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旅生涯] 特種歲月 作者:嚴七官 (連載中)

 
V123210 2019-9-21 20:03: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0 11103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7
第30章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得了,哭個毛啊!你小子都混上住單間的資格了。」

    莊嚴拉住何歡的胳膊,倆人坐在床邊。

    「說,怎麼有膽子當逃兵了?」

    與其說莊嚴這會兒是來給何歡做思想工作,倒不如說莊嚴是來滿足自己的八卦之心的。

    何歡一向膽小,居然還真的跑了。

    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莊嚴更想知道,何歡是怎麼被抓回來的。

    一個打算做賊的和一個已經做賊被抓的,前者更想知道後者是怎麼失手被擒的。

    「我想回家……」

    聞言,何歡嚎了一句,本來已經止住的眼淚又成了決堤的洪水,嘩嘩往下淌。

    莊嚴說:「哭什麼哭!在軍營裡,眼淚是留給娘們的!」

    這話是戴德漢說的,莊嚴現學現賣。

    不過這話卻嚇了自己一跳。

    入伍以來,莊嚴都很不喜歡當兵這種生活,更排斥部隊那一套略顯粗暴的邏輯思維。

    可是現在這種硬氣萬分的話居然從自己的嘴裡脫口而出,不能不說也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感染。

    原來,何歡同樣沒料到部隊會這麼艱苦。

    和莊嚴一樣,其實何歡也沒往深處想,只覺得熬不下去了,加上思鄉情緒,想著想著就想到了逃。

    之前元旦的時候放了一天假,何歡跟班裡的人瞎聊,也不知道誰半開玩笑說了句受不了就逃的話,班裡的其他新兵都當是鬧著玩,沒想到他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只有何歡自己當真了。

    這小子還利用一切機會,摸清了站崗人員換崗的時間,也同樣瞅準了十點半的那個空檔。

    這還真是狗熊所見略同了。

    偏偏那天晚上平日裡準時出現的中巴鬼使神差般沒有準時到達,公路的車又不多,急得慌了神的何歡只能沿著公路一直跑,天雨路滑,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

    可惜跑了沒多久就被查鋪的值班排長發現了,部隊一個電話打到了當地派出所,封鎖了車站。

    之後還派出好幾組老兵外加兩台軍車沿路搜索,沒花多少功夫就把在路邊狼狽得像只泥猴一樣的何歡逮了回來。

    何歡一邊抽泣一邊說著自己的倒霉經歷,莊嚴在一邊聽著是冷汗淋漓。

    要知道,自己跟何歡幾乎是不約而同看中了同一天晚上要逃走,只不過何歡這小子比自己早了不到半小時。

    假若那天真的跑了……

    莊嚴打了個冷戰,幾乎不敢往下想像自己逃跑的後果。

    禁閉室裡沉默了下去。

    莊嚴沉浸在一片驚悚中還沒能拔出腳來。

    最後倒是何歡一肚子疑惑了。

    「噯,我說……」他用胳膊碰了碰莊嚴,問:「你怎麼來這裡了?」

    莊嚴這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趕忙道:「他們讓我來勸勸你,做做你的思想工作。」

    何歡哭喪著臉道:「事情都鬧到這種地步了……」

    說完,捂著臉又嗚嗚地抽泣了起來。

    看他那個熊樣,莊嚴頓時又覺得生氣,忍不住罵道:「你跑的時候有膽子,怎麼現在就慫了?」

    何歡嗚嗚道:「我沒想鬧這麼大,我只想著逃了就逃了……剛才那個營部的教導員說,要讓武裝部和我父母來部隊……昨晚我被咱們全連的面狠狠批評了一頓,我覺得好丟臉……」

    莊嚴一愣。

    他計畫要逃走之前,也的確沒想過後果。

    現在想想,地方武裝部和父母都來了……而且還要當著全連人的面挨批……

    以自己的性子,真的羞愧難當。

    而且以父親莊振國的那種性格,恐怕不當場氣吐三升血也不算完事。

    這倆年,父親莊振國的身體也不大好,雖說坑了自己一把,好歹也是親生父子,真把自個的爹氣出點什麼問題,莊嚴可真饒不了自己。

    「我說何歡,我看還是算了……」莊嚴忽然長嘆一聲道:「看來當兵這事,既然來了就沒後悔藥吃了,就是火海刀山,咱也得熬過去了……」

    他伸手拍了拍何歡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對自己有感而發還是在安慰何歡。

    「反正現在後悔也沒用了,以後我看你還是死了那份要當逃兵的心算了。」

    何歡的逃兵事件發生以後,營區裡的氣氛明顯緊張許多,很多排都進行了便服的搜查,查出來一律交排裡統一保管,還增加了一個流動哨,晚上緊急集合的次數也多了起來,一來是訓練,二來讓人晚上根本沒跑的機會。

    何歡的父母隔天早晨趕到了部隊。

    站在晨曦中,莊嚴看到面如死灰的他們低著頭,跟著幾個軍官穿過大操場,一直朝營部去了。

    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至少在父母那輩人看來,這算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那天晚上,何歡的家人走了之後,全營開大會,營長騰文冀在所有人面前先是總結了一下近段的訓練情況,表揚了幾個訓練突出的班排,然後話鋒一轉,說起了何歡逃兵的事。

    騰文冀說話簡短有力,嗓門也不大,不像戴德漢那麼鏗鏘有力,不過每一句都很能針一樣戳到別人的心窩子上。

    尤其是說到何歡。

    騰文冀一口一個「你們濱海市那個何歡!孬種!居然要當逃兵!作為一個爺們,這就是最大的恥辱!」

    濱海市是何歡的家鄉,也是莊嚴的家鄉。

    坐在下面的隊伍中,莊嚴低著頭,臉上火辣辣的發熱,覺得周圍的人都把目光投在了自己的身上,如坐針氈般難受。

    打這之後,莊嚴也滅了那份要當逃兵的心,因為根本沒機會。

    何況也承受不起父母和地方武裝部親自來人的這種羞辱,對於莊嚴來說,個人的自尊比起接受這種艱苦來說更為重要。

    讓莊嚴徹底放棄逃兵念頭的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這個原因是睡在莊嚴對面床鋪上的嚴肅。

    嚴肅整個人很有點兒神秘感,看樣子斯斯文文,但是訓練起來卻有著一股兒狠勁,他的訓練成績一直在排裡是前三的,只比體校出身的徐典型同志差那麼一點點而已。

    讓莊嚴最佩服嚴肅的並不是訓練,因為莊嚴本來就不熱衷訓練,令他佩服的是嚴肅對部隊的瞭解。

    新兵都極講禮節,從所有的紀律教育上都要求新兵見了班長要喊班長,見了軍官要喊職務。

    但是新兵根本分不清軍銜,於是,見了肩膀上扛士兵軍銜的就喊班長,見了軍官就喊首長。

    可是嚴肅卻能十分準確分辨軍銜,甚至能知道整個營裡誰的職務是什麼,誰的等級最高,誰的位置是有什麼作用等等。

    據嚴肅自己說,他家有人當過兵,小時候見軍人見多了,也喜歡問部隊上的一些事,因此對這些瞭如指掌。

    嚴肅告訴莊嚴一個後者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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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按照嚴肅這傢伙的說法,莊嚴離開戰鬥班排,分配到舒服一點的單位倒也不是完全沒機會。

    而機會,就在新兵期結束和下連隊之後的幾個月裡。

    新兵下連會有眾多的集訓和調動機會,例如去學開車,去學通訊,又或者去衛生員集訓啥的。

    集訓畢業後,士兵往往不會回到原連隊,都會分配到一些團屬或者師屬後勤部門去,不會像一線作戰部隊一樣每天在泥裡摸爬滾打掉皮掉肉。

    這樣一來,莊嚴總算在陰霾的天空裡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至少,他還是有機會離開鐵八連的。

    聽到這個消息那天,把莊嚴樂得一整天都呵呵笑,逮著機會見誰都上煙。

    莊嚴的軍旅生涯開端並沒有多少光彩的事蹟可以描述,和一些同齡的小青年一樣,入伍的目的和動機都不單純,也曾迷惘過,甚至產生過一些羞於啟齒的想法。

    但是人的一生總會經歷一些人或者一些事,往往在很不經意間就改變了命運的軌跡,在莊嚴的軍旅生涯中,徐興國就是其中一個。

    如果沒有徐興國,莊嚴的軍旅經歷就要改寫。

    倆人的恩怨,從第一天當兵在火車站的時候,就已經拉開了序幕。

    而最後引爆雙方之間那點緊張氣氛的導火索則是一個來自河南的新兵常勝。

    由於逃兵事件,營裡的比武推遲一天,年二十九再行組織。

    年二十八這天一大清早,連裡按照慣例組織了一次五公里越野。還有一天就要全營比武,所以這算是新兵八連的一次摸底考核。

    自從何歡逃跑被抓之後,莊嚴已經兩天沒參加高強度訓練了。

    尹顯聰每天晚上都會幫他搓腳,然後每天早上的五公里都讓他好好休息,算是關照有加。

    其實莊嚴的右腳沒那麼疼了,但他樂意這樣渾水摸魚地偷懶,就算不疼,也裝作走路一踮一踮地,看起來就像一隻被打瘸了的鴨子。

    五公里跑完,二排的成績還算不錯。

    排長老戴很是高興,畢竟按照這個成績,明天比武是有機會問鼎前三的,而獲得前三名,都有機會獲得放假一天的獎勵。

    「今天,咱們就不附帶搞太辛苦的訓練了,就站站軍姿,然後回去吃早飯,白天搞搞隊列訓練,你們都給我養精蓄銳,明天我們要爭第一!聽到沒有!?」

    「聽到了!」

    聽說不用高強度訓練,可以放鬆一天,新兵們心裡樂開了花,回答的聲音震徹雲霄。

    所有人在大操場上美滋滋地站軍姿,訓練了一個月,站軍姿這種訓練,已經算是最輕鬆的內容了。

    莊嚴在隊伍裡迷迷瞪瞪地站著,忽然聽見隊列後頭撲通一聲悶響,緊接著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班長們的議論聲傳來。

    「站軍姿都暈?這才不到半個小時嘛!」

    「先送衛生所吧!」

    「怎麼搞的,他臉色怎麼那麼白……」

    聽到老兵們的對話,所有的新兵忍不住回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倒下的人是一個叫做常勝的河南新兵。

    常勝是六班的兵,陳清明的手下。

    不過很多人都忽略了一個細節。

    常勝是個HUI民!

    而由於信仰問題,HUI民不吃豬肉!

    新兵連日常的伙食都是三菜一湯,用的是通常豬油,常勝別說吃了,碰都不敢碰。

    加上他人老實,新兵又膽小,也不敢對班長吭氣。

    所以,每天除了早上的饅頭,別的食物這小子一概不動。

    新兵早期的時候大家都不餓,飯堂上的饅頭剩了好多,他就偷偷藏幾個掖幾個,中午和晚上偷偷吃。

    後來訓練越來越苦,早飯的饅頭包子連大家都吃不夠,要想找剩饅頭門兒都沒有。

    可憐的常勝只能每天藉口肚子不舒服跑小店買幾包快餐面,但是又怕快餐面的佐料裡有豬油,只能幹啃,一來二去,營養跟不上,這才導致了暈倒。

    這件事情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轟動。

    營長騰文冀知道後立即趕到了連部,關起門狠狠批了一頓連長張建興。

    連長張建興在第二天的飯前集合講話時進行了自我檢討,又批評了班長和排長工作不細緻,導致發生這種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那段日子裡,連長的妻子恰巧來隊探親,就讓常勝每天到他妻子那裡開了小灶,吃一些不用豬肉豬油煮的菜。

    這麼一來,所有的新兵都覺得這小子是因禍得福,白白賺了到連長家裡蹭飯的好機會,還可以和連長漂亮的老婆一塊吃飯,胃口想不好都不成!

    常勝在家高考時由於精神過度緊張導致成績就差一分,和徐興國一樣,到部隊上一門子心思就想著考軍校。

    可是他吃了快一個月的軍糧,愛緊張的老毛病依舊沒改觀。

    第一次緊急集合,他把睡旁邊舖位的排長的軍官帽子給戴了出去。

    戴德漢站在隊列前,拿著常勝的帽子衝他笑,常排長,你在隊列裡呆著幹嗎,出來指揮啊!

    那天差點沒將全排的新兵笑瘋了。

    另一方面,常勝訓練成績在全排只能算下游,在六班甚至全排算倒數第一,甚至經常給混日子的莊嚴墊了底。

    作為全排訓練成績一枝獨秀的徐興國常常對常勝的訓練成績嗤之以鼻,說是他拖累了全班,導致全班常常挨批評挨罰。

    又笑話常勝,憑這種軍事素質能考上軍校簡直是天方夜譚。

    部隊是用軍事素質說話的地方,莊嚴雖然厭惡徐興國的態度,但徐典型在全排甚至全連新兵裡,軍事成績認了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這也是事實。

    暈倒後才過了一星期,常勝再次成為新兵營的新聞人物。

    起因是營長騰文冀。

    那天騰文冀上廁所,營區的廁所是開放式的,沒門的,一溜子的蹲位,前面是尿槽。

    正當營長正手抓一卷手紙,舒暢地在蹲位上享受一瀉千里的快感時,前面忽然閃出來如廁的常勝,他立正在營長的蹲位前來了個標準的敬禮,驚天動地叫了聲:「首長好!」

    營長想制止已經來不及了,他蹲在自己的位置上,光著腚,胯下晃蕩著生殖器,臉上表情怪異。

    說不上高興,說不上不高興,肚裡的那一截糟粕在腸子和肛門之間前後徘徊,欲出還休。

    天底下沒有什麼比這檔子事更搞笑的事情,高大粗壯的營長滕文冀像個被剝光了衣服扔到人前的女人一樣羞愧難當,瞪著一雙牛眼,憋了一張紅臉,尷尬地唔了一聲,朝常勝點了點頭——總不能在廁所蹲位上邊拉邊批評教育這個傻屌的新兵蛋子吧!

    晚飯後,全營忽然以排為單位召開了一次小會,會議內容只有一條——以後不准在廁所裡向上級敬禮問好!

    此事也是真事,當然,故事裡的人用了化名,當年的老常,現在已經是河南某地級市的一個銀行行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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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約戰

    在操場上開完班務會,所有人解散後回到排房,一臉不爽的徐興國學著常勝的模樣怪聲怪氣叫了聲:「首長好!」

    完了就哈哈大笑。

    常勝聽了心裡難受,趴在床鋪上嗚嗚直哭。

    莊嚴斜乜徐興國一眼,不滿道:「徐典型你有完沒完啊!?」

    徐興國說:「我說錯了麼?他五公里越野長期倒數第一,內務衛生又最差勁,現在可好了,還在廁所裡給營長敬禮,簡直就是給咱們班丟臉!我看別叫啥常勝了,叫常敗得了。」

    徐興國和常勝倆人都是六班的新兵,陳清明的手下。

    在訓練典型徐興國看來,和常勝搭上了伙在一個班裡簡直是倒了血黴。

    二排自己組織五公里越野,六班永遠是墊底的貨色。因為這事,徐興國沒少鄙視常勝。

    莊嚴說:「你不就是軍事訓練好一點麼?力氣大一點麼?現在這年代是吃腦子的。牛力氣是大,但只能耕田!」

    徐興國冷笑著說道:「莊嚴你也是差不多的玩意,物以類聚,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訓練像個啥樣?每次五公里,我還不得拉著你跑?你有種也拿第一啊!武藝不練精,不算合格兵,有種你和我比比軍事啊!你哪項能和我並肩的!?」

    說著,指指外面排放後的一排單雙槓道:「別的不說,咱們比比單槓一練習,你拉5個我就拉10個,你拉10個我拉20個,反正就比你多一倍!」

    全排新兵的目光都落在了莊嚴身上。

    莊嚴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就像有人大嘴巴子抽在臉上。

    雖然莊嚴平日裡算是半個無賴,甚至壓根兒算不上一個好兵。

    不過有一點,他卻有著極其強烈的自尊心。

    別人可以譏笑自己無賴,但是不能質疑自己無能。

    徐興國的話,徹底點燃了莊嚴的怒火。

    死就死!

    比就比!

    莊嚴不相信自己連徐興國一半的一練習數量都做不夠。

    雖然徐典型同志在排裡甚至在連裡都是數一數二的新兵尖子,可是人家已經將巴掌甩到自己的臉上,作為男子漢,就不能跪下認慫。

    「比就比啊!誰怕誰!」

    莊嚴也顧不得估測倆人至今的差距,順口就接受了徐興國的挑戰。

    單槓一練習實際上就是單槓引體向上。

    在部隊的大綱裡規定,6個及格,8個良好,12個優秀。

    在莊嚴的記憶裡,徐興國最高紀錄是做了16個,而自己最高紀錄也曾經做到了8個。

    這麼說,達到對方一半的數量還是可以的。

    看到莊嚴接招,徐興國反倒高興起來,胸有成竹地站起來,指了指外面,大聲道:「走!今天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好戲開場,無論是新兵還是老兵班長,甚至於排長阿戴,也想湊湊熱鬧。

    畢竟在部隊裡,愛軍習武本來就是提倡的,士兵之間在訓練場上比試,一來可以活躍氣氛,二來又能提升訓練士氣,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牛大力一張嘴笑得早已經合不攏,主動將胸脯拍得山響:「我來做裁判!我來做裁判!」

    所有人從排房裡一擁而出,都往後面的器械場跑去。

    莊嚴忽然感到後悔了。

    他沒料到徐興國竟然想都沒想就敢接下場子,六班和四班本來就是分開訓練的,只有排裡集中訓練才湊在一起,所以莊嚴對徐興國的訓練水平到底提高到什麼檔次根本搞不清楚。

    排房裡人去樓空,只剩下莊嚴和嚴肅,還有事情的起源——常勝。

    常勝歉意道:「莊嚴……對不起……」

    莊嚴頓時又豪氣上湧,大咧咧道:「說這個幹啥,我早看不慣徐典型那傢伙了!」

    嚴肅在一旁撇了撇嘴說:「莊嚴,你能拉幾個一練習?」

    莊嚴說:「8個,我能拉8個,良好水平。」

    嚴肅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頗為同情地拍了拍莊嚴的肩膀道:「我見過徐興國拉20個,就前天……」

    莊嚴頓時呆若木雞。

    前天?

    這倆天,他都在裝死。

    因為腿部有傷,尹顯聰一般不讓他參加體能訓練,所以這兩天莊嚴幾乎就是半訓狀態,那天的器械訓練他根本沒得到場。

    20個!?

    莊嚴猛然感受到徐興國的恐怖。

    這特娘的真的是頭蠻牛,果然是體校生,新兵這才一個月,居然拉了20個單槓一練習!

    這已經是老兵的水準了。

    不過,自己約的戰,含淚也要上場!

    「死就死!怕個雞毛!」莊嚴一咬牙,低聲道:「走!我就不信他徐典型是馬王爺有三隻眼!」

    器械場邊,牛大力早已經迫不及待了。

    看到莊嚴,他第一個叫了起來:「趕緊啊!磨磨蹭蹭的!莊嚴,你小子是不是慫了!」

    六班長陳清明一向極喜歡徐興國。

    這一點不難理解,訓練好的兵,到哪都是班排的寶貝疙瘩。

    可以說,徐興國是他挑得最滿意的一個兵,這個兵也算是給他長臉,每次什麼考核比賽都會幫他爭回名次,訓練上更是讓他放心又省心。

    「我說五班長……」陳清明一臉傲慢的淡定,扯了一把牛大力,轉身對莊嚴道:「莊嚴,你不是徐興國的對手,我勸你還是有點兒自知之明的好,革命戰友之間就不爭這一日之長短了,你口頭上認個輸,我做個和事佬,就這麼算了……」

    這番話聽上去挺以和為貴的感覺,但是細細一聽又不是味道了。

    明擺著是在說,莊嚴你那破水平就別逞強了,幹嘛幹嘛去。

    就連一旁的四班長尹顯聰也忍不住了,臉色一冷,對莊嚴道:「咱們當兵的,不能仗沒打就認輸,就算是遇到比自己強大的對手,也要有點兒拚命的精神,即便輸,也要輸得光明磊落!」

    陳清明佯作嘆氣,得意地說道:「我也就是枉做好人了,行,比就比!」

    他轉過頭對一旁的徐興國道:「上!今晚你贏了,晚上訓練就免了,緊急集合也可以不參加!」

    「是!班長,我保證完成任務!」徐興國一邊說,一邊斜過臉來,朝莊嚴投去冷冷的一瞥,報以輕蔑的譏笑,然後矯健地一個飛躍,抓住了單槓。

    「一!」

    「二!」

    「三!」

    牛大力開始一個個地數著,每一次徐興國的下巴過槓,他就加一個數。

    全排新兵都聚精會神盯著徐興國。

    每個人都在猜測,今天的徐興國能不能破了他自己創下的全排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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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實力

    這天傍晚,徐興國破了自己創下的八連新兵做一練習的記錄。

    他做了22個。

    當然,在老兵眼中,22個引體向上算不上什麼大本事,更不值得大驚小怪。

    可是在新兵裡就很難得,至少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新兵,除非是在家練過,否則是做不到這個數目。

    從單槓上落地,徐興國長長地吐了口氣。

    剛才憋著勁一鼓作氣做了22個單槓一練習,這讓他自己也有些筋疲力盡,小臂上的肌肉硬梆梆的,全繃得死死的,有點兒抽筋的感覺。

    站在一旁的單槓下,莊嚴已經傻眼了。

    其他新兵發出了陣陣驚呼。

    22個!

    徐興國一共做了22個!超出大綱規定的優秀成績10個!

    作為一個入伍一個月的新兵,這樣的水平足夠嚇人。

    莊嚴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這就意味著,自己要做11個才能和徐興國打平手,必須達到12個的優秀成績標準才能算贏。

    莊嚴當然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做8個的那次,他還是偷奸耍滑才做到的。

    那次是趁著尹顯聰轉頭望向別處沒注意自己的時候,他搶先跳上槓,接著彈跳的那一下先猛做了兩個,手臂還不夠伸直,按照部隊的說法就是「不標準」。

    這點兒小滑頭雖然贏得了一個「良好」的成績,讓莊嚴洋洋自得了好一陣,卻為眼下的比賽埋下了禍根。

    有時候,人總會產生錯覺,謊話連自己說多了能把自己也騙了。

    莊嚴也一樣。

    潛意識裡,他總以為自己能做8個。

    接受徐興國的挑戰時,他也這麼認為。

    但事到如今,卻清醒了。

    莊嚴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人永遠不可能活在謊言裡,謊言如同陽光下七彩繽紛的漂亮肥皂泡,終歸也逃脫不了爆掉的下場。

    現如今,自己算是把自己給坑了。

    「22個!」牛大力笑嘻嘻地看了看走到一旁的徐興國,又轉向了莊嚴。

    五班長牛大力並不喜歡莊嚴。

    沒人喜歡天天耍嘴皮子而訓練又吊兒郎當的新兵蛋子。

    尤其莊嚴上次在排務會上還陰陽怪氣地諷刺自己,這讓牛大力很下不了台。

    「輪到你了,莊嚴,別平時牛皮哄哄的,到了訓練場就當萎哥!」

    事到如今,和徐興國之間的比賽已經不是個人的事了。

    這是關乎四班和六班榮譽的事情了。

    莊嚴雖然沒吃幾天部隊的大鍋飯,卻知道像阿戴和尹顯聰這種老兵,把榮譽看得比命還重。

    他硬著頭皮來到單槓下。

    抬起頭,若隱若現的月亮已經出現在天空之上,他有種缺血暈眩的感覺,雙手微微抖了幾下。

    「上!別磨蹭!」

    尹顯聰也終於忍不住了,在旁邊高喊了一嗓子。

    莊嚴嚇得跟猴子一樣跳了起來,雙手抓住了單槓。

    「一!」

    「二!」

    ……

    「四!」

    到了第五個,莊嚴臉色已經像紅綢布一樣,血液湧到了皮膚下的皮下血管裡,看起來像只打滿了氣的紅氣球。

    第五個的時候,他已經感到手臂開始有些抽筋的感覺。

    這讓他有些慌張。

    看來,22個引體向上看起來數目並不多,可是也得看人。

    和徐興國比起來,自己的臂力的確和對方不在一個檔次上。

    「莊嚴,你今天能做到12個,今晚不用參加任何訓練!」

    尹顯聰也開始利誘了。

    莊嚴卻連話頭都不敢接,現在他渾身就靠別在身體裡的一口氣吊著,一開口,就洩氣,一旦洩氣,人立即就沒勁。

    幹他娘的徐典型!

    莊嚴呲牙咧嘴彷彿便秘一樣拉出了第五個。

    「五!」牛大力高喊道。

    「莊嚴,不要想其他任何事情,集中精神,就當手臂不是你自己的,就當是機器的!」尹顯聰顯然看出了莊嚴開始有些疲態,趕緊給他打氣:「12個不難!一點點都不難!」

    常勝站在人群裡,也鼓起勇氣喊了一嗓子:「莊嚴加油!」

    接著,四班的其餘幾個兵也跟著喊了起來。

    「莊嚴加油!」

    「加油莊嚴!」

    鼓勁聲的確起了一點作用,莊嚴太陽穴上的青筋都繃了出來,像兩條蚯蚓一樣趴在上面。

    他又做了三個。

    「八!」

    牛大力的臉色開始浮現出驚愕。

    八個,已經是良好。

    對於新兵來說,也算過得去的成績。

    這已經是莊嚴最好的成績,撇除之前作弊偷奸的那次的成績,這才是他最好的記錄。

    莊嚴感到自己的身體彷彿被抽空了,身體裡每一絲氣力都被運用道雙臂上。

    雙掌握住單槓的地方辣辣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皮了。

    小臂裡如同注入了鐵水,硬梆梆的,就像兩根乾枯的木柴,沒有一點柔韌性。

    「就差四個!」尹顯聰也站不住了,直接跑到單槓下給自己的兵鼓氣:「他娘的就四個!你死也給我死出四個來!不然不准下來!」

    「我……」莊嚴死豬一樣吊在單槓上,大口大口喘氣,額頭上全是汗珠。

    「班長……我撐不住了……」

    尹顯聰看到莊嚴抓住單槓的手指開始一根根鬆開。

    「撐住!做四個!否則今晚我罰你跑五公里跑到天亮!」

    莊嚴心中一凜。

    跑五公里跑天亮……

    這是要整死人的節奏!

    他猛地一用勁,手指又抓牢了單槓。

    「拉!向上拉!不要想自己不行,要告訴自己一定行!就差四個!四個而已!就算是抬四頭豬上槓,你也得給我抬上去!」

    莊嚴拼盡全力,雙眼都憋紅了,手肘裡彷彿被塞進一團火,燒得滾燙。

    拉到一半,他忽然洩氣,人一下子又垂了下來。

    這一次聚攏了全身力氣的衝擊,失敗了!

    牛大力一直繃緊的臉終於放鬆下來,作為老兵,他很清楚單槓引體向上這種訓練必須連貫,一旦停止,基本上不可能再做上去。

    「莊嚴,就你這種訓練水平還想挑戰徐興國?我看,你下連隊也只能去養豬去,那裡比較適合你。」

    這一句話如同扔進莊嚴腦子裡的一顆炸彈。

    養豬!?

    不行!

    當兵怎麼能去養豬呢!?

    雖然自己一直嚮往後勤部隊,可是養豬那是自己能幹的活兒?

    要真的像牛大力說的那樣,將來當完兵回家,別人問起來,你在部隊是干啥的啊?

    難道要告訴別人,自己三年就跟那種吃了睡睡了吃的畜生打了三年交道?

    丟人!

    「我死也不養豬!」

    莊嚴突然瞪圓了眼,盯著站在單槓旁的牛大力,幾乎用一種咬牙切齒的語氣蹦出了這一句話。

    然後,在牛大力和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莊嚴的手臂開始慢慢收縮,一點點地將下顎拉過了單槓的橫樑。

    「九!」

    這次,尹顯聰已經搶在牛大力前面開始讀數。

    「第10個!」

    「好樣的!」

    「加油啊!莊嚴!」

    新兵們比剛才徐興國拉了22個還要興奮,全都沸騰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8
第34章 質問

    莊嚴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大了一圈,視線裡出現了一層霧,周圍的所有景物都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隨之被削弱的還有聽力。

    他隱約聽見了尹顯聰的聲音。

    還有同排戰友們的加油聲。

    「十一!」

    牛大力的聲音如如此空洞,彷彿從另一個遙遠的世界裡傳來。

    「下來!別拉了!」

    突然,尹顯聰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莊嚴的眼珠子已經向上翻了起來。

    「下來!莊嚴,我命令你下來!馬上下來!這是命令!」

    無論他怎麼喊,莊嚴依舊像只樹熊,雙手死死吊在單槓上。

    一旁的戴德漢原本只是絞著手,這回也衝到了器械場邊,衝著尹顯聰道:「上去,把他抱下來!」

    這一切,莊嚴毫無知覺。

    他知道,再拉一個就能獲得勝利!

    他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

    徐興國也驚呆了。

    他沒料到平時稀里馬大哈的莊嚴今天會突然成了一個拚命三郎。

    在整個二排的新兵眼中,莊嚴就是個喜歡嘻嘻哈哈耍嘴皮,又頗有點兒賴皮的傢伙。

    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到莊嚴如此認真。

    一個人認真起來,那就是很可怕的。

    逢山移山,遇河搭橋。

    沒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一個認真的人。

    周圍的喊聲忽然全停了下來。

    尹顯聰沖上去,沒等他跑到單槓下,莊嚴像個鉛墜一樣重重摔倒在器械場的沙子上。

    「快!送營部衛生所!」戴德漢指揮幾個新兵,架起已經暈厥過去的莊嚴朝營部跑去。

    包括其他班長在內,全排的新兵都傻了。

    沒人見過莊嚴這麼認真。

    不!

    準確說,沒人見過一個新兵會這麼拚命!

    「莊嚴……今天是不是瘋了……」常勝瞪著一雙銅鈴眼,半天才嚥下了一口唾沫,看了看旁邊的嚴肅說道。

    嚴肅的雙眼裡充滿了一種激情,白了常勝一眼道:「你才瘋了,他是拼了!媽的,這才是真漢子!」

    ……

    莊嚴醒過來的時候,人是躺在排房裡的床鋪上。

    周圍空蕩蕩,沒人。

    從床上坐起來,莊嚴頓時感到腰酸背痛,尤其是那雙手,就像灌進了鉛,硬梆梆的,沉甸甸的,稍一用力就有一種乏力的痠軟感,根本使不上勁。

    「你醒了?!」

    尹顯聰出現在門口,手裡端著一個黃色的大飯盆。

    「班長……」

    「別廢話了,就躺著,不用起來。」

    尹顯聰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窗前,拖過一張凳子,把飯盆往莊嚴的手裡一放,自己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

    「他們都訓練去了。」尹顯聰催促道:「你趁熱吃吧,病號飯,炊事班專門做的肉片面條,可好吃了,平時別人想吃都吃不上,只有病號才能吃。」

    莊嚴端起飯盆,拿著筷子,手有些抖,也不知道是剛才和徐興國比賽單槓用力過度的後遺症抑或是有些感動。

    忽然,他放下飯盆問:「班長,我贏了沒有?」

    尹顯聰搖搖頭:「沒贏。」

    莊嚴有些洩氣。

    看來徐興國這個神一樣的對手還真的不是自己能對付的。

    「但是也沒輸。」尹顯聰話鋒一轉,說:「你拉了11個,暈倒了。」

    「嘿……」莊嚴心頭一鬆,這才露出了點笑容。

    看了看尹顯聰,莊嚴忽然感覺胸膛裡被塞進了一團麻,噎得難受。

    其實班長對自己還真的不錯。

    給自己揉腳不說,這倆天還給自己減輕了訓練強度,可自己卻裝病,偷懶。

    想到這,又愧疚道:「班長,對不起,給您丟臉了。」

    尹顯聰忽然笑了:「你傻啊?徐興國是體校生,你一城市兵,細皮嫩肉的,又沒怎麼鍛鍊,能跟他比?」

    莊嚴啜著面條,聽了尹顯聰的話,立即又放下飯盆道:「班長,我會好好訓練,我不會比徐興國差!能不能別把我放炊事班去養豬?」

    尹顯聰說:「你不是挺喜歡舒服的嗎?來的時候還問我們能不能把你退回去,說真的,我也帶了兩批新兵了,你是第一個說這種話的人。」

    莊嚴臉一紅,繼續吃麵。

    尹顯聰繼續道:「你以為養豬你說去就能去的?那可是美差,如果養豬養好了,還能立三等功,所有的連隊都是安排訓練好的老兵去養豬,那是照顧,你小子是個新兵蛋,憑啥?」

    莊嚴聽尹顯聰這麼說,倒是放下心來。

    「反正不養豬就行……我可不想回去人家問我在部隊幹嘛,我只能跟人家說當了幾年的豬倌……多丟人……」

    尹顯聰道:「你一向不是都很想去後勤部門嗎?炊事班養豬,也算是後勤。」

    莊嚴囁嚅道:「現在不想了……」

    尹顯聰說:「那你現在想幹嘛?」

    莊嚴說:「我看不慣五班長和徐興國那囂張樣,我要好好訓練,比徐興國厲害!我就讓五班長看看,我莊嚴也不是個孬種!」

    尹顯聰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把目光落在莊嚴的臉上仔細上下掃了好幾次。

    眼前這個新兵,身上真的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他第一次對自己手下這個兵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覺。

    「莊嚴,有件事,我得問問你,你也得老老實實跟我說,不過我保證只是我倆之間的談話,不外洩,你能說實話嗎?」

    莊嚴又變得無賴起來:「班長,你說的是啥話?我哪時候不老實了?天地良心,我雖然算不上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可好歹老老實實安安分分是吧?」

    尹顯聰忍不住罵道:「滾你個蛋!你騙誰?老老實實……你莊嚴老實,整個排裡就沒哪個新兵是狡猾的。」

    莊嚴只好閉嘴。

    尹顯聰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說:「那晚,你上廁所的時候,是不是想著要當逃兵去了?」

    這話猶如炸彈一樣,咣一下將莊嚴的腦子炸成了一片空白。

    手裡的黃色戰備飯盆一下子晃了晃,溢出了點湯汁。

    「班長……」

    「別跟我扯犢子,現在就咱倆,打開天窗說亮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莊嚴轉過頭,目光和尹顯聰一接觸,又忍不住做賊心虛地移開。

    這事?

    班長是怎麼知道的?

    他的胸膛裡像揣進了個兔子,開始砰砰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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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對抗賽拉開序幕

    正當莊嚴心亂如麻的時候,尹顯聰卻忽然笑了。

    「得了,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看把你嚇得的。」

    他站了起來,揚了揚下頜道:「趕緊吃完,待會別人回來看到你一個人在這裡吃病號面條,影響多不好。」

    莊嚴暗自鬆了口氣。

    不過他還是有些弄不明白。

    尹顯聰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當時真的是要去逃跑的?

    現在既然班長不問,莊嚴也就不打算說了。

    這不是光彩的事,就讓他一輩子都爛在自己的肚子裡吧。

    營長佈置的連排對抗賽終於還是如期而至了。

    半夜裡,莊嚴還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營長帶著副營長和通訊員,在沒有任何通知的情況下,在凌晨兩點鐘吹了一動緊急集合。

    營長騰文冀的比賽規則很簡單,新兵三營只有八、九兩個新兵連一共六個排。

    以排位單位計算成績。

    設置前三名獎勵。

    第一名算三分,第二名兩分,第三名一分,其餘名次不得分。

    一共考核五項——緊急集合、投彈、器械一練習、俯臥撐、五公里越野。

    緊急集合與五公里越野計算最後一名成績,其餘的計算平均成績。

    二排的成績不算好,也不算差。

    這次緊急集合二排的最後一名時間是兩分四十五秒二四,位列六個排第三名。

    排長阿戴對於這個成績並不滿意,解散後將整個排帶到了排房前訓了一次話,順帶又潑了點兒雞血。

    「……如果只讓排長之間比賽,只看我們排長的成績,我戴德漢保證咱們二排拿第一!在這個新兵營裡……不!在整個團的新兵營裡!就沒哪個排長是我戴德漢的對手!你們信不信!?」

    阿戴矮小的身體裡迸發出如同洪鐘般的吼聲,響徹了雲霄。

    「信!」

    新兵們不得不信。

    因為排長阿戴的確牛逼。

    「都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我戴德漢自認還行,你們為什麼不行?在我手下當兵,不行也得行!懂了嗎?!」

    「懂!」新兵們被雞血打得熱血沸騰,跟著嗷嗷叫。

    都知道阿戴牛逼,所以在牛逼的人底下當兵,都覺得不能不牛逼。

    「既然懂了,明天我們是不是要把咱們丟掉的分搶回來!?要不要!?」

    「要!」

    隊伍裡的新兵們開始摩拳擦掌,一個個恨不得馬上有仗打。

    「都是好樣的!都是個爺們!既然這樣,咱們就明天在訓練場上給他們露一手!讓他們知道,咱們二排的兵都像我一樣牛逼!好不好!」

    「好!」新兵們扯起嗓子,用最大的分貝表達了自己的決心。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號還沒吹響,莊嚴起了個老早。

    下床活動了下手腳,似乎沒有任何問題了。

    畢竟是年輕人,身體恢復極快。

    尹顯聰聽到動靜也起來了,看到莊嚴在自己的床鋪旁扭腰擰手,於是便道:「你幹嘛起來了?」

    「比賽啊!」莊嚴站在黑暗裡,藉著門口微弱的燈光看清楚了是尹顯聰,小聲道:「班長,我昨天可沒跟你開玩笑,我要當個好兵,不當孬種,免得被人看扁了。」

    尹顯聰忍不住咧嘴笑了。

    他覺得莊嚴這兵還真有點兒意思。

    「你昨天剛暈了一次,衛生員都說了,他批准你可以休息一天,所以今天沒必要參加比賽。」

    莊嚴一聽就急了:「那不成,我一定要參加……」

    其實,莊嚴之所以這麼積極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前幾天,他算是過舒坦了。

    由於腳上有傷,莊嚴每天都只是站站軍姿走走隊列,基本上不需要參加任何劇烈的體能訓練。

    不過這種舒服的感覺後來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不舒服的負擔。

    每次坐在排房裡,聽到外面熱火朝天的訓練口號聲,總會讓他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要真的病了還好,偏偏這幾天莊嚴都是在裝病。

    每天看到別的戰友渾身臭汗回到排房裡,莊嚴的心裡其實也不是個滋味,好像自己是個叛徒一樣,彷彿佔了同睡一個排房同吃一鍋飯的戰友們天大的便宜。

    這種感覺令人很不好受。

    尤其是昨天在器械場上被牛大力一番鄙視,外加徐興國的羞辱,莊嚴的自尊像玻璃一樣碎了一地。

    他覺得自己必須得找回點面子。

    當不當好兵那是嘴上說的,可是心裡的那口氣是一定要出的,自己的臉是從哪丟的,就得從哪拾回來。

    當兵一個多月了,莊嚴從未如此興奮。

    小時候放暑假,莊嚴隨母親回外婆家探親。外婆家住在桂西省的大山裡,那裡每逢節日就有鬥雞的習俗。

    鬥雞都是專門豢養的,還有專門的訓練。

    到了節日那天,各村各寨的村民會聚在某個曬穀場上,然後圍起大圈,比賽雙方會把自己養的最好最勇猛的鬥雞抱到場上。

    每一隻鬥雞沒上場就已經雞毛聳立,咯咯亂叫,恨不得立即沖上去將對手啄死在當場。

    在正式鬆手搏鬥之前,鬥雞的主人會從口袋裡取出一瓶土釀的高度米酒,含在嘴裡,一手捏開雞嘴,噗地一口朝雞的頭上噴去。

    酒入雞喉,鬥雞變得勇猛無比,無所畏懼不知疼痛,直至戰至遍體鱗傷,搏鬥到嚥下最後一口氣。

    莊嚴現在覺得自己就跟那只要上場的鬥雞沒什麼分別,身體裡的奇經八脈都充滿了昂揚的鬥志。

    腳好了,也休息夠了,體力充沛,精力旺盛。

    沒有什麼比現在狀態更好的時候了。

    投彈、器械體操一練習和俯臥撐項目在早晨舉行。

    包括昨晚的緊急集合成績計算在一起,等早操結束,營長和幾個連長還有營部參謀一合計,總成績計算出來。

    戴德漢將成績拿到手裡的時候,頓時傻眼了。

    那張成績表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兩個新兵連六個排的各項得分和暫時四項的計算得分。

    八連二排得分:緊急集合1、俯臥撐3、器械2、投彈2……

    九連一排得分:緊急集合3、俯臥撐2、器械1、投彈2……

    八連一排得分:緊急集合2、俯臥撐3、器械3、投彈0……

    「我操!三個同分!?」

    他忍不住嚷了起來。

    「見了鬼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8
第36章 關鍵比賽

    三個排同分。

    這種結果令所有三營的軍官們都有些啞然失笑。

    可見,這一年的新兵營,在新兵訓練上每一個連排都是下了苦工的,每一個排在實力上相比起兄弟排來說都沒有絕對的壓倒性優勢。

    項目還剩下最後一項——五公里越野跑。

    在部隊裡,五公里越野屬於共同科目。

    什麼叫共同科目?

    就是所有的部隊不管海陸空三軍都要進行訓練的科目。

    在部隊裡,五公里越野這個科目有著特殊的意義。

    這不僅僅是因為長距離負重越野是一項能夠考核士兵綜合體能的科目。

    在九十年代初,軍隊還在受老式作戰思維影響下,被譽為解放軍優良傳統的五公里越野自然地位超然。

    能不能拿下全營對抗賽的冠軍,重頭戲就放在了本來就是重頭戲的五公里越野上。

    對於八連的一、二排,還有九連的一排來說,這是獲勝關鍵中的關鍵,絕對不容有半分損失。

    為了讓所有的新兵跑出最好的成績,騰文冀決定將五公里越野比賽訂下下午晚飯之前。

    一來可以讓本來早操時間就進行多項科目比武的新兵們能夠有一個上午的休息時間恢復體力。

    二來也避免早上比賽導致新兵剛吃完早飯就進行太劇烈的運動造成身體上的一些不適。

    排長阿戴一早上沒吭氣,上午新兵們休息的時候,他自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大排房前的樹蔭下,在那裡把手指關節掰得啪啪響,一雙小眼睛一會兒看看遠處的三排排房,一會兒掃向緊挨著二排的一排排房。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到了午睡過後,天氣忽然變得有些陰沉下來。

    時間到了下午的四點。

    預定的比賽時間是四點半。

    還有半個小時。

    戴德漢讓尹顯聰集合了所有的新兵。

    他要開始訓話。

    莊嚴站在隊伍裡,本以為又要接受一番雞血的洗禮,沒想到戴德漢的訓話卻完全唱了歌反調。

    「同志們,從昨天夜裡開始,全營對抗賽已經拉開了序幕。在過去已經進行的四個科目裡,我們的成績已經非常不錯了。我早上想了一上午,覺得昨晚給你們的壓力太大了,要求也太高了。你們還是新兵,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

    說到這,阿戴又開始在隊伍前背著手踱起了招牌式的小方步。

    「我覺得用我自己的標準去要求你們自己實在是太高了……」

    莊嚴差點驚訝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

    這還是那個牛皮哄哄的戴德漢嗎?

    在自己的印象中,戴德漢可是要求極高、極嚴格的人。

    平日裡就算所有人訓成狗那樣,阿戴也不會有任何同情,永遠是那一句:「這個算啥!?你們還沒去過教導隊呢!你們還沒參加過尖子集訓呢!想當年……」

    每回都想當年,然後就是巴拉巴拉自己的光榮史。

    彷彿這些新兵蛋子就是井底的青蛙,沒見過部隊裡的大世面。

    今天邪門了!

    阿戴這是良心發現了?

    莊嚴小心翼翼斜著眼睛左右看看,果然,驚訝的不止他一個。

    就連站在隊伍裡的班長們都一臉懵圈。

    沒人知道阿戴的葫蘆裡埋什麼藥。

    「就像昨晚的緊急集合,我們拿到了第三名,其實我們是有能力拿第一的,這一點我知道,我們不就是比第一名的時間多了十秒嗎?為什麼會比平時慢?我覺得是給你們壓力太大了導致失誤,所以我好好檢討了自己,在這裡我要進行自我批評……」

    自我批評……

    莊嚴的心底湧起了一股不祥的念頭。

    這可完全不像自己認識的排長阿戴。

    打自進入新兵營八連二排開始,莊嚴就沒見過阿戴搞過什麼「自我批評」……

    「今天下午的五公里比賽,我覺得咱們只要盡力就可以了,我不看重結果,有個好的過程,盡力而為,拼過了,就算對得起自己了,別的兄弟排實力確實很強……」

    正說著,遠處看到有人搬著一箱汽水朝這邊走。

    「這裡這裡!」

    阿戴遠遠就朝著來人招手。

    「放在這裡。」

    莊嚴看清了,這是營區家屬小店的老闆和他親戚。

    所有新兵的目光都落在了那箱東西上。

    「可樂!?」

    「哇!是可樂!」

    新兵隊伍裡有些人已經不淡定了。

    幾個班長猛地回頭,犀利的目光掃過新兵們的臉蛋,這才安靜下來。

    那是一塊錢一瓶的可樂。

    不算貴,但對於這些十八九的孩子來說,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為了犒勞大家,我決定自己用我的工資請大家喝可樂!」阿戴一揮手,對所有人說:「人人有份!排隊出來拿!比賽拿不拿第一,排長都請你們喝可樂!」

    新兵們「哇」一聲歡呼起來。

    在班長的指揮下,排隊開始領取可樂。

    莊嚴跟在隊伍中,扯了扯走在前面的嚴肅:「喂,我說阿戴不對勁!」

    嚴肅似笑非笑道:「這叫思想工作,部隊軍官最擅長了……」

    莊嚴嘿嘿地樂了,說:「管他呢!反正我今天是要拚命了!先喝了再說。」

    「那倒是,莊嚴,你今天表現怎麼完全不同了。」

    想起早上四個科目比賽,嚴肅覺得平日裡吊兒郎當的莊嚴今天卻像小老虎一樣勇猛,所有的成績都在排裡上游。

    莊嚴頗有些得色道:「咳,這算啥,我平時只是低調而已,保存實力呢……」

    「你就吹吧!牛都上天了……」

    其實莊嚴倒不是完全在吹牛。

    這幾天的休養生息讓他身體得到了極大的恢復,否則昨天和徐興國比賽器械也不會拉出11個標準的單槓一練習。

    最讓他興奮的是,自己的腳已經徹底好了。

    一種無比的輕鬆感讓莊嚴感覺身輕如燕,今天的五公里,他決定要試試自己這一個多月來的訓練成果,看看能跑出怎樣的成績。

    至少,不能再讓五班長牛大力笑話自己只能是個養豬的水平。

    養豬?

    太丟人了!

    「排長!你放心!我郭向陽向你保證,我一定不給排裡丟臉!」

    山東大漢郭向陽啜著可樂,開始拍胸脯打包票了。

    「我也是!排長,我一定不會讓你丟臉!」

    「今天咱們排就跟他們硬幹一場,看看誰英雄誰好漢!」

    表決心的人越拉越多,一旁的莊嚴眼珠地滴溜溜到處轉,心想,果然是嚴肅說的「思想工作」。

    這一瓶小小的可樂,可比潑幾次雞血管用多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8
第37章 情況大好

    四點半,天色有點陰沉,隱隱傳來雷聲,空氣凝結了似的,周圍漂浮著一股濃腥的泥土氣息。

    新兵營營區旁的公路邊,所有的新兵都背好了背包,放棄了冬季作訓服裡的秋衣,只穿背心褲衩和外衣,儘量將身上的衣物減到最單薄。

    每一個人必須精打細算——因為每一克的重量,在長途奔襲中都會逐漸幾何倍數地增加負擔。

    按照比賽規則,在起跑點上站著兩個軍官,按照抽籤順序,以排為單位每隔兩分鐘放跑一批。

    戴德漢抬頭看了看烏雲密佈的天,催促手下的班長:「要下雨了!快!組織一下熱身,馬上輪到我們排了!」

    尹顯聰喊道:「各班注意了,馬上整理裝具,三分鐘後出發!」他面前是整齊的隊伍,新兵們都在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裝備。

    「各班班長仔細檢查每一個人的裝具,不準有遺漏!要仔細!」

    戴德漢看起來很不放心,在旁邊補了一句,他今天一身迷彩服,腳上換了迷彩鞋,看樣子要和新兵們一起跑。

    莊嚴緊了緊背包帶,然後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褲管。

    為了方便奔跑,所有的新兵都將褲管捲起,一直捲到膝蓋上方,將冬季作訓服的上衣袖子捋到小臂以上,避免擺臂時候受到袖子的拖累。

    背包帶不能太鬆,也不能太緊。

    太鬆中途容易鬆脫,影響奔跑的姿勢和舒適性;太緊會勒住胸口,影響呼吸。

    這都是經驗,老兵們傳授的經驗。

    每一個細微的地方,都會影響極致的發揮。

    這是新兵連全營第一次五公里越野比賽,營長的意思是要檢驗一下新兵訓練的效果,各排從排長到新兵,無一不抱著一種非第一不拿的心態。

    「徐興國!」

    「到!」

    尹顯聰說:「你負責拉莊嚴跑!」轉頭又說:「嚴肅,你負責拉郭向陽跑!」

    「是!」嚴肅和徐興國異口同聲地做了響亮的回答。

    「班長,我不需要別人拉!我能跑好!我向你保證!」

    莊嚴邊說邊斜過餘光看著徐興國。

    讓徐興國拉著跑,莊嚴覺得還不如去死好了。

    尹顯聰沉默了。

    莊嚴又道:「班長,今天我保證跑出好成績,跑不好,我是你孫子!」

    尹顯聰忍不住笑了,手裡的皮帶輕輕甩在莊嚴的背包上:「滾!我不需要那麼大的孫子!」

    轉頭對徐興國說:「徐興國你去幫常勝。」

    回頭又對莊嚴說:「你給我好好跑,掉隊了影響到排裡的成績,回來我收拾你!」

    莊嚴哼哼道:「行,都說了,今天我要不跑在前幾名,我是班長你孫子!」

    這話聽起來是莊嚴在裝孫子,不過聽起來,尹顯聰總覺得味道不對,好像自己被人佔了便宜。

    一分鐘後,全排新兵整理完畢。

    戴德漢走到隊伍前:「講一下!」

    全排立正,他命令:「稍息!今天是新兵營第一次組織五公里越野的比賽,我說過,結果不重要,但是過程很重要,前面兩分鐘距離就是九連的三排,那是什麼排?」

    新兵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回答。

    「那都是一群水貨!」戴德漢高聲道:「他們總分只有六分,沒機會爭奪前三,我們該怎麼辦?」

    新兵們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又是大眼瞪小眼。

    戴德漢狠狠一揮手裡的腰帶,大聲道:「就當那些是小日本鬼子,我們是紅軍游擊隊,追上他們!趕上他們!超過他們!咱們排,有沒有那個信心!?」

    「有!」全排立正回答。

    「大聲一點!有沒有信心!!」

    「有!!」

    不遠處,九連長聽到戴德漢的喊聲,忍不住跳著腳罵道:「狗日的戴德漢,你丫怎麼說話呢!?會說人話不?!」

    戴德漢笑嘻嘻地一甩頭,壓根兒沒把九連長的話放在心上,哈哈大笑道:「九連長,不信我就追給你看看!」

    營值班員的一聲號令下,二排的新兵們箭一樣衝出起跑點。

    九連長站在原地,半天在緩過神來,轉頭向一旁的營長騰文冀抱怨:「營長,你說……這戴德漢像什麼話!」

    騰文冀無奈地笑著搖搖頭道:「你第一天認識戴德漢嗎?」

    說完,又搖搖頭。

    衝出起跑點。戴德漢像隻兔子一樣從隊伍的後頭蹦到前頭,又從前頭蹦到後頭,嘴裡一直沒停著。

    「不要一開始就拚命跑!五公里講究的是體力分配!勻速!自己有多少體力,就做多少事,現在不是搞百米衝刺!」

    這一次,莊嚴跑得出乎意料的輕鬆。

    呼吸上沒有任何不均勻的問題,腳上力量彷彿無窮無盡,痊癒的右腳比沒有受傷之前更有彈跳力。

    很快,莊嚴已經穩穩保持在隊伍的前三名裡。

    他興奮地發覺自己原來並非體能達不到要求,也並在長跑上遜色於排裡的大部分戰友。

    只不過因為傷痛在客觀上造成了以往訓練成績一塌糊塗。

    和他一樣平常跑在隊伍後面的郭向陽依然沒長進,嚴肅和徐興國此時一個拉,一個推,二班長牛大力在邊上急呲牙咧嘴,邊跑邊吼:「快!快!」

    手裡的那根腰帶,揮舞得跟直升機螺旋槳一樣。

    戴德漢和尹顯聰對莊嚴今天的狀態表現出十二分的驚訝。

    尹顯聰跑到莊嚴的身邊笑道:「行不行?別猛跑,注意分配體力。」

    莊嚴咧嘴一笑,回頭中氣十足且豪氣衝天地叫嚷起來:「他娘的,誰,誰要我幫忙,我給他背槍!」

    戴德漢跑到尹顯聰的身邊,看著一路飛奔的莊嚴,不可思議道:「我說尹顯聰,這幾天他不是病休嗎?怎麼看起來今天跟吃了過期春藥一樣?」

    尹顯聰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排長你的可樂裡是不是放了興奮劑。」

    戴德漢哈哈大笑起來,大聲道:「這才像我的兵……」

    話音未落,忽然察覺到了什麼。

    回頭一看。

    二排的隊伍最後竟然已經不是往日跑得最差的郭向陽,而是另一名叫做張雁的新兵。

    「張雁!你怎麼了!?」

    戴德漢跑回到隊伍的最後,衝著最後一名張雁吼道。

    「你今天搞什麼鬼!?」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8
第38章 奔跑吧!新兵蛋子!

    張雁平常訓練成績一直在排裡位列中游,不好也不壞,今天意外落在了最後,而且居然拉下了一兩百米的距離。

    「排長,我肚子疼。」張雁臉色有點發青。

    「這已經不是申請病假的時候了,」戴德漢急道:「跑!給我忍著,衝到前面去!」

    然後朝前面隊伍大喊:「尹顯聰!徐興國!回來!」

    尹顯聰和徐興國似乎沒聽到,離得太遠了。

    倒是一直在隊伍裡到處亂晃的莊嚴聽見了,跑回頭問戴德漢:「排長,我幫張雁背槍!」

    「你行不行!?」

    戴德漢顯然不相信眼前這個興奮過度的莊嚴。

    以往莊嚴的訓練成績太水,平日裡,莊嚴要人幫自己背槍還需要徐興國幫忙拉著跑,今天怎麼可能還幫別人背槍?

    這不是茅坑點燈——找屎(死)?

    看到戴德漢極端不信任的表情,這回輪到莊嚴不高興了。

    可今天自己的狀態的確出奇的好,雖然就連自己也弄不清楚什麼原因。

    其實莊嚴不知道的原因也很簡單,他自己本身佔了個大便宜——在這幾天裝病的日子裡,整個排只有他休息了整整三天!

    體力,這才是最重要的。

    沒等阿戴回過神,莊嚴一把搶過張雁的槍背在身後,跑到了隊伍的前面。

    尹顯聰跑了過來,看到擦身而過的莊嚴,忍不住問戴德漢:「排長,那小子我看到背了兩支槍?」

    戴德漢倒是挺高興:「我看那小子今天瘋了!」

    想起早上莊嚴和自己打的保票,就連尹顯聰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看走眼了。

    莊嚴決定今天要農奴翻身做主人。

    他故意跑到了正在拉郭向陽的徐興國身邊,然後故意將自己拿兩支81-1自動步槍有意無意晃了幾下。

    然後「哼!」了一聲,跑了。

    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背兩支槍,徐興國拉郭向陽,莊嚴覺得雖然這樣也不算佔徐興國的便宜。

    倆人算是徹底槓上了。

    徐興國哪能讓莊嚴跑在自己的前面?

    這個平日裡還需要自己拉狗的傢伙,今天居然跑在自己前面!?

    是可忍孰不可忍!

    腳上加了把勁,一拽背包帶,將郭向陽拖得飛快,在一個優秀的體校生面前,郭向陽感覺自己像一條毫無抵抗力的小泰迪,根本無力反抗。

    很快,他超過了莊嚴。

    莊嚴一看,那股兒倔勁又躥了上來,咬牙狂奔,又超過徐興國。

    徐興國恨得牙癢癢,回頭朝著郭向陽一頓吼:「老郭你能不能快點!」

    說罷,又是一頓瘋狂拖狗,將郭向陽拉得彷彿腳底生風。

    距離終點越來越近。

    莊嚴和徐興國這對冤家已經完全超過了整個二排的隊伍,領先的距離至少有兩百米。

    他們甚至追上了之前比他們早兩分鐘出發的另一個連隊某排的最後幾名新兵,最後竟然跑進了別人的隊伍裡去。

    那些其他連隊的新兵吃驚地看著這兩個不知道從那鑽出來的新兵。

    其中一個背著兩支槍,一個居然拖著一個人。

    瘋了!

    每個新兵都閃過同樣的念頭。

    莊嚴知道自己沒瘋。

    他只是在拚命。

    活了將近十八年,這是莊嚴人生中第一次有和人拚命的感覺。

    現在,他的肺部就像一台踩油門踩到極致的發動機,已經到了極限,再這麼下去就要炸了。

    由於所有的血液都供給了呼吸和肌肉系統,所以腦部有些缺血,臉皮有種麻麻的感覺。

    這一切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不能輸!

    他第一次對「贏」這個字有著如此執著的狂熱。

    因為輸了這一次,自己的這臉就拾不起來了。

    他絕對不會允許徐興國有第二次機會鄙視自己。

    你不是比我牛逼嗎?

    老自己今天就讓你看看,啥叫牛逼!

    今天就是將小命交代在這裡,也不能讓你這個徐典型贏!

    一想到這,莊嚴小宇宙又開始瞬間爆發,身上湧出無窮無盡的力量,像一台瘋狂的馬達一樣飛快運轉,跑得如同流星疾馳。

    莊嚴覺得。

    拚命的感覺……

    真特麼爽!

    徐興國畢竟是體校出身。

    按照體力和耐力,他絕對不會輸給莊嚴。

    可偏偏拉著一個郭向陽。

    可憐的郭向陽倒成了三人裡最倒霉催的那位。

    這種速度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此刻他早已經氣喘如牛,臉色都白得像紙一樣。

    「老郭!跑快點!爭氣點!」

    徐興國一邊吼,一邊像個嗚嗚叫的火車頭,也不管身後掛著的是啥,一個勁地拖。

    「徐……徐……我……不……行……了……求……你……」

    郭向陽舌頭吐出寸把長,人看起來就要暈過去似的。

    終點線出現在莊嚴和徐興國的視線裡。

    距離還有兩百米左右。

    莊嚴覺得身上那兩支81-1自動步槍彷彿兩座山一樣沉重。

    徐興國在拖著一個人的情況下居然追了上來!

    莊嚴覺得自己要瘋掉了。

    這傢伙真特麼是一頭不折不扣的非洲野牛,體力恐怖到嚇人的地步。

    他不敢開口說話,只能長大嘴巴,放大鼻孔,瘋狂呼吸空氣。

    兩秒不到,他又超過了徐興國。

    徐興國眼珠子都要瞪掉到地上。

    縱然拖著一個一百六十多斤的郭向陽,仍舊狠咬牙根,又追上去。

    倆人就這樣在最後的兩百米開始發足狂奔。

    現在已經不需要保存任何體力了,誰先出衝過線,誰就贏!

    無論是莊嚴還是徐興國,早已經將什麼集體拋諸腦後,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別讓旁邊那王八蛋超過自己!

    遠處的軍官和老兵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倆個較勁的新兵蛋子。

    「加油!」

    「不錯!跑啊!新兵蛋!」

    「可以啊!我艹!成績很不錯!」

    沿路的老兵說什麼,其實倆人已經根本不知道了。

    大雨忽然嘩嘩落下,寒冷的天氣加上冰冷的雨水,一下子將倆人澆了個透。

    幾乎是同時,徐興國和莊嚴一同衝過終點。

    郭向陽一頭栽倒在地上,衛生員帶著幾個老兵趕忙衝過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檢查腿部肌肉是否抽筋。

    嚴重的缺氧導致莊嚴的視線已經有些發黑,腳步發虛,人像喝醉了一樣。

    他大口大口吸氣,喉嚨裡有種發甜的感覺,唾沫開始急速分泌,像一條三九天裡的狗,吧嗒吧嗒滴著口水。

    回過頭,他看到了同樣滿臉血紅,雙手撐著膝蓋彎著腰喘著粗氣的徐興國。

    莊嚴生生憋了一口氣,走到徐興國面前,豎起了中指。

    他本想奚落一下這個八連最牛逼的新兵。

    結果一張嘴,哇一口吐了出來,噴了徐興國一身……

    「我——我艹!」

    徐興國咋咋呼呼地尖叫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18
第39章 出事了!

    張雁是二排最後一名越過終點的新兵。

    營部參謀拿著秒錶喊了一句:「23分48秒!」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新兵營六個排的新兵全都到了終點。

    戴德漢一直站在營部幾個軍官的身邊,踮著腳,盯著別人的秒錶,注意著其他排的成績。

    當最後一個出發的排到達時,負責監督考核的許參謀宣佈:「九連一排24分05秒!最好成績是八連二排,23分48秒!」

    也就是說,二排在這次五公里越野比賽項目裡拿到了三分。

    冠軍,已經是囊中之物。

    阿戴繃緊的臉終於鬆弛了下來,花兒一樣的笑容在臉上綻放。

    走到自己的隊伍前面,這個全營,不,是全團最牛逼的排級幹部朝自己手下的兵們得意地豎起大拇指。

    「我們,第一!」

    「哇!第一!」

    「我們是第一!」

    全排的新兵高興得一蹦老高!誰都知道免於夜晚體能訓練意味著什麼,誰都知道能特批一天的假期又意味著什麼。

    新兵最最珍貴的就是休息時間,沒有什麼比放一天的假更值得慶賀的獎賞。

    在歡呼雷動的場景中,唯有張雁沉默著,一言不發。

    他的衣服幾乎濕透,臉色發青。

    「排長,我想上廁所。」他說。

    戴德漢剛想開口,卻聽到營長忽然下達了集合命令:「前三名的排全部到操場集合!許參謀,去檢查各排的裝具!」

    黑瘦高個的許參謀手裡拿著一個記錄本,敬了個禮道:「是!」

    「八連一排、八連二排、九連二排!全部都有了!馬上到大操場集合!點驗裝備!」

    戴德漢對張雁說:「先集合,很快點驗完畢,到時候再去。」

    張雁的的臉,更青了。

    在大操場上集合後,所有新兵按照口令前後距離一米排開,等待值班人員檢查裝具。

    戴德漢沉醉在勝利的歡悅裡,三個班長也算露了臉,得意洋洋;新兵們想到特批的假期,雀躍的心情,難掩目光中的喜悅。

    許參謀帶著四個老兵走到了隊伍前。

    「聽口令了!」

    他左右環顧了一下,高聲道:「置槍!脫背包!將其他裝具全部放在腳尖前左側!」

    隊伍裡開始叮鈴噹啷作響。

    莊嚴一邊把槍放在右腳外側前,趁著彎腰卸下裝具的機會向邊上的嚴肅抱怨道:「都下雨了,怎麼還這麼囉嗦……」

    嚴肅低聲道:「檢驗嘛,正常的,怕人作弊……」

    莊嚴現在心花怒放,他居然和徐興國一樣,跑出了個全排並列第一。

    現在,他可不想有什麼事情影響自己得瑟的心情。

    老兵開始逐一檢查新兵們的槍支、彈夾、手榴彈、防毒面具、挎包和水壺,很仔細,包括擰開水壺的蓋子看看是否滿水。

    一名老兵在張雁跟前停住腳步,開始彎腰仔細檢查地上的每一件裝備。

    忽然,他伸手拿起水壺的一剎那,手停在了半空。

    放下水壺,他回到徐參謀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隊伍裡的莊嚴眉頭皺了起來。

    「搞什麼?搞什麼?我還等著回去洗澡美美睡上一覺呢!明天可以外出去城區裡面玩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胳膊肘碰了碰嚴肅。

    「老嚴,等明天到了城裡,我請你大吃一頓!你想吃啥吃啥!」

    嚴肅彷彿沒聽見莊嚴的提議,他的臉色凝重,臉像石頭一樣毫無表情,口氣變得緊張起來:「出事了……」

    莊嚴不解道:「出啥事了?」

    嚴肅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搖頭道:「不知道,待會兒就知道了。」

    「全部新兵都有了!」徐參謀聽完老兵的耳語,臉色黑了下來,「取水壺!」

    莊嚴和所有人一樣,都一頭懵逼地拿起了自己的水壺。

    「開水蓋!」

    所有人依照命令,擰開了87式軍用水壺的蓋子。

    站在操場一隅的戴德漢將情況看在眼裡,臉色驟然一變。

    「倒!」

    徐參謀高聲下達了命令。

    所有人立即將水壺翻轉。

    幾十道水柱,從水壺裡傾瀉而出。

    涼開水從水壺口裡洩出,嘩嘩地朝砸向地面。

    戴德漢的臉,徹底黑了下去。

    張雁的水壺像前列腺病人一樣,只有滴滴答答地幾滴水珠滑落……

    徐參謀轉身,跑步到營長面前,立正,敬禮:「報告營長,檢查完畢,八連二排一名新兵水壺沒水,手榴彈只有兩枚,其他排沒發現問題,請指示。」

    營長神色一沉:「入列!」

    之後,他走到隊伍的面前,轉向一排的方向:「戴德漢!怎麼回事?」

    戴德漢頭低了一下,沒吱聲。

    之前,張雁一直站在莊嚴身後。

    由於在隊列裡不能隨便轉身,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嚴肅顯然猜對了。

    出事了。

    而且是出大事了!

    水壺沒水……

    外加沒了兩顆手榴彈……

    這……

    豈不是等同作弊?!

    他還是忍不住了,冒著違反紀律的風險轉頭朝張雁的方向望去。

    卻發現,原來幾乎全排的新兵都在做同樣的事情。

    張雁低著頭,站在雨裡,看不到他的臉。

    莊嚴卻很清楚。

    張雁這回麻煩大了。

    老兵們開始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營長騰文冀繃著一張臉,沉默了片刻,不高興說道:「各排帶回吧,二排的成績作廢,回去檢討一下。弄虛作假,不是個東西!」

    等營長帶著人走了,其他排也立即解散。

    最後,整個大操場上行,只剩下了二排所有人依舊站在雨中。

    戴德漢慢慢走到隊伍前,又跺起了他那招牌的小方步……

    所有人的心都隨著戴德漢的步子在跳動,每一步,彷彿都踩在每一個新兵的心坎上。

    戴德漢終於停住了腳步。

    雨水順著他的迷彩帽淅淅瀝瀝滴在肩膀的那個紅牌學員肩章上。

    站了很久,他才低聲說:「張雁!去把丟掉的手榴彈揀回來!那是裝備!」

    又對尹顯聰道:「去,跟著他把手榴彈撿回來,什麼時候撿回來,才來這裡向我報導。」

    張雁耷拉著腦袋出了列,帶著尹顯聰消失五公里越野的公路上。

    依舊沒人敢動。

    戴德漢彷彿也像一尊雕塑,就這麼站在那裡。

    也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雨水太涼,又或者別的原因,每個人的心一點點往下沉,最後徹底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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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