬將軍好生照看……」

「原來如此,看來還是清河侯思慮周詳早有安排,不知這隨軍記者書寫的戰報和蒙恬將軍的軍報有何區別?」秦始皇說話之時接過謁者遞上來的戰報翻看起來,但這一看立刻就完全被吸引進去。

以前的軍報都很簡單,主要是因為書寫載體的問題,布帛因為製作困難而且產量嚴重不足,老百姓穿衣都不夠用,為了節約布料避免浪費,因此法令規定所有的政務命令只能用竹木簡牘,捆紮之後蓋上書寫者的泥封銘印,為了避免太過沉重,因此無論是軍報還是政務通傳的文書寫的都很簡單。

就比如軍報,一般也只寫明時間,地點,斬獲多少,死傷多少等簡單信息,至於其中的細節,只能等隨軍的書吏和長史回來之後才能瞭解的更多一些。

即便是眼下有了麻漿紙,但書寫軍報的這個習慣並沒有改變多少,特別是軍營之中都是些糙漢,也不習慣舞文弄墨,打了勝仗按照往例寫清楚就行了,他們在乎的是勝利和軍功,根本就不在乎什麼熱情的煽動細節,因此秦始皇看到的這份隨軍記者李順的戰報和蒙恬的軍報幾乎完全就不同。

方才的軍報很簡單:四月中,江琥部襲河北,輾轉數千里,闕匈奴王庭,斬頭曼,擒其妻子,俘獲等等,內容極其簡單,一張麻漿紙都沒寫滿,連頭曼兒子的名字都沒寫上。

捷報自然讓秦始皇高興,但心裡卻癢癢難受,因為他想知道的是江琥是如何會獲得這樣一場曠世大捷的。

但當從謁者手裡接過李順的新聞稿件的時候,心中那癢癢難耐的感覺一下就被一雙溫柔的小手輕輕的撓了幾下,彷彿撓在靈魂上一樣,一下輕鬆舒爽到骨子裡面,靠在龍椅上看的喜不自勝。

「三月二十日夜,星月具暗,夜色昏沉,江琥將軍率領兩千五百勁卒趁夜渡河,為掩聲息,將軍令馬裹蹄口啣環隱於蘆葦叢中,順陰山往南直入山谷,及天明之時,遇匈奴部落,兩千餘鐵騎如潮水席捲而過,斬匈奴三百餘口,男女老幼不限,皆都授首棄置於野,將士無一受傷。至酉時,再遇匈奴,斬首百餘,獲牛馬無數,將士屠牛羊為食……」

「三月二十五日,大軍繞道七百餘里,遂出陰山,眼前皆平坦廣闊之草場,一望無際令人心神悸蕩,山口外二十里,遇匈奴一部,人口逾萬,勁卒數千,但皆都不知我大秦鐵騎突至,一場廝殺如風捲殘雲,屠匈奴首領辣刺花,斬首七千餘,棄婦孺,繳駿馬千匹……」

「三月二十六日,再遇匈奴部,人口三千,大軍席捲而過未曾走脫一口,繳駿馬六百……」

「三月二十七日,夜襲匈奴大族乙支渾,斬八千餘口,俘乙支渾單于,將士傷亡七十,損弓弩馬具百餘,都尉陳通曰將士勞累,連番大戰恐損耗巨大,將軍聚眾議事,皆曰不易久戰,有言退者,有言進者,吵嚷一個時辰皆都計議不定。憶清河侯臨行之語,匈奴襲擾我中原數百年,擾我邊界,屠我子民,劫我婦女,讓我中原無數同胞家破人亡,此為不共戴天之仇,唯有徹底將匈奴碾成粉碎,方能讓我邊界安寧江山穩固,因此某曰:大丈夫當浴血沙場馬革裹尸而還,何懼言退也,我兩千兒郎取不世之功,就在此次也!將軍與諸都尉皆撫掌曰善!計議後定下計策,遇強而繞,遇弱則擊,兵貴神速一擊而走,深入北地覓匈奴王庭的蹤跡……」

「三月二十八日……」

「四月一日……」

「四月三日……」

「四月五日,大軍深入北地已經兩千餘里,剿滅匈奴部族十餘,斬首不計其數,將士傷亡逾百,是日,擒匈奴王族那度末,言王庭在西八百里外,然深入北地此處,將士皆都疲乏不堪,弩箭幾乎耗盡,將軍與諸都尉商議許久,決計繞行荒漠從北而擊之……」

「四月七日……」

「四月八日……」

「四月十三日,在嚮導帶領下,大軍於荒漠之中輾轉千餘里,終於繞過數十匈奴部族,突入至距離王庭不足百里之外,將軍令將士隱於荒山之中,飲水飽食,時夜,皓月當空,兩千鐵騎整裝出發,裹蹄啣環突入王庭範圍,兵分五路夜襲拱衛王庭部落,匈奴猝不及防之下四散而逃,夜色之中倉惶不敢迎戰,兒郎如猛虎出林,蛟龍入淵,廝殺之中挑落燈火點燃匈奴營帳,匈奴王庭百里範圍內皆都火光衝天,混戰中頭曼被都尉蔣步斬殺,一場廝殺直至天明,死屍盈野無法計數,但恐匈奴捲土而來,將軍令將匈奴中衣飾華美者俘獲而退……」

……

「四月二十三日,將軍率領兩千兒郎在河北再次繞行兩千餘里突入東胡,擺脫匈奴大軍之圍追堵截,穿越陰山進入九原郡,歷時月餘,去時兒郎兩千五百餘,歸來二千零一十八人……」

李順記錄的這些戰報翔實無比,按照時間幾乎每天都寫的清清楚楚,每一場大戰也都有記錄,這種翔實的戰報一下就把秦始皇完全吸引了,仿若自己化身為秦軍將士深入了河北草原,追逐廝殺將襲擾中原數百年的匈奴屠的稀里嘩啦,因此一邊看,秦始皇的臉色時而驚喜,時而嚴肅,時而微笑,時而怒目圓睜,心情完全沉醉到和匈奴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戰之中。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全都屏聲靜氣的安靜等待。

前些天那一場朝堂巨變,整個咸陽如今還人心惶惶,每天都有中低級官吏被刑部和監察省抓捕,趙高謀反的後遺症還在持續發酵,加上青寧公主去世,秦始皇這幾天脾氣非常暴躁,已經連續在朝堂之上責罰過好幾個二品三品的大臣了,雖然只是口頭斥責或者罰薪俸,但這種恐怖的氣息幾乎壓的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因此這幾天滿朝文武都很收斂,上朝一個個都臊眉撘眼兒的不敢胡言亂語,就連奏書都不敢寫太過偏激的詞語,生怕惹怒了皇帝丟自己一臉屎。

眼下皇帝看的入迷,所有大臣都不敢打擾,只能乖乖等待,這一等就是將近半個時辰,秦始皇終於把這厚厚一疊日記一樣的戰報看完了。

「好好~」秦始皇心情大暢,臉上露出極其舒心暢快的笑容,將手中的戰報收拾整理好之後說:「清河侯安排的這個隨軍記者果然是不同凡響,速速把戰報送去報館排版校印!」

「喏~」謁者趕緊接過這份厚厚的戰報離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0:35
第499章 還有沒有天理

因為江琥的回歸,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捷,標誌著這次出兵河南的任務已經徹底圓滿的結束,大秦帝國不僅僅是收復了河南,而且還突入河北三千里,一個月內輾轉萬里突襲匈奴王庭,斬殺頭曼單于,俘虜頭曼的老婆和二兒子,這場大勝足可以震懾整個匈奴和周邊諸胡。

接下來自然是一些列封賞諭令,同時不光要通傳蒙恬、李信、江琥、蘇角等這次參加大戰的主要將領回咸陽獻俘,還有大量獲得大功的中低層將領和兵卒回咸陽接受封賞,而同樣咸陽也要去西北軍營對獲得軍功的將士進行犒賞和獎勵。

看似亂糟糟卻有條不紊的一通忙碌下來,時間已經快要辰時。

「眼下河南已經平定,匈奴王庭被破,頭曼被殺,匈奴各部失去了頭領會混亂不堪,朕想至少數年之間匈奴再無禍亂我邊境的實力和勇氣,但眼下我西北諸郡沿長城邊境還屯戍了三十萬勁卒和百萬前六國降卒,這些降卒每日消耗甚巨,實乃我大秦一個極其沉重的負擔,諸位愛卿可有什麼好主意處置這百萬降卒?」秦始皇臉色平靜的看著朝堂下面的文武百官。

許多大臣都面面相覷,然後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聽見,這百萬降卒誰都知道是個負擔,但誰都不願意去觸碰。

因為這些都是前六國降卒,拿上刀槍弓箭就是強悍的士兵,一旦處置不好出了問題誰都承受不起,因此這種事乾脆都當縮頭烏龜最好,皇帝自己操心,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出了事皇帝自己揪鬍子好了。

因此包括李斯這種最喜歡在國策上指手畫腳制定規則的上卿都如同聾子瞎子一般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看著朝堂之上一片垂下去的腦袋,秦始皇臉皮抽抽了幾下說:「朕想把這些降卒釋放……」

「陛下不可!」秦始皇話還沒說完,李斯馮去疾幾乎同時站起來大聲阻攔。

「有何不可?」秦始皇臉色威嚴的說。

「陛下,這百萬降卒皆都是前六國健卒,非是普通民夫走卒,眼下六國之地仍舊動盪不安,一旦釋放恐會釀成禍患!」李斯神情異常嚴肅的拱手回答。

「陛下,李相所言極是,這些降卒放不得!」馮去疾頂貼。

「臣等附議!」一群大臣都呼呼啦啦站起來頂貼。

「難道朕就要讓這百萬降卒如同水蛭一般一直趴在朕的身上吸血,朕三百萬石糧食的裝備可以掃平河南,但卻要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留著他們平白消耗掉,朕絕不允許,諸位愛卿誰能拿出一個讓朕滿意的辦法,朕賞糧田百頃,增食邑千戶。」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很快一個武將站起來說:「陛下,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採用武安君當初伐趙之策……」

「不錯,挖坑埋了一勞永逸!」

「熊山侯此言有理,眼下有了新式馬卒裝備,而且這次河南河北兩次大捷,剷除匈奴之患近在眼前,這百萬降卒的確沒有了大用,留著白白消耗糧食,不若坑殺以絕後患……」

對於這個野蠻的時代,實際上殺人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沒太大的心理負擔,下到販夫走卒,上到王侯公卿,從未有過人權這個概念,除開一些大賢之外,幾乎沒有人對生命有太多的敬畏,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若非秦律禁制鬥毆,估計大街上一天到晚都有人打出腦漿子來,而秦律禁制鬥毆的原因也不是因為尊重生命,而是為了社會穩定,不讓人打架鬧事擾亂治安而已。

文武百官低聲交流,大殿之上嗡嗡不絕,很快大部分人都達成了統一觀點,一致認為挖個坑埋了比較合適,既省事又省力,還省糧食和腦漿子,因為一旦殺了,就再也不會有人為這件事頭痛了。

「諸位愛卿可否還有其他良策?」秦始皇臉上神色不動。

「陛下,這百萬降卒既無大用,留著又平白耗費糧食,不若依熊山侯之策,坑殺以絕後患!」馮去疾拱手道。

「臣等附議!」滿朝文武幾乎都呼呼啦啦站起來。

「那好,太史令擬旨!」秦始皇點頭,旁邊一個中年人文士立刻拿起毛筆。

本來草擬聖旨一直是中車府令的工作,但江珩因為趙柘之事被罷官入獄還在調查之中,而作為替皇帝掌控印把子的最親近的大臣,這個職位眼下還是空缺,而在江珩之前是趙高,趙高在中車府令位置上一直當了近二十年,其中最有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為趙高寫的一手非常漂亮的毛筆字。

秦始皇是一個很在乎面子的帝王,從他巡視全國到處勒石立碑宣揚自己的功德就可以看的出來,效仿三皇五帝封禪泰山,更是他試圖將自己的地位抬高到三皇五帝並列的地步,而所有這些地方勒石立碑,都是李斯書寫的,因為李斯的字也寫的非常好。

秦始皇自己從來不題字,估計是寫字很一般,這和後世的領導字寫得丑卻喜歡題字的愛好完全不一樣,從這裡也看得出來,秦始皇的確是一個至真至性之人。

小篆就是李斯和趙高兩人一起合作改良的,所以這兩人也算是中國書法界的鼻祖人物。

因此中車府令位置空缺,秦始皇只好啟用當初一起參與改良秦篆的另一個書法大家太史令胡毋敬暫時幫忙,而平時很多諭令也都是太史令書寫之後皇帝過目,然後中車府令蓋章之後通傳下去的。

胡毋敬跪坐在旁邊的一張小案桌前面,打開一張空白帛書,添筆等候皇帝的命令。

而下面的文武大臣也都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輕鬆的神情,只要皇帝這坑殺令一出,百萬降卒轉瞬便會煙消雲散,再也不用擔心這個隱患了。

至於提出建議的熊山侯屠睢,已經激動的微微有些打擺子了,良田五十傾,增食邑千戶,這都是大戰勝利才會得到的最高獎勵,眼下竟然如此輕鬆的就拿到了,不由得他不興奮。

「賞清河侯糧田五十頃,增食邑千戶!」

「啊?!」

朝文武頓時東倒西歪稀里嘩啦的差點兒歪倒一片。

寫聖旨的胡毋敬手一抖,毛筆在帛書上戳了一團漆黑的墨圖案,然後趕緊手忙腳亂的把賞字後面的那個熊山侯幾個字趕緊劃掉改成清河侯。

熊山侯屠睢百思不得其解,瞪著一雙大眼珠子呆呆的看著皇帝,心中混亂一片,明明是自己想出來的計策,為何賞賜的卻是清河侯那個傢伙,這……這特麼的還有沒有天理。

秦始皇卻絲毫都不顧及臣子的驚訝,雙眼冷冷的掃過大殿之後接著說:「朕非是好殺之人,何況這百萬降卒當年各為其主,雖與我大秦廝殺也是忠心事主,非是謀逆,如今六國皆平,六國之地皆都是我大秦之地,六國之民皆都是我大秦之民,凡日月所照,皆為秦土,江河所至,皆為秦臣,朕若是坑殺這百萬降卒,朕又如何收取天下民心,這百萬降卒皆都是身強體壯的成年男子,為農,則可謂大秦耕種十萬頃糧田,為卒,則可為百萬大軍,為奴,則可代替百萬民伕役卒……」

秦始皇直接就把當初陳旭分化降卒的一套說辭幾乎原封不動的搬了出來,說完之後臉色變的更加嚴肅:「這百萬降卒雖是禍亂之源,但如果處置得當,當是繁榮我大秦的一股巨大力量,清河侯曾對朕言:中樞可武力得之,但卻不能武力守之,逆取而順守,方是長久之術,朕深以為然,因此在改良馬具之初,清河侯就上奏書,提出分化百萬降卒之策……」

尼瑪滴個葫蘆瓢,原來如此,屠睢無比鬱悶的在心裡把陳旭按在地上死命的摩擦了一番,然後垂頭喪氣的坐了下去。

滿朝文武也都互相瞅了幾眼,一個個臊眉撘眼兒的坐下去。

陳旭分化百萬降奴的計策當初因為是被秦始皇逼著匆忙想出來的,但畢竟他的格局超出眼下大秦的文武百官數千年,早已從奴隸社會跳到了人權社會,首先想到的自然不是殺死,這就是他和眼下大秦文武百官甚至是所有人的區別,因此在處置上自然是想辦法讓他們活著,然後想辦法利用。

對於陳旭的幾條分化建議,秦始皇當初並沒有全部認同,這同樣是因為時代思維的巨大代溝,而且秦始皇還是帝王,他更多考慮的還是大秦江山的穩定,如若這些降卒真的天天鬧事,他就算不好殺,也終會有一天忍不住的時候,就像焚書坑儒一樣。

而又經過幾個月的思考之後,秦始皇結合陳旭的分化處置策略詳細深入的仔細分析之後,提出了一整套自己的方法。

而聽完這些處置方法之後,滿朝文武大臣終於是心服口服,使勁兒狂拍了一通秦始皇的馬匹,皆言陛下聖明,於是經過短暫的朝議之後,分化百萬降卒的諭令也新鮮出爐,三省六部密切配合,通傳蒙恬和西北諸郡,妥善處置百萬降卒。

年老體衰者特赦還家,由當地郡縣鄉三級署衙籌措分發衣物分配田產,與普通民籍一視同仁。

老實本分者特赦,有家室者允許還家,無家室者分發錢糧工具,允許其在西北諸郡落戶,許以平民身份,可以娶妻生子,與大秦百姓一視同仁。

挑選體質強壯且馴服者在新徵服的河南之地築城屯戍,可與邊民或者匈奴女子通婚,服役期限三年,三年之後無任何不軌之心,則許以民籍。

一部分弓馬嫻熟者被充入軍營充當奴兵,如若獲得軍功還會廢去奴籍獲得大秦軍籍,然後就可以和大秦將士一樣賺取軍功,只要夠勇敢,封侯不敢說,但掙個中級爵位保證一家老小衣食無憂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還餘下大部分不確定的降卒則全部貶為奴籍,發配去邊荒苦寒之地墾荒或者去修建馳道驛道,還有部分直接發賣給商賈充作工奴去開礦煉鐵,這些人足有接近六十萬人,而這些人一旦分散進入大秦的各行各業,絕對會取代大量的民夫成為一支建設大軍。

而對那些對大秦一直心有不滿的六國死硬分子,秦始皇也兵不客氣,直接諭令讓蒙毅斬殺一批以震懾餘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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