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旅生涯] 特種歲月 作者:嚴七官 (連載中)

 
V123210 2019-9-21 20:03: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0 11309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5
第20章 野戰部隊的野性!

    這天早上,新兵三營迎來了開訓以來最熱鬧的一次出操。

    一大早,起床號剛響過,訓練場邊就圍了一大群人。

    新兵、老兵還有軍官。

    所有人似乎都知道了戴德漢和程浩之間的約戰。

    進了新兵營這些天,莊嚴隱約對這個部隊已經有了一些更深入的瞭解。

    這個部隊從編制上隸屬陸軍裡的精銳甲種師,屬於一線部隊,有著光榮的歷史。

    從獨立師起家,打過三大戰役中的兩個,剛建國後不久立即又投送入朝作戰。

    歸國後又南下駐紮,成為全軍第一批戰備值班師。

    79年投入自衛反擊戰,以一個營地兵力穿插敵後截斷退路,在友軍主力未到達之際抓住戰機,以3.32:1的傷亡比奪取高平後繼續一路高歌猛進,一直兵臨河內城下。

    九十年代,由於裁軍需要,部分參加過邊疆戰鬥的守備部隊併入1師,又被選為快速反應部隊的預選單位之一。

    就是這麼一支野戰軍精銳部隊,在莊嚴看來,還留在部隊的很多都是妖裡妖氣的老兵,尤其是一些參過戰的軍官,更是野得不要不要的。

    這種野,就如同野外猛獸身上那種直接和狂暴、堅韌,彷彿腦袋上刻著一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標語。

    在這種部隊裡,你的軍事能力往往是決定你地位的最重要因素。

    甚至如果相互之間有任何的矛盾和看法,這些個妖裡妖氣的老兵和軍官甚至會採用一種完全違反軍紀的做法——到訓練場上練一場,讓彼此的拳腳說了算。

    當然,這種違反紀律的做法卻又很滑稽地被所有的老兵們自己附帶上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打完了事,絕不記恨,誰記恨誰孫子!

    因此,守備部隊那些被裁撤過來的老兵和1師原生的土生土長老兵們在剛開始同吃一鍋飯的歲月裡往往磕絆不斷。

    如果讓連隊的指導員或者營裡的教導員靠做思想工作去讓這些老兵們偃旗息鼓幾乎是不可能的。

    都是見過生死的人,誰也不會對誰太服氣。

    所以,這種土規矩在一段時期裡大行其道,甚至出現了倆個老兵偷偷找到訓練場一隅單挑,結果被營連主官發現,後者卻不是去制止,而是主動上前當起了賽場裁判。

    「XXX,草擬大爺的,你那拳完全不對!」

    「哎呀!XXX你個蠢貨!掃他腿啊!你出什麼正蹬!」

    最後忍不住了,身經百戰的牛逼主官自己捋起袖子上場,將雙方撂倒,然後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子哈哈大笑:「看看,這才是正確的示範,記住了,以後應該是這麼打!不然上了戰場,你連個越猴你都搞不死就被人幹掉了!丟不丟臉!」

    新時代新風氣,這種私下鬥毆的時代已經過去,到了莊嚴這一批兵來到部隊的時候,老兵們已經收斂了不少。

    如果不是紀律被嚴抓,昨晚戴德漢也許會直接將程浩按在地上揍個半死。

    這次訓練場上的軍事約戰徹底又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趣,撩撥著每一個軍官和士兵心底裡那點野性。

    既然不能打架,那麼看看訓練比賽也行。

    訓練場邊一大早這些黑壓壓的板寸頭,就是這麼來的。

    在三營大部分的官兵看來,新來的紅牌實習排長戴德漢是個神秘的人物。

    他來報到後,許多人對他的身份進行過私下議論。

    有人說這人牛逼得不行不行的。

    有的人有嗤之以鼻說那傢伙不就是89年兵嗎?沒打過仗,有啥了不起的。

    老兵們總有老兵們的看法,打過仗的軍官自持資歷,總是低看後輩一眼。

    而那些根本沒打過仗的義務兵們,也是聽風就是雨,反正都選擇自己想聽的去相信。

    一來二去,阿戴就成了三營裡最神秘的人物了。

    而程浩也不是省油的燈。

    能新兵下連隊第一年去教導大隊參加預提班長集訓的兵絕對是好苗子,是連隊和營裡的香餑餑。

    何況還被教導大隊相中,留隊擔任教練班長的,那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這兩個最有熱度的人物今天竟然公開在訓練場上比武,這簡直就是世紀之戰,新兵連其他班排的軍官和班長們似乎都默認了今天早上的訓練暫停。

    沒什麼比看一場巔峰大戰更能令人神往的。

    「戴排來了!」

    看到戴德漢帶著二排的新兵蛋們出現在訓練場邊,有眼尖的傢伙首先高聲叫喚起來。

    接著就是掌聲。

    這都是一群很優秀的觀眾,總能在最合適的時候鼓掌,總能用最簡單的掌聲令人變得打雞血一般興奮。

    戴德漢今天和平常不同,平常大部分時候他都穿常服,今天特地換了一身已經有些發黃的夏季作訓服。

    聽到掌聲,戴德漢敬了個軍禮,算是多謝大家捧場。

    「阿戴,你行不行啊?!」

    最喜歡和戴德漢較勁的一排長吳漢生早已經站在器械場邊上。

    戴德漢一臉嫌棄地瞥了一眼吳漢生,道:「老吳,你小子忒不地道了,你怕不是想看我出洋相吧?!」

    吳漢生哈哈大笑:「哪能啊,我們是兄弟院校,一南一北,我早就想看看桂林陸院的訓練水平了。」

    戴德漢嘿嘿地笑了一聲,大聲道:「那你就看好了!別眨眼咯!」

    吳漢生是北方著名的某軍事院校畢業生,不過和戴德漢不同的是他是個本科生。

    本科生出來紅牌一年實習期滿後掛中尉銜,而戴德漢只是個中專生,出來掛紅牌一年也只能掛個少尉一顆星,也就是俗稱的一毛一。

    文化素質上,吳漢生是勝出的,這讓他在中專生畢業的戴德漢面前多少還是有點兒優越感。

    不過看到戴德漢胸有成竹的模樣,吳漢生反倒有些不淡定了。

    他左右看看,發現連長和指導員,還有副連長李定都在不遠處指指點點,於是趕緊小跑過去。

    「連長、指導員、副連長!」他一一敬了禮,然後靠近李定身旁,有意無意地探聽道:「李副連長,你說……這阿戴的軍事到底什麼水平?」

    李定一愣,斜著腦袋瞥著吳漢生。

    然後又回頭看看連長張建興和指導員蔡朝林,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忽然都咧嘴笑了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5
第21章 賣關子

    程浩上場的時候沒有掌聲。

    在三營,他算是一個爭議性極大的人物。

    軍事素質好,可是傲氣,加上當年參加集訓後留在教導隊沒有返回原部隊,在許多人的眼中便有了些背叛的味道。

    雖然這種想法未免顯得有些狹窄,可軍隊裡對講究的就是忠誠,一日班長,終生班長,一日連長,終生連長。

    即便你將來掛上將星做了高級軍官,見到當年的老班長同樣要乖乖敬個禮,響響亮亮地叫上一聲「老班長」或者「老連長」!

    這就是部隊的規矩,沒有任何一條條令裡面寫著,可是卻人人都知曉。

    看到程浩入場,連長張建興微微地嘆了口氣。

    「我看……」

    他掃了一眼旁邊的指導員蔡朝林和副連長李定,說道:「要不叫阿戴取消這次比武算了。」

    「我也同意連長的看法。」蔡朝林微微點著頭說:「搞得那麼大,影響多不好。」

    李定是個直腸直肚的人,聽到倆主官這麼說,頓時不樂意了。

    「我說連長指導員,憑啥?革命戰友之間相互切磋軍事技能,這這也是練兵的一種方式啊,現在又不是公然打架鬥毆,只不過是訓練場比武,多好的一件事啊?」

    他意味深長地笑著,朝訓練場中在做熱身的戴德漢和程浩瞟了一眼。

    「我說啊,就讓阿戴顯顯身手好了,這小子下連隊後就一直在師裡參加集訓,恐怕手腳都閒的發癢,何況……」

    說到這裡,頓了頓又道:「何況我覺得像程浩這種屌兵,也該有人殺殺他的銳氣了,讓他明白什麼叫做一山還有一山高。不然,他這樣天天壓床鋪,對新兵和其他同志的影響也很壞。」

    張建興和蔡朝林倆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又覺得李定這話裡倒也是有點兒道理。

    程浩的確在連隊裡起了很壞的作用,一個不參加任何訓練整天躺床鋪的兵禍害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是連隊的威信。

    「行,那就讓他們倆比比好了。」張建興爽快地拍板,「但是不能過火,不能搞出事來。」

    一旁的吳漢生聽著幾人的對話,一臉懵逼地問李定:「李副連長,你看起來對阿戴好像很有把握啊。」

    李定笑道:「一排長,現在我先賣個關子,阿戴是什麼人,我們清楚,檔案裡寫得很明白,你想知道我待會比完了告訴你,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十個程浩也不是一個戴德漢的對手。」

    吳漢生聞言,眼睛頓時就圓了。

    ……

    「射擊和戰術都要用到槍,所以今天咱們就因陋就簡,簡簡單單比劃一下算了,搞幾個共同科目。」戴德漢指了指四周的各種場地:「器械場、四百米障礙場還有就是投彈場都可以用,你挑個最拿手的好了。」

    程浩壓開了腿,原地試了試彈跳,然後頗有信心地說:「那就先來一個四百米障礙好了。」

    戴德漢瞄了一眼四百米障礙場,臉上每一寸皮膚上都寫滿了不屑。

    「你確定你要和我比四百米障礙?」

    一邊說著,戴德漢的小眼睛又在程浩身上巡睃。

    程浩最受不了就是戴德漢的這雙小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太小的緣故,總是看不到他的瞳孔,所以總覺得那雙半眯的小眼睛底下是一潭深不可測的水。

    沒人喜歡摸不清對方底細的感覺。

    程浩移開了目光,不與戴德漢正面接觸,心裡暗自琢磨了起來。

    四百米障礙,他是尖子水準。

    所謂的尖子水準,其實就是跑完一次四百米障礙時間在一分三十二秒之內。

    而自己在教導大隊時候巔峰狀態下跑出過最好的成績是一分三十一秒二五,為此還拿過尖子獎牌。

    如果不是後來和那水廠女工的事,也許憑程浩的訓練水準,多留一年隊,報個三等功什麼的,最後很有可能提干。

    他對自己的四百米障礙水平很有信心,卻被戴德漢那種不屑的表情弄得有些心虛。

    戴德漢問:「怎麼?要變卦?沒關係,還有投彈和器械,隨你挑。」

    程浩一咬牙,拿定了決心:「障礙就障礙,誰怕誰!」

    戴德漢笑著點了點頭:「好。」

    然後回頭對張建興喊道:「連長,能幫個忙做個裁判嗎?」

    張建興從旁邊一個班長手裡接過一個秒錶,然後走到障礙場的起點,看著倆人說道:「行啊,我今天就適逢其會了。」

    目光落在程浩身上:「程浩,記住了,大男人說話,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如果輸了,好好給我參加訓練。」

    程浩梗著脖子點點頭,沒吭氣。

    周圍的人群開始蠕動起來,比賽一觸即發,訓練場上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前排的人都暗自攥緊了拳頭,把關節擠得嘎吱響,後面的新兵一個勁往前湊,伸長脖子想看清楚一點。

    尹顯聰、牛大力和陳清明還有幾個副班長都站在了一堆。

    看到程浩選擇四百米障礙,牛大力忍不住道:「六班副倒是很聰明,四百米障礙他是強項,我在教導隊的時候,他帶過我,那年尖子選拔,他跑了一分三十一秒多點。」

    尹顯聰不動聲色。

    牛大力問陳清明:「六班長,你和程浩是一年兵,同一年去教導大隊,你說咱們新排長能跑過他嗎?」

    一個副班長忍不住插嘴:「我覺得有點兒懸,程浩的軍事素質在營裡也是拔尖的,不光障礙,器械體操我記得他也能做雙槓八練習了,只是單槓完不成大迴環。」

    陳清明面無表情,模棱兩可道:「說不準,我們都不清楚新排長啥來頭,咱這不是第一次跟著他出來帶兵嗎?誰比誰瞭解他?」

    正當所有人七嘴八舌在底下議論的時候,場上傳來一聲短促的哨子聲。

    兩條人影從障礙場的起跑線上由臥姿彈起,箭一樣飆了出去。

    「哇!」

    新兵群裡發出一陣驚嘆聲。

    「好快啊!」

    所有老兵和軍官都沒吭聲,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四百米障礙場共100米長度,分四段跑完,第一段和最後一段是空跑,第二段和第三段是翻越障礙。

    好戲,是要從第二段百米開始。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5
第22章 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

    比賽一開始,程浩就被籠罩在巨大的震撼之中。

    根據他的經驗,第一段百米不宜速度過快。

    四百米障礙訓練一共有三步樁、五步樁、彈坑、矮牆、狗洞、高低跳台、高牆、鐵絲網等等一共七道十四個障礙物。

    而這十四個障礙物則逐個分佈在200-300米的距離內。

    第一百米必須大步放鬆跑,力求平穩,不能消耗太多的體力。

    可是,他卻看到戴德漢箭一樣超過自己,從另外一道障礙場的跑道上掠過。

    「他瘋了!」

    一個念頭從他的腦海裡閃過。

    戴德漢整個人如同一個非洲大草原上奔跑的羚羊,雖然個頭矮小,但是彈跳力爆發力卻驚人,每一步的步幅相當大,而且步速也極快!

    在程浩看來,這簡直就是在作死!

    因為若在第一百米浪費過多體力,往下的200-300 米越障將很有可能面臨體力耗盡的問題,尤其是十四道障礙物中倒數第二道的彈坑,那是每一個士兵都要面對的一道最艱難的難題。

    許多初學障礙的士兵經常會出現跳進兩米深的彈坑裡卻爬不上來的狀況。

    戴德漢是軍官,怎麼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第一百米跑到盡頭,戴德漢已經領先程浩足足五六米的距離。

    「沒事!他的體力肯定受到影響!」

    程浩在心中暗自安慰自己,這一點點的差距,只要戴德漢在接下來的任何一道障礙上出錯,自己就能追平!

    自己的身高上佔據了優勢,在翻越高牆和高低跳台這種障礙物上會有一定好處。

    一定可以超過他!

    一邊想著,程浩開始進入了第二百米,正式開始了越障的重頭戲!

    三步樁……

    小兒科!

    跨越壕溝!

    也是小兒科!

    飛越矮牆!

    不是個事兒!

    程浩已經無暇分心去注意另一條跑道上的戴德漢。

    四百米障礙計算描述可以精確到釐秒,決定勝負往往就在描述後面的兩位數上。

    訓練場邊,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新兵們不懂什麼是四百米障礙,至少他們還沒開始這個訓練。

    老兵們則早已經沉浸在震驚之中。

    這絕對是一場只有在全師尖子比武上才能看到……

    不!

    就連全師尖子比武也根本沒看到過這種水準的比賽!

    程浩的右前方的視線裡忽然出現了一個黑影。

    當他跳上高板的時候,屬於戴德漢的那條障礙跑道的高牆前面居然出現了一個矮小的身影!

    見鬼了!

    程浩認出那是戴德漢!

    高板是排列在第四順序的障礙物,而高牆則是第六道!

    在兩個障礙物之間,還橫著一道三米多長的獨木橋!

    對方已經超越了自己足足一個障礙物!

    戴德漢雙腳如同武俠小說裡練過輕功水上漂的江湖人物一樣,彷彿腳根本就不沾地,人是飄著往前飛奔!

    兩米高的高牆,在一米六八個頭的戴德漢面前就像成人跨越嬰兒床邊的圍欄一樣完全沒有任何難度。

    一個鷂子翻身,戴德漢已經飄到地上,接著一個前衝,人如同一條速度極快的蜥蜴似的鑽進了低樁鐵絲網,手腳並用幾乎在一瞬間穿過了十米的鐵絲網。

    場邊的老兵忍不住開始驚呼起來。

    「我艹!真快!」

    「我沒眼花吧……這個紅牌什麼來頭!?」

    「喂喂喂,你說這個速度,保守估計多少秒完成……」

    「我賭一分三十二秒內,尖子水平。」

    「你特麼瞎啊,一分三十二有這個速度?你當我沒看到過一分三十二的速度嗎?程浩那種就是!」

    「我覺得不一定,也許二排長是拼老命跑的,沒留體力,後面要完蛋……」

    「你覺得一個89年的老兵,會那麼傻?這傢伙一定是個尖子,而且不是一般的尖子!」

    正當所有人議論紛紛的時候,三營營長騰文冀出現在張建興和蔡朝林等人身邊。

    「張建興,你們連在搞什麼幺蛾子?」

    張建興等幾人敬了禮,打了招呼,便道:「營長,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可是趕上趟了,阿戴跟咱們二排的六班副程浩在比賽障礙呢。」

    「阿戴?戴德漢?」騰文冀臉上頓時浮上了一種奇怪的表情,似乎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滑稽的事情,「還有人跟阿戴比障礙?我說程浩那小子是吃撐了吧?喝了幾天教導大隊的礦泉水,怕是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了。」

    張建興看了看秒錶道:「我要去卡時間了,你們聊著。」

    說完,朝終點小跑過去。

    蔡朝林笑著道:「營長,我覺得這也是好事,程浩這個兵一向太自傲,打擊打擊他的傲氣也挺好,省得老是目中無人,這兵啊,一旦染上驕嬌二氣,就必須讓他先吃點苦頭,至於之後,我再去給他做做思想工作。」

    「嘿!」騰文冀手裡拿著武裝帶,在自己手掌上輕輕拍了拍,指著蔡朝林看著身邊的李定道:「你看,老蔡這人就是塊做政工的好料,啥時候都不忘做思想工作。」

    這幾個人在場邊簡單聊了幾句,場中的比賽已經接近尾聲了。

    騰文冀目光投向障礙場的時候,戴德漢已經在最後一百米的跑道上衝刺,而程浩還在鑽狗洞。

    旁邊的一排長吳漢生早已經是目瞪口呆。

    差距實在太大了!

    比賽的結果簡直只能用懸殊來形容,完全就像讓世界盃冠軍和國足一起打比賽一樣毫無挑戰性。

    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

    那就是太小瞧矮個子戴德漢了。

    曾幾何時,吳漢生甚至還想和戴德漢來一場友誼賽什麼的樹樹自己的威信。

    現在看來,所幸當時沒有冒失,否則今天這張臉算是徹底交代在這裡了。

    「我說……」

    他轉身看著身旁的李定,說:「副連長,戴排……什麼來頭?」

    李定的目光注視著障礙場,戴德漢已經率先衝過終點,而程浩還剛剛過完所有的障礙開始最後的百米衝刺,倆個人之間的距離足足差距有大約九十米!

    「一分二十五秒三六!」

    場邊的頓時一片肅靜。

    新兵是不知道這個時間代表著什麼。

    而老兵呢?

    老兵們全部被嚇傻了!

    一分二十五秒三六!

    按照部隊的訓練大綱規定,兩分十秒內為及格,兩分鐘內良好,一分五十秒內為優秀,一分三十二秒之內就算是尖子水平。

    這個一分二十五秒三六的時間,相當於尖子中的尖子!

    李定聽到張建興宣佈的時間,撇了撇嘴,彷彿一點不意外。

    「退步了啊……」

    然後目光掃到旁邊已經0型嘴合不攏的吳漢生。

    「你不是要問阿戴什麼來頭嗎?」

    吳漢生已經無法形容此刻的震撼,只能張著嘴點點頭。

    李定嘴角一歪,又露出那種老兵油子妖裡妖氣的笑容道:「阿戴是G軍區四百米障礙的記錄保持者,也是陸院記錄的保持者,最好的成績是一分二十四秒零二。還有,他小子當兵的時候就是軍區有名的尖子,參加過無數的大比武,後來被八一體工大隊看中,又把他帶去總部訓練軍事五項全能,後來因為受了點傷,沒法繼續搞高強度的軍事競技,這才保送的軍校。」

    吳漢生覺得自己的脊背上都出了一身冷汗。

    這特娘的就是個神一樣的兵中之王,自己居然還想去招惹他?!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戴德漢下連隊後整天牛逼哄哄的,原來人家不是吹牛逼,而是真牛逼啊!

    這章裡的戴德漢戴排長我並沒有誇張,此人真的是當時軍區記錄保持者,如今我的這位牛逼哄哄的排長已經轉業,是某地一名警官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6
第23章 在這裡,眼淚是屬於女人的!

    程浩衝過終點,也不知道是長期沒訓練還是因為被戴德漢徹底擊潰了自信,他面如死灰。

    張建興舉起了手裡的秒錶。

    「一分三十六秒三二!」

    倆人足足相差了將近十一秒!

    在四百米障礙裡,這是一個量級和另一個量級之間的差距,完全不在一個等級檔次上。

    程浩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毫無懸念!

    周圍響起了新兵們潮水般的掌聲。

    張建興笑道:「阿戴你可以啊!」

    戴德漢站在場邊,一臉得意:「退步了,退步了,狀態不如從前了。」

    張建興說:「阿戴,你小子能不能謙虛點?謙虛點你會死啊?」

    戴德漢大聲笑道:「我也想低調啊,可是實力他不允許啊!」

    二排的新兵們聞言再次拚命鼓掌。

    走到程浩面前,戴德漢低頭注視著面前這個中士。

    「怎樣?服了嗎?不服可以繼續選一項。」

    程浩低著頭,人半蹲在地上,不住地喘氣。

    半晌,他才低沉地說道:「輸了,我服。」

    戴德漢收起笑,正色道:「程浩,我這麼做不是要羞辱你,更不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證明我自己,我不需要,我在士兵的年代就早已經證明了自己,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程浩慢慢抬起頭,仰視著戴德漢,眼角有些發紅。

    戴德漢想了想,蹲了下來,和程浩面對面。

    「人的一生總有挫折,誰都會犯錯。軍人呢,也不是聖人,做錯了事情很正常。不過做錯事又自暴自棄,那就是你自己不對。軍人是什麼?沒點兒百折不撓的精神,你也配穿這身軍裝?!」

    話語間,伸手扯了扯程浩肩膀上一粗兩細三根黃槓的軍銜。

    程浩終於忍不住了,低下頭放聲大哭。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沒人想到脾氣一向自傲的程浩居然大庭廣眾之下嗷嗷大哭。

    隊伍裡的新兵開始騷動,議論聲如同傳染病一樣越來越多。

    營長騰文冀一揮手裡的腰帶,大聲喊道:「都回去洗漱,今天早操結束!都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

    各排各班開始收攏隊伍,帶離了訓練場。

    戴德漢等人走了,忽然一巴掌甩在了程浩臉上。

    啪——

    程浩頓時止住哭聲,訝異地看著戴德漢。

    「哭個啥啊!」戴德漢呵斥道:「軍人可以流血,可以受傷,甚至可以去犧牲!但是不能哭!不能慫!不能認輸!眼淚是留給娘們的,不是給軍人的!懂嗎!?」

    程浩的腦袋又垂了下去,微微點了點頭。

    「回答我!懂不懂!?」

    「懂……」

    「大聲點!別像個娘們一樣回答我,在我面前的是三營二排新兵六班班副程浩,不是大姑娘程浩!告訴我,懂不懂!?」

    「懂!我懂了!排長!」程浩嘩一下猛站了起來,用袖子用力蹭了幾把眼角,又甩掉鼻涕,立正站好。

    戴德漢站起來,欣慰地點了點頭,伸手將程浩作訓服最上面的扣子扣好:「對嘛,這才像個兵的樣子!記住,你的一輩子還長著呢,即便不在部隊發展,回到地方同樣要面對失敗和犯錯,記住排長我的話,別慫,別哭,眼淚是屬於娘們的!」

    程浩用力點了點頭:「嗯!」

    「好了,既然都知道了,這剩下的一年給我好好幹。」戴德漢打量了一下程浩說:「回去訓練!」

    「是!」程浩挺了挺胸,敬了個禮。

    ……

    二排長戴德漢一戰成名,連帶著二排的新兵蛋們也覺得臉上有關,出去打水或者洗澡遇到別的班排,人家問起來都會胸脯一挺,說自己是二排的,像只驕傲的小公雞。

    現在不光是三營了,這事兒連團裡都知道了。

    據說團長魏雪峰聽了這件事後哈哈大笑,連說幾聲「不錯不錯,這個阿戴真不錯!」

    團長魏雪峰是反擊戰中為數不多被授予「戰鬥英雄」榮譽稱號卻還活下來的人,當年還是班長的他在越國那邊穿插和大部隊失散,硬是一人一桿槍俘虜了一個班的越軍士兵。

    在這個團裡,誰都知道魏雪峰這人從不輕易誇人。

    能得到他的誇獎,拿比買體育彩票中頭彩還難。

    其實在莊嚴看來,和排裡的其他新兵不同。

    戴德漢太出名,在莊嚴看來可不是什麼好事。

    這件事,他在閒聊的時候和辦理的其他戰友說起過。

    當時郭向陽就一臉懵圈地問莊嚴:「排長牛逼俺們當他手下的兵,臉上有光才是,莊嚴你怎麼覺得不是好事?」

    莊嚴白眼一翻,甩了倆衛生球給郭向陽,用一根食指戳著郭向陽的太陽穴,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道:「老郭,你小子用腳指頭想想,排長那麼牛逼,那個六班副也是尖子,我聽說,咱們的尹班長據說也不是省油燈,都是高手,要求肯定也高……」

    說罷,又戳戳自己的太陽穴。

    「明白了吧?咱們大禍臨頭了!」

    這番話,當然又招來了徐興國的鄙視。

    「莊嚴,你不要整天在班裡散佈消極思想,你自己怕苦怕累也就算了,還慫恿戰友……」

    「徐典型同志!」鬥嘴皮子,徐興國永遠不是莊嚴的對手,後者立馬一臉冤屈,彷彿現代版的竇娥道:「你家開帽子店的吧?怎麼一張嘴就往我頭上扣帽子?我什麼時候慫恿戰友了?我說自己大禍臨頭不行啊?我說我訓練水平低不行啊?」

    他一頓無賴般的搶白讓徐興國頓時招架不住,只能乾瞪眼。

    細細想想,這莊嚴確實也沒慫恿別人幹嘛。

    嘴巴上的虧,徐興國是吃定了。

    但是無論莊嚴的嘴皮子怎麼厲害,其實對於現狀卻沒有半點作用。

    這種野戰部隊從來都是實打實、硬拚硬的地方,是崇拜強者的地方。

    正如戴德漢和程浩有矛盾,別的廢話都不用多說,直接訓練場上練一動就行了。

    簡單!直接!粗暴!

    可是卻很有效。

    正如莊嚴無論在嘴皮子上戰勝多少次徐興國,但是只要徐興國說一句「有種咱們訓練場上比比?」又或者直接說「有種跑一趟五公里。」

    那麼莊嚴立馬就得認慫。

    說到這個五公里越野,可真是讓莊嚴吃夠了苦頭,痛不欲生。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6
第24章 報告班長,我有病……

    吃了一個月的部隊大鍋飯,莊嚴覺得已經感覺自己有些撐不住了。

    原本的三公里越野變成了五公里,然後又變成了負重五公里越野。

    五公里越野這種訓練,讓莊嚴吃夠了苦頭。

    驟然增加的訓練強度讓莊嚴的後腳跟急速腫脹起來,原本較為寬鬆的鞋子變得有些擠腳,腳跟一碰地面就鑽心地疼,平時幾乎都要踮著腳走,跟賊似的。

    從前徒手跑三公里越野還能在隊伍中間混日子的莊嚴瞬間成了「重點幫扶對象」。

    「重點幫扶對象」這個名稱是有來由的。

    五公里講究的是集體成績。按班的建制跑,那麼就算全班最後一名的成績;按排的建制跑,那麼就按排最後一名的成績,以此類推。

    無論前面的士兵跑得多快也毫無作用,永遠只計算最後一名士兵成績,講究的完全是集體與協作。

    為了發揚團結就是力量的精神,跑得慢的新兵必須由耐力和體力較好的兩名新兵單對單幫助。

    幫助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跑得快的新兵在前面用大背包帶栓著後面跑得慢的新兵腰帶往前拉,而另一個體力好的新兵則跟在後面用手推!

    最讓莊嚴感到不自在的是專門負責自己幫扶的居然是冤家對頭徐興國。

    在每天都要例牌進行的早晨五公里越野訓練中,最興奮的要數牛大力。

    莊嚴覺得牛大力這種人簡直就是精力過剩異常症患者,每天早上到了五公里越野的時間,這廝就開始打雞血似的興奮起來。

    然後脫掉作訓服,大冬天裡只穿一個印著「1師教導隊」字樣的藍背心,露出一身的疙瘩肉,看著新兵們如同變態牧羊人看著自己的羊群。

    每次莊嚴被徐興國拖狗一樣拉著狼狽奔跑的時候,五班長牛大力總是在整個隊伍前後跑來跑去來回穿梭,身上彷彿有著用不完的勁。

    每每經過莊嚴身邊,牛大力總會揮舞著手裡的腰帶,腰帶在空氣中發出草原牧民的馬鞭子般的啪啪聲,然後像條吃錯了過期春藥的瘋狗一樣嗷嗷狂叫:「跑!快跑!都給我快點兒!達不到要求的時間,回去再跑一趟!」

    每次遇到這種情形,莊嚴總覺得自己有種要尿褲子的感覺。

    說不完的苦事一大堆。

    莊嚴的後腳跟越來越腫,後來上廁所都要扶著牆壁踮著腳尖。

    最可恨的就是營部的衛生員。

    莊嚴向尹顯聰報告了自己的腳很快要趕上豬蹄子了,尹顯聰帶他去了一次營部衛生所。

    那個半吊子水平的衛生員,兵不像兵,醫生也不是醫生,戴著白口罩煞有介事地擺弄了一下莊嚴那隻看起來略有些腫脹的腳,扁了扁嘴道:「正常現象,適應期嘛,總是有些不習慣的,擦點藥水就好了。」

    說完,放下莊嚴那隻臭烘烘的腳,然後從藥櫃裡取出一瓶正骨水。

    「回去擦擦,一天三次,過段時間就好了。」

    「首長……」

    「不,我不是什麼首長,我是衛生員,懂嗎?衛生員,就是營部的醫生,你叫我班長吧。」白白淨淨有著一張略帶瓜子狀女人臉的衛生員巴眨著眼睛看著莊嚴。

    「班長……」

    「噯,這就對了!」衛生員十分受用地點了點頭,「說吧,還有什麼事?」

    莊嚴說:「我能不能不訓練啊?」

    衛生員眼睛一亮:「你想偷懶?」

    莊嚴的表情比苦瓜還苦,說:「班長,我真的有病。」

    衛生員脫下手套放在一邊,拿起假條單子,捏著筆在上面開始寫字,嘴裡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道:「在部隊裡,這種小問題不能叫病,何況你只是腳跟有些淤血,根本不是啥大問題,我給你開兩天假,兩天後,估計就差不多了。」

    「兩天!?」莊嚴央求道:「能不能長一點?一個禮拜行不行?」

    衛生員停住了筆,立即轉過身,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盯著莊嚴:「你這種新兵蛋我可見多了,你幹嘛不叫我開一兩個月休息假條給你?讓你躺到新兵連結束?得了吧,再吵這倆天我都不給你開了。」

    話說到這份上,莊嚴只能識趣地閉嘴了。

    心裡卻在罵娘。

    罵祖宗。

    當然,不敢罵出聲。

    兩天時間一轉眼就過了,腳跟稍稍好轉一些的莊嚴又開始進行高強度的新兵訓練。

    那隻不爭氣的右腳又開始疼了。

    不過還好,之前兩隻腳疼,現在只是一隻,走路顛兒顛兒的,像鐵拐李。

    腳越疼,跑得越慢;跑得越慢,被罰的次數越來越多;被罰得多,莊嚴的右腳一直沒有恢復的機會,每天仍然享受著徐興國的拉狗待遇,在牛大力的腰帶啪啪聲中誠惶誠恐地狼狽奔跑。

    從舒適安逸的生活掉進緊張艱苦的軍事訓練中,莊嚴承受了從哇哇墜地以來從沒嘗試過的壓力和艱辛,無論精神上,乃至身體上。

    他神經被繃得緊緊的,格外脆弱,只要稍加點外力一碰,就會不可救藥地斷掉。

    大清早,寒風蕭蕭,莊嚴站在隊列裡,軍姿挺拔。

    二班長牛大力在隊列前踱來踱去,他看著手裡的秒錶說:「還有二十分鐘……」

    莊嚴的大腿有點抽筋的感覺,肌肉彷彿都擠在一塊,硬梆梆很難受。

    他想動,卻不敢,除了兩腿膝蓋處夾了一張撲克,兩隻手還各夾一張,87式陸軍大簷帽被反扣在腦袋上,只要稍微動彈,帽子和撲克都可能掉到地上。

    當然,他要比站在邊上的郭向陽好多了,老郭是羅圈腿,兩隻腳怎麼都夾不到一塊,班長用他的腰帶把兩隻腳死死捆在一起,看起來就跟一個可憐的木乃伊似的。

    初春的溫度很低,新兵們鼻子上還是沁出了汗珠。一陣風吹過,莊嚴腦袋上的大簷帽搖搖晃晃,撲地掉到地上。

    牛大力霍然轉身,盯著他,目無表情地說:「掉帽子,加時十五分鐘。」

    莊嚴抗議:「是風颳掉的!」

    牛大力頭也不抬:「加二十分鐘!」

    莊嚴鼻子都氣歪了:「你整人,我不服!」

    牛大力抬起頭,目光冷嗖嗖地在莊嚴的臉上凝了一下:「加二十五分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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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部隊特殊的思維邏輯

    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

    莊嚴忽然發現,部隊和地方完全屬於不同的兩個世界。

    不光是士兵的生活狀態,而是邏輯和思維模式,也完全不一樣。

    正如那天牛大力好不講理地將自己罰了一個小時軍姿,氣不過的莊嚴在早操結束之後裝起膽子去找戴德漢。

    他覺得道理在自己這一邊。

    那就是牛大力不講理。

    做人總得講道理。

    自己的帽子是被風吹走的,不是自己軍姿放鬆導致墜落,那麼牛大力就不該給自己加時。

    最讓他感到鬱悶的是,牛大力根本連解釋都不聽,一點機會都沒給自己。

    自己開口解釋一句,時間就往上多加五分鐘。

    簡直就是沒天理!

    「報告排長!」

    吃完早飯,趁著其他人還沒回來,莊嚴找到了正在水溝邊刷牙的戴德漢。

    戴德漢滿嘴牙膏泡泡,抬頭看了一眼莊嚴,又低下頭刷牙,一邊含糊不清地問道:「找我什麼事?」

    莊嚴醞釀了一下情緒,然後鼓起勇氣將今天早上五班長牛大力在訓練場上不分青紅皂白給自己加時的經過說了一遍。

    戴德漢埋著頭聽完了莊嚴義憤填膺的敘述,將口缸裡最後一口水含在嘴裡漱了漱,噗地吐到水溝裡,這才站了起來。

    「早餐吃得飽嗎?」

    「飽……」

    戴德漢指了指排房說:「去。」

    莊嚴詫異道:「去哪?」

    戴德漢說:「去排房裡,將你的背包打好,然後背著它,沿著早上跑五公里的路線給我跑一趟!」

    說罷,他將口缸重重往旁邊的石頭上一放。

    噹——

    搪瓷口缸發出清脆的響聲,莊嚴的心差點蹦出嗓子眼。

    「我看你就是吃得太飽了!吃撐了!現在馬上給我去打背包,跑一次五公里!」

    莊嚴頓時被戴德漢嚇懵了,他知道老戴的厲害,哪敢再多嘴,灰溜溜跑進排房,打了背包,又灰溜溜沿著平時五公里越野的土路開始奔跑。

    「排長,莊嚴他……」

    尹顯聰回到排房的時候,恰好看到莊嚴消失在遠處的身影。

    戴德漢說:「他剛才找我投訴,說牛大力早上站軍姿的時候無緣無故懲罰他,所以要來我這裡找個公道,我先讓他去跑個五公里清醒一下。」

    說完,側頭看著尹顯聰:「四班長,不是我說你,要考軍校,抓緊複習是應該的,不過自己班裡的管理還是不能疏忽,這些新兵剛從地方進入部隊,很多事情上都會不適應,如果出了什麼問題,你我都有責任。」

    尹顯聰臉色一紅,點了點頭:「是,排長,我知道了。」

    戴德漢伸手拍了拍尹顯聰的肩膀道:「這批兵是歷年來人數最多第一批,我們師又和3師在競爭快反部隊的編制,所以這一年兵的訓練水準尤其重要。」

    「不光是我們師和3師較勁,現在是各個團、營、連甚至排都在較勁,誰帶好了這批兵,成績突出,誰就能立功受獎。」

    「我是個直人,也就不繞彎子說話了。我新來的,我需要成績,你考軍校,檔案裡同樣需要立功受獎的材料,我想好了,以我們的水平,沒理由輸給其他排,對不對?」

    尹顯聰用力點著頭道:「對!」

    戴德漢又說:「我聽說,莊嚴這小子的腳傷了?」

    尹顯聰道:「對,前幾天帶去營部看了,不過好像作用不大。」

    戴德漢想了想說:「如果是真的有傷,你這個做班長的要上點兒心……」

    說到這裡,停下了話頭,朝著莊嚴離開的方向望去。

    「莊嚴這個兵雖然有些嬌氣,不過身上有股兒犟脾氣,我喜歡。」

    尹顯聰笑了:「排長,你不是因為他是你老鄉,才這麼說的吧?」

    戴德漢雙眼一翻,哼了一聲道:「程浩是哪人?同樣是我老鄉,你看我對他怎樣?咱們當兵的,說的就是個五湖四海,上了戰場,戰友是可以替你擋子彈的人,難道只靠老鄉?」

    ……

    莊嚴背著背包氣喘吁吁跑回營房門前的時候,其他人都去了訓練場,只有戴德漢站在原地。

    「時間太慢!」

    戴德漢看著手裡的秒錶,搖了好幾次頭。

    「足足31分鐘了,莊嚴,信不信我單腳跳五公里都比你快?」

    莊嚴已經說不出話來,一股兒暖流湧上喉嚨,他頭一轉,哇地一口吐了出來。

    戴德漢看著莊嚴吐了幾口,這才說:「別原地站著,走一下,活動活動,一下子停住你會更難受。」

    莊嚴直起腰,扔掉背包,在原地繞起了圈子。

    戴德漢問:「是不是心裡又不服氣了?覺得我偏袒五班長?」

    莊嚴這回學乖了,不敢多話,乾脆不說。

    心裡卻在想,反正都是你們說了算,說多錯多,我幹嘛要說?

    戴德漢似乎猜透了莊嚴的小心思,說:「你可以暢所欲言,我保證不再罰你。」

    莊嚴停下腳步,半信半疑看著戴德漢。

    戴德漢說:「別特麼磨磨蹭蹭的,讓你說就說,軍人不說假話!」

    莊嚴這才稍稍放心,說:「你就是在偏袒他,做人得講道理不是?我站得再好,也管不了風,風吹掉的帽子,為什麼罰我?!」

    「那是你的邏輯,如果你在地方上,你的話有道理,可是在這裡是部隊!」戴德漢沉聲道:「你也許還在用地方的那一套思維邏輯來看待部隊,讓我來告訴你,這樣是大錯特錯了!」

    莊嚴不服道:「我媽說過,天下事,都逃不過一個理字!有理走遍天下!」

    戴德漢冷冷地笑了笑,說:「部隊是個很特殊的地方,這裡不是法庭,這裡沒有辯論,這裡只有命令,就算命令是錯的,你有權保留自己的意見,但是你必須執行而不是去和你的上級頂撞!他是你班長,是你的上級!這裡沒有道理可講,也沒有人道可講,軍隊是培養作戰人員的,不是培養律師的地方!懂了嗎?」

    莊嚴愣住了,嘴皮子習慣性地動了動,心裡但卻發現戴德漢說的話似乎沒錯,自己根本無法反駁。

    媽的!

    這部隊本來就不是講道理的地方!

    很多人都會說,部隊那一套太野蠻,太粗暴,太不人道,可是,這才是真的部隊啊!地方的思維邏輯,根本不適用於部隊環境。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6
第26章 營長的許諾

    這次之後,莊嚴心裡頗有點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絕望感。

    新兵連的訓練還是按部就班地推進。

    這一年,是1師競爭快速反應部隊編制的關鍵一年,年底總部就會派出考核組來到G軍區,在預選的兩個部隊裡進行挑選,最終確定是誰升級快速反應師。

    升級快反師,不光是裝備和軍費資金的傾斜,更是一種榮耀。

    1師從上到下,從師長到排長,心裡都憋著一口氣要在上級面前證明自己。

    打算混日子的莊嚴發現,自己這回是徹徹底底撞在了槍口上。

    三營同樣不例外。

    春節臨近,三營長騰文冀宣佈,要在年二十八那天以排為單位進行一次軍事對抗賽,看看哪一個排的新兵最帶勁。

    由於是新兵營第一個月,暫時未開展實彈射擊之類的訓練,專業訓練頂多是練個最基本的驗槍和臥姿裝退子彈,所以考核內容只涵蓋了五項——緊急集合、俯臥撐、器械體操一、二練習,投彈和五公里越野。

    作為獎勵,獲得比賽總分第一名的排可以放假一天,由排長組織到附近的小鎮上自由活動一天。

    一天的自由活動,對於在新兵集訓期間度日如年的新兵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獎賞。

    騰文冀宣佈決定之後,營區裡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

    在新兵下連的考核之前,這將是一次摸底考核,是騾子是馬,在那天拉出來溜溜立馬就能現出原形。

    對於莊嚴來說,這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

    這意味著,日子會越來越難過……

    隨著摸底考核日子的臨近,每天清晨天色還濛濛亮,新兵們早已經起床,穿著那身濕漉漉臭烘烘的冬季作訓服,背著綠油油的背包在南方晨曦厚厚的白霧中亡命飛奔。

    排長戴德漢每天都會親自下場督陣,每天寸步不離自己的士兵,陪著他們跑每一次五公里越野。

    和牛大力不同的是,戴德漢跑的時候往往不做聲,可是一旦去到終點,他就會集合所有的新兵,衝著他們大吼:「我說了多少次!不要你們個人成績優秀!我要的是全排成績優秀,給我記住,你們是相互依靠的兄弟,你們是一個集體,是一個握在一起的拳頭!剛才最後三名出列!現在你們有三分鐘時間休息,三分鐘後再來一次!」

    ……

    凌晨三點的操場上,第三次緊急集合訓練。

    時間沒達到要求,最後一名跑出房間的新兵用時三分十秒。

    於是,全排被罰背著背包做100個俯臥撐……

    站在已經跑了五圈大操場的新兵們面前,四班長尹顯聰大聲問:「你們是不是感覺我們班長在整你們?」

    隊伍中,莊嚴喘著粗氣,他已經沒力氣回答,周圍也沒人敢回答。

    來回走了兩步,尹顯聰舉起了手裡的秒錶,看著汗流滿面的新兵們說:「地方有句話:時間就是生命!部隊更是如此,時間是生命,是戰機,是全局!一個士兵可以影響一個班一個排,一個排可以影響連營,一個營可以影響團或者師,一個師就可以影響一個戰局!」

    隊伍裡靜悄悄的,汗水在每個新兵的臉上無聲無息的下滑,滴落在腳下的泥土裡。

    ……

    三十一天的時間裡,莊嚴足足給家裡寄出了五封信。

    可是每封信都像飛出去迷路的小鳥一樣一去不復返,泥牛入海毫無回音。

    當第五封信寄出後一個禮拜,莊嚴突然徹底明白過來,父親莊振國恐怕對自己會寫信向母親求援一事早有預料,做好了萬無一失的防範。

    對於一個參加過反擊戰的老軍人來說,玩心理玩戰術,自己真的是有點兒班門弄斧了。

    他混部隊的念頭已被徹底粉碎。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這年頭,親生老子都靠不住。

    還是靠自己比較實際。

    每天深夜躺在床上,莊嚴摸著磨掉了皮的手肘和腫脹的腳跟,他一次次問自己,這麼拚命到底值不值得?

    和他要好的幾個同學上大學的上大學,做生意的做生意,即便運氣再不濟,也搞個中專代培生念幾年,只要一畢業,就可以拉拉關係到令人羨慕的大國企。

    莊嚴的情緒前所未有的低落。

    每天黃昏收操,莊嚴在隊列裡看著其他連排擦肩而過的新兵,並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沾滿黃塵的作訓服,滲出的汗水交雜著黃泥巴,把一件原本綠色的冬季作訓服染得像一件迷彩服;作訓帽沿結著一圈白磣磣的鹽巴,那是曬乾了的汗。

    雷同而瘦削的臉上全是疲憊,新兵特有的惶恐在眼睛裡閃爍。誰也不知道下一分鐘是不是忽然來一個緊急集合,是不是來一次五公里武裝越野,又或者要背著裝備做多少次俯臥撐。

    那個曾經閃過莊嚴腦海裡的念頭此時又沉渣泛起。

    逃!

    既然連親生爹都不管自己了,還能怎樣?

    他開始考慮是不是要做一個逃兵了。

    雖然大部分的錢已經被班長統一保管,可是莊嚴來上火車的時候,母親悄悄塞了一千元。

    這一千塊,藏在冬季作訓服的口袋裡,當時尹顯聰根本沒有搜他的身。

    便裝已經被放在了小包房,可由於這個營區是個臨時駐訓的新兵營,營房設施簡陋,沒有專用的行李保管間,也就是部隊俗稱的小包房。

    所以這一批新兵到來的時候,營裡並未對他們的個人物資進行嚴格點驗,那些私人的行李包,只是簡單的統一放在了大排房東面的一個隔間裡,連個門鎖都沒有。

    這種疏漏造成的便利一度刺激著莊嚴要當逃兵的慾望。

    無數次,他在心底盤算如何逃離部隊,甚至開始注意營區值班哨位的換崗時間。

    他甚至想好了逃離的路線。

    在跑五公里越野的時候會經過一些周圍的居民區,莊嚴留意到,有中巴車在距離新兵營東面大約五百米的一條柏油路上經過。

    而且他還留意到,這裡的中巴運營時間很長,某次洗澡的時候他看到還有掛著XX鎮-XX鎮線路牌的中巴在馬路上跑。

    天時地利人和,彷彿一切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6
第27章 月黑風高

    年二十六,距離營裡的比武還有兩天時間。

    這晚上,莊嚴找到了機會。

    新兵營裡崗哨巡邏還是十分嚴密的,營區範圍的大門崗、彈藥庫崗都有老兵把守,而且還有雙人組合的游動哨會在營區內不停巡邏。

    大排房的門口的值班崗又被新兵班長帶著新兵承包了,所以每個從排房進出的人都要在值班崗的眼皮子底下經過。

    逃,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世間萬物總不會完美,正如防範森嚴的監獄還偶爾出個逃犯什麼的,所以逃兵在部隊雖然不多見,但並非不存在。

    經過多天的觀察,莊嚴發現了一個漏洞。

    漏洞就是——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

    新兵夜裡唯一能出排房的藉口就是上廁所。

    廁所是那種老式的大通排廁所,下面挖個巨大的化糞池,上面一條排污溝,用磚頭壘砌起來做成兩排一米高的隔間。

    廁所距離營房位置很遠,在營區邊緣一處種滿九里香的荒地旁,要上廁所,就得穿過操場。

    游動哨不是每時每刻都會站在廁所那裡守著,只要他們經過之後,人從廁所裡出來,鑽進九里香,爬上兩三米就能鑽出營區。

    打定了主意之後,莊嚴趁洗澡的時候還留意了一下,大約多少時間過一趟中巴,算定了從營區出來之後到公路能夠最快上車的時間是夜裡的十點半。

    這就是說,他必須在十點十分左右上廁所,然後利用二十分鐘逃跑。

    這天晚上,烏雲密佈,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

    月黑風高,逃跑的好時機到了。

    洗完澡回到排房,莊嚴躺在床上,瞟了一眼牆上的電子石英鍾,指針搭正了九點三十五分。

    還有半個小時多點,自己就必須出門上廁所。

    新兵都很累,躺倒床上就睡著了,所以基本上不會有什麼人會發現自己起來。

    這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而且也有危險性。

    有好幾次,莊嚴覺得假如像父親莊振國說的那樣,逃兵要坐牢,心裡還是有畏懼感的。

    只是一想到目前這種艱苦的狀況,他就算寧可坐牢也不願意在這鬼地方待下去。

    正心亂如麻忐忑不安之際,尹顯聰卻來了。

    「莊嚴,把你的右腳伸出來。」

    莊嚴嚇了一跳,要放在平日裡這並不可怕,可是今天卻是自己要逃離部隊的關鍵時刻。

    「班長……干……幹嘛……」

    莊嚴心裡驚慌失措,嘴裡囁囁嚅嚅。

    「找……找我有事嗎?」

    尹顯聰拿著手電,朝莊嚴臉上一照,眉頭一皺,問道:「咦?你的臉色怎麼那麼白?不舒服嗎?」

    莊嚴強壓住砰砰亂跳的心臟,裝作鎮定道:「沒事,是有點不舒服。」

    尹顯聰放下手裡的小板凳,把手電筒放在床頭,指了指莊嚴的右腳:「伸出來。」

    莊嚴只好照辦。

    心裡卻在暗自著急,該不是尹顯聰發現自己有啥異樣了?

    難道是這幾天自己賊頭賊腦跑到營區邊觀看崗哨的位置被發現了?

    一連串的念頭電光火石般劃過腦海。

    尹顯聰將莊嚴的右腳放在膝蓋上,從口袋裡取出一瓶正骨水,將一些藥水倒在腳踝上,開始用力搓揉。

    「哎喲……班長……疼……」莊嚴倒吸一口冷氣。

    這只腳,一直沒完全痊癒。

    也正因為這只腳,才導致了莊嚴吃盡苦頭。

    「忍著點!忍忍就好了。」

    尹顯聰一邊說,手裡一邊加大了力度。

    莊嚴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嚴肅從對面的床鋪伸出頭來,笑眯眯地看著莊嚴,又看看尹顯聰,說:「四班長是好人吶。」

    「快睡覺去!」尹顯聰轉頭朝嚴肅呵斥了一句,嚴肅趕緊鑽回蚊帳裡。

    搓了一會兒,尹顯聰忽然低聲說:「莊嚴,班長最近老是在複習,沒怎麼關心你們,上次你和五班長的事,其實我也有責任,你這個臭脾氣,也該收斂一下,部隊不是地方,部隊有部隊的一套,知道嗎?從今往後,要服從命令……」

    他也沒抬頭,只是低著頭叨叨絮絮。

    莊嚴心中忽然一股兒暖流湧上來。

    之前莊嚴一直覺得那些老兵和班長都一個樣,至少他們嚴厲的苛刻,沒有什麼同情心。

    現在看來,自己的這個班長還是不錯的。

    可是,都要逃走了,不錯又能怎樣?

    「其實……班長……」

    莊嚴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尹顯聰抬頭看了一眼莊嚴,問:「怎麼了?如果你有什麼問題,可以跟我說,我不是不通人情,只要不違反規定,我都可以答應你。」

    莊嚴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既然一切都準備好了,錢都放在了口袋裡,這事兒不能半途而廢。

    「沒什麼……班長,我說可以了,我腳踝都發熱了,你就早點休息吧,你也累了……」

    他有意無意又看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鐘。

    已經是九點五十了。

    尹顯聰點了點頭,將莊嚴的腳放好,又替他掖好蚊帳,說:「今晚你不用站崗,我跟排長說了,讓你好好休息下。」

    「謝謝……謝謝班長……」

    莊嚴忽然覺得有種東西從胸膛湧上來,堵住了喉嚨,人變得有些難受。

    想想尹顯聰這人還真的不錯,平常除了訓練嚴厲點,還真沒什麼不好的。

    至少在莊嚴的眼中,他比不講理的牛大力和那個喜歡整整新兵的六班長陳清明有著巨大的區別。

    等尹顯聰走了,莊嚴躺在床上,睜著眼看著蚊帳頂。

    走?

    不走?

    這兩個念頭如同腦袋裡倆打架的小人,你來我往相互撕扯。

    叮——

    廉價的電子鐘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報時。

    時間已經到了十點整。

    莊嚴伸手摸了摸放在床頭那身臭烘烘的作訓服,摸到了口袋裡已經花剩下八百多的現鈔。

    這已經足夠他買車票回到老家了。

    他已經盤算好了,到了公路上上了車,離開部隊所在的鎮,然後打個的士到車站,買車票盡快走人。

    家是斷斷不能回去了,有個坑兒子的爹,回去弄不好會被五花大綁又送回部隊。

    當年跟著哥哥莊不平做生意,也試過送貨到不少地方,生意上的一些人還是認識的,隨便找個投靠都可以。

    到了那裡,給哥哥莊不平打電話,讓他寄點錢來。

    往後大不了小心點,暫時不回家,在外面做生意,避過了風頭再說。

    想到這裡,莊嚴終於拿定了決心。

    腦子裡那個一直嚷嚷著「逃」的小人佔據了上風,將對手撕成了碎片。

    周圍已經傳來了不少鼾聲,排房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兒濃重的汗酸臭味。

    今夜,和往常沒有任何分別。

    隔著兩個床鋪的郭向陽還在說著同樣的夢話,念叨著他對象,那個村支書家的閨女。

    「媚子……媚子……」

    然後是一陣咂嘴,再往下傳來了濃重的呼吸聲。

    自己上鋪的左小恆牙齒磨得賊響,讓人擔心再用點力道,那一口白牙都要成了碎片。

    這小子來自衡陽,據說是全排年齡最小的一個,長著一張娃娃臉,第一天來就給大家分檳榔,差點把莊嚴吃吐了……

    真要逃,莊嚴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有那麼一絲不捨,這些和自己年齡相仿的戰友來自東南西北五湖四海,能在軍營裡相遇,本來就是一種緣分。

    離開,就再也不見了。

    他咬咬牙,輕手輕腳披上了作訓服,下了床,躡手躡腳朝門口走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6
第28章 失敗的逃兵計畫

    許多事情似乎冥冥中真有定數,世上事情往往改變就在一瞬之間。

    對於莊嚴來說,這個夜晚同樣如此。

    「莊嚴,你出來幹嘛?」

    今晚站第一崗的是牛大力和他五班手下的一個兵。

    莊嚴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竭盡全力生生壓住洶湧的情緒,故作鎮定道:「班長,我上廁所……」

    說著,揚了揚手裡的手紙。

    牛大力打量了一下莊嚴,又道:「剛熄燈沒多久,你又要上廁所?為什麼熄燈前不去?」

    莊嚴心裡幾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這個牛大力還真是事兒媽,上個廁所都問三問四。

    「這不突然鬧肚子了嘛……這屎意要來,擋都擋不住……」

    莊嚴一邊說,一邊裝模作樣摀住了肚子。

    牛大力又多看了莊嚴幾眼,忽然「唔」了一聲,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說道:「你臉色不大好……」

    莊嚴的心臟都要爆炸了。

    難道被牛大力瞧出啥端倪來了?

    他娘的,這臉色能好嗎?

    老子這是去當逃兵呢!你以為是真去廁所?

    正當莊嚴的心七上八下亂糟糟之際,牛大力卻忽然一擺手說:「去吧,趕緊去,別拉在褲襠裡了!」

    一邊說,一邊伸手捏了捏鼻子,彷彿莊嚴已經把屎拉在了褲襠裡頭。

    莊嚴聞言如逢大赦,趕緊匆忙離開,一路小跑,穿過大操場,奔著廁所去了。

    營區裡看不到一盞亮著的燈,偶爾一股凜冽的寒風颳過,大操場附近的樹梢上傳來葉子搖晃的沙沙聲。

    在廁所的蹲位上貓下腰,莊嚴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他把手伸進口袋裡,摸到了那疊鈔票,這才稍稍安心。

    對他來說,錢是最重要的。

    沒了錢,自己的計畫就要泡湯。

    從蹲位上重新站起來,莊嚴走向牆邊,打算透過上面的透氣窗口看看外面的情況。

    時間不多了,如果游動哨沒有出現,自己得馬上離開。

    掃了兩眼外頭,黑乎乎的天空依舊飄著小雨,周圍死一樣寂靜。

    沒人!

    他感覺身體裡的血液流速都在加快。

    扔掉手紙,莊嚴躡手躡腳朝門口摸去……

    必必必必必——

    一陣尖銳而急促的緊急集合哨聲差點將莊嚴嚇得跳進了茅坑裡,身上所有的汗在一瞬間全部倒立起來。

    什麼鬼!?

    緊急集合!?

    為什麼這時候吹緊急集合?

    是不是自己的二排在吹哨?

    一連串的念頭急速閃過腦海,莊嚴覺得自己的腦子頓時成了一罐漿糊。

    還沒等他決定該下一步怎麼辦,外面的操場上忽然傳來了讓他魂飛魄散的喊聲——

    「跑兵啦!趕緊集合!」

    那是連長張建興的聲音。

    緊接著是亂糟糟的腳步聲,似乎有不少哨兵朝這裡奔跑過來。

    我勒個去!

    莊嚴眼前一黑,差點暈厥過去。

    這……

    自己人還沒出營區,廁所門口都沒邁出,特娘的居然被發現了!?

    這連長太神通廣大了!

    怎麼辦!?

    怎麼辦!?

    莊嚴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廁所裡來回轉悠。

    「莊嚴!」

    門口突然傳來了尹顯聰的聲音。

    「到!」莊嚴差點嚇尿褲子,下意識地立正繃緊站好,結果一不小心,崩出個屁來。

    剛進廁所的尹顯聰皺了皺眉頭,扔下一句話:「拉完了趕緊回去,全連集合!」

    莊嚴背上出了一身冷汗,趕緊點頭道:「拉完了……拉完了……」

    邊說便跟著尹顯聰往外走。

    不過,此刻他反倒放鬆下來。

    聽尹顯聰的口氣,只是集合而已,並不是針對自己。

    跑兵?

    可是跑兵又是怎麼一回事?

    糊裡糊塗跟著尹顯聰回到了排房外,排長戴德漢已經站在了門口,衝著排房裡大喊:「不要打背包,不要打背包,全到操場上集合!趕緊!」

    房間裡的所有人急忙奔出房門,一邊紮著腰帶一邊列隊。

    片刻後,排裡的新兵整齊地列在球場上,戴德漢穿著冬季軍常服,手裡拿著腰帶往腰上扎,邊衝著尹顯聰說道:「四班長,馬上點名查人數!」

    所有新兵的心裡都生出一個疑問。

    點名?凌晨點名?

    這可是頭一遭,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敢問為什麼。

    大家稀里糊塗點名,戴德漢背著手,在邊上豎起耳朵聽著,直到最後一名新兵被證實在位才松了口氣。

    尹顯聰轉身,立正,敬禮,說:「報告排長,一排應到28名,實到28名,請指示!」

    戴德漢回禮後,輕聲道:「入列。」

    然後走了過來,在隊列前站了一下才開口說道:「你們肯定很想問我,為什麼這麼晚了點名?」

    隊伍裡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戴德漢似乎滿面怒容,命令道:「尹顯聰、牛大力、陳清明,到排房裡搜查一下他們的行李,看有沒有遺漏的便服!」

    三個班長應了聲「是」,跑排房裡去了。

    不久後,尹顯聰等人重新回到了操場,向戴德漢報告,說沒有查到便裝。

    戴德漢這才轉過臉來,目光掃過每一個隊列裡的新兵,說:「我告訴你們,今天晚上出了逃兵!我也可以告訴你們,不用一個小時,他們就會被抓回來!你們來當兵,有沒有被逼的!?沒有吧!來了就要好好幹,**熊樣!逃兵!孬種!你們誰不想幹了?告訴我!我讓你們父母和當地武裝部來接你們回去,逃什麼逃?又不是坐牢!」

    莊嚴在隊列裡聽著,又驚又喜。

    驚的是,今晚差點自己就成了逃兵,看這部隊反應那麼快,自己恐怕還沒跑到那條有中巴的公路上就被逮回來了。

    還好不知道那個連隊那個傻瓜居然在自己前頭跑了,這個鍋,好在沒背到自己身上。

    自己逃兵計畫雖然看起來很嚴謹,實際上卻忽略了新兵營查鋪的密集度。

    這些班長弄不好都是屬魚的,睡覺都睜著眼睛。

    喜的是,戴德漢說不當兵可以讓父母接回去。

    莊嚴覺得這倒可以試試,不過一想到莊振國,頓時又感到喪氣。

    坑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親爹,莊振國是斷斷不會同意接走自己的……

    真操蛋!

    他在心裡咒罵著,一抬頭,去看到尹顯聰正盯著自己,臉一紅,趕緊又做賊心虛地低下頭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7
第29章 營部走一趟

    這一天晚上,整個新兵營都沒能安生地睡個好覺。

    逃兵據說很快就被抓了回來,直接押到了營部去了。

    營部平時熄燈後總是黑燈瞎火,那天晚上異常地亮了一整夜。

    倒是其他新兵們遭了老罪。

    也不知道是不是統一安排還是所有班長和排長連長之間都有著一種默契。

    從第一次集合結束之後開始計算,整個夜裡一共吹了四次緊急集合。

    第二天起床號響起的時候,莊嚴打著哈欠一臉疲倦地從床上爬起來,昨晚的緊急集合讓他完全失去了對這次失敗的逃跑計畫分析總結的精力。

    剛穿好衣服出了排房,就看到戴德漢朝自己招手。

    「莊嚴,過來!」

    莊嚴趕緊小跑到戴德漢跟前,這才注意到自己排長身邊站了俗稱單槓三練習的上尉。

    雖然莊嚴還不懂識別軍銜,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軍官比戴德漢官要大,戴德漢的肩膀上只掛了個沒有星星的紅牌牌,人家上面有三顆星。

    上尉看著戴德漢,又看看莊嚴,問:「他就是莊嚴?」

    戴德漢點頭說:「對,就是他。」

    莊嚴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營部來的人?

    該不是發現自己要逃跑的計畫了吧?

    不過他立即否定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因為逃跑計畫還沒實施,嚴格意義上講,自己只是上了趟廁所,算不上什麼逃兵。

    上尉說:「人交給我吧。」

    戴德漢轉頭對莊嚴說:「去,跟梁副教導員走一趟。」

    莊嚴已經腿軟了,驚得帽子裡全是汗,支支吾吾道:「去……去哪……」

    梁副教導員眉頭一皺說:「哪來那麼多廢話?不該問的別問!去了你就知道。」

    莊嚴只能閉上嘴,老老實實跟在梁副教導員身後。

    走到半道上,莊嚴還是忍不住了,又問梁副教導員:「首長……咱們這是去營部幹嘛?」

    這回梁副教導員倒是沒拒絕回答,直截了當問:「何歡是你同學?」

    何歡?

    莊嚴雲裡霧裡地點頭道:「首長,他是我同學,咱們一起來當兵的……」

    梁副教導員哼了一聲,說:「你們這個老鄉可真爭氣!」

    說完了這半拉子的話,卻沒往下繼續說,背著手一直走。

    莊嚴跟在他身後琢磨起這句話來。

    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炸開。

    難道……

    昨晚那個逃兵是何歡?!

    我艹!

    就這麼一路忐忑不安地到了營部門口,梁副教導員指著其中一間平房道:「進去。」

    營部在一個小山坡上,可以俯瞰下面的營區,設施也很簡陋,營房和大排房略有不同,面積略小,一間挨著一間。

    進了裡面,看到樸素的辦公桌後坐著個軍官,肩膀上的軍銜只有一顆星,不過卻有兩道槓。

    「這是李教導員。」梁副教導員簡單地介紹了坐在辦公桌後的人,然後指著一張木椅子對莊嚴道:「坐。」

    等莊嚴坐下,教導員李峰先問了幾句莊嚴的情況,然後轉入了正題。

    「莊嚴,其實今天把你叫來,是因為你老鄉何歡的事情……情況是這樣的,昨晚何歡逃出了軍營,不過已經被我們派人追了回來,我聽說你和他很熟?還是同學?」

    莊嚴頓時臉青了,人霍地從椅子裡站了起來。

    正所謂做賊心虛,自己也打算當逃兵,只是沒被發現而已,於是趕緊說道:「首長,我不知道何歡要當逃兵,我也沒打算和他一起當逃兵……」

    李峰忍不住咧嘴笑了,手一伸,示意莊嚴坐下:「我沒說你要和他一起當逃兵,你急啥?」

    莊嚴的心一下子重新落回了肚子裡,趕緊坐下。

    「叫你來,是因為目前何歡被關在營部的禁閉室,他的情緒很不穩定,我們已經電話通知當地武裝部和他的父母,讓他們來一次部隊,做做何歡的思想工作,不過在他們到達這裡之前,我想找個和他關係比較好的人,先穩定一下他的情緒。」

    莊嚴這才明白,找自己來不是因為自己要當逃兵的事情洩露,而是要來幫忙勸勸何歡。

    何歡這小子!

    對這件事,莊嚴萬般意外。

    何歡和自己的確是一個學校的,關係還不錯,但何歡是個軟性子,屬於膽小怕事類型,他居然敢當逃兵?

    真是萬萬沒想到了。

    「首長,何歡現在怎麼樣了?」

    李峰說:「情緒很不穩定,又哭又鬧,死活要回家,當然,這是不可能的,當逃兵是一件很恥辱的事情,我聽你們排長說,你訓練上比較認真,所以我想你一定可以從朋友的角度去勸勸他,讓他安心服役。」

    莊嚴臉一紅,李峰如果知道昨晚自己差一點,就差一點也當了逃兵,不知道還會不會誇自己「訓練比較認真」。

    於是說道:「行,我去勸勸他。」

    李峰滿意地點頭笑了笑,對梁副教導員說:「帶他去一趟禁閉室。」

    還沒走到禁閉室,就聽見裡頭傳來嗷嗷的哭聲,斷斷續續夾雜著幾聲絕望的嘶吼。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嗚嗚嗚——」

    梁副教導員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看莊嚴。

    莊嚴的臉又紅了。

    本來他是打算當逃兵的,可是看到何歡這個熊樣,又覺得丟臉丟透了,簡直就是丟了老家全市人民的臉。

    不過很快又羞愧難當,自己難道不是這樣嗎?

    只不過自己沒幹成,而何歡這孫子居然跑成了。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梁副教導員讓門口站崗的老兵打開了房門,莊嚴朝裡頭探了探腦袋。

    禁閉室不大,大約七八個平方,裡頭啥都沒,只有一張簡陋的床鋪,上面放著被子估計是何歡自己的,角落裡有個一米高的擋牆,估計是個廁所。

    而何歡本人,則蹲在床邊,雙手抱著膝蓋,臉上淚痕未乾,身上和褲管上髒兮兮的,全是黃泥巴。

    「你們談一下,談完了叫我。」梁副教導員一邊說,一邊將莊嚴推了進去,然後把門帶上。

    認出了莊嚴,何歡立即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喪氣地帶著哭腔喊道:「莊嚴……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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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