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851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01
第一百五十章 格殺

  燕氏莊園之內,燕敘倫正享受般喝著一碗如雪脂一般白玉膏湯。

  這是用靈性生物內腑精華提煉出來的元湯,用金薯葉汁調拌而成,又滲入了許多秘製香料和白牛乳,濃香稠密,口感爽滑,吞嚥之時如服玉丸。

  這樣的白玉膏湯他以往每一個星期都要喝三碗,能夠使他容顏常駐,精氣飽滿。

  可是隨著他在神尉軍中權勢的衰退,靈性生物獲取的渠道也是變窄,原先上供的人也是越來越少,他現在一個月才能喝上一碗了。

  赫疆在接替阿爾莫泰左軍候的職位之後,就將阿爾莫泰原先的勢力完整的接收了過去,當中沒有任何波折。

  神尉軍中現在大部分的人都是來源于歸化土著和安人,一個個都是極其看重武力,而燕敘倫本人並不擁有任何實力,所以沒有一個人願意跟隨他。

  燕敘倫此刻也是微微有些後悔,此前他一直竭力排斥天夏的語言文字,可在完全摒棄天夏的禮樂教化之後,他卻發現,造成的結果就是所有人都不講道德,不講禮儀,處事蠻橫,不屑公理與道義,完全就是以強者為尊。

  要是寧崑崙在還好,還能維護這一切,可其人失蹤之後,那麼他所有勢力的也是隨之不存了。

  他現在就是在等,等自己的兒子燕竺實力強大起來,那麼他就可以又一次恢復之前的勢力。

  就在上個月,他答應了復神教會的人,讓燕竺趁著過年休沐期間,以遊歷為為名去了復神教會的據點一趟,並進行了開啟力量枷鎖的儀式。

  這幾天燕竺才回返莊園,興奮的告訴他這次儀式非常順利。

  不過與神尉軍的力量儀式不同,復神教會是將外來之力灌注進受術者的軀體之內,而不是像神尉軍內部那樣是著重開發本身的力量的。

  正是因為這些力量並不屬於其人自己,要是想一下運使出來,也會不適應,甚至有可能會反傷到自己。所以復神會的人給燕竺加上了一些限制,這他需要一點點自己去適應,待完全掌握了,才能將這些外來的神力真正變成成為屬於自己的力量。

  燕敘倫覺得這樣方法更好,神尉軍中派系眾多,成員複雜,燕竺實力的猛然提升,也會引發許多人的懷疑,反而一點點成長起來,才沒那麼顯眼。

  他在把一碗白玉膏湯半滴都不剩下的全部飲下後,只覺得渾身變得一陣火熱,皮膚發紅,知道是藥力上來了,就站起來開始舒展筋骨,很快身上骨骼關節傳來了噼啪聲響。

  過了小半個夏時,隨著藥力漸漸發散了出來,他身上出了一聲大汗,回到帳篷洗漱了一下,按照以往的作息規律,就準備再去睡一個午覺。

  而就在他轉過頭去的時候,忽然感覺到帷幔一陣拂動,這是大帳內,不該有風,所以他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他不動聲色的把手慢慢移到了腰間的短刀上。

  「燕副尉主,不必做那些小動作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對背後傳過來。

  燕敘倫一聽,慢慢轉過身,見一個穿著勝疆衣的男子懸浮在那裡,背負著雙手,腳下離地半尺,面上是一幅傲然之態。

  他看了兩眼,道:「原來是林隊率,你來我這裡幹什麼?」

  林隊率看他幾眼,玩味一笑,道:「燕副御主,我來這裡是特意提醒你一聲,就在都府方才的士議之上,夏士張御提出重審當年文修院失火一案,大都督府已是下令,拘拿你和你的兒子燕竺、想來都府的護衛和玄府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哦,對了。」他似想起什麼一般,故作驚容道:「阿爾莫泰原來是真死了啊,對,就是被那個張御親手打死的,怎麼樣?是不是很意外?」

  燕敘倫頓時神情數變,過了一會兒,他沉聲道:「是尉主讓你來的?」

  林隊率撇了他顫抖著的手指一眼,慢悠悠道:「我覺得燕副尉主這個時候還是關心一下自己比較好。」

  燕敘倫看向他,走前兩步,帶著一絲焦躁道:「我要見尉主!」

  林隊率嗤笑了幾聲,雙手環抱起來,道:「那真是抱歉了,尉主恐怕無暇來見你。」

  燕敘倫眸中閃過一絲絕望,他立刻明白了,自己已經被放棄了。

  如果阿爾莫泰還在的時候,那或許局面還不會到這個地步,可是……

  錯了,他之前對張御判斷完全錯了!

  也是因為這個錯,造成而今一切的崩塌。

  他用力的呼吸幾口,看著對方道:「我明白了,林隊率,需要我怎麼做,才能保住我的兒女和族人?」

  「對嘛,這樣才是正確的態度,」林隊率抬了下下巴,示意他道:「尉主說了,希望你把人還有那個從文修院得來的東西完整的交出來。」

  燕敘倫詫異道:「什麼東西?什麼人?」

  林隊率冷笑幾聲,道:「不要裝糊塗了,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麼?尉主當真會信你說的,文修院裡什麼東西都沒找到麼?尉主只是讓你放心去做這件事罷了,裘老頭現在還在你的地窖裡翻譯秘文吧?」

  燕敘倫默然下去,能知道這件事,那說明他身邊必然有親信出賣他。

  他咬牙道:「原來尉主早就知道了,好,我交!但是我希望你們答應我的事能做到!」

  林隊率哼了一聲,「只要你老實擔下一切,把東西和人完整交出,尉主自然會出面保下你的兒子和女兒,至於你那些族人,也沒人對他們感興趣。」

  燕敘倫抱拳道:「那就請林隊率替我謝謝尉主了。」

  「尉主!」

  這時一名親信匆匆忙忙衝進來,他有些詫異的看了飄懸在那裡的林隊率一眼,又看了看燕敘倫。

  燕敘倫喝道:「什麼事,說!」

  親信指著外面,道:「尉主,外面有一支千人左右的軍馬正在過來,看去是衝著我們莊園來的,要不要小人去軍營傳訊?」

  燕敘倫沉聲道:「我知道了,如果那軍馬過來,不要抵抗,把莊園門的打開,讓他們進來。」

  親信詫異道:「尉主?」

  燕敘倫道:「照我說的去做!」

  親信愣了一下,不敢違命,轉身正要出去,卻見一道光華掠過,霎時間,他的身體被豎著切成了兩半,屍體掉落在地,大帳內一下瀰漫了濃濃的血腥味。

  林隊率慢慢收回了伸出的手指。

  燕敘倫壓抑怒火道:「你在幹什麼?」

  林隊率嘿嘿一笑,道:「我來這裡報信不能被人知道,燕副尉主,你就辛苦下,稍加抵抗一下吧。」

  「你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暴喝傳來,然後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年輕人衝了進來,而後對著林隊率就是一拳!

  燕敘倫驚道:「住手!」

  可是已經晚了,這一拳已經打了出來,林隊率本來沒怎麼放在心上,他知道來者是誰,是什麼力量層次,所以依舊懸浮在那裡,身上光芒一起,輕描淡寫去接這一拳,好表現出自己的從容。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對面傳來的力量很大,他一個不防備,手直接被擋回來,隨後被一隻閃爍著金光的拳頭直接砸到了臉上。

  他身上的光芒頓時塌陷,連臉頰都是變形了,整個人也隨著一股巨大力量直接飛了出去,衝破了大帳,並撞榻了外面的武器架。

  年輕人一拳得手,動作不停,大叫一聲,朝著破損的大帳繼續衝出去,隨後外面傳來不斷碰撞的聲響和怒喊聲。

  燕敘倫急急走出去的時候,便見林隊率懸浮在了半空中,嘴角邊的紅腫正在慢慢消退下去,他看著下方道:「燕敘倫,沒想到你兒子還是深藏不露,好!看來你也用不著我來幫忙了,你的事你自己解決吧。」

  在放下一句狠話之後,又恨恨看了燕竺一眼,身軀一晃,就往遠處飛走了。

  燕敘倫一看其人走開,知道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心中又急又怒,他一扭頭,用急促的語聲對著年輕人道:「竺兒,你快走,記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你地方,去那裡躲起來!」

  「阿爹,怕個什麼,我現在不比以前了,就是阿爾莫泰來,我也不見得怕他,」

  燕竺卻是有著一股衝勁,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不以為然之中還帶著一絲興奮,「阿爹,外面來人,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

  燕敘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低吼道:「竺兒,你不明白,這次是都護府和玄府聯合起來要對付我們父子,你再能打,又能對付多少人?聽阿爹的,走!」

  「我……」燕竺有些愣神,他從來沒見過燕敘倫這般急促失態過,猶豫了一下,道:「好……」

  可就在這個時候,轟然一聲,一個人影從上空直挺挺的落下,砸在了地面之上,這是一個精幹的中年男子,只是身材高長,身上還穿著都府護衛的袍服,而外面裹著一層淺褐色的靈性光芒。

  燕敘倫驚道:「安燭?」

  安燭看著兩個人,冷然言道:「奉大都督令,拘捕燕敘倫父子……」

  「啊……」

  燕竺大喊著衝了上來,渾身光芒大放,對著其人就是一拳。

  燕敘倫一陣驚恐,道:「竺兒,退下,你不是他……」

  安燭卻是身形微微一偏,卻避過了那一拳,隨後仗著身高十分自然伸出手去,搭在了燕竺的頭顱之上,手腕只是輕輕一轉,咔嚓一下,就將其脖子扭到了後面。

  燕敘倫看著燕竺那睜大眼睛,依舊殘留著不敢相信神情的臉龐,嘴唇哆嗦道:「你,你……」

  安燭放開手,任由那軟軟的身軀倒在了地上,面無表情道:「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4
第一百五十一章 密卷

  因都府下令拘拿燕氏父子,接下來之事,也需把人帶回來之後再作審理,所以大議堂中暫時休議,各衙署長吏也是先回去處理事務。

  張御自大議堂中走出來時,卻是在外堂廊停的門口遇到了一人,正是先前那個在民詢之上那位中年壯漢。

  這個人上來一禮,面現羞慚道:「張君,之前的民詢,當真是多有得罪了,我,我實在不知張君就是陶生……」

  張御道:「沒什麼,尊駕問的都是該問之言,我天夏之人,既然佔住了道理,那麼自可大聲說出來,沒有什麼好慚愧的,尊駕若是今後再有參與士議,還能秉持這份公心才是。」

  中年壯漢聽他如此說,感激道:「張君大度。」隨後他鄭重道:「張君,我今日便要離開瑞光,回去北方了,在下這一生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上士議,但張君所言我一定銘記在心!」

  他們這些民詢的人選都是從底層挑選上來的,而且為了避免串聯,也都是不同地方抽調的,彼此之間根本不認識。

  而每一次士議過後,下次士議都會再換過一批人,有的時候確也會選中相同之人,不過那個情況較為少見,而且相隔時間至少也定然比較長了。

  張御問道:「尊駕不知是做何營生的?」

  中年壯漢道:「我是北方大蒲鎮的人,後來家鄉遭了天災,帶著全家跟著一位長輩逃難到瑞光城,後來一直在旦港的碼頭上賣力氣,現在玄府殺死了造成天災的瘟疫之神,近來都護府又在那裡重建了駐屯鎮,所以我準備回去家鄉種田,重新過以前的日子。」

  張御一合手,道:「那我便祝尊駕一路順風了。」

  「多謝張君!」

  中年壯漢很是認真的對他行了一個夏禮,露出一絲笑容道:「張君,在下告辭了,日後若是路過大蒲鎮,千萬要來鎮上的老敖家坐一坐。」

  張御看著他離去之後,就來到了治署給他安排的宿處之內,儘管他自家居處距離這裡也是不遠,不過士議期間,所有夏士都是在此,他也不便一個人單來獨往。

  這處宿處位於治署上層,室內一應諸物,皆是不缺,廊外還有役從隨時等候招呼。他來到窗口邊,看向外面,從這個角度望過去,瑞光城又是另一番景象。

  站立了一會兒,他來到了書房之內,在榻上打坐吐納起來。

  差不多有三個夏時後,他才從定中出來,這時差不多已是入夜,而這次都府拘拿燕氏父子的事也已是有結果了,他也是得到了一份比較詳細的報書。

  上面說及,燕竺在拘拿過程中試圖反抗,所以被當場擊斃,而燕敘倫則是放棄了抵抗,如今已經被捉了回來,正在審問之中。

  現在燕氏莊園已是被千餘軍馬包圍起來,任何人不得出入,並且在四處搜索著可能還存在的證據。

  報書還附有十幾幅圖畫,特意以手繪的方式將整個燕氏莊園描摹了下來,畫的很仔細,幾處特別關鍵的地方都有詳細兼顧,並且莊園地下也有半剖面的示意和標註。

  只上面也是提到,莊園底下有一處地窖非常之可疑,待都護府的人找到那裡後,發現裡面空空蕩蕩一片,本來存在的東西似乎早就被人轉移走了。

  他想了想,燕敘倫不會知道士議上的第一個諫言就是針對其人而來,所以這應該是在此之前就有所布置了。

  另外一個值得注意的是,燕竺的身上有外來神力灌注的跡象,這說明其人和異神或者與異神相關的人有過勾結,這又是一條罪狀。

  他將報書扔在了桌案上,負袖看著窗外瑞光城的夜景。

  燕氏父子已經完了。

  但這並不是結束。

  只要神尉軍還存在,那烽火就不可能順利點燃,唯有將其肢解或者徹底消滅,才有可能達成此願。

  玄府事務堂內,項淳也受到了報呈,他在大都督府要求玄府配合的消息傳來時,事先還並不知道張御會在士議提出重審文修院一案之事。

  他在暗呼可惜同時,又感到一陣慶幸。

  他可惜的是,若是神尉軍當真為了燕敘倫而反抗,那麼借此機會,玄府和都府聯手,一定可以把神尉軍打壓下去,就算都府還需要保留其存在,那未來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壓在玄府頭上了。

  而慶幸的是,玄府現在還沒有做好與神尉軍發生全面衝突的準備,他還不想動手,要是他早知道張御這次士諫會對著神尉軍副尉主而去,那他也是會勸言張御儘量放棄這個想法的。

  而現在的結果,似乎更能讓他所接受。

  不過文修院那件事……

  他皺眉了皺眉,或許很多人弄不明白神尉軍的目的,可身為玄府的主事人,其實很清楚這些人到底想找什麼。

  可據他所知,就算放在文修院的那部分被找到,神尉軍也還缺了最為關鍵的一部分,並沒有辦法真正搞清楚。

  不過,要是那東西真被神尉軍找到了……

  他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隨後撫鬚深思起來。

  看來也需想一個辦法了。

  次日清晨,裘學令被人從昏沉之中喚醒。

  「裘學令,你可睜開眼了。」

  裘學令眼前的蒙布被解開,他眨了眨眼,適應了一下光線,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居然來到了一片樹林內,身下是厚厚的落葉和鬆軟潮濕的泥土。

  在過年之前,他就被轉移過一次,年後又轉移了一次,不過他知道自己是逃脫不了這群人控制的,就算出去了,也一樣要被司寇衙署重新抓起來,所以也從不多問。

  可這一次,看來情形有些不同。

  他看了看站在面前兩邊的人,其中一個離地三尺,飄懸在半空中,滿臉傲色。而另一個,則是自己之前經常見到的那位燕姓役從。

  他想了想,低聲問道:「燕副尉主出事了?」

  對面飄懸著的那人露出了驚奇之色,隨後頗感興趣的說道:「裘學令,你是怎麼知道的,可以說說麼?」

  裘學令稍稍活動了一下酸麻的手腳,這才道:「燕敘倫是個控制慾望極強的人,也是個十分謹慎的人,之前接觸我的時候,只有兩位役從輪換,之後在我面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第四個人,現在我被移到了外面,又出現了尊駕這位陌生面孔,這與他的風格很不相符。」

  他說這番話其實是在刻意表現自己,顯得自己更有價值,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麼自己的性命現在就掌握在面前這個人或者其背後之人的手裡了。

  「真有你的,裘學令,」飄懸之人看著他道:「看來我們費力把救你出來是正確的,因為你是個聰明人啊。」

  那燕姓役從道:「林隊率,就算有了裘學令,他也只能知道密卷前面三分之一的內容,而密卷一直被燕敘倫另外收藏著,我也不知在哪裡,現在燕敘倫又被抓住了,我們還要設法再接觸他,不然那缺失的一部分就永遠找不回來了。」

  林隊率唔了一聲,道:「這的確是個麻煩。」

  裘學令這時看了看他們,道:「如果你們問的是燕敘倫給我觀看的那份密卷,那麼不用再去問燕敘倫了,我已經全部記下來了。」

  「裘學令?你是說你全記下來了。」林隊率不由得一陣驚喜。

  裘學令面色不改道:「是的。」

  那燕姓役從卻是嚷道:「不可能!我一直在盯著你,你每次翻看的只是密卷的前面一部分,還從來沒有翻過後面,你又如何看到?「

  裘學令撇他一眼,道:「不翻也未必看不到。」

  林隊率來了興趣,道:「什麼意思,裘學令,你能解釋一下麼?」

  裘學令此刻覺得自己血脈已是順暢了,就從原地站了起來,他把頭上的樹葉摘掉,從容拍了拍手,道:「的確,燕敘倫每次只給我看圖卷的前面一部分,可他並不知道,這東西是一個古物,有兩種觀看方式,其中一種,根本就無需打開,只需用光照過,裡面的文字就可透照出來。」

  燕姓役從反駁道:「可我記得,我每次都盯著你的動作,我怎麼沒看見你照出什麼東西來?」

  裘學令淡然道:「可是你忘了看上面。」

  「上面?」

  裘學令點頭道:「對,上面!你還記得我每一次都會問你多討要一盞油燈麼?我在觀看密卷時,每次都會試著把手抬高,其實就是在用光反照那副圖卷,每次地窖頂上就會有文字映現出來,可惜你們只顧著看我手中的動作,卻從來沒有人留意過上方。」

  燕姓役從驚疑不定看著他,他回想了一下裘學令之前的動作,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有些不敢相信道:「這,這是真的?」

  「精彩,精彩啊。」

  林隊率不由鼓了鼓掌,他對著裘學令笑道:「裘學令,如果你真的記得全部的密卷內容,那麼,我可保證,你想得到的東西都可以得到。「

  燕姓役從下意識問道:「那燕敘倫呢?」

  林隊率無所謂道:「燕敘倫?就讓他去死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4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像

  在天方破曉的時候,張御又得到了一份新的報書。

  燕敘倫被拘拿之後,都府便連夜審查,不過現在看起來,其人並不想交代出所有的事。

  問他為何指使人手火燒文修院,其言是為個兒子謀一份前程,所以想用張御的文冊,包括後面殺死舒同一家也是出於這個目的。

  可是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文修院的失火絕不是這麼簡單,背後肯定有更為的複雜的原因,十有八九就是神尉軍的謀劃。

  不過審問的人也明白燕敘倫為何這般嘴硬,燕竺雖然死了,可其卻還有一個女兒,並且還有不少親眷,這些人的性命應該全都掌握在神尉軍的手裡,其人唯有自己把這件事扛下來,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都府的人也是試著動用超凡力量讓其就範,畢竟燕敘倫只是一個普通人,不過在查下來後,發現此人事先早有準備,若是問一些令其本能抗拒的問題,那麼可能會使其顱腦破裂而亡,這便不好強行催迫了。

  現在參與審查之人正在設法從參與文修院縱火案的神尉軍隊率身上打破缺口,同時也在搜尋燕敘倫女兒的下落,只是至今還未找到。

  在看完報書之後,張御把之與此前的那一份報書疊在一處,收了起來,再打坐了一會兒,就從宿處走了出來,往大議堂上走來。

  不過方才出來幾步,卻是見徐文岳從一邊走來,其人雖被沒有選成夏士,但作為士選之人,也被允許旁觀士議,所以而今還沒有離去。

  在見到他,徐文岳主動上來一禮,道:「張君有禮了。」

  張御還禮道:「徐師教有禮。」

  徐文岳道:「我今晨聽聞,說燕竺之事已經查證,此人不學無術,之前的確盜用了張君的文冊,想必很快就可以為張君正名了。「

  張御道:「正名不正名只是小事,御只是想為同樣受此不公的學子討一個公道罷了。」

  老實說,他進學宮也只是為了修玄,用什麼入學方式他卻並不在意,但是自己文冊被盜和舒同全家被殺一事,他卻是不能不追究的。

  徐文岳點了點頭,贊同道:「張君說的是,那些學子方才是此事中受害最重之人,我們該當為他們正名!」

  張御看了看他,道:「徐師教,昨日站出來聲援我之諫言,不怕回去無法交代麼?」

  徐文岳認真道:「張君,不管你相信與否,雖然我是臨治學宮的學正,可是我並不敵視泰陽學宮,我對學宮中許多人的做法也並不認同。」

  張御對於他這個說法倒是相信的,徐文岳能成為夏士之選,說明其人的人品道德都是沒有問題的,只是臨治、寧廣、宣成三家學宮裡現在充斥著大量的顛覆派,能出現徐文岳、談世治、齊殷良這樣的人,也是因為三家學宮的上層需要這樣的人去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他道:「我是相信徐兄的,只是如你與談君、齊君這等人,在三大學宮中實在是太少了。」

  徐文岳默然片刻,才道:「在下深信,這世上終究是嚮往正道公理的人更多,請張君拭目以待。」

  張御心下微動,他能聽出來,徐文岳說這句話態度十分堅定,並不隨便說說的,而且像是已然做出了什麼事。不過想來也是,能成為士選的,無疑是真正的英銳,不可能沒點自己的想法。

  與徐文岳在這裡又談了一會兒話,忽聽得鐘鼓聲傳來,兩人互相道了聲請,便一同往大議堂中走去。

  到了裡間,兩人一拱手,便各自分開。

  張御走到前方,與一眾夏士行禮致意,而後在自己席位之上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各衙署長吏和柳奉全都是到來,便就開始今日的士議。

  因為對文修院重審一事已在繼續,現在還沒有一個真正的結果出來,所以這次士議除了一開始提了幾句之後,便就談論起了其他事宜。

  對於這些事張御也並不是十分瞭解,故是不再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做一個合格的旁聽者。

  而接下來數天也都是如此。

  到了士議第七天的時候,有一位姓楚姓夏士認為如今的神尉軍之所以如此跋扈,是因為尉卒良莠不齊,因此諫言,從今年開始,恢復以往都護府對尉卒時的招募要求。

  對神尉軍尉卒的人選,以前的要求是出身清白,即便不是學宮學子,也必須是經受過天夏禮樂教化的。

  只是洪河隘口一戰後,數百件神袍無人承繼,又不知道濁潮之下,那些異神會不會再度捲土重來,所以只能降低門檻,儘量恢復實力再說。

  當時的神尉軍尉主和都護府上層都想得很好,待渡過難關之後,可以再恢復成以前那般。

  可是事情哪裡那麼容易,當時的一大批伍長、隊率乃至晉陞的軍候都是後來招募的這批人,他們竭力反對此事,自此之後,對尉卒的招募要求就再沒有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都護府此後和諸位天夏之士也不是沒有努力過,只是一直沒有成功,而這一次,無疑是想趁著燕敘倫火燒文修院一案,順勢推動此事。

  在張御看來,這次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因為神尉軍在都府和玄府的聯手壓力之下,有很大的可能會做出一定的讓步。

  不過很難說這件事有多少意義,因為濁潮正在消退,神尉軍哪裡還會甘願等下去?

  現在的神尉軍,一定是在準備著什麼,所以能爭取到時間對他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而現在也不是大戰期間,尉卒的人員遞補沒有那麼多,至多只是個位數,這對大局根本沒什麼影響。

  其實都護府若是果斷一些,這個時候就應該和玄府聯手,再加一把力,直接趁著神尉軍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對其動手,那麼就可一舉解決所有問題。

  只是可惜,都府的想法也是搖擺不定,再加上大都督年幼,威望也是不足,所以始終下定不了決心。

  待這一日的士議結束後,張御行步出來,正要回到居處修煉,卻見一名役從過來,對他一揖,道:「張士君,外面有一位玄修尋你。」

  張御稱謝一聲,便自裡走了出來,到了治署的廣場之上,便見一個魁梧人影站在那裡,他上前一拱手,道:「竇師兄,你回來了?」

  竇昌抬手回了一禮,笑道:「昨日晚上回來的,想著你當是休息了,也不好來打擾你,對了,還要恭喜張師弟成為夏士,玄府之中,可是六十年沒有夏士出現了。」

  張御搖頭道:「只是時運罷了。」

  玄府六十年沒有出現過夏士,那是因為玄府在洪河隘口一戰後長期處在恢復之中,而後對抗超常力量基本就被神尉軍接手過去了,玄修想立功是可以,但立大功是不可能了,那自然建立不起什麼名望,也就成為不了夏士。

  可以說,他能成為夏士,與玄府這一年來的「振作」也是分不開的。

  在又與竇昌寒暄了幾句後,他就問及竇昌此行。

  竇昌神色一肅,道:「我在那個島上停了兩天,認為這個島本來就存在於海上,之前因為濁潮的影響所以『沉』下去了,現在濁潮消退,所以又『浮』上來了。」

  濁潮的一大影響,就是使得世界變得更為「破碎」。原本應該存在不在了,原本不在的東西浮現了出來,無論何處地界,在經受了濁潮的改變之後,那就再變不回到原來的樣子了。

  「這個島上到處是破碎的石雕像,我仔細查看過了,那應該是伊地人的工匠為某個遠古異神雕琢神像的場所,可是張師弟,你肯定想不到,那其中最大的一座雕像實際就這座島本身,在海上或許無法窺知全貌,可我從天中看去,那就是一座巨大的神像,只是看情況,最終沒有能夠完成,不過我怎麼看都覺得這神像太過於真實了……」

  竇昌說到這裡,看向張御道:「張師弟,我雖然對異神也算瞭解,但是並沒有你知道的那般深入,所以我覺得,你還是親自去看看為好。」

  張御心念一轉,道:「竇師兄是否覺得,這座身軀有可能是異神的寄託之身?」

  竇昌道:「我確有這等懷疑,但憑我眼力還無法判斷出來。」

  張御一想,他所接觸過的那尊雕像上有些微源能存在,那麼在島上可能還有更多,就算竇昌不說,他也是要往那裡走一趟的,於是道:「好,待士議結束後,我當親去那島上察看一番!」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4
第一百五十三章 傳信

  十天時間轉瞬而過,已是到了二月下旬,都護府今年的士議已是臨近尾聲,比較需要討論的事情都已經定下,治署中原本有些嚴肅的氣氛開始變得放鬆了一些。

  張御從大議堂回到宿處之後,就開始每日例行的呼吸吐納,隨著他的氣息流轉,戴在手上的那雙朱色手套也是微微泛起了光亮。

  因為治署之內無法佩劍,所以夏劍放在了家中,不過他還有這副手套在,所以這些天來就順便祭煉此物。

  許久之後,外面有人輕輕叩門,並問道:「張君可是在麼?」

  張御睜開眼,他自內室走了出來,把門一開,見是一名年輕文吏站在那裡,便問道:「什麼事?」

  那年輕文吏對他一揖,道:「張君,昨日有人試圖把燕敘倫劫走,不過來人未能成功,嗯,過程已是擬成報書,還請張君過目。」

  說話之間,他把一份文書托起,往前一遞。

  張御接了過來,謝過一聲,年輕文吏忙稱道無礙,再是一禮,便就立刻去了。他合上門,來至裡間坐下,打開報書看了看。

  事情經過並不複雜,昨日大約夜半時分,有九個人試圖闖進來解救燕敘倫。但關押此人的地方外鬆內緊,早有布下陷阱,為的就是吸引他人過來解救,所以所有衝入此中的人一個都沒逃走,但可惜的是,最後沒有一個人活下來,所以沒能找到什麼太過有用的線索。

  只是裡面有一個比較引人注意的地方,這些劫囚的人最後全都變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東西。

  他從報書後面抽出一副圖畫,裡面很清晰的把這東西呈現了出來。

  那是一個人形物體,乍一眼看去,就好像是一張乾癟下去的皮,只是表面有著樹皮一般的節理,看著讓人很是不適。

  在場之人並沒有能分辨出這是什麼,只是暫且歸類於某種靈性力量的運用。

  他在看下來後,思索了片刻。

  如果沒錯的話,這東西應該是樹屍。

  這東西放在數百年前並不稀奇,許多土著部落會將自己族人屍體處理過後,埋在一種叫喀喀樹的樹洞裡,部落祭祀通過一定的儀式讓其吸收樹上的靈性,然後就可讓其「復活」過來,變成部落的忠誠守衛。

  這東西戰鬥有高有低,但卻有一個特性,那就是樹屍可以向通過目光的接觸,向他人分享自己看到或見到的一切,故是到了後來,這東西就是乾脆用來傳信了。

  所以很明顯,昨夜這些樹屍的到來,並不是為了把燕敘倫搶出去,而是要向他傳遞什麼消息。

  想到這裡,張御拿過紙筆,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看法和一些建言,然而疊起來放入信封中,把等候在門外的役從叫進來,讓其送去審理燕敘倫的人手中,他自己則是拋開這些外擾,繼續在臥室之內定坐修持。

  又是幾天過去,二是二十五這一天,士議終是到了收尾之日。

  署公柳奉全在代都府宣佈士議結束之後,就和各衙署主吏帶著疲憊之色離去,在過去二十天內,他們實在受到了太多刺激,消耗太多的精力了。

  而一眾天夏之士則是安巡會的安排之下,去往安廬居聚宴。

  在宴席散後,眾人互道珍重,各自散去。

  張御本也想就此回去,但況、余二人卻是出言請他留下。他猜測這兩位有話與自己交代,於是跟隨二人轉入一間位於頂樓的敞台之上。

  這裡能直接望見騰海,視野十分寬闊。

  待三人都是坐定後,余公言道:「張君,今日之後,我和況老兒便會回到外海諸島上,只是在臨行之時,我很是擔憂一件事,只能拜託你多多留意了。」

  張御道:「余公請言。」

  余公撫鬚道:「如今的署公的柳奉全,不能說庸碌,但是沒有什麼擔當,都府若是處在安和年景,各署司各安其職,軍兵一心護民,那麼他是能將局面平穩的維持下去的,可是如今這情形……」

  說話之間,他搖了搖頭。

  況公這時插言道:「余老兒說話就是喜歡遮遮掩掩,一點也不爽利,張君,我相信你也能看出來,而今都護府亂象漸顯,這根源就在那神尉軍身上!」

  張御也是贊同此見,若是沒有了神尉軍,顛覆派根本翻不起風浪來,隨手便可被鎮壓下去,正是因為有了神尉軍,才助長了顛覆派的野心。

  況公神情嚴肅道:「神尉軍這次的表現很不正常,以我們對神尉軍很瞭解,他們就是一群豺狼,現在接連打壓之下,其等居然沒有什麼反抗,豺狼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溫順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在隱忍!現在的隱忍,是為了在將來吃到更多的肉!」

  余公看著張御,誠懇言道:「我們這些老傢伙除了些許名望和這把老骨頭,已經做不成什麼事了,而張君你既是夏士,又是能一名鬥敗神尉軍軍候的玄修,所以我們下來只能拜託你多盯著神尉軍了,若有什麼需要,張君可托安巡會給我們來書,我們會全力支持你的。」

  張御抬袖而起,雙手一合,回言道:「兩位長者,御不能說定然能做到什麼,但會盡力而為的。」

  余、況二人也是鄭重回有一禮。

  張御在此與兩人又談了片刻話後,便就起身告辭離去。

  余公在他離去後,問道:「況老兒,你對這位張士君怎麼看?」

  況公道:「這個年輕人應該有一個厲害的長輩。」

  余公撇他一眼,口中道:「況老兒,這還用得著你來說麼?張士君若沒有厲害的長輩教授學問禮儀,哪可能有如今這般出色?「

  況公搖頭道:「我非是說這些,余老兒,你不覺得奇怪麼?」

  余公道:「有什麼奇怪的?」

  況公沉聲道:「我們都是將近一百二十歲的人了,以往那些年輕人,凡是深受天夏禮樂熏陶的,在遇到我們後,那多多少少都會向我們發問,天夏本土是如何模樣的,很少有例外,可是這個年輕人卻是絲毫沒有提及。」

  他微微吸氣,「故我猜測,他說不定有一位長輩也是如我們一般,也是從天夏本土過來的,所以不必要來向我們問這些事。」

  余公咦了一聲,撫鬚點頭道:「況老兒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如此,莫非是哪位老友麼……」

  況公忽然說了一句,「或許非是凡人。」

  「嗯?」

  況公沒再說這個,站了起來道:「走吧。」

  余公愕然道:「去哪裡?

  況公鄙夷的看過來,道:「現在不走,莫非你還想明日人山人海,夾道相送於你,你都活了一百多歲了,難道還圖這個?」

  余公氣的用手指了指他,「況老兒,行啊,你這是一個好覺都不讓我睡啊。」

  況公嘿了一聲,悠悠道:「別睡了,再過幾年,有的是時間讓你睡。」

  余公沒好氣道:「別咒我,要睡你一個人去睡,我還想活著看到烽火點燃那一天呢。」

  況公忽然沉默下去,過一會兒,才道:「能看到麼?」

  余公動作一頓,捋了一把頜下白鬚,看向那遠處那翻騰不已的海浪,依稀間似看到了百年前天夏萬千大軍旌旗飄揚,迎著東昇之日,渡海而來那一刻,他緩緩道:「能的,一定能!」

  張御出了安廬居,就往學宮居住回返。

  雖然他決定在士議過後去往外海,不過在此之前,其實還有一些事需要處理。

  二月期間,學宮有不少新的學子入府,由於去年玄府振作了不少,又接連剿滅了異神,所以申求入府的學子較多,並且還有一些往年精研其他學問學子也希望能加入進來。

  由於他之前在參加士議,所以訓教這個事情只能交由辛瑤代為處理,不過現在看起來,他還要請後者多代為勞累一段時間了。

  一路回到了居處,方才踏入門庭,喵的一聲稚嫩叫聲傳來,妙丹君從居處裡竄出來,圍著他直打轉,他走到哪裡跟到哪裡,待他在座椅上坐下後,便一下跳到他膝蓋上。

  他伸出手在妙丹君柔弱的金色皮毛上輕撫了幾下,隨後抬頭向立在一邊的李青禾問道:「青禾,我不在時,可有什麼事麼?」

  李青禾道:「先生,昨日有一封辛師教送來的書信,青禾擺在先生的書房裡了。」

  說到這裡,他笑了一下,「先生不在的這一個月裡,就嚴少郎來過幾次,每次都給妙丹君帶了一些丹藥來,說是自己調配的不同口味,只是妙丹君一次都沒吃過,我只好都倒了。」

  張御點了點頭,讓李青禾把那封書信拿來,打開看了一下。

  信中羅列的是一些她發現的沒有選擇加入玄府,但卻擁有修玄天資的學子。

  在翻看過後,他發現這樣的人居然有十來個之多,要是其等都能加入玄府,那用不了多少時候,玄府下層之中就能多出一批英銳弟子了。

  不過這一切還要看他們自身的選擇,對於修行這件事而言,自身的意願是很重要的,若是這些學子真能在自己的專學上做出大成就,那也未必要去修玄。

  他考慮片刻,從桌案上拿過紙筆,須臾寫就一封書信,遞給李青禾道:「你把這封信交給辛瑤,我因一件事要先去往海上,短則七八天,長則半月方能回轉,勞煩她再辛苦些許時日了。」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4
第一百五十四章 蠻人

  張御在居處處理了一些事宜後,到了第二天,就手持夏劍離了學宮,準備從去往那處海島查看。

  不過他之前在回來時,曾在距離學宮不遠的一株樹上看到了一個不起眼的暗號,所以他在正式出發之前,還要再見一個人。

  他乘馬車自南城出了瑞光城,一路來到了海邊之上,他看著前方那湧動起伏的海浪,蔚藍天穹之下,一隻隻自由自在的鷗鳥在那裡飛掠著,發出歡快的鳴叫聲。

  等了沒有多久,腳步聲遠遠傳來。

  他側首看去,便見蔡蕹走了過來。多日不見,後者身上的混亂氣息倒是比之前平復下去了些許,看來上次取到的螺角白牛的靈性組織十有八九是被其人用上了。

  蔡蕹走到近前之後,就雙手一合,對他重重一禮,雙目有些泛紅道:「張師弟,多謝你為我女兒伸冤了。」

  張御抬手一禮,道:「蔡師兄不必如此,舒同是我養父好友,還是我的保人,這件事我是必須為他們一家討一個公道的。」

  蔡蕹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鄭重道:「不管如何,沒有張師弟,我女兒的仇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說到這裡,他咬牙道:「只可惜,那燕敘倫還未曾伏法!」

  張御道:「燕敘倫身上有許多事,他隱藏了不少隱秘,都府還需要想辦法從他口中挖出來,不過他已是被神尉軍放棄了,現在又被定下了罪名,那就別想再出來了,且每天都有不少酷刑在等著他。」

  蔡蕹恨恨言道:「對!一刀殺了他未免便宜他了,我聽說燕敘倫的身體很好,很懂得保養,希望他在衙署地牢內能享受到更多折磨。」

  張御沒有在這個事再討論下去,而是道:「蔡師兄,你準備之後一直在那裡麼?」

  蔡蕹知道張御知道的是什麼,他嘆了一聲,道:「我反正也是回不去了,就如此吧,雖然那裡有些人不怎麼樣,但也沒什麼人來管束,每個人都不會去過問別人的事,而我現在的仇怨差不多已是了結了,也沒那麼多想法了。」

  他抬頭道:「張師弟,你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請儘管說,我一定會設法辦到的。」

  張御道:「我現在倒沒什麼需要蔡師兄幫忙的,不過有一事卻想問上一問,去年的時候,英顓則出現在瑞光城內,並擊殺一個異神,府中有人判斷,他是來布拍市會上購買神異組織的,但也有人說他此行另有目的,不知蔡師兄可是知道此事麼?」

  蔡蕹道:「這件事我知道,當時我就在城外,英師兄入城也是由我接應的,英師兄的確只是為了那兩個神異器官而來,並沒有什麼其他謀劃。」

  他遲疑了一下,道:「張師弟,有句話,我覺得雖然有些不合適,但我還是覺得,要和對你說上一聲,希望你不要怪罪。」

  張御道:「蔡師兄但講無妨。」

  蔡蕹道:「其實我到了那邊之後,發現之前玄府對渾修的說法有很多不實之處,似如英師兄,許師兄把他說得十惡不赦,可我在與他接觸過後,卻發現並非如此,英師兄是一個非常孤傲的人,從來不屑於去做那些宵小之事。」

  接下來,他又陸陸續續說了一些自己聽到的關於英顓和玄府的舊事。

  譬如許英現在是玄府裡最痛恨英顓的人,可實際上,其人曾經是一度是英顓的崇拜者,甚至許英最初修玄之時也是英顓負責指點的,其人的態度是後來因為某件事才起了變化的。

  而關於玄府,蔡蕹最近則無意中聽來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說是當年洪河隘口之戰時,玄府中有一個玄修忽然失蹤不見,而幾年之後,其卻以渾修的身份出現,並試圖去戚毖手中奪取玄首之位,兩人大戰一場之後,這人徹底沒了消息,而戚毖也自那時候開始就很少露面了。

  張御在聽完這些之後,也是若有所思。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玄府對渾修的敵視也就可以理解了。

  倒是英顓之事,他並沒有立刻就採信蔡蕹的說法,他很清楚,立場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對一個人或者一件事的看法也是不同。

  而人的內心是非常複雜的,在沒有接觸過之間,不能妄下判斷。

  在與蔡蕹談過一番話後,他便與其人別過,而後走到海灘邊上,看了一眼遠空天際,微微抬首,身上光芒一放,便就騰空而上,而後朝西遁空前行。

  他一個人沿著海面飛馳,目光看著下方起伏不息的海面。

  僅僅就在一年之前,他還需要依靠海船來穿行這片海域,而如今卻可憑藉一己之力憑空飛渡,此時此刻,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自在縱橫之感。

  他依靠著騰海之中原本存在的島嶼辨認方向,不過半天之後,就遠遠看見了趙相乘口中所說的那座島嶼。

  這座島嶼非常好辨認,整體呈現出灰白色,隆起於海面之上,島上沒有任何草木存在。

  在稍加接近之後,他沿著島嶼轉了一圈,而後又往高空拔去,由上往下俯瞰,發現確如竇昌所言,這座海島就是一個巨大的神像。面目五官非常好辨認,只是雙目緊閉,如同陷入了沉睡一般。

  他六印皆修,所擁有感知比竇昌更敏銳,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露在水面上的一部分,只是這個神像的大半個頭顱,還有一部分肩膀,整體朝一邊傾斜過去,而在海面之下,神像還有一個巨大的身軀,可是越往下越是粗糙,顯然並沒有能夠雕鑿完成。

  而這神像和他所看到的那尊小神像可以稱得上是一模一樣,是典型的伊地人的風格,至於是哪個時期,還需要再仔細分辨。

  看有片刻之後,他意念一動,身軀乘光往下落來,並在一座還未完全坍塌的傾斜石台之上站定。

  島上的最高點,是一座半倒塌的神廟遺蹟,其位於島嶼北面,從佈局和規格上看,很明顯是原來島上的工匠祭拜異神的場所,現在裡面除了坍塌的石柱和破碎的雕像外,已經什麼東西都沒有了。

  而其餘地方則到處是一座座如他腳下的這種人工開鑿出來的石台,每一座石台上面擺放著數以千計的神像。

  只是神像的造型千篇一律,似乎有什麼嚴苛的規矩束縛著工匠不能做任何更改。

  他邁步往前走去,才是十幾步之後,就能感覺到,有一縷縷微弱的熱流自四面八方向著自己漂游過來,並往身軀內匯聚而去。

  他腳步不由微微一頓。

  只是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幾個呼吸後,就又消失不見,而隨著他再次往前行進,又是百來步後,這種感覺就再次出現了。

  此時他也是發現了,這個島上一些神像的確可以為自己提供源能,不過熱流都是來自那些還算完整的神像,那些未曾雕琢完成的,或者完成之後遭遇破壞的神像,上面就沒有任何源能存在。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大多數神像的破損並不是自然原因造成的,而是遭遇了一場大規模的有組織的人為破壞,那座神殿的倒塌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可即便如此,仍有不少的完整神像保存了下來。

  他心下一轉念,這個島嶼的範圍相當大,雖然飛遁用不了多少時候,可速度過快的話,源能根本來不及吸納,想要得到這裡所有源能的話,那就必須在島上多待上幾日了。

  而就在他島上邁步行走的時候,在島嶼的西南方向,卻有三艘船隻從一片迷霧之中行駛出來,突兀的出現在了海面之上,並向著海島所在行駛過來。

  上面所站立的人雖然穿著都護府民間僱傭獵人的皮甲,但是面目粗蠻,個頭矮小,皮膚呈現出一片灰白色,暴露在外的肌肉上還塗著彩色油彩,一望而知便不是天夏人,而是土著蠻人。

  在甲板的最上層,站著一個年老祭祀,他戴著彩羽和金絲編織的帽子,披著藍黃相間的掛裝,手中拿著一根金印權杖,他帶著一絲期待和激動看著前方的島嶼,張開雙手道:「沒錯,就是那個,那就是伊塔神的軀體!」

  而他的身邊,則是一個戴著白色面具的男子,他用天夏語道:「看來這的確是你們的神了,我已經帶你們來到了這裡,希望你們也能履行自己的承諾。」

  年老祭祀道:「會的。」他看向海島,拿住權杖,狂熱的說道:「只要伊塔神重新回到自己的軀體中,等到屬於神明光芒再次在大海上亮起,那就再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擋我們了!」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5
第一百五十五章 寄軀

  三艘船隻很快靠近了神像島嶼,而後放下數艘小船,划槳向著岸邊靠過來。

  由於這座島嶼露出海面的部分根本就是一個神像頭顱,並沒有可以提供登陸的地方,所以要想登上去,正常情況下便需要借助工具了。

  不過這些人顯然有著充分的準備,小船到了島嶼邊緣後,幾名身強力壯的蠻人解下自己的皮甲,背上一卷繩索,又從自身攜帶的皮鞘中抽出兩根特製的金屬錐,手臂一用力,就深深插入岩石之中,而後交替向上,動作迅速的往上攀爬。

  而後面的人則是沿著他們幾個人行進的路線,將一根根木楔子釘入之前鑿出的孔洞中。

  大船甲板之上,年老祭祀摸著胸口一塊藍色的晶石吊墜,嘴裡喃喃念道:「偉大伊塔神,天空和陸地創造者,請寬恕我們的無禮。」

  大概半個夏個時後,最快的幾個蠻人已經到了島嶼上方,他們垂下繩索,幫助那些已經接近頂端的同伴爬上來。

  很快,後續的蠻人也是利用不同的工具,在整面岩石壁上架起了八道垂直的索道,後面的人便借助這條索道繼續往上攀登。

  差不多又折騰了兩個夏時之後,年老祭祀才在沒人幫助的情況下來到了頂部。

  方才到了上面,他一下半跪在了地上,氣喘吁吁,渾身汗水,好像隨時可能暈倒過去。

  那個戴著白色面具的男子此刻也是來到了這裡,他看著年老祭祀,道:「你為什麼不動用你的靈性力量呢?那樣應該很容易上來吧?」

  年老祭祀喘著氣,雙手撐著權杖,他雖然虛弱,可還是神情嚴肅的說道:「那是屬於伊塔神的力量,在沒有得到神明的允許之前,我是不能隨意動用的。」

  「是這樣啊……」戴面具的男子道:「這是你們神明的規矩麼?」

  年老祭祀搖頭道:「不,那是屬於我自己的虔誠。」

  戴面具人的看他一會兒,道:「好吧,你高興就好。」

  年老祭祀在恢復了一點力氣後,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又往上看了看,隨後一指那座倒塌的神殿,道:「我們去那裡。」

  他拒絕了過來攙扶自己的人,隨後在陸續上來的數百個蠻人的簇擁下往那裡徒步行走而去。

  而另一邊,張御仍是在廢墟之中行走著,因為這座神像海島相當大,所以他在沒有飛騰上空的時候,並未發現島嶼的另一端已經有另一群人登陸上來了。

  不過這座島嶼也並非是屬於他的,所以即便發現了來人,只要不是敵人,又不曾過來招惹他,那麼他也是不會過去多管的。

  此刻他已是來到了最北端那座倒塌的神殿之前,不過周圍雕琢場地除了一些小地方有所坍塌外,保存完整的雕像卻有不少。

  他思考了一下,推測是當時破壞者應該是從西南面低位登陸的,所以方才在天中觀望時,那一片破壞的最為嚴重,幾乎地表上一切都被夷為平地,而到了這裡之後,破壞者們的精力經過了長時間的宣洩,在推倒神殿之後並沒有再如何仔細檢查,就草草收場了事了。

  既然如此,他也是不客氣,全力吸納著這裡飄蕩著的熱流,可以看見他的雙目之中有細碎的電芒微微閃爍著。

  他緩步在此行走著,務必不漏過每一個含有源能的神像。

  此時他走到了神殿邊緣處一個略微隆起地面的土堆旁,那裡有熱流絲絲不絕的傳來,但是非常微弱。

  他目光一注,那些砂石忽然平地旋轉起來,而後如緩緩騰空,很快大量的石礫砂子被移到了遠處,底下露出了一個不大的坑洞來。

  霎時間,一股熱流湧了上來。

  他看向下方,那個坑洞中,有五座保存的相當完好,大約一人來高的石像。不但雕工精細,而且比例也非常恰當,和外面那些普通的神像相比,有著明顯的區別。

  他思考了一下,這幾座神像掩埋的原因,應該是這裡的工匠得到了敵人到來的消息後,便把自己最好的作品藏在了這裡,以避免被牽連破壞。

  雖然方才一路過來,但凡完整的神像都能給他添補源能,可實際上總體的數目並不多,加在一起,也還沒有之前那個異怪骨骸帶給他的多,直到這五座神像出現,才稍稍可觀一些。

  很顯然,這座島嶼在伊地人的某個時代中是非常著名的地點,而看這個島的規模,對於神像的雕琢至少持續了數百年之久,而且動用了相當龐大的人力,眾多的信仰往這裡匯聚,這自然也會引發各種傳說,如果不是因故中斷,想必這個信仰狂潮還將繼續下去。

  而到現在為止,他差不多已經走了大半個島了,猜測下面的區域就算全部走一遍,應該也不會再增添多少源能了。

  不過再少也是收穫,源能這東西他是不會嫌多的。

  在沒有通向第三章道路的情形下,玄府中那些玄修都在思考怎麼搭配不同的章印,以增加自己的戰鬥力,而他則是發揮自己的長處,不追逐那些章印,而是在不斷往六正印及心光中投入神元。

  因為他知道,六正印作為道章的根脈,哪怕觀讀到了更上層章書,也一樣是需要增固的,所以這般做既能夯實根基,也能保證自己暫時不走錯道路。

  而只要有著充足的神元,一旦有正確的道路出現在前面,那麼他在短時間內就可以跨越重關。

  他在邁步幾圈後,見這裡再無法感應到任何熱流後,便回轉身來,準備往西去。

  因為西邊的工作場與這裡隔著寬闊的道路和空地,當中並不存在任何東西,所以他身軀緩緩升起,準備直接遁飛去那裡。

  可是他方才到了高處,卻是一眼望見,在島嶼的正南面有細微的人影正在活動著。

  他當即運轉辨機之印,目中有光華微微閃爍著,陡然間,遠處的景物似一下放大了,那裡每一個人模樣,表情變化,甚至皮膚上的紋理,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人雖然穿著都護府民間製作的皮甲和弓箭,可粗蠻的五官,矮壯結實的身材,還有灰白色的皮膚,再加上那行走之間的姿態舉止,卻都顯示著他們並非天夏人。

  他忽然覺得,自己似是在那裡聽說過這些人,略一思索,很快想起,其與陳正所描述的曉山鎮的那些地下部落十分相似。

  隨後他又看見一個拿著權杖的老者出現在後方,這人並沒有穿著那些蠻人的裝束,而是頭戴羽冠,披著厚重的黃藍掛裝。

  這是典型的古伊地人祭祀裝扮。

  他在看那些尋常的蠻人時,感覺其等似是雜糅了許多土著種族特點,而這個老祭祀,卻就好像是壁畫裡的人復活過來。又重新走到了現實世界中。

  隔著遙遠的距離,年老祭祀並沒有辦法如張御一般看到對方,可是這個時候,他胸前那枚掛墜卻是劇烈跳動起來,他立刻伸手握住,過去片刻之後,他目光一睜,喊道:「島上有一名外族人!這裡是屬於伊塔神領地,絕不能讓外人來褻瀆!任何異族人來到這裡,都得死!」

  戴面具的男子:「……」

  年老祭祀看了看他,又加了一句,「當然,這裡不包括我們客人。」

  他轉過頭,將權杖舉起來,道:「伊塔神告訴我,那個外族人就在北方的神殿附近,去把他們找出來,他會成為我們喚醒神明第一個祭品!」

  隨著他的命令,身邊數百個土著蠻人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發出高亢的呼喊,而後分散開來,在幾名格外強壯的蠻人帶領下向著高處那顯眼的神殿奔跑過去。

  張御看著前方,動靜之印使他擁有超常的聽力,他能清楚聽到對方在說什麼,從裝束和對話中,他不難判斷出這群人就是曉山鎮外那地下部落的殘餘,從竇昌手中逃離的那一群人。

  他還記得,這些人還帶著一個亡眠異神,那麼現在到來這裡,很可能是為了給異神找尋一具寄託之軀。

  對於異神來說,遠古的雕像靠近更為古老的自己,所以是非常適合的寄軀。

  而絕大多數的異神,都是都護府潛在的威脅,這些人既然在這裡被他撞上了,那就絕不能放其歸去!

  於是他身外光芒一長,整個人便化一道青色光虹,由高處向著島嶼的傾斜地陷的南端俯衝而來。

  而在此刻,那個年老祭祀手中的掛墜開始瘋狂顫動起來,他臉色一變,立刻將脖子上掛墜拽下,而後朝著某個方向用力一擲!

  一聲清脆響聲,掛墜粉碎開來,而後一團帶著星屑璀璨藍色薄霧綻開,將那裡一個大半身軀埋在石碓裡,還算完整神像籠罩進去。

  不過幾個呼吸之後,那本是岩石的表面上,出現了道道細密裂紋,而破碎的石片一塊塊剝落了下來,裡面露出的是看去如常人一般的皮膚。

  神像的兩隻手這時一握拳,一股力量霎時綻放開來,他身周圍形成了一股圓形的衝擊氣浪,將那些碎石砂礫吹拂了出去,伴隨著璀璨的靈性光芒,一個英俊的健壯男子踏著沉重的腳步,自土坑之中走了出來。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5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神

  張御隔遠就看見了靈性光芒綻放,他一眼便辨認出來,這是神明的靈性進入了一個寄託之軀內。

  只是在此之前沒有任何獻祭和祭祀儀式,所以這個異神毫無疑問是察覺到威脅之後自發覺醒的。

  這樣的覺醒方式,是在急切之間不得已做出的,所以其定然會因此損折一部分神力,但若是找到的寄託軀體合適的話,倒也是可以稍許彌補一些缺失的。

  此刻地面那數百個土著蠻人正在衝向北方的神廟,卻看見天中有一道飛騰過去的光芒,便紛紛張開弓箭,試圖將他射落下來。

  可他們方才做出這個動作,還沒等把弓箭舉起來,那光華已是從他們頭頂一掠而過,遠遠過去了。

  張御來到近處之後,身軀一頓,懸浮在那裡,目光看向了那個渾身籠罩在淡藍光芒之下的男子,他並沒有一上來就動手,而是在觀察著對方。

  那個英俊男子此刻也是抬頭看向他,不過此人並沒有做出任何攻擊的動作,而是從嘴裡發出了一聲如雷般的聲響。

  這個聲音非常宏大,似從人的心靈之中響起,整個島嶼上所有存在的生靈都是聽到了,那些蠻人無不是惶恐的跪了下來,不停的對著四周的神像膜拜著。

  年老祭祀也是激動著跪下,高高舉起手中的權杖,嘴裡不斷的唸著什麼。

  張御眸光微動,他能夠聽出來,這並非是對方在示威,而是在宣稱自己的神名,不具備靈性的人是無法聽出其中所表述的意思的。

  神的名字通常都需要用靈性的方式來理解的,通過這個名字,他立時瞭解到對面這個英俊男子是伊地人的一個主神,用凡人的話來稱呼就是「伊塔」,意即天空與大地之神。

  這也是他曾在典籍上所看到過的異神,而通過靈性的傳遞,他依稀可以「看」到,一個站立在海洋之中,雙臂托住天空的巨大身影。

  他並沒有為那個身影所動,而是平靜道:「伊塔,我知道你是伊地人的神明,那麼,你想說什麼?」

  英俊男子看著他道:「我從我的祭祀那裡瞭解到,你應該是東廷人的神,我已經釋放我的善意,難道你不應該說出自己的神名麼?」

  張御淡聲道:「我是天夏人,而天夏,從來沒有神。」

  英俊男子有些疑惑,在他眼裡,張御或許沒有以前他的那麼強大,身上的靈性也有些晦澀,可無疑就是一個神,不知道為什麼要否認自己的身份?

  年老祭祀的心中這時響起一個聲音:「信徒,天夏人是什麼?」

  他不由一驚,隨後恭敬回道:「偉大的伊塔神,據你的僕人所知,天夏是東廷人敬慕和崇慕的所在,是東廷的起源之地,天夏人非常強大,就是他們帶領著東廷人擊潰了大陸深處的古神,阻止了他們的復甦,但是他們自己的損失也不小,好像也有不少天夏人戰死了,而東廷人中只有少部分人擁有天夏人的血脈。」

  英俊男子聽了他的話,思索了一下,道:「信徒,你回答的很好。」

  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天夏」應該是某一個神國的代稱,而東廷人就是他們創造的,天夏人應該就是天夏神國的神裔。這樣的話,他也就能理解張御為什麼稱呼自己為人,而不是神了。

  若只是神裔,那麼自然也就沒有自己的神名了。

  至於張御說天夏沒有神,他則自動忽略了,世界上怎麼可能沒有神的地方?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和理解的。

  儘管他和年老祭祀進行了一番溝通,可那只是心靈之中的交流,所以那僅是一瞬間而已,

  他對著張御說道:「天夏神裔,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敵意,不過我聽說你們曾和那些大陸古神有過戰爭,而我們也與他們有過戰爭,你看,我們實際上並沒有衝突,而且還有著一致的敵人,那麼我們是可以合作的。」

  戴面具的男子這時轉過,對著年老祭祀低聲道:「喂,你神明的話好像和你剛才說的話不太一樣?」

  年老祭祀一臉正色道:「神明的話怎麼可能和他的僕人說的一樣?雖然你是我們的客人,但也請不要褻瀆我們的神明。」

  戴面具的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明明戴面具的人是我,為什麼感覺你的臉更厚?

  英俊男子認真看著上方,道:「天夏神裔,我已經釋放出了我的誠意,那麼,你的回答又是什麼?」

  張御飄懸在那裡,衣袍飄動著,他看著下方,淡然言道:「我們天夏人的敵人,會由我們天夏人自己來解決,不需要你們這些異神的幫忙,你們應當回到你該回的地方去,屬於你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英俊男子看了看他,道:「這就是你的回答麼?那麼……」

  他雙腳離地,身軀緩緩漂浮起來,也是來到了空中,「很遺憾,既然我們的意見不合,那麼我們之間就只有戰爭了。」

  張御也沒有再說什麼,意念一動,夏劍自鞘中驟然飛出,懸浮在了他的身側。

  他之前接觸到的異神,沒有一個會飛騰的,這是因為異神受限於自身的靈性和神性,在神力不是足夠強大前提下,只能表現出需要優先表現出的那一部分。

  伊塔神在傳說中是天空和大地的創造者,毫無疑問掌握了飛空的能力,哪怕此刻這個異神的神力再是弱小,只要他還保持著原來的神性,那就可以做到這一點。

  英俊男子看他片刻,身軀驟然一動,向著他直衝過來,同時身上藍色光芒鼓脹出了一圈,在這一剎那,好似與天空融為了一體。

  張御沒有客氣,心意一動,衣擺漂浮之間,夏劍化一道光芒迎了上去。

  轟!

  雙方的靈性力量在半空中碰撞在了一起,神像島嶼之上,青色與藍色光芒各自佔據了一半的天穹。

  此刻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那些土著蠻人被這景象嚇的又一次跪下來,趴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張御憑此一劍,迅速判斷出這個異神同樣是物性的一面居多。

  實際上所有剛獲得寄軀的異神都是這個樣子,但是對方靈性的一面卻也高過他之前遇到過的異神,這就需要防備對方可能具備的神異能力了。

  英俊男子也是察覺到了在靈性力量的較量上自己並不佔據上風,於是射軀一折,在空中毫無道理一個直角般閃爍,一拳朝著張御的面部打來。

  張御心中感覺到這一拳若是躲避的話,很可能會在接下來的戰鬥陷入被動,所以他不閃不避,而是手一握拳,朱色的手套上蕩起一陣風雷之聲,迎面而上,與對方的拳頭撞在了一起!

  半空中響起一陣悶雷的爆響,隆隆之聲傳遞到島嶼每一個角落,不少未曾坍塌的石柱倒落下來,那些倒在地上的殘破神像晃動搖擺不已。

  英俊男子那力量碰撞剎那間,由於物性靈性雙重衝擊,身軀微微一滯,身上的藍色光芒也是晃動了一下,而同一時刻,一道劍光已經指到了頭顱邊上。

  他察覺到了那劍光對自己威脅,在關鍵時刻,他強行一掙,擺脫出了這等影響,頭顱也是向後一仰,試圖避開劍光,可是這個時候,他覺的自己手上一緊,卻是發現張衍伸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腕,令他無法脫身出去。

  與此同時,那劍光掠過他面頰時,卻沒有如預想中一般飛掠出去,而是一個輕盈回轉,繞著他脖子轉了一圈,他眼中光芒一黯,整顆頭顱就翻落了下去。

  戴面具的男子看到這一幕,轉頭就跑,然而才出去幾步,就被那年老祭祀一把拽住,他一邊掙扎,一邊道:「放開我,沒看到你的神已經死了麼?」

  年老祭祀堅決道:「不,還沒有結束,伊塔神是不會死的。」

  戴面具的男子低吼道:「那是你的神明,跟我有什麼關係?」

  年老祭祀死死抓著他不放手,神色堅定道:「有關係,作為神明的僕人,我必須糾正你的錯誤想法。」

  張御這時一振對方的手臂,那具無頭屍體驟然粉碎,在落到地上時候,便撞散成了一地的細碎沙礫。

  他轉過頭,望一處看去。

  那一處地界上,又有強烈的靈光湧動出來,而後一座神像上面的岩石片脫落下來,英俊男子再一次完整無缺的走了出來。

  見到其人,他心下一轉念,差不多已是明白了,因為這是到處都是伊塔神的古老雕像,所以其人一旦遇到致死威脅,那隨時可以將神力轉移出去。

  可以說,這裡算得上是對方的主場了。

  但這麼做並不是沒有代價的,因為神力每轉移一次,靈性力量就會缺失一些,而且神像在神異活化的過程中,同樣也會消耗神明自身的力量。

  既然一次殺不掉,那就再多殺幾次好了。

  他心意一轉,劍身化若流光,就朝下一落!

  英俊男子一個縱躍,重新躍入空中,他這次有了應對經驗,沒有再讓劍光接近身軀,而是飛快的在外幾個折轉,由於靈性力量的契合,對於天空來說,他就像海中的一條游魚,很快就將飛劍甩開了一段距離。

  此時他再一轉,倏爾間又一次躍到了張御面前,如先前一般一拳打來,只是拳到半途,他身軀忽然一晃,在靈性力量的驟然迸發之下,似如幽影一般出現在了張御的後背,未變的拳勢繼續轟落下去!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5
第一百五十七章 疾光

  面對英俊男子自背後襲來的這一擊,張御在敏思之印的相助下,念頭飛快在轉動著。

  此刻他可以用心光加以抵禦,靈性力量的碰撞之下,可以遲滯對方的身形,這似乎又能獲得一個如方才一樣的反擊機會?

  可是心光排斥的外力是要自己可以理解並接觸過的力量,萬一對方運使出之前不曾出現過的手段,那麼就可能導致嚴重後果。

  所以在允許的情況下,要儘可能的避免自身身軀被對手直接攻擊到。

  於是他身軀驟然一個側身,躲避對方攻襲的同時,一拳往後甩了出去,英俊男子不出預料的沒有硬拚,而是選擇避過,倏忽間又換了一方位,試圖從這裡再打開缺口。

  不過這個時候,遠處光華一閃,卻是夏劍已是折返殺回。

  英俊男子見此,知道已是找不到進攻的機會,身軀一折,藍光一閃之間,又是去了遠處。

  在經過了剛才的戰鬥後,他顯然知道了夏劍的厲害,沒有再停留於某一處,而是不停在空中轉折來去,不令那劍光追逐到自己。

  張御看其一眼,心中則是快速判斷了一下局勢。

  伊塔神的飛馳速度比他上一些,而在拉長距離之後,因為遙縱力量的減弱,飛劍縱掠的速度也會隨之慢下來,故是對方只需要去到遠處,就可以將飛劍甩下,然後再轉回來攻擊他。

  並且這個異神還有一種神異能力,在短距離內速度可以加倍提升,就如方才一樣,完全避開正面,對他的側後進行攻擊。

  所以他運使飛劍在攻擊時絕對不能出去太遠,需要處在一個合適的範圍之內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不過對方速度在他之上,就意味著可進可退,便是打不過他也還可以退走,這是一個極大的優勢,尤其島嶼之上還有著眾多古老神像,就算被他抓到機會,一劍斬了,也還能重新來過,下一次還可更正前次犯下的錯處,鬥戰能力也會因此變得越來越強。

  這般對比推斷下來,這場戰鬥最後很可能會演變成雙方互拼消耗,誰的靈性能維持到最後,誰就是贏家。

  不過這只是在他鬥戰之能保持不變的情況下是如此。

  而他的實力其實並沒有能完全發揮出來,因為他的身軀中,此刻積蓄著的大量神元隨時可以轉化為自身的戰鬥力。

  此刻他只要有一個能夠幫助飛遁的章印,那麼他就追上這個異神的速度,而只需這一點點的改變,戰局立刻就可以扭轉。

  然而關於這方面的章印,玄府早已是失傳了,要不然這等助力很大的章印,他之前就早已是觀讀了。

  所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增強心光來彌補不足。

  只要心光足夠,那麼他所能發揮的靈性力量就將更加強大,速度自然也能夠更快。

  只是現在在鬥戰之中,他並無法專注觀讀章印,所以需要想一個辦法。

  他心下一轉念,把頭一抬,當即遁光往高處去。

  英俊男子見他遁光向上,也是隨後跟來,只是他望見夏劍一直在張御身外盤旋,所以他並沒有靠得太近,僅只是在外找尋機會。

  可是兩人不斷的往上飛騰,他的速度卻是在逐漸減慢,最後更是乾脆停了下來,在那裡看著張御的遁光繼續向上。

  他寄託的身軀是古老神像,所以並不像寄託人類身軀那樣有著人性的慾望和情感,只會從絕對理智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他現在想到的是,要是兩個人戰鬥場地距離島嶼太遠,那麼他在被殺死後,因為附近沒有祭壇作為神力指引,那就未必能再找到合適的寄軀了,很可能就會因此而亡。

  而在察覺到自己的弱點後,他立刻決定加以彌補。

  就算沒有祭壇,也可以臨時搭建一個,便於他的神力可以隨時轉移。

  此時島嶼之上,年老祭祀心中忽然有聲音響起道:「信徒,我需你們的獻祭。」

  年老祭祀身軀一震,於心中恭敬回道:「偉大的伊塔神,你的僕人會遵從你的指示。」

  他這次本就是為了喚醒神明而來,三艘船隻之上就裝載著大量的祭品,至於搭建祭壇的用物,那更是容易,北方那個神殿就是他們事先挑選好的場所。」

  只是他剛才幾乎把所有的人手都派了出去,現在也不知道到了哪裡,還需要再去找到他們。

  他想了想,轉過頭,一把拉過那戴面具的男子道:「伊塔神傳來了神旨,需要我去搭建祭壇,奉獻祭品,但我需要你的幫助……「

  戴面具的男子驚道:「你想拿我當祭品?」

  年老祭祀不悅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偉大的伊塔神從來不用沒有靈性的低等生靈做祭品。我只是需要你在這裡為我傳遞信號,安排人手把船上的祭品搬上來。」

  戴面具的男子勉強道:「我只能說儘量,畢竟我很難理解你和你的神。」

  年老祭祀道:「那這裡就交給你了。」他聲音低沉道:「你要記住,那個天夏人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幫助我們的神也是幫助你自己。」

  張御此刻見到伊塔神不再跟上來,心下一喚,兩道光亮顯出,大道玄章和大道渾章就顯於眼前,他掃了一眼。

  最初他神元投入最多的是玄章之上的心光之印,這是因為需與六正印相互配合,不過渾章之上因為涉及到「心湖」、「飛劍」、「雷音」等等章印,所以後來投入的神元也是不少。

  但總的來說,相對於玄章心印,稍稍偏弱一些,故而這一次,他決定再把渾章的心印加強一些。

  主意一定,他就把目光投注此上,隨著自身神元的減少,此印之上的光芒漸漸亮起,而後將他籠罩進去,片刻之後,方才消散。

  他站在半空,目注下方,身上心光如火一樣飄動著,片刻之後,驟然一閃,整個人化一道青光如電急落。

  英俊男子一直在下方警惕著他的動靜,現在見他衝來,本來意圖稍加躲避,可是這時,一道劍光先是衝奔而來,那速度竟是比原來快上不少,一眨眼就殺到面前。

  這等變化完全超出了他的預判,他不得不凝聚起全身的靈性力量,舉臂加以抵擋。

  轟!

  雙方這一撞擊,又是傳出了極大震動。

  英俊男子身軀不由微滯一下,這個時候,張御已是衝到近前,攜帶的衝勢一拳砸在了他的腦袋之上,一聲大響,風雷激盪之中,頓時將其頭顱轟碎!

  那無頭軀體頓時失去力量,飄落而下,卻被隨後跟上來劍光一攪,霎時粉碎。

  一道藍色光芒自天而落,島嶼上某處神像晃動了一下,隨後表面碎裂開來,英俊男子雙手一撐,再度自裡出來,只是他方才抬頭,一道劍光如雷霆一樣落下,轟然一聲,將他生生轟入了島嶼之中。

  那劍光不停,連續劈斬,遠遠看去,猶如是一道道閃電霹靂,連續數十下之後,劍光一轉,重又回到了已是飄落到近處的張御身側。

  他一望那被劍光鑿開的巨大坑洞,裡面已經沒有了半點靈光跡象,很顯然對方的寄軀再一次被他摧毀了,而伊塔神沒有再在附近出現,顯然吃到了苦頭之後,選擇從更遠處尋找寄託神力的軀體。

  他略一思索,這位異神極有可能選擇北面,因為那裡的神像保存相對完好,於是縱光一遁,往北而去。

  而在經過島嶼中間的時候,忽然發現一群蠻人在那個祭祀帶領之下正往北面奔跑著,似是趕著要去做什麼。

  他心念一轉,目光向下一掃,眸中綻放出一道奇異光芒,隨即飛快掠過。

  底下那數百個蠻人被這奇異光芒一照,完本還算齊整的行動,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一個個變得痴痴傻傻,不是在地上爬行翻滾,就是原地蹦跳,或者哭喊大叫。

  那個年老祭祀也是頭腦一陣昏沉,感覺自己陷入了對往昔的回憶之中,但那卻是由無數個片段剪裁之後又拼湊在一起的,仿若就是一場噩夢,可他又無法清醒過來。

  張御在來到那座倒塌神殿之前的時候,就見一道藍色光芒在地面之上綻放,而後那名英俊男子再次出現到了半空之中。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神力比原來下降許多,但是身軀之上的那種不協調感卻是相對減弱了,顯然是因為找到了更為合適的寄軀的緣故。

  他遁光沒有半刻停留,直奔其人而去,同時夏劍如電疾射,已是帶著一道閃爍光芒,先一步遙斬而來!

  英俊男子這次沒有再晃身閃躲,而是直接迎面沖上。

  方才的戰鬥已是告訴他,張御速度不知為何比之前更快了一分,就算換了一具寄軀,他也沒能形成足夠的優勢,所以只能選擇近戰。

  兩人正面衝撞了一下,分開之後,過了一會兒,又一次撞在一起,隨後又再次分開,兩道光芒在半空之中不斷追逐碰撞,隆隆的震響聲在整個島嶼上空迴蕩著。

  張御很快發現,對方此刻的策略,顯然不再準備和他在正面分出勝負,而是想把戰局拖延下去,以消耗他的靈性力量。從戰術上說,這無疑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不過他卻也留意到了一個細節,無論對方如何飛遁,卻總是侷限在島嶼之上,從來沒有脫離過這個範圍。

  這看去是對方為了能隨時找到寄託用的身軀,可他卻覺得這裡一定有著別的緣故,思索片刻之後,心中卻是有一個想法浮現了出來。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5
第一百五十八章 破靈

  張御想到的是,在伊地人的創世神話之中,世界最初的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水。

  直到有一棵名喚「娑母」的母樹從海水中之中孕育出來,並把樹枝延伸到了海面之上,在這棵樹枝上結出了三個蘊含神性的果子。

  最先成熟的兩個果子裡出現了最早的兩個神明,一個是伊塔,一個是姆娜。伊塔創造了天空和大地,而姆娜創造了所有能跑能飛的生靈。

  但在某一天在爭吵之中,第三顆果子被他們無意之中碰落在了海裡,於是在裡面孕育出了惡神辛度,他因為在海中誕生,再也無法到海面上,故而十分憎恨自己的兄長和姐姐,詛咒他們遲早被海水所吞沒。

  而伊地人的大陸,最後也確實是在神戰之後被沉入了海底。

  神話雖然只是神話,但是從這裡可以看出,大海既是伊地眾神的源頭,也是他們所忌憚的地方。

  從伊塔神的表現出來,無疑也是證實了這一點。其不是畏懼大海,就是畏懼在大海上與他交手。

  那這無疑是說,這個異神實際上是不會離開這座島嶼的,至少有他在的前提下,是不會離開的。

  這樣的話,或許能把這一點利用起來……

  此時他目光一撇,見海面上有數艘小舟正在往島嶼上靠過來,裡面用繩索幫著的幾頭沉睡的靈性生物。

  此情此景結合之前那個年老祭祀帶著眾人往北面走的舉動,不難聯想到,這是對方想在島嶼之上設立一個祭壇,而這些靈性生物無疑就是祭品。

  他心念一轉,立便有了主意。

  當即不再去追逐伊塔神,而是遁光一轉,向著島嶼中間飛縱而去。

  既然伊塔神要與比拚靈性的消耗,那麼他就索性如其所願。

  復甦神明的力量除了本身就具備的,剩下都是來自祭祀和信徒的一次次獻祭。

  沒有了獻祭,神明的神力是永遠得不到補充的。

  既然這樣,那麼他只需將伊塔神的信徒,也就是這些祭祀和蠻人殺死,那麼伊塔的神力來源便就斷絕了。

  而他不同,還可服用丹藥加以恢復,就算對方可以寄託的軀體再多,他靠磨也能把對方磨死。

  伊塔神看到他所去的方向時,也是意識到他想做什麼了,便在心靈中溝通那個年老祭祀,道:「信徒,你需要專注自身的靈性。」

  年老祭祀此時一個激靈,頓時從噩夢之中清醒過來。

  他在意識到發生什麼之後,趕忙讚頌了一聲神明,隨後高舉權杖,綻放出一道光芒,並往那些瘋瘋癲癲的人群之中走去,凡被光芒照到的人,都是漸漸恢復了平靜。

  他喊道:「快,所有人,四散跑開。」

  聽到他命令的蠻人,立刻跑動起來,可還沒有跑幾步,就在那裡不停喘氣,似乎沒有了力氣。

  方才他們在張御眠明之印的影響下,陷入了幻境之中,長時間對腦部的強烈刺激,使得他們的精神和體力上產生了劇烈的消耗,如同經歷了一場戰鬥。

  接連讓十幾個人恢復了清醒後,年老祭祀忽然臉色一變,因為他看到天中一道青色遁光正在急速過來,這個時候他已經顧不上他人,急急往遠處逃走。

  可就在這個時候,天中忽然傳來了一陣雷鳴般的聲響,一道劍光如雷劈下,落於人群之中,接著是一聲轟然炸裂之聲,位於光芒正中的蠻人一瞬間全被擊碎,而周圍稍遠一點的人也是被一股衝擊力量掀飛了出去。

  年老祭祀只覺自己飛騰了起來,而後重重摔在了那堅硬的石台之上,脖子和脊柱扭折成了一奇怪的形狀,手腳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張御接連幾劍下去,將此間聚集的蠻人都是肅清,隨後根本不去理會後面追上來的伊塔神,縱光一騰,又往島嶼南端奔去。

  解決了祭祀,並不等於祭壇就不能搭建了,只要有信徒存在,依然可以進行這個儀式,只是簡陋一些罷了,所以他要將此行過來的蠻人全部解決了。

  當然,伊塔神在別的地方可能還存在信徒,可是降下神諭的神力的消耗更大,一次獻祭的祭品還不見得能補充損失,所以異神通常只會等待信徒主動獻祭。

  只是這種獻祭,就算以朝明城那樣的財力,也頂多一個月舉行一次,所以在解決了這批蠻人後,他就完全不必擔心這種事了。

  那個戴面具的男子此刻正在安排祭品,遠遠看到了劍光肆虐,隨後又一道青光又在往自己這裡飛縱過來,他沉默了一下,就自己從崖上跳了下去。

  不過幾個呼吸間,張御來到了海崖邊上,劍光一閃,順手解決了正在搬運的祭品的十幾個蠻人,遁光不停,又沖著海上那三艘船而去。

  英俊男子一路追到了海邊上,但是看到他往海上去,便就停下了身影,沒有再跟上來。

  張御回望一眼,更加確認的自己的判斷。

  此時他已是來到了三艘船隻的上空,往下望有一眼,把心意一催,劍光一掠,其上靈性力量驟然爆發,於瞬息間自三艘船上橫斬而過!

  隨後他看也不看,召劍回來,遁光一閃,回轉島嶼。

  就在他離開後不久,伴隨著一陣難聽的摩擦聲,三艘船隻的從甲板上裂開一道細縫,這縫隙越來越大,隨後整個船身份離了開來。

  伴隨著船上傳出的嚎叫和嘶喊聲,三艘船開始往海水中緩緩沉去。

  張御一回至島嶼上空,就重新找上了伊塔神,再次與之展開對戰,因為理智的支配,後者儘管知道此刻局面對自己的不利,可是卻不存在惶恐、焦躁、憂慮等情緒,所以依舊能發揮出正常的戰鬥水平。

  可也僅此而已了。

  張御現在斬斷了對手的所有後援,若是後者不改變戰術,那麼這座可以不斷寄託身軀的島嶼最終只會成為其的囚籠,敗局已是注定。

  雙方在追逐和對拼之中,不知不覺一個白天過去,濃重的夜色籠罩下來。

  張御這時脫離了戰圈,從島上撤出,來到位於海面的高空之上,吞服下了一枚丹丸,在那裡呼吸吐納著。

  不過半刻之後,他感覺力量又是恢復過來,他沒有在此停留,又化一道遁光重回島上,重新找上伊塔神,繼續與那還未曾完成的鬥戰。

  隆隆碰撞聲中,絢麗的光芒在夜空中不斷綻放著。

  很快又是過去一夜,旭日從海面上升起。

  張御立身半空之中,順手甩掉手中那一具破爛的軀體,轉頭再度來至海上高空處,取出一枚丹藥吞服下去後,默默調息起來。

  在過去的一日夜中,他一共殺死了伊塔神十二次。

  雖然這個異神一次又一次的復活,可是神力也是越來越是弱小,且看得出來,其寄託的軀體也是越來越不協調,這說明合適的寄軀也是在減少之中。

  伊塔神對他的威脅其實並不算很大,但卻格外難纏,這樣的對手他之前從來沒有見到過,這對他無疑也是一個磨礪。

  而且那一次次靈性力量的碰撞之中,也讓他察覺到心光有所缺失的地方,他現在已是及時補上了這個缺漏。若是往後撞上相當的手段,便就不難抵禦了。

  就在他調息之時,忽然心生異樣,睜目看去,便到伊塔神正在往遠處遁走,可這一次,其卻是沒有再固束在島嶼之上,而是在那海上飛騰。

  他不由精神一陣,對方這種舉動,無疑是說後者在島嶼上已經找不到合適的寄託身軀了,生怕一下次就被擊殺,所以只能往之前一直不肯涉足的海洋之外遁逃。

  他當即停下調息,身外光華一長,化一道青光追去。

  由於伊塔神神力的衰弱,所以他很快追到了其人後方。可他並沒有立刻出手,而是跟在後面,直到出去一段極遠的距離,甚至連神像島嶼都只剩下了一個小點的時候,這才心意一催,驅一道劍光朝著這個異神斬去,

  那英俊男子在之前多次的戰鬥中,瞭解到躲避劍光是沒有用處的,因為隨著神力一而再,再而三的損失,他的速度已是不及最初的時候,有幾次就是直接被劍光追上斬殺的,故他這時一轉身,身上靈性迸發,一折一轉,居然如幽影一般瞬息間來到張御面前,帶著靈光震盪一腳踢來。

  張御從容把臂一抬,就架住了其攻勢,雙方靈性又是一陣碰撞,各自身上的光芒飄蕩不已。

  英俊男子還未等再作出什麼動作,那飛劍已是轉回,倏地一下劃過,就將其頭顱斬落下來,那個無頭軀體晃了晃,似要墜落的時候,忽然五指一握,又是一拳擊來!

  這一擊可謂極其突然,可是拳到半途,卻有一隻帶著朱色手套的手迎面擋住。

  張御淡然看著,對於這一招早有防備。伊塔神神力只要不從軀體內抽離,那麼神力可以支使寄軀做出任意動作。可這無疑也是說明了,對方的神力已是無處可去了。

  只要將這個身軀毀滅,就可徹底殺死這個異神!

  他反手一把握住那無頭軀體的手腕,用力一甩,就將其遠遠投了出去,同時心意一催,緊隨而去的劍光如一道閃爍疾電般撞了上去,轟然一聲爆響過後,可見無數殘碎之中,一抹藍色光華最後掙扎一下,便就消散在了大氣之中。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5
第一百五十九章 復神

  茫茫大海之中,一個人漂浮在海面上,其人面上戴著一個面具,手中抱著一塊破碎的木板。

  這時他似覺察動了什麼,身軀不禁動了動,努力抬頭,隨後便見一個人影從天而降,緩緩飄落,足尖點落在木板上,背對著太陽俯視著自己。

  他仰著頭,開口道:「張,張士君……「

  張御淡聲道:「你是復神教會的人?」

  面具男子老實回答道:「是,我是復神教會的人。」

  張御看著他道:「我聽說你們復神教會四處復活早已死亡的異神,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面具男子語氣略顯激動的回答道:「是為了對抗濁潮,挽救這個世界。」

  張御道:「對抗濁潮?」

  面具男子格外認真道:「是的,濁潮會導致的世界的破碎,如果任由濁潮肆虐下去,所有生靈都難以倖免,可我們復神教會發現,但凡有神靈的地方,濁潮就會相應減弱,這是因為神明會吸引並吸收濁潮,現在大陸上的濁潮在逐漸減弱,這正是因為我們不斷的復活神明的緣故。」

  張御不置可否,從現有的記載和推斷來看,每個紀元的覆滅都多多少少都和濁潮有關,濁潮是個很複雜的東西,甚至背後與大混沌有著聯繫,並不是依靠什麼異神就可以解決的。

  上個紀元時,世界正處於眾神統治的之下,可他們仍然被濁潮覆亡了,這說明或許神明對於濁潮縱然有一些影響,但絕非其人所言只靠神明就可以決定濁潮的盛衰。

  他問道:「你們復神教會有多少人?」

  面具男子回道:「這個我並不清楚,復神會裡我真正接觸過的人只有兩個,我們各自負責會中分配下來的事,平時並不見面,只有特殊情況才會聚首。」

  張御道:「如何才算特殊情況?」

  面具男子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上層有要求或者我們彼此尋求幫助的時候。」

  張御道:「我觀你並非天夏人,也非是安山附近的土著,你叫什麼名字,又從哪裡來?」

  儘管對方戴著面具,可是在他眼中和不戴面具沒有什麼兩樣,對方面目普通,乍一看出沒什麼特殊之處,但是仔細分辨下來,卻能發現其人五官特徵與天夏人是完全不一樣的,更沒有大陸土著所具備的特徵。

  面具男子道:「這……我不能回答,也無法回答。」

  張御道:「這是為什麼?」

  面具男子為難道:「我可以有限的回答尊駕問題,這是復神會所允許的,可是涉及到一些隱秘的問題時,因為身上被種入了靈性枷鎖,就算問我,我也沒法回答,有時候說出來與真實情形也是有所偏差的,比如我雖然記得自己的來歷,可當被人問起的時候,我的這一部分記憶就會遺忘。」

  張御眸光微動,復神會並不隱瞞會中的一些事,但是卻對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復神會會員的來歷這麼看重,這裡面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

  他淡聲道:「你忘了也沒有關係。」

  面具男子有些不解,這時他看到張御的目光之中閃爍出一道奇異光芒,不由微微一怔,隨後整個人陷入了某種迷失狀態之中。

  張御試著把剛才所有問過的問題再問了一遍,對方也是迷迷糊糊回答了,與方才的答案並無什麼兩樣。隨後他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面具男子很是呆滯的回答道:「我叫安一。」

  張御再是問:「你來自於哪裡?」

  面具男子似乎停滯了片刻,才繼續回答道:「我不知道。」

  張御念頭一轉,所謂的靈性枷鎖,就是在人身之中種入一絲靈性束縛心靈。可要長久維持的話,那麼需要受術之人自己也具備靈性,那麼枷鎖可以從其身軀之中抽取靈性進行補充,如其只是一個普通人,那麼時間一長,靈性就會慢慢消失。

  而這個面具男子明顯就是一個普通人。

  所以除非隔一段時間就施加靈性枷鎖的,那充其量也不過只是一個思維暗示。

  而他方才的問話其實同樣是一種暗示,這就等若對方自己去問自己,其實就是催發出一個自我的回憶的過程,不會引起心裡的逆反,可是這般對方還無法回答清楚的話,那應該就是其人的記憶本身就抹除或者篡改了。

  除此之外,其實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可能性略低,暫時不作考慮。

  他思索片刻,又問道:「這些伊地人的餘孽是你帶來的?」

  面具男子呆呆回答道:「是的,這些伊地人的後裔一直想讓他們的神明復活過來,我就一直在幫助著他們,為他們找尋合適的身軀,並告訴他們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小的代價去復活他們的神明。」

  「這座神像島嶼的出現和你們復神會是否有關係?」

  面具男子道:「不,這只是一個偶然,我們本來已經為他們的神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寄託軀體,但是由於這些伊地人後裔的貪婪,他們過早的出現在東廷人的眼裡,使得他們生存的地方暴露了出來,後來部落遭到了玄府的攻擊,也就沒法再舉行儀式了。

  後來海上傳來了神像島嶼的消息,我本來反對來這裡,可他們的祭祀認為,這是神明的指引,所以堅持來此處。他的野心很大,想讓整個島嶼成為他們神明的寄託之軀,我把這件事報了上去,復神會卻答應了他的要求,並讓我配合他。」

  張御心下一轉念,伊塔神若是以整座島嶼為寄託,並不是不能做到,只是神像不完整,這就需要它用自己的神力去進行持續的改造。這樣對祭品要求就相當高了,且需要持續不斷的獻祭,以伊地人所表現出來的實力看,明顯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他問道:「你們復神會莫非願意為他們提供祭品?」

  面具男子道:「是的,只要有人願意復活神明,並且確實可行,我們復神教會願意提供一切幫助。」

  張御道:「祭品又從哪裡來?」

  面具男子回答道:「東廷人那裡有人支持我們,每個月都會賣給我們不少祭品,我們還會出錢從土著部落那裡收購,只是安山以西的靈性生物實在太少了,所以我們大多數的祭品是血陽古國的後裔部落提供的。」

  張御道:「你們和血陽古國也有聯繫?」

  面具男子似是停滯了一下,隨後才道:「是的,我們同樣幫助他們復活神明。」

  張御接下來試著再問了一些問題,不過所得到的回答大多都是表面上的,只要稍微深入一點,那麼其人就會陷入呆滯之中,或者乾脆回答出一些毫無邏輯,前後不搭的話。

  他知道這應該就是這個人所知道的極限了,心思一轉,試著再是問了一句:「你們復神會的首腦是誰?你們是怎麼稱呼他的?」

  面具男子這回回答的很快,「他們自然是神啊。」

  「神?」

  「對,神!」

  面具男子這時的聲音忽然一改之前的呆板和迷茫,而是變得清晰起來,他緩緩抬起頭,面具細縫中露出來的眸子變得詭異而古怪,道:「張士君,其實你有什麼疑問的話,不必問他,可以直接來問我。」

  張御神情不變,淡然道:「如果你願意說。」

  面具男子道:「張士君,我很願意與你分享我的樂趣,不過現在時機還沒有到,但那一天很快就要來了,很快了,很快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身軀猛地一顫,頭顱啪的一聲爆開了,鮮血和腦組織濺的到處都是,破碎了一半面具則是飛了起來,遠遠掉落在了海裡。

  那無頭屍體則仍是死死抱著木板不放。

  張御心下一思,對方自稱是神,也的確具備神明的威能,復神會的首腦應該和自己的會員有著某種聯繫,方才應該是他的最後一句話觸動到了其人的感知,所以通過某種方式強行降臨到這個人的身上,而後者承受不住神力,故才爆顱而亡。

  這個復神教會似乎和這片大陸之上的所有勢力都多多少少有些牽連,那足以說明其背後擁有著不小的實力,不然沒可能與這些勢力對等說話。

  以往玄府並沒有把這些人放在心上,至少沒有當成過主要敵人,只是他覺得,這次回去之後,有必要讓玄府對這個組織多作重視了。

  只是……

  對方敢在他面前說出那番話,那說不定某些事情已經在進行之中了。

  那麼究竟會是什麼呢?

  他看了一眼那遠空和浩瀚的海面,又轉頭一望那方才升起未久的朝陽,不管是什麼,只要敢冒出來,打下去就是了。他身軀之上光芒一閃,驟然騰空而起,伴隨一聲震響,就化一道青虹遙空飛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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