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8844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5
第一百六十章 烏雲

  學宮居處之內,張御坐於頂層平台上,正翻看著玄府前人的記述文冊。妙丹君則蹲在一旁,盯著雨棚上一隻翅膀微微搧動的蝴蝶。

  自海上回來已有半個月了,這些天他一直在玄府之中教授新來的弟子,直到這兩日才有暇回來。

  上次的鬥戰之後,帶給了他很多啟發,覺得自身還有些許地方有所不足,只是六印章書那些章印並不能帶給他很好的幫助,所以他索性翻看起前人鬥戰的記錄來。

  這記錄裡面記載的很多東西都是百年前玄府前輩與異神交手的經過,儘管只是簡略描述,可他還是能從中看出不少有用的東西。

  其實都護府建立之後,初期並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對手,而且多數情況下,都護府都是用貨物交易的方式和四面交流,能不動用武力就不動用武力,再加上都護府自身實力很強,所以衝突較少。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濁潮降臨之後,大陸內部古代異神的復甦,那時才是真正慘烈的開端。

  可惜的是,洪河隘口一戰後,玄府連章印都遺失了不少,可別提鬥戰記載了,倒是有玄首本人有一篇記述在。

  只是玄首那時候的修為放在同輩之中也不算高,而且有些地方遮遮掩掩,應該是被弟子刪改過的,現在至多只能算一個事件記錄,特別有價值的地方不多。

  不過他留意到了一個有意思的地方,那時候玄修出手,往往是兩個人一起配合的,而且兩個人之間一個主攻,一個主輔,輔助的人那人負責觀察、感應,以及掩護之責,使主攻的一方能夠全身心投入戰鬥。

  這可能是因為主修章印不同才造成的,似如以「耳、鼻、眼、口」等印為主修的修士,在正面戰鬥中肯定是不如主修「身、意」兩印的修士的,所以如白擎青這樣的修士,立功多是在「察、知」這方面。

  而現在已不講究這樣的配合了,這當不止是玄府人手缺少的緣故。玄修之間若沒有長時期的配合,相互沒有建立起足夠的信任和支持,那也不可能有這樣的默契,更不可能有什麼戰鬥力。

  倒是他發現,戚毖那時候的記載中,曾有幾次提到自己熟悉的同伴不在,遺憾一些機會只能白白錯過。而其記載也是偏向於觀察和分析,而不是戰鬥,所以他大膽推測,玄首當時很可能是一位處於輔助位置的玄修。

  而且不在的那人,會否就是後來找上門來與戚毖爭奪玄首位置的那個人呢?

  正思索之時,妙丹君這時一竄一撲,卻是將頂棚上的蝴蝶撲捉了下來,落在他的身旁。

  像這種日常嬉戲,妙丹君並不會使用自己的靈性,否則剛才一抓之間,起碼雨棚是承受不住的。

  張御看了一眼,順手揉捏了一下妙丹君的腦袋,就又收回目光,他從案上又拿過一本冊子,這裡面記錄的是玄府所有有關復神會的記載。

  他翻下來後,發現裡面內容著實不多,因為之前對抗超常力量一直是神尉軍在做。

  按照安一的說法,在東廷都護府有人在支持他們,他懷疑很可能就是神尉軍和顛覆派的一些人。

  他之前回來時,已是將關於復神會的事報了上去,並要求玄府對此加以重視,不過這也只是加以補救,若是此輩真在準備做什麼,那麼此刻恐怕已經是在醞釀之中了。

  卻在這時,案上冊子忽的翻動了幾下,書頁發出嘩啦啦的響聲,他的袖袍也是飄舞不止。他看向遠處海面之上那烏沉沉的雲團。

  起風了。

  玄府事務堂中,項淳神情在看完一份呈書後,神情變得十分凝重,他站了起來,皺著眉頭在堂中走來步去,好像在慎重考慮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似下定了決心,把門外的役從喊進來,道:「去把王師弟和許師弟喚來。」

  許英自外走了進來,道:「師兄你喚我?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麼?」

  項淳道:「稍候片刻,等王師弟來了再說。」

  許英這時欲言又止。

  項淳看了看,道:「你想說什麼?」

  許英上前兩步,道:「師兄,你知道我想問什麼,這都又要過去兩個月了,老師什麼時候出關?」

  項淳嘆了口氣,無奈搖頭,道:「我上次看過了,老師似在長久定坐之中,所以一直不曾出來過,不過我留了一份呈書在那裡,老師一旦出關,一定能看到的。」

  許英不禁有些失望,他焦躁道:「可是這樣太耽誤了季師侄修行了。」

  項淳搖了搖頭,道:「比起這件事,眼前這件事更重要。」

  許英不禁一怔。

  此時王恭走入了事務堂中,他看了許英一眼,隨後對著項淳拱手一揖,道:師兄有事尋我?」

  項淳道:「兩位師弟,坐下說吧。」

  兩人相互看了看,便依言坐了下來。

  項淳沉聲道:「神尉軍這兩日前派出人手,往安山之北去了,而這回負責帶隊的人是右軍候龐鞏,但是左軍候赫疆兩日之前以軍務交替之名被喚到了洪河隘口附近,這麼一來,加上原來就在那裡駐守的下軍候齊巔,神尉軍有三位軍候將會匯聚於北方。」

  許英神情一變,道:「神尉軍想做什麼?」

  王恭也是露出肅然之色,北方洪河隘口,是都護府六萬正軍所在之地,是抵禦內陸異神進犯的屏障,要是那裡出了問題,那整個都護府都要出問題。

  項淳語聲沉重道:「這正是我要說的事,我懷疑,他們很可能是為了尋找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

  許英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可隨即似想到了什麼,大驚道:「他們知道那地方在哪裡了?」

  可隨即他又道:「不對,不對!這如何可能?沒有我們手中的那部分密卷,還有都護府的那半份,他們又怎麼確定地點?」

  項淳道:「之前張師弟參與士議時,曾提出重審火燒文修院一案,做這件事情的就是神尉軍副尉主燕敘倫。他一直不肯開口交代自己的真實目的,可我很清楚他為什麼要做此事。」

  他抬頭看著兩人,「因為都護府的那半份密卷就藏在文修院中。」

  「什麼?」

  許英吃驚道:「師兄,這是真的?」他不解道:「可是……都府為什麼把這東西放在文修院裡呢?」

  項淳道:「這是前任大都督楊宣所為,至於目的為何,我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不過這位在做此事時,特意將此告知了我玄府。」

  許英睜大眼著,道:「這麼說來,神尉軍拿到了一份半密卷,可是現在不是六十年前了,沒幾個人能讀懂上面的文字了,就算能懂,他們沒有我們手中的那一份,想要找到那個地方,怕也是不可能的事吧?」

  項淳搖頭道:「不可如此想,當初之所以需要幾份密卷合起來看,是因為正值濁潮濃烈之時,而現在濁潮正在消退,神尉軍多了半份密卷,說不定就找到那裡的辦法。」

  王恭沉聲道:「師兄,你準備怎麼做?」

  項淳看向兩人,道:「現在這一切還只是我的懷疑,我希望真實情形並非如此,可不管如何,神尉軍三位軍候在北方,那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我想調府中幾位師弟一齊北上,以防萬一。」

  許英和王恭神情都是異常凝重,他們知道這事情的嚴重,神尉軍三位軍候若在一起,那絕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這次至少要出動玄府大半力量才能應付。

  「還有……」

  項淳站了起來,道:「神尉軍若是當真找那個地方,那對都護府和我玄府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我們也要設法找尋那裡,最好是能趕在神尉軍之前找到。」

  許英問道:「可是師兄,怎麼找?」

  項淳道:「我決定把這件事交給張師弟。他曾經在安山之東遊歷過一段時日,對那裡情況熟悉,而且他熟悉古代文字,這方面都護府現在能和他比肩的也沒有幾人,若是他能解讀出密卷的內容,那麼還是有可能做到此事的。」

  許英連連點頭,喜道:「對,對,師兄你當初願意讓張師弟入府,就是因為他懂那些古代文字,師兄,原來你早就想到這一天了!」

  項淳嘆息道:「我想到又有什麼用?這件事終究是我們被動,而且我們也不能把希望全寄託在張師弟身上,下來我們要全力盯著神尉軍,如果他們有深入安山的跡象,那麼我們即便不能阻止,也要設法跟著,絕不能讓他們輕易遂願!」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6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眠之地

  三日之後,張御正在玄府偏殿之中指點新入府的幾名學子,這時一個役從到來,恭聲道:「張玄修,項主事有請。」

  他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項師兄,說我稍候就至。」

  役從揖禮而去。

  張御繼續在殿內說法,待得這幾名學子都是把思緒理清,各自離去之後,這才自座上起身,整理了一下,出了偏殿,往事務堂走來。

  他走來之時,役從和玄修都會主動避道,對他揖禮致敬。

  這不只是因為他成為了夏士,而是他斃殺了神尉軍四大軍候之一的阿爾莫泰,還是士議之提言擒捉了燕敘倫父子,六十年以來,可從來沒一個玄修像他這樣正面硬頂過神尉軍,並且事後還毫髮無傷,故是大部分玄修都是深覺敬佩。

  玄府殿閣之間相距並不遠,不多時,他就入了主殿,步入事務堂中。

  來至此間,他見項淳和王恭二人都在這裡,於是上來一禮,道:「項師兄,王師兄有禮了。」

  項淳、王恭二人也是站起回禮,道:「張師弟有禮。」

  待得見禮之後,項淳便請了他坐下,先是向他詢問了一下近來訓教之事,幾句話之後,這才言道:「張師弟,這回可能又有事要麻煩你了,因為此事可能涉及玄府及都護府的未來,而且怕也只有你能做成,所以我們不得不把你請來。」

  張御道:「不知是什麼事?」

  王恭道:「張師弟,我們需要你的學識,幫我們尋到一處地方。」

  項淳接道:「那處地方張師弟應該聽說過,那是血陽古國的祖先之地。」

  張御專學便是古代博物學,對這些東西自是很熟悉,項淳一提,他便反應過來,道:「師兄說的是傳說中的『阿奇扎瑪』,血陽古國眾多信徒死之後所去的神國?」

  項淳道:「對,就是這個名字,傳說中這個地方就是血陽古國古代神明和戰士的長眠之地,濁潮起時,他們就是從此處覺醒過來的。」

  張御想了想,問道:「我從文檔上看到,當年洪河隘口一戰,都府的大軍曾經到過這個地方,並且早將此處徹底埋葬了?」

  項淳搖頭道:「真實情形其實並非如此。」

  張御聽他這麼說,倒也不覺意外,他早知道,都府擺在明面上的文檔很多未必是真實的,會設法掩蓋掉許多不能讓外人得知的東西。這是因為有著蠱惑人心的異神存在,有時候必須如此處理。

  項淳此刻就著上句話說下去道:「當初濁潮起來後,大都督關征率軍迎戰的時候,面對源源不斷,陸續覺醒過來的古代神明和戰士,戰局曾一度陷入膠著。

  而且當時大軍還得到了一個消息,血陽古國正在準備一個盛大的祭祀儀式,準備把他們曾經最強大的主神喚醒過來,為了阻止這等情況,當時我玄府的玄首顏彰和神尉軍尉主岳庶定下了一個策略,那就是組織精銳人手,直接突襲血陽古國所謂的祖先之地。」

  王恭道:「當時我東廷都護府的手中一共有三份通向那裡地圖,大都督、我玄府,還有神尉軍各是持有一份,經過都護府的學者考證,這三份地圖都是上個紀元血陽古國覆滅前後幾名狂信徒留下來的,這三份地圖每一份路線都不一樣,但是每一份都是真的。」

  張御一轉念,道:「是因為濁潮麼?」

  項淳重重點頭,道:「對,正是因為濁潮,世界因此而破碎,連人的心靈念思都是發生了扭曲,所以每一個信徒所描繪的地圖都不一樣,但都是對的,都護府的學者就是靠著這三份地圖,找出了其中的共性,準確推斷出了去往那處地界的路線和方法。

  顏玄首和岳尉主在確認了路線後,就帶領我玄府和神尉軍的大批精銳,還有自天夏本土遊歷到東廷的一些異人,照此地圖繞道突襲此處,並成功將血陽帝國的這處祖先之地埋葬了回去,只是最後……他們一個人都沒有回來。」

  說到這裡,他不由長長嘆息了一聲,「玄府也是自那時起元氣大傷,再也不復舊觀。」

  王恭道:「這六十年以來,神尉軍一直未曾放棄找尋這個地方,因為他們想把遺落在那裡的神袍尋回來,不過要去到那裡,需要三份密卷一同觀看,而洪河之戰結束後,三份密卷仍歸三方各自掌管,只是都護府所掌握的那半卷,現在很可能已經被神尉軍拿到了。」

  張御道:「半卷?」

  項淳沉聲道:「對,半卷!都護府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不清楚,他們手中的密卷只剩下了半張,另半張不知去向,後來楊宣大都督臨去前,就把這半張密卷放入了文修院中。」

  他頓了下,抬頭道:「張師弟,我以為,神尉軍的燕敘倫很可能就是為了這東西才對著文修院而來的,最後又用一把火燒了此處,以掩蓋自己的痕跡。」

  張御一思,如果是這樣,事情倒是串聯的起來了。

  項淳嘆一聲,道:「如大都督那時不把那半份密卷放入文修院就好了,或許就不會被神尉軍得了去,卻也不知他為何要如此做。」

  張御卻是若有所思。

  其實仔細看一看這位大都督以往的作為,就不難明白其人為何要這樣做。

  這半份密卷明顯是個燙手的東西,若是一直留在身邊,神尉軍或者玄府恐怕都是會時時刻刻惦記著。這位楊宣大都督是生怕自己去後,自己的子女沒有威望,留不住這東西,反而還有可能遭遇危險,所以才選擇如此做。

  而把東西拋出來,那麼都府就把自己從這裡面摘出來了,下來只需坐觀神尉軍和玄府的爭鬥就好。

  這又是一個順勢而為的平衡之術。

  王恭道:「前些天我們收到了消息,現在神尉軍左、右、下三位軍候都在北方,而且有內線告訴我們神尉軍中有人正暗暗往安山深處去,我們認為他們很可能找到了什麼關鍵的線索,若是如此,我們不能讓他們這麼輕易尋到那裡,不然對我們玄府而言,必然是一場災難。」

  張御也是認同此言,因為之前況公和余公二人都提醒過他,神尉軍近來看起來太老實了,這很不正常,要他小心提防著,而復神會那個附身之人的言語他也一直記著,所以神尉軍或許當真是找到了什麼東西。

  項淳沉聲道:「其它神袍被找回來還不算什麼,因為大多數神袍並不分高低,需要的只是一個與之契合的人,就算有這樣的人,這並不是短時間內能夠適應的,可當時神尉軍副尉主應重光有一件神袍,可以將上一任寄主全部的力量傳遞給下一個繼承神袍的人,這位當時同樣也是失陷在了那裡。」

  他語聲凝重無比,道:「一旦神尉軍中有人找回了這件神袍,披上了這件神袍,那麼神尉軍將立刻獲得我們和都護府聯手也無法壓制的力量,那個時候,很難想像其等會做出什麼事來。」

  張御眸光微閃,若神尉軍當真得到了這件神袍,以都護府現在的情形來看,的確很難再有人阻止他們了。

  他想了一想,問道:「項師兄,御在此多問一句,若是神尉軍的神袍在那裡,那麼我們玄府的傳承,是否也有可能落在那裡?」

  項淳沉吟一下,道:「張師弟,現在我也不瞞你,希望你不要說出去,這件事玄府中除了玄首外,也僅僅我和竇師弟、許師弟還有王師弟幾人知曉。」

  張御點頭。

  項淳緩緩道:「其實通向三章的章印,是需回到天夏本土才能學到的,而我東廷玄府以前的玄首,乃是二十年一輪,也是直接由本土指派,並非是從東廷玄府之中選出的,在未曾取得本土同意的情形下,觀讀三章的章法是不被允許私自傳授的,所以神尉軍或可能找回神袍,而我們玄府可能什麼找不到。

  神尉軍曾多次提出把所有掌握密卷拿出合而為一,重新找到那處地點,一同找回傳承,但是我們不同意,都護府也不同意,所以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張御微覺意外,道:「那玄首他……」

  他記得看戚毖的記載,在洪河隘口一戰時,其人當時很可能也未曾觀讀到第三道章,應該是後來重立玄府之後才得以突破的。

  那麼這一位的章法又是哪裡來的呢?

  項淳道:「這是玄首曾無意中得知的一個非常偏門的章法,在玄首之前,還無人練成過,玄首雖然之後雖然後來憑此成就,可正是因為這門章法太過特殊,迄今為止,我們之中還並無一人適合修煉。」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6
第一百六十二章 譯秘

  張御聽到項淳如此說,也是明白過來,在東廷都護府中若想學到後續章法,恐怕非要和玄首修行的路數一致不可。

  不過這路數應該說也不是什麼玄府正傳,或許就是玄首自己的東西。

  他之前和玄首有過接觸,以這位的性子,若不是這位的親近弟子,就算能修煉,恐怕也別指望這位會把這門章法傳給下來。

  所以最理想的做法,還是點燃烽火,與天夏本土重新建立起溝通。

  不過神尉軍現在若真是在找血陽古國的異神長眠之地,那麼他就一定要設法阻攔了。

  當初的神尉軍副尉主應重光,既然能夠參與突襲血陽古國祖先之地,想必實力也是極強,當也是六十年前都護府最頂端的戰力之一了,要是被神尉軍得到了此人那件神袍,那當真沒人能抵擋他們了。

  想到這裡,他道:「項師兄,你們是說的我都已是明白了,這件事我也是責無旁貸,當會全力以赴。」

  項淳聽他同意,也是高興,畢竟張御在得授玄玉後,玄府除了玄首之外,沒人能再下命令予他了,因為他們彼此地位都是一樣的。

  而玄首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出關,這件事要是耽誤下去,恐怕就會讓神尉軍搶先一步得手了。

  他道:「張師弟,你稍等片刻。」他走到間室內,過了一會兒,手中托著一個密蠟封存的竹筒走了出來,並將東西遞給了他,道:「張師弟,這就是我玄府收藏的那份密卷,自六十年前取回後還從來沒打開過,還請你一觀。」

  張御接了過來,去掉了封蠟,從竹筒裡面倒了出來一張羊皮卷,他走前兩步,正待將這羊皮鋪在案上,忽然動作一頓,凝視了片刻。

  項淳看了看他,道:「張師弟,可是有什麼問題麼?」

  張御沒有回答,他沉思一下,目光往案几看去,便見那裡一盞油燈飄來,懸於頭頂上方,而後他把羊皮卷送至下方一照。

  項淳和王恭都是注意到,就在羊皮卷的下方,從案几到地面之上,有一排排文字符號被映照出來,不過那痕跡微弱黯淡,呈現出煙霧一般的灰黑色,若不是他們都是玄修,此刻又在留意著他的動作,還未必能夠看清楚。

  項淳驚疑道:「張師弟,這些是……」

  張御道:「這些就是羊皮中的書寫內容所在,展開此卷雖也能看到,但是彼此之間排序卻未必如眼前這般一目瞭然。」

  「原來如此!」

  項淳恍然,他見張御一上來就能找到這其中的竅訣所在,不禁大為歎服,道:「張師弟果然學識淵博,這件事交給你果然是找對了人!」

  王恭道:「張師弟,你能看懂上面的文字麼?」

  張御將密卷中的文字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下來,道:「這是一種秘文暗語,裡面還有許多沒有用的語言,需要慢慢剔除對照,我能夠讀懂,但恐怕要費些時候了。」

  只是這個時候,他卻是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裡見到過類似的東西。

  心下一轉念,立時憶起,尚學令在士議學詢之時向他提問的東西,就與此十分接近。

  這一瞬間,他不禁聯想到了很多。

  項淳這時道:「張師弟,我們知道這事需要慢慢來,但是我們恐怕沒有太多時間耽擱,神尉軍的軍候如今想要長久在外行動,需得都護府的批文,我們現在已是在設法遲滯他們,這或許能延阻他們十天半月,但若時間再長,我們也就無能為力了。」

  張御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爭取快些譯讀出來,不過若想再快一些的話,或許需要再找一個人。」

  項淳問道:「什麼人?」

  張御道:「詹治同,他在古代語言上擁有長才,非常人可比,若是有他相助,解讀這符文秘字的速度當是可以更為順利。」

  王恭立刻言道:「師兄,我們可以把這個人接到玄府來。」

  項淳考慮了一下,道:「可以,這個詹治同過去雖有小瑕,可此前揭露天平之神,看得出也是心向正義的,」他頓了下,「儘量說服他吧,能不用強就別用強,他不是還有一個癱在床的老父麼?可以一起接來府中。」

  王恭道:「師兄,我明白了。」

  項淳看向張御,道:「張師弟,你還有什麼需要麼?如今可以一併提出來。」

  張御思索了一下,要是去到安山以東,那就要做好萬全準備了,那裡到處充斥著土著神明和土著部落,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遇到危險。

  現在玄府能夠對他放開的章印都已是給他觀看了,至於剩下的一些秘傳,他恐怕需玄首准許了,想看也看不到,不過倒是可以借助玄府的藥材,多煉一批丹丸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故他言道:「我需一些丹丸和藥材。」

  項淳立刻回應道:「這是小事,我稍候給張師弟批一張簽書,府內藥庫中的藥材和丹藥你可以隨意支用。」

  張御道:「還有一事,因為譯讀這些秘文需要不少古書文檔做參照,恐怕我要時不時去往宣文堂查證,故不便留在玄府之內,還是在我自家居處內較好。」

  項淳同意道:「只要張師弟不把密卷帶去學宮之外,那便無有問題。」

  張御道:「密卷就留在玄府內便好,我方才觀覽之間,已是把所有內容都記下了,有無此物都無妨礙。」

  王恭道:「實則我以為,張師弟在居處其實更好,最好如往常一般,隔幾天來玄府露個面,這般便不會引起神尉軍那邊的注意。」

  項淳想了想,道:「那便如此。」他抬起手來,對著張御一拱手,鄭重道:「此事,就拜託張師弟了。」

  張御自玄府出來後,直接回到了居所中,稍作洗漱,就來到書房之內,提筆蘸墨,把密卷之上記載的內容按照記憶重新謄寫於紙上。

  看有片刻,見無有錯漏後,就將之收了起來,隨後換了一身衣袍,去往宣文堂中,在此他用了一天時間查閱文檔,到了夜晚,方才回來修行打坐。

  次日一早,他在天台之上譯讀密卷時,李青禾過來道:「先生,詹郎君來了。」

  張御放下筆,道:「請他上來。」

  過了片刻,詹少郎走了上來,站定之後,對他拱手一揖,道:「張士君有禮。」

  張御起身還有一禮,隨後他伸手一請,道:「詹少郎,請坐。」

  詹治同再次稱謝,就在一張早已備好的案几後坐了下來。

  張御待李青禾把茶水奉上,這才道:「想必玄府已經把請少郎來此的情由與少郎你說過了。」

  詹治同謹慎回言道:「聽說是相助張士君翻譯一份密卷。」

  張御微微點頭,他坐著未動,漆案上的那一份由他謄寫的秘文忽然飄了起來,落至詹治同的案几之上,他道:「詹少郎可以一觀。」

  詹治同沒有伸手去拿,坐在那裡仔細看了很長一會兒,方才抬頭道:「這是秘文,從語句上看,似是某在描述一處隱秘之地。」

  張御道:「不錯,詹少郎以為譯讀這些秘文需要多久?」

  詹治同認真想了想,道:「若是我一個人譯讀,恐要三至四個月,而有張士君在此,一至兩月內想必當能完成。」

  張御看著他道:「沒有那麼多時間,我們最多只有十天。」

  詹少郎神情微凜,他默默算了一下,認真回應道:「那需得不眠不休才可以。」

  張御自袖中拿出一瓶丹藥,擺在案上,道:「這是玄府的固元丹,常人服下之後,每日半個夏時睡眠便就足夠了。」

  詹少郎再是一想,鄭重道:「可以一試!」

  在兩人在這裡譯讀秘文之時,通向安山之東的一條小徑之上,二十餘名神尉軍士卒正在兩名隊率的帶領之下往內陸方向行進。

  這時隊率林楚忽然飄懸上空,看著遠處安山起伏的山脊,又往某處看了一會兒,就降落下來,不過卻不曾落地,而是懸空半尺。

  他道:「從地圖上看,前面不遠處本來應該有一個小部落,不過我看木屋裡面空蕩蕩一片,應該早就沒人了,看來我們不能指望這張地圖了。」

  另一名隊率是個身材高挑,身著一身覆面鐵甲的壯實女子,她將手中的斧子插回了背後,道:「沒人最好,省的我們再動手。」

  林楚玩味笑道:「莫隊率,一路打過去可不是什麼好主意,安山內腹的土著蠻子可是像螞蟻一樣多,殺了一批,又會多出一批,上面給我們的任務可是要找尋一條可以順利通行的道路來,而不是讓我們來幹仗的。」

  莫隊率懶洋洋道:「林隊率,我只會戰鬥,動腦的事就由你來好了,不必跟我細說,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林楚呵了一聲,道:「莫隊率可別這麼說,這次探路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怎麼可以我一個人做主呢,這樣吧,莫隊率帶人到蠻人部落的駐地中等候,我先去前面探路,若是尋到合適的路線,再回來告知你們,你覺得如何?」

  莫隊率無所謂道:「你覺得行就行。」

  「那就如此!」

  林楚身形往上一拔,到了半空之中,隨後就在這隊神尉軍士卒的羨慕目光中往山林深處投去。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6
第一百六十三章 侵心

  轉眼八天過去,全部譯讀出來的秘文已是擺在了案上,這比預想的中還要早上兩天。

  張御把譯文反覆看過幾遍,確認其中並無錯漏和偏解,這才收回目光。

  只是還有一個問題,當初需三份密卷才能找出那個地方,現在他手中只有一份密卷,儘管現在濁潮已是在逐漸消退,可也不見得憑著一份密卷就一定能找到那裡了。

  而沒有其他密卷做為比照的話,那還需在去往途中時,根據密卷主人的對周圍景物的描述再慢慢搜尋線索,這效率不僅低,還容易出現更多錯處。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這些天來通過譯讀這些秘文,他愈發確定,尚學令肯定是看到過類似密卷的,說不定就是神尉軍從文修院中得來的那一份。

  他也是在考慮,若能從這位手裡得來其所知的一部分,那自己或便可有一個參照了。

  只是尚學令要是真為神尉軍出過力,那麼此刻身邊說不定還有神尉軍的眼線或者護衛,所以具體怎麼做,還需要和項淳再商議一下。

  思慮過後,他抬頭看向詹治同,道:「詹少郎,今番譯讀已是完成,玄府當是會給你一定謝酬的。」

  詹治同想了想,拿起桌案上那瓶丹丸,道:「我不需其他東西,不知道張士君可還有這種固元丹丸?」

  他覺得這固元的丹藥非常有用,十天下來,每天只是睡半個夏時,卻仍是精神奕奕,沒覺怎麼疲勞,而且譯讀的時候,長久不動,也不曾有以往讀書久了血脈僵塞之感。

  若是一直有這丹丸用,那麼這一生能用於學習讀書的時間豈不是也能延長近一倍了?

  張御道:「謝酬還是要給的,至於這丹丸,我可以贈你幾瓶,但少郎並非修行中人,難以化煉其中的藥性,偶爾用一些可以,絕不可引為依賴,每次服用過後,最好隔一段時日再用,不然易損傷腦顱。」

  詹治同一拱手道:「多謝張士君告知。」這時他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衫,再揖禮道:「張士君,我家中還有老父要照顧,若無什麼事,我便先回去了。」

  張御點了點頭,道:「青禾,代我送一下詹少郎。」

  李青禾應了一聲,就將詹治同送了下去。

  張御往那份譯讀出來的密捲上再看一眼之後,這張紙就於瞬息間化作了一蓬飛灰,飛飛揚揚,落入了旁邊的的燃盆之中。

  他將桌案上的東西稍作收拾,就拿過這幾日的報紙翻看了一下,見並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東西,就放了回去,從天台回到屋內洗漱了一下,再換上了一件道袍,就往玄府而來。

  一路行至玄府,他直接來到事務堂中找到了項淳,待見禮之後,便告知其人道:「這幾日御和詹少郎合作,已是將那密卷譯讀了出來。」

  項淳驚喜道:「這麼快?張師弟,這麼說來你已是可以找到那處地界了?」

  張御搖頭道:「只是將這份密捲上所指引的地點找出來罷了,而且因為密卷只有這一份,所以也很難說那裡就是我們所要找的地方。」

  項淳沉聲道:「這幾日竇師弟和王師弟他們也已經趕到了北方,要是神尉軍有軍候進入安山深處,諸位師弟也會設法跟上去的。若是我們無法找到地界,那麼我們就絕不能讓得到這些東西神尉軍回到都護府。」

  他之前一直希望慢慢拖延局勢,爭取玄府靠實力佔據上風,現在看來,這樣的想法注定是難以實現了。

  前幾天他收到內線的消息,神尉軍的舉動越來越像是在找尋什麼,這也是逼得他退無可退了,要是真讓神尉軍找打了那件神袍,那麼玄府唯一的選擇,就是不讓這批人回來!

  他心情十分沉重,因為這樣做無疑是非常危險的,一個不好,玄府或就會和神尉軍在那裡發生全面衝突,這樣所引發的後果著實很難預料,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可他又不得不如此做。

  張御仔細考慮一下。道:「師兄可曾考慮都護府那邊麼?」

  項淳嘆道:「我也曾想過,但是都護府應該也能猜到神尉軍想做什麼,可在沒有真正確認神尉軍做成此事之前,他們是不會有所動作的,這裡我們只能指望自己。」

  張御也是認同此言,連玄府都有消息了,都護府那裡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發覺。

  而之前都護府卻沒有限制神尉軍的調動動作,這分明就是想讓玄府先頂上去,然後自己再視情況而動。

  這其實算可以說是一個陽謀,但是都護府玩平衡這一套卻是有些走火入魔了,也不看現在是什麼時候,玄府若是得勢,都護府尚能保全,神尉軍得勢,那就沒都護府什麼事了。

  他想了想,抬頭道:「項師兄,這幾日我仔細考慮了一下,其實我們未必沒有機會搶在神尉軍之前找到那處地界,有一個人那裡或許可以有我們要想的東西。」

  項淳一怔,隨即問道:「張師弟,不知你說的是誰人?」

  張御道:「臨治學宮的尚學令。」

  他下來便將自己所推斷的與項淳說了一下,又道:「尚學令這個人在古文字上雖有建樹,可在學詢之上的譯書卻是呆板僵化,我料他在譯讀秘文時必然要參考大量的文檔,從不同的書中找出不同句式,然而再結合原文去對照其中的語意,這樣就需要大量筆稿。」

  項淳道:「張師弟的意思是說,我們或可從這些文稿中找到線索?」

  張御道:「是的。」

  項淳思忖了一下,道:「需我派遣弟子前往探查麼?」

  張御否道:「我懷疑他身邊許有神尉軍看顧,派遣弟子前往不易成功不說,且文稿會藏在哪裡,哪些又是重要的,倉促之中未必可以查的出來。」

  項淳看了看他,道:「張師弟可是有什麼主意麼?」

  張御道:「神尉軍的風格一向粗暴蠻橫,而且尚學令畢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就算會保護他,肯定也不會有多上心,至多只是維護其的人身安全,所以這就有空子可鑽了。我們可以這樣……」

  他嘴唇微動,全無聲息的說了幾句話。項淳想了想,撫鬚道:「倒是可以試一試,只是修行這個章印的弟子並不多。」

  張御道:「我推薦一個人,他能做到此事。」

  玄府某處書閣之內,白擎青正在翻看著諸多前人留下的筆記,許多和他一樣的玄修也在這裡翻找著自己需要的東西,時不時還會交流一下。

  這時一名役從走了進來,他試著找了一下,便來到白擎青身邊,揖禮道:「白師弟,主事有事尋你。」

  白擎青一聽,趕忙放下的手中的東西,整理了一下衣冠,疾步往事務堂來。

  不多時他來到堂外,在外得了通報後,就被喚了進去,待見到項淳,他上前正容一揖,道:「項師兄,你喚我?

  項淳神情和藹,道:「白師弟,你近來修行如何啊?」

  白擎青感激道:「多謝師兄關心,近來修行還算順利。」

  項淳道:「我近來觀你道冊,見你成功觀讀了『侵心之印』?」

  白擎青精神一振,道:「是!」

  侵心之印可以將自己心神侵入到他人軀殼之中,並在一定時間內操縱其人所為,只是因為這通常只能作用在凡人身上,所以很少有人觀讀。

  可他卻是敏銳發現,這個章印並不簡單,尤其他對這樣長於感知的玄修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派上用場,起到關鍵作用。

  現在看來,他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

  項淳頜首道:「白師弟,既然如此,府中有一件重要之事看來要借重於你的手段了。」

  白擎青神情一肅,拱手道:「師兄請講,擎青定然不負所托。」

  項淳點了點,他自案上拿出一封書信,遞過來道:「如何做,上面都已寫明,你看著做便好,不過需記著,這件事對玄府很重要,你萬不能洩露給第三人知曉。」

  白擎青看他嚴肅表情,心中一凜,鄭重接過,隨手拿著書信一拱手,道:「擎青記下了。」

  他回到居處後,把門窗都是合上,這才把信封拆開,仔細看過了內容後,他就把書信燒了。

  隨後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幾步,似在盤算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抬頭看了一下水鐘上的時辰,再是想了想,回裡屋換了一身便服,就往走去了。

  出了玄府後,他乘上馬車,直往銀署而來。

  等到了地頭之後,他踏著台階來至銀署之中,而後上前要求查驗家中藥鋪在這裡存寄貨物的賬目,不多時,銀署役從捧了一冊賬目本來至面前。

  他尋了一個單間,在裡慢慢翻看著,不過他的眼神時不時掃一下刻漏,似在等著什麼。

  待到差不多隅中的時候,他令役從收起賬目本,從單間裡慢慢走了出來。

  而出來沒有多久,他就見下方布拍市會的廣場上,有一個五十多歲,身軀肥胖,衣著豔麗的中年女子在一眾護衛的前呼後擁下走了過來。

  在看見那個女子的時候,他一陣愕然,猶豫了一下,還是咬了咬牙,裝作若無其事走了上去,就在與這一行人擦身而過的時候,他忽然回頭望了一眼。

  中年女子這時也是留意到這個俊朗的年輕人,不由自主看過來,可就在與其目光接觸的一瞬間,好像看到了一束光,只覺眼前微一恍惚,腳步有些不穩,身旁的女侍急忙把她扶住,道:「夫人?」

  走在前面的護衛首領也停下來,他警惕的看了下四周,隨後道:「尚夫人,可是有什麼不對麼?」

  尚夫人此時的面色有些古怪,她幹咳一聲,揉了揉自己的前額,道:「怎麼有些發暈,算了,今天不去看布拍了,先回去吧。」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6
第一百六十四章 心觀

  尚夫人說完話後,就在一群人簇擁之下回到了來時的馬車上,在車廂中坐好後,她忽然往後一仰,就靠在軟墊之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暗下來了,可她對白天的事怎麼也想不起來,不過她是個心大的人,很快把這事拋在腦後了。

  因為差不多一天沒吃東西了,就叫了上來一大桌菜,在女侍服侍下大快朵頤起來。

  尚學令聽聞她醒來,也是趕忙從書房裡出來,過來噓寒問暖。

  他是一個英俊瀟灑之人,也不過三十出頭,形容舉止極有風度,站在那裡時,和尚夫人怎麼看都不像夫妻,可若是知道尚夫人父親是瑞光城的巨富,眼前這華麗的莊園,豪奢的生活,也是尚學令在娶到尚夫人後才擁有的,這一切就很好理解了。

  尚夫人一邊吃一邊鼓著腮幫子含糊問道:「夫君吃了麼?」

  尚學令遲疑了一下,不敢說自己已經吃過了,道:「還沒,還沒。」

  「沒吃過就一起吃啊。」

  尚學令無奈坐下,在尚夫人不停勸食之下,兩個人把一桌菜吃了個乾乾淨淨。

  尚夫人吃完之後,舒暢的打了個飽嗝,拿女侍端來的漱口水漱了下口,正拿手帕擦拭的時候,忽見尚學令臉色有些發白,問道:「夫君,你怎麼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也不舒服?」

  尚學令一手捧著肚子,一手支撐著自己,斜靠在椅子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沒,我沒事。」

  尚夫人忽然打了個哈欠,奇怪道:「今天怎麼這麼困,夫君你去忙吧,累了就多吃點,吃了就不累了,我消下食就去睡覺了。」

  「好好,夫人請自便。」

  尚學令在她走後,捂著肚子,苦著臉慢慢站了起來,緩緩挪動著,他生怕步子稍微大一些,就把塞到嗓子眼的食物給吐出來。

  尚夫人在後院走了幾圈,溜了下狗,卻是覺得越來越困,回去洗了個澡,就在女侍服侍下去睡覺了,睡到半夜的時候,她忽然睜開了眼睛,從床上靈敏的爬了起來。

  她嫌棄的看了下自己臃腫的身軀,想了想,拿了件寬大外衣隨意披上,就從裡屋走了出來,看了一下宅院的格局,大致認了下方向,就沿著內廊往書房方向走來。

  書房外站著兩名靠在牆上打著盹的役從,只是臉上卻有一股驕悍之氣,一點也不像是處下之人,他們聽到腳步聲,忽然抬起頭,眼中精光四溢,不過待看到是尚夫人後,對視一眼,又都閉上了眼睛,根本不來理會。

  尚夫人也沒有說話,直接走進了書房,自裡把門合上。

  書房分裡外兩間,外面擺著密密麻麻的書籍和書卷,還有一個大台,上面鋪滿了紙稿還有尺規等工具,隱約可見是在畫著什麼建築,這是因為尚學令的專學雖然古代博物,可他對營造學也十分感興趣。

  尚夫人不去看這些,直接走到了裡間,見尚學令此刻就睡在這裡的床榻上,她走上前去,用粗大的指頭在其頸脖和腦袋的幾個部位點按了幾下,後者的鼾聲很快大了起來。

  尚夫人看了下周圍,開始在裡面翻找裡面的東西,只是翻了許久,都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這裡也沒有暗室,更沒有什麼鎖上的箱子之類的東西。

  她想了想,回頭看了一下尚學令,觀察了一下,伸手出去一掀,輕鬆把其人掀到了角落裡,然後她把墊褥一翻,就見下方平平整整的壓著一排文冊袋。

  她眼前一亮,將文冊袋抽了出來,辨識了一下上面並無什麼防範的印記,這才把裡面的紙稿慢慢抽出來。

  紙稿上面是一排排的古代字符,她無法看明白,也不知道哪些是自己需要的,不過沒有關係,她只要全部記下來就好了。

  待把所有文冊袋裡的紙稿看過,她把所有東西原封不動還回去,正要就此出去,可已經走到門邊,伸手要拉門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站了一會兒,又走了回來。

  她在書房內轉了兩圈,最後眼睛留意到了尚學令床頭邊的一根拉繩上,她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輕輕一拉,就聽得喀喀一聲響,頂層上方就有一盞玄鳥琉璃大燈降了下來,一直落到書房中間,來到了一人高的位置上。

  她幾步上去,觀察了一下,看到某個部位灰塵較少,上去摸索了一下,聽得細微輕響,卻是自上探出一個方格,裡面端端正正擺著三份文卷,還有一隻一看就是少女用的精美頭飾。

  她拿出其中一份文卷打開一看,卻是一份位於城東南某處的地契和宅契,直接略過;第二份卻是銀署的金元票約,數額極大,也是略過。

  到了第三份打開後,上面卻是密密麻麻的古代文字,她不由露出一副不出所料且興奮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又端正神色,把這些都仔細記下來。

  待看完之後,她把東西放回去,拉動繩索,讓琉璃燈復歸原位,這才從書房出來,那兩個守門的役從自始自終也沒有來理會過她。

  她回到了自己屋內,在床上躺了下來,不一會兒,就又呼呼大睡起來。

  距離尚宅不遠的一條巷道中,白擎青睜開眼睛,擦了擦頭上的虛汗,說實話,那種凡人臃腫的體軀,還有那略感刺鼻的香水味,他著實有些不適應,好在一切順利。

  同時他還有些得意,要不是他精研觀望玄學,總感覺那書房之內有什麼東西的佈置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像是後來強行添加上去的,還真難發現藏在琉璃燈上那份東西。

  他敲了敲車廂壁,喚醒正在打盹的車伕,道:「回去。」

  馬車從巷道出來,往城中回返,最後在安廬居落下腳,他出來之後,通過這裡的通道進入內城台地,從這裡回至學宮,最後又轉回玄府。

  到了自己的居處內,他關上門,把所有看到的東西一字不差的寫了下來,用手指彈了彈,臉上滿是振奮之色。

  雖然不知道這上面寫的是什麼,但能感覺這些東西對玄府來說非常重要,所以他沒有耽擱半分,待墨跡一干,立刻就去往事務堂,並將東西交了上去。

  項淳見他這麼快就把東西帶回來,也是欣喜不已,著實誇獎了他一番,並言憑此功當授他一門秘傳章法。

  白擎青也是驚喜萬分,本來以他的功勞還不足以得授這等秘法,他以張御立下的功勞來對照,自忖剿滅地下部落那樣功勞至少還要有三四個才有可能夠到,沒想到這次居然直接獲得了傳授。

  其實這裡面既有他自身立功的原因,也有那所謂「秀林之策」被拋棄的緣故,所以玄府是當真把他英銳來培養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只是一個捧在外面的吸引注意力的幌子了。

  項淳在又勉勵白擎青了一番後,便讓其下去了,隨後立刻吩咐道:「快去把張師弟請來。」

  張御自昨日後,便一直在偏殿內等候消息,聽聞項淳相請,知道事情當已經有結果了。他立刻動身,來至事務堂內,行禮過後,項淳便指著案上圖文,道:「張師弟,你快來看下這些文字,是否是你要的密卷內容?」

  張御拿起一張紙,發現上面有不少刪改痕跡,立刻意識到這是由於白擎青並不懂古代文字,只是一板一眼抄錄下來的,所以連不少尚學令塗抹的地方也是一樣抄錄其上,不過這樣更好,說明其人完整的化原了當時的文稿。

  他接連看了幾張紙下來,便確定了這就是密捲上的內容,雖有許多地方的描述不同,但是裡面對某處地界的讚美卻是高度相似,基本可以確認是說的是同一處地方。

  在這裡面,他還發現了在學詢之上尚學令向他提及的幾個疑問。

  待翻到最後一張紙後,他看到了一份寫的十分端正詳細的秘文,看去就是密卷的全部內容,目光不由微頓。

  他心下一轉念,如果猜得沒錯的話,尚學令譯讀的時候,當沒有能一次看到完整的密卷,而是分批得到的,所以紙稿上的譯文很破碎,眼前這一份,應該是其人自己後來整理起來的。

  項淳這時著緊問道:「張師弟,如何?」

  張御放下紙張,道:「與我先前猜得一般,這的確是指向那處地界的密卷內容,嗯,白師弟做得不錯。」

  項淳不覺神情一鬆,他想了想,問道:「那張師弟,這回你有把握憑此在神尉軍之前找到那處地界麼?」

  張御思忖了一下,道:「只是多了一份可能性,不過白師弟找回的這份密卷如果就是文修院遺失的那份,而神尉軍又未從別的地方得到另外半張的話,那麼我們最後能得出的位置當不會與他們偏差太多,能不能先找到,還要看具體會遇到什麼情況。」

  項淳想了想,也是認同此見。

  安山腹地畢竟不是都護府的疆域,充斥著土著蠻人、靈性生物、古代遺蹟乃至於異神,實在有太多的變數了,一旦到了裡面,誰都說不好會撞上什麼。

  張御這時又翻了翻那些紙稿,抬頭道:「尚學令學識不錯,但是文字譯讀方面還有一些欠缺,有些地方與正意略有偏差,這些紙我需帶回去再檢驗一番,大約兩天便就足夠了。」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6
第一百六十五章 隘口

  洪河隘口,平山自安山山脈的西側分出一條山脊,由東向西延伸出來,而在到達大平原再向南方折去的位置上,缺裂出一個平整的像被馬蹄踩出的缺口。

  奔騰的洪河之水這個缺口處流淌出來,並一路匯入西邊那滾滾流淌的旦河之中。

  六十年前,那些從長眠之中復活過來的血陽古國的戰士及異神,就試圖從這裡殺入東庭都護府的疆域之內。

  自那一戰後,東廷都護府在這裡修築起了大量的石砌堡壘群,並從隘口附近一直延續到後方的旦河兩岸,有六萬正軍常年在這裡駐守。

  六十年下來,在隘口後方已經形成了一個軍事城鎮,沿途還修建有多個碼頭和堡壘,方便後方的補給和貨物能隨時運送到隘口前線。

  就算瘟疫之神肆虐那幾年,通向隘口的河道依舊保持著通暢。

  竇昌站在弧頂堡壘的上方,看著北邊荒地上的那一片營帳,那裡是神尉軍的駐地,到來北方的神尉軍軍候,現有兩個人就在那裡。

  他的任務是盯住神尉軍的下軍候齊巔。

  這一位戰力非常之出眾,僅次於上軍候朱闕,玄府如今到來的人手中,除他之外,任何人單獨對上這位都沒有絲毫勝算。

  忽然,他聽到隆隆的皮鼓之聲從隘口對面傳來,而後一群驚鳥飛了出來,他扭頭看去,但是盡頭處除了繁茂的草木什麼都看不見。

  人影一閃,齊武來到他邊上,道:「師兄,對面的動靜可是越來越大了。」

  竇昌道:「這是在向我們示威,一直都有,不用理會。」

  齊武道:「可是師兄,我方才打聽了一下,說是之前隘口處有一些塗著血色油彩的土著出現,看模樣是血陽古國的瘋神布奇納克的信徒。」

  竇昌神情一凜,半轉身道:「確定麼?」

  齊武點了點頭,道:「是都尉軍內部的消息,應該沒錯。」

  竇昌皺了下眉,捏了捏拳頭,道:「又是一個麻煩。」

  瘋神布奇納克是血陽古國當年被再度覆亡後,僅存下來的三個異神之一。它的實力十分強大,而且不講道理,做事從來都是隨心所欲,曾先後幾次帶著大量信徒和部落進犯都護府。

  而且最麻煩的是,這個異神的實力忽高忽低,十分難以預測,有一次甚至靠著上軍候朱闕親自出手才將之擊退。

  而其信徒現在出現在這裡,那意味著這個異神又那裡折騰了。

  城鎮之外,齊巔坐在一根寬大樹樁之上,正啃著一隻碩大的鹿腿。

  他表面看起來只有二十餘歲,氣質健朗,牙齒整齊潔白,而他的頭髮非常硬,看去未經過什麼梳理,如同一茬茬的草叢,可上面一絲污跡都沒有,反而漆黑烏亮,有著奇異的光澤。

  作為一個以強攻硬打而聞名神尉軍軍候,他的身軀看起來一點也不粗壯,反而頎長靈活,身上的肌肉線條長而優美,看著如豹子一般矯健。

  就在他專注對付手中食物的時候,遠處走過來一個外表十六七歲,神情溫和的少年人,他走了過來,露出一個十分陽光的笑容,打招呼道:「齊大哥,你在這裡啊。」

  齊巔移目看了他一眼,對他一點頭,想了想,拿起鹿腿晃了晃,道:「要不要來點?」

  少年人露出驚喜之色,走上來幾步,不好意思道:「真的?那我就不客氣啦,正好我還沒吃飯。」

  齊巔表情不由微微一滯,動作也是頓住了。

  少年人在走上來幾步之後,忽然腳步一緩,衝他眨了下眼,道:「齊大哥,你自己一個人吃吧,我突然又覺得又不餓了。」

  齊巔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似乎怕他改主意,三口兩口就將鹿腿吞掉,連骨頭都一起嚼碎嚥下,隨後拿過來一隻酒囊,咕咕灌了兩口。

  少年人看了看他,道:「齊大哥是不是覺得有點無聊了?」

  齊巔手臂一橫,抹了下嘴,坦承道:「是有些無聊,找不到好的對手,我感覺渾身不舒服。」

  少年人不解道:「玄府的人就在旁邊,齊大哥為什麼不找他們切磋一下呢?」

  齊巔直接否定道:「我對玄府的那些人沒興趣,除了一個竇昌還算過得去,其餘不值得我去關注。」

  少年人奇道:「那竇昌豈不是一個合適的對手麼?」

  齊巔搖頭道:「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生死相戰的,與其找他,還不如找對面那些異神。」

  少年人露出笑容,道:「異神的話,那齊大哥恐怕很快就有活動筋骨的機會了。」

  齊巔緊了緊手中的金屬護腕,道:「是啊,我很期待。」他自樹樁上站了起來,這時可以看見,他比少年人整整高出兩個頭。

  在原地舒展了一下身軀後,他就轉身往城中走去,背對著少年人揮了揮手,道:「回去了。」

  少年人目送他離去。

  這時一個神尉軍隊率走到他身邊,對他一拱手,道:「龐軍候,赫軍候正在從北面返回,大概明天早上便可回到營地了。」

  少年人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道:「哎,他總算回來了,不遠處是玄府的人,身邊是提不起勁的大哥,對面是瘋神,重擔全在我一個人身上,實在快把我壓垮了啊。」

  隊率看了看精神奕奕的模樣,忍住了說話的慾望。

  少年人看著遠處,道:「你說林隊率現在到哪裡了?」

  隊率想了想,道:「應該是深入到安山腹地了吧。」

  少年人唔了一聲,道:「這次我們三人在這裡大張旗鼓,才算是把那些土著和異神的注意力吸引到隘口這邊來了,希望他們能抓住這機會。」

  張御在回到學宮居處後,用了一天時間把密卷重新查驗了一遍,大致糾正了尚學令的幾處錯誤,只是剩下還有幾處細節需要再斟酌一二。

  在查驗之中,他通過紙稿和墨色之間的比較,可以分辨出來,這位譯讀的密卷,大致分作兩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逐段逐段譯讀,內容比較破碎,而到了後一階段,內容卻就比較連貫了。

  這無疑說明,尚學令一開始並沒有能看到完整的密卷,而是分批譯讀的。

  而且他認為這密卷應該不止尚學令一個人在翻譯,因為他看得出來,這裡面有一些不屬於尚學令自身譯讀風格的內容在裡面。

  他想了想,從中摘抄了幾段,塞入一隻信封中,把李青禾叫來,道:「你把這個送到詹少郎處,讓他分辨一下,是否能辨認出來是哪位翻譯的。」

  他與其他學宮的古代博物學者接觸不多,相反詹少郎是詹公之子,又是裘學令的學生,和這些人反而打過不少交道。

  李青禾接了過來,道:「先生,青禾這就去。」

  張御吩咐過後,就繼續查看餘下還沒有完成的部分。

  大約一個夏時之後,李青禾轉了回來,遞上一封書信,道:「先生,詹少郎有回書了。」

  張御拿了過來,打開一看,見詹少郎在裡面非常肯定的說,他抄寫的那幾段譯文,應該是其人曾經的老師裘學令的手筆。

  信中還說到,他之前是裘學令學生的時候,一直跟隨其人身邊,那時大部分的文書都是由他來處理的,所以他敢確信,至少兩人師徒關係未曾破裂之前,裘學令是不曾接觸過類似的東西的。

  張御看完之後,若有所思。

  這時他想到了一個問題,神尉軍的譯文看來都是這幾個月內翻譯的,可距離文修院失火到現在已是過去整整四年了,如果燕敘倫拿了那份密卷,為什麼等到今天才開始譯讀呢?

  他推斷,問題恐怕出在密卷只有半份之上,所以其人一直沒有什麼動作,或者說,動作沒法進行下去。

  而從尚學令手中得來的密卷看,雖然排序有些問題,但是內容無疑很完整,沒有任何的割裂感。

  這說明,很可能燕敘倫是在近期才得到了那另一半密卷,這才開始尋人譯讀。

  若是這樣的話,不管另一半密卷是燕敘倫是從哪裡得來的,現在雙方掌握的內容差不多應該是對等的。

  他猜測,這個時候神尉軍極可能已經暗中派出人手出發找尋那處地界了,但如果不是軍候這個層次的人,那麼就不必太過擔心。因為安山內陸充斥著各種危險,實力不是達到一定層次,不可能應付得了的。

  所以項淳的策略也是不錯,只需要看住幾個軍候,那個基本就不會有什麼事。

  當然,前提是能夠看的住。

  而這個時候,他不必去被對方的節奏所左右,只管一步步做好自己的事便好,尤其是這一回因為需要深入內陸,他覺得在正式動身之前,還有必要再提升一下自己。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6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玉芝

  又用了一天時間,張御才把密捲上的細節審理清楚,並再次糾正了上面的一些錯漏。

  他發現無論是裘學令還是尚學令,出問題的地方大多集中在靈性表述那裡。

  這是因為這兩個人對這方面沒有任何體會,也就難以撥開那些難以觸及迷霧,接觸到最為真實的部分。

  尤其密卷最初的撰寫者還將自己的靈性情感寫了下來,所以顯得混亂而又癲狂,不懂這裡面竅訣的人就難以深入明白其中所想表達的東西。

  將紙稿再看過一遍後,他就將之放下,隨後把案几上擺放著一封帖子拿起來。

  這是銀署發來的邀貼,月末有一場布拍市會,這次因為出現不少古物和奇特器物,故是想邀他出面定鑑,過後自有一筆豐厚謝酬。

  他想了想,這應該是在士議之上傳出他就是陶生後所造成的影響。

  其實他最初用陶生署名寫那些文章,就是為了宣揚自己的鑑別古物的名聲,因為古物當中最有可能蘊藏有源能,若是尋他鑑定,那也就不必自己再去費力一一蒐集了。

  只是後來他見好的文章可以開啟民智,還能順便與一些意見不同的筆友交流一下觀點,漸漸也就樂在其中了,倒是差點忘了初衷。

  現在既有邀貼到來,那自然是要去的。

  他當即便寫了一封回貼,讓李青禾代為送去,再把案上東西收拾一下,就從書房中步出,洗漱了一下,來到了靜室之內坐定。

  他之前每與人鬥戰過一場,便就會努力找出一些自己的不足,進而再加以彌補。

  而他閒下來時,也會思考自己身上可能存在的短板,並設法將之消弭,似之前加強祭煉那雙朱色手套,就是為了使自己的攻擊方式不太過於單一。

  上回與伊塔神一戰,因為對方的速度優勢,他加強了自身心光才將之斬殺。不過那是在獨特的環境之下,若是再遇到相類似敵人,可未必能有這種機會了,故是最好在出發之前就儘可能的提升實力、

  之前他走的是壯大六正印的道路,現在也不準備半道偏移,因為這裡同時還需要加強心光,而自正印上衍生出來的章印一旦與靈性結合,才能發揮其因有的神異作用。

  心光越強,神異化程度就越高,這也就是舊修所言的「神通」。

  而六正印越強,附著其上的章印威能就越大,根基也就越牢固。

  在他方才進入靈明道章的時候,由於物性和靈性都還相對淺弱,所以還感受不到太大的變化。

  現在隨著實力日益不斷的提升,特別是隨著渾章心光的補齊,他也是開始漸漸察覺到裡面的諸多玄妙了。

  他思索片刻,就把「動靜之印」運使出來,周圍本來針落可聞的世界立刻變得嘈雜起來,耳朵多出了許多以往聽不到的聲音。

  不過這只是單純的物性,也就是他以身體為根基所運使出來的能為,但若是再加上此刻所具備的心光的話……

  他心意一起,將一部分心光附著在此印之上,霎時間,耳邊的紛亂和喧鬧一下猛烈起來,並像是海嘯一樣向他洶湧而來。

  他面色不變,又將一部分心光分出,附著歸屬於意印的「敏思之印」上,剎那間,那原本混亂的聲音一下變得有序起來。

  此刻可以聽到李青禾正在打掃後院,而泥土之中,各種蟲豸蠕動、爬行、振翅的聲音的也是一樣映入耳中。

  頂層天台上,妙丹君正和一個彈性十足的軟脂玩偶較勁,這時它好像發現了什麼,停了下來,豎起的尾巴微微晃動,轉向靜室的方向,喵的叫了一聲。

  再往遠處去,兩個路過花道的師教對話聲清晰可聞,他們正在氣憤的談論著今天報紙上的一篇文章。

  隨著他思維擴展,像是一團麻線被逐漸理順,更多的聲音別他「聽」了出來,而且距離也是越來越遠,他聽到了奎文堂中遲學監在落筆書寫,筆尖與紙張挲挲接觸時沉而用力,時頓時續,顯然他的心情不太好。

  他能聽到文宣堂中人來人往,各種翻動紙張的聲音,而以往他看過的書,別人翻看到的是哪一頁,他也能憑聲音「聽」出來。

  只是所有能分辨出來的聲音,都是他自己見過,看過,聽過,或是理解的物事,但是還有很多奇怪而遙遠的聲音沒有辦法辨認那是什麼。

  並且總有一種混亂無比聲音在干擾他,非但讓他產生了某種虛幻不真的感覺,連心光之力也在成倍消耗著,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樣的情況也在越來越加劇。

  他意識到,這或許就是濁潮的「聲音」。

  心念一轉,他將章印停下運轉,心光也是收了回來。

  於是一切又恢復了常態。

  他在靜坐片刻後,又逐一嘗試了其他章印如今附著心光後的變化,而每一個章印在神異化之後都是現出了各種「神通」,而「神通」的大小,也即是神異化的程度,則視附著心光的大小程度而定。

  不過這些力量固然很強,但卻是零散破碎的,他隱隱感覺到,自己缺乏一個可以將之統合起來運使的章印,這或許就是通向第三章書的道路。

  只是現在在玄府這裡找不到具體方向,那麼他只能進一步加強心光和六正之印了,至少這些「神通」威能一大,他的戰鬥力無疑也會隨之而提高。

  心思一定,他便於心下一喚,將玄章和渾章都是喚了出來,而後將自身所具備的大半神元分別往正印和心印之中填入進去。

  一夜很快過去。

  到了第二日,他從靜室之內出來,洗漱一下,換了一身便服出了學宮,乘馬車下了內城台地,往西城而來。

  車馬一路行駛,最後在銀署門前停下。

  銀署從事汪守禮在得知他到來,親自從裡面迎了出來,並將他迎到內廳之中。

  內廳中有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老者在此,兩人顯然是知曉張御要來的,此刻見他入內,忙都是站了起來,揖禮道:「張士君有禮了。」

  張御也是抬手還有一禮,道:「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汪從事忙是介紹道:「張士君,這兩位一位是喬師教,一位是明老,都是定鑑古代器物的行家。」

  兩人卻是把姿態放得很低,連稱在張御面前不敢稱行家。

  張御與他們攀談了幾句,這才瞭解到,這兩個人都是寧光學宮的師教,不過他們和那些顛覆派卻沒什麼關係,平時也不摻和這等事。

  這兩人專學乃是古代器物學,最早這個專學其實是包含在古代博物學內的,不過寧光學宮建立後,雖然處處仿照泰陽學宮,但是卻沒辦法像泰陽學宮一樣培養出這方面的人才,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弄了這個學類出來。

  汪從事此刻試著問了下張御,是否要喝杯茶歇息片刻,見他並無此意,也就沒有再耽擱,直接引著三人往地下秘庫來,接連推開三道厚重石門後,四人來到了一間寬敞的秘庫中。

  他這時一拱手,道:「月末要布拍一些古物,數目不少,只是這回有許多以往不曾見過的東西,難辨真偽,這就要勞煩三位定鑑了。」

  就在方才門一打開的時候,張御便感覺一股熱流湧上身來,而且這熱流非常溫和,綿綿泊泊,不像之前遇到的那樣熾烈。

  他目光轉去,發現那是一朵巴掌大小的玉石靈芝,芝蓋晶瑩剔透,白赤相染,半潤半暈,如凍如膏,若霞若彩,而芝桿如凝冰純色,彎彎折來一托,可謂靈性十足。

  喬師教驚呼一聲,走了上來,仔細看了看,指著說道:「這,這莫非是孫氏的『靈華慧壽芝』?」

  明老慢慢走上來,取出戴上眼鏡,看了看,隨即也露出驚訝之色,道:「對,沒錯,就是孫家的那株『靈華慧壽芝』。」

  喬師教轉頭道:「汪從事,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汪從事道:「孫家小郎嫌土地產出不夠花銷,所以學人開設赤泥礦場,就將這東西抵押給了我銀署,不過那礦場一年都沒挖出什麼東西來,家財也敗落個乾淨。」

  明老搖頭道:「赤泥這東西可是少有一處地界就能挖出來的,孫小郎這顯是被人騙了啊。」

  汪從事悠悠道:「孫小郎這人好賭,在開設赤泥礦場之前已經抵押了宅院地契,這幾年來,似他這般的人我著實見過不少。」

  明老只是嘆息一聲。

  喬師教圍著那玉靈芝走了幾圈,道:「可惜啊,我要有足夠金元,一定要把這東西買下來,這可是孫家先祖當年從天夏帶來的,聽說當年大都督關征還想買過這東西,只是孫家先祖不同意,這才作罷物。」

  明老道:「是啊,這是天夏的東西。」

  兩個人都是怔怔的看著這光彩奪目玉靈芝,彷彿看著此物,就能由此看到天夏了。

  張御也是往前走了兩步,他還是第一從天夏本土帶來的物品之上吸攝到源能。

  這「靈華慧壽芝」極有名,他也是聽說過的,莫看其表面像玉石,可實際上卻是一株活物,至少要三百年時間才能長到如今這般大小。

  且在傳聞之中,這東西是能孕育出『芝靈』的,對於舊修來說,也是看護洞府的好東西。可他試著感應了一下,卻是意外發現,這裡面曾經是有過靈性誕生的,而如今卻只是剩下一個空殼了。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7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定鑑

  喬師教、明老二人再是看了一會玉靈芝後,便收起了感嘆,開始逐個鑑定擺在秘庫之內古代器物。

  做這等事非但需要有淵博的知識和豐富的經驗,最重要的,還要有過人的人品。

  喬師教和明老幾乎就是靠為銀署定鑑器物吃飯的,並且還簽訂了約書,出了什麼問題,銀署是要找他們問責的。

  張御進來時,卻沒有簽訂任何約書,也沒人來要求他要做什麼,不為其它,就是因為他是夏士。

  站在銀署的角度上看,夏士這個身份若能單獨拿出來談論價值,那秘庫裡所有東西的加起來比不過,所以就算喬師教和明老兩個人出問題,張御也是不會有問題的。

  隨著一件件器物鑑定下來,時間也是在慢慢流逝。

  大部分時候,都是喬師教和明老兩人在忙活。

  張御只在一旁看著,沒有開口說話。不過他雖然站在那裡不動,可不論是汪從事,還是喬、明二人都是覺得理所當然。

  在他們看來,張御身為夏士,古代博物學家,同時還是一名道法高深的玄修,比較容易的事自然無需來勞動他。除非遇到一些為難,無法確定的東西,這才會來拿給他定鑑。

  喬、明二人也的確是有幾分本事的,不但能迅速分辨出器物的來歷,還能準確估出一個大致的價位,兩人一個說,一個記錄,時而輪替一下,動作迅速且又準確,相互配合的也很不錯。

  不過這個良好的氛圍卻在鑑定一個遷廬馬木雕的時候被打破了。

  明老認為,這東西就是後人拿前人的木雕重新雕琢改過的,原來的那個或許值幾個錢,現在也沒什麼價值了。

  而喬師教卻不同意,他認為這就是一件古物,上面許多痕跡只是技藝不成熟,工具也落後的緣故,這恰好真實的反應原始的粗獷,還是非常有收藏價值的。

  兩人各有各的道理,因此爭執不下,最後只能請張御出面判別。

  張御剛才就注意到了這尊木雕,他沒有拿過那東西,只是憑著超人一等感管就從各個細節上還原出了真相。

  他道:「兩位判斷的都是對的,這東西最早雕琢的時候,原主人使的石器,作品至少在兩千年前就完成了,雖然原主人雕琢的很認真,但是原本的成品很粗糙,可以說是不值一提。

  後人在舊有基礎上,用金屬刀具簡單磨削去了幾分,這不但保留了原來的粗獷面貌,還使得木雕充滿了靈氣,可以說是化腐朽為神奇,後來這位雕刻手,稱得上是一位大師,這是非常值得收藏的一件東西。」

  在說出判斷的時候,他還特地拿過筆來,畫出了原來那個木雕的大致形狀,並還在木雕上指出了那幾處被改動的位置。

  喬、明兩人在看過之後,不由恍然,同時對他也是大為信服。

  汪從事也是點頭不已,心裡則暗自得意。

  請張御來此定鑑就是他的主意,現在看來這是無比正確的做法。

  並且他還想過了,若是張御同意,那麼到時候他要將後者的那副圖畫一起拿出來布拍,這樣價錢肯定還能再高抬上去幾分。

  經過這麼一事,在接下來的定鑑中,每當遇到難題,喬、明二人就會過來請教,張御總能給出了準確的建議和判斷,這令二人更為佩服。

  不過一個夏時,三人就將所有東西都是順利鑑定結束,汪從事心情大好,便請他們到上面的茶室內飲茶。

  明老在軟椅上坐了下來,撫鬚道:「這月的器物好似多了許多,差不多有百來件了吧?雖說方才過年,可往常也才三四十件啊。」

  喬師教也是道:「是啊,明老不說,我還不覺的。」

  汪從事笑道:「這不奇怪,近來大批貨物和軍事補給往北方運送,有風聲說北方又要打仗了,所以有不少商人低價賣了這些東西。」

  喬師教奇怪道:「有這樣的風聲傳出來,那布拍上還有人買麼?」

  汪從事悠閒的喝了口茶,道:「有啊,為什麼沒有?總有人會買的。」他放下了茶杯,笑了笑,「只要都護府還在,那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喬師教這時似想到什麼,把茶杯重重一放,哼了一聲,道:「今天我觀報紙,見幕公姚弘義寫了一篇文章,又在那裡說那些立國之論了。」

  明老道:「姚弘義此人不總是這一套麼,不理他就是了。」

  喬師教道:「我氣的就是這個,偏偏就有人信他這一套,換了我是署公,早把此人一腳踢出去了,還輪得到他在那裡妖言惑眾?」

  明老搖頭道:「喬師教,我豈是我輩能摻和的?不非不議,不功不過,方是明哲保身之道啊。」

  喬師教轉頭看向汪從事,道:「汪從事,你說呢?」

  汪從事無奈道:「都堂之事,自有都堂諸公去理論,我一個銀署從事,不過就是看管一個錢袋子的人,我又能說些什麼呢?」

  張御也沒有開口。在來時的路上,他也是在馬車裡看過了今晨的報紙,姚弘義此人在鼓吹新禮之前,早就在慫恿都護府自行立國了,雖然其人言論之上並沒有提推倒烽火台,可毫無疑問,最終目的就這個。

  不過即便能把此人從都堂中踢出來,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不將神尉軍和那些顛覆派清除了,那麼還是會有下一個人站出來鼓吹這一套的。

  他這時站了起來,道:「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便先告辭了。」

  汪從事連忙站起,道:「那我送一送張士君。」

  張御點了下頭,又與喬、明二人別過,就在汪從事相送之下從銀署之中走了出來。

  此時他看了看天色,發現已近日中,方才在銀署內待了差不多待了近兩個夏時。

  不過在走出秘庫之前,他已是玉靈芝裡面源能吸攝乾淨了,差不多得來觀讀兩個章印的神元,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收穫。

  他發現隨著自己實力的提高,吸納源能速度也是相應提升,而且這還是在不損傷器物的情形下,要是換作以前,恐怕忙活一天都不見得能吸攝乾淨。

  看了一眼前方港口熱鬧的景象,他走下了台階,並沒有回轉學宮,而是乘坐馬車一路行往城南,出了城門後,他遁空而行,來至東邊一座土丘之上。

  他自袖中拿出一隻骨哨,往天中一彈,此物去到高空之處,發出一聲尖銳的嘯聲。

  久久之後,此物落下,他一把抓住。

  因為此行會去到那處遺落之地,而桃定符所說的那個素陽前輩也是歿於這一役,所以此行他想著喚上其人同往,看能不能助其找尋到那份道法傳承。

  且他這位師兄也同樣去過安山腹地,實力也是足夠,兩人聯手的話,大部分危險都能應付了。

  但他在這裡等了很長一會兒,卻始終沒見到桃定符的身影。

  他思索了一下,記得桃定符上次去說要做什麼事,需離開瑞光城一段時間,很可能此時還沒有回轉,既是如此,那這回就只有他自己一人前往。

  若是能找到那處地界,再找機會告訴其人好了。

  念至此處,他便又遁空回轉。

  過午之後,他方才回到了學宮內,不過沒有去居處,而是直接往玄府過來,不久之後,他便出現在了事務堂中。

  項淳這兩天一直在等他消息,見他到來,立刻站起,拱手為禮,而後問道:「張師弟,事情如何了?可有進展麼?」

  張御抬手回有一禮,道:「那密卷我已是全部譯讀過了,若是密卷本身無有差錯,那麼遺落之地的大致所在我差不多已是知曉了。」

  項淳神情微鬆,道:「如此就好啊。」

  他想了想,從旁側的抽格之中取出一卷都護府的地圖,在案上攤開,道:「張師弟,你來看,從你推斷出的地點來看,你能指出是在哪個位置麼?」

  張御看了看,道:「真正到了那地方,還需得感應靈性,並且順著密卷所指,才能見到那處地界,不過大致範圍的話……」

  他沿著安山附近看了一下,起指畫了一個大圈,道:「大約是這個位置吧。」

  項淳仔細看了一下,這處地界已經很是深入安山深處了,而且張御在地圖上所劃定的範圍,落到具體的話,實則是一個大到令人無力的區域。

  他暗嘆一聲,抬頭道:「張師弟,玄府之中能夠飛遁的,除你之外,也就是我與竇師弟二人,可是現在的情形,我與他都無法抽身離開,這事情只能依靠你一人了。」

  張御點頭道:「我知道,我回去之後稍作收拾,明日便就啟程。」

  項淳鄭重叮囑道:「那你千萬要小心,若是萬一遇見到最壞的結果,你可先確保自身,天無絕人之路,只要人還在,可回來之後再想辦法。」

  張御抬袖而起,行有一禮,道:「多謝項師兄,我會小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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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飛天

  張御從事務堂出來,先來到偏殿之中,與辛瑤交代了一下事宜,隨後他又找來嚴魚明查驗了一下功課,在關照了幾句話後,這才步出玄府。

  此時已是進入黑夜,頂上卻是繁星點點,璀璨異常。不過卻與前世的星圖相比,這方天穹卻是極為陌生的,甚至那上面閃爍的到底是不是星辰也說不好,在博物學和天圖學裡,這至今還沒有定論。

  不過他遲早有一天會去弄懂的。

  他一振衣袖,大步往前走去。

  在這半明不暗的黑夜之中,廣場上的神怪雕像有如蹲伏在那裡準備捕食的活物,可似又畏懼什麼,躲在暗影中不敢顯露出來,只能看著他沿著大道一路遠去。

  他行走時看似閒庭信步,可是速度實際上非常快,未沒用多久,就回到了學宮居處。此時門前的兩盞懸燈已是高高掛起,將居處及周圍的院牆和花叢照得一片暖黃。

  他推門入內,將手中夏劍擺在一旁的架子上,妙丹君一聲叫,從高籃上躍下,他逗弄了一會兒妙丹君,親自喂養了些丹丸,這才揉了揉其腦袋,讓它自去玩耍。

  回到書房後,他把李青禾叫來簡單囑咐了幾句,並直言這次出去,因為情況特殊,自己也不知道多久回來,要其自己多加注意,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可以去找范瀾或者柳光。

  另外,安山深處極端危險,連他自己也未必能保證安全,所以也不可能帶上妙丹君,只能暫時留在家中了,不過他事先已是準備了大量的丹散,讓李青禾每日固定時候喂食就可以了。

  交代過後,他伸手召來夏劍,回到靜室之中,服下幾枚丹藥,就端坐下來,入至定靜之中。

  到了第二天,他雙目一睜,從定坐之中醒來。

  他一伸手,將夏劍拿住,隨後將劍刃抽出,拿過一塊擦布,緩緩擦拭起來。

  幽暗的靜室之內,劍刃在擦拭之中漸漸變得通透明亮,就好似一抹耀目凝光。許久之後,那光華一晃,倏忽不見,接著便聽到鏗的一聲歸鞘之音。

  他站起身來,提劍步出靜室,洗漱一番後,就泡了一杯茶,來到天台之上坐下。

  天色灰藍而未明,金曦欲吐未出,整個瑞光城顯得異常幽靜。

  他默默看著,一直坐著未動,案几上的茶杯冒著絲絲熱氣,妙丹君不知什麼到來,乖巧的在一旁蹲著。

  待得天邊紅日昇起,將光芒刺入雲霄,他抬頭看了看,端起茶杯,本來漸涼的茶水忽然又一下變得滾熱起來,他從容喝了一口,放下之後,這才振袖起身。

  將架子上的斗篷拿過披上,戴上了那一雙手朱色手套,又把前些天抽隙煉製的丹丸放入衣兜夾層之中,他便手提夏劍,下了樓台,步出大門。

  妙丹君幾個縱躍,來到天台邊緣,看著他逐漸遠去。

  張御走出學宮,坐馬車由南城出了城門,來到當時召喚天平之神寄軀的土丘停下,然後他讓車馬自行回去。

  待馬車走遠之後,他走上土丘,雙手伸出,將遮帽戴上,望瞭望上空,整個人忽化一道青色光亮,如閃電一般射入天穹,向東遁去。

  飛馳一會兒之後,他看著身下那無限的天與地,無邊的山和海,心中總覺此刻似是缺少了點什麼,琢磨了一下,知道那是什麼了。

  現在要是能來一首壯闊音樂,無疑可以開舒心情,映襯此景。

  他不由想起,玄府裡倒是有一門章印,叫作「幻聲之印」,可以振動靈性,造成各種音色,可以只是自己聽見,也可以是讓他人聞聽到。

  若是由他來使,前世許多聽過的壯麗之曲無疑都能重現耳畔。

  他心下一轉念,等這次回去之後,倒是可以將這個章印補上。

  由於安山腹地是很難飛遁的,因為裡面難以辨別出準確的方向,所以最好找一條易於行經的路線進入,而最合適的入口就是洪河隘口。

  當初他老師帶著他和一眾弟子,也是從那裡進入安山深處的。

  故他這一次準備沿著貫通大陸南北的安山山脈一路向北,在見到洪河隘口後,再由之前行走過的路線轉入內陸。

  遁空有一天後,雄峻的山脈出現在了前方,他心光一長,瞬息拔高,破開雲霧之後,往下俯視。

  雪白的山脊呈現出蜿蜒的曲線,有的地方露出灰色的斑駁岩石,大地無垠遠去,那似是一幅亙古以來就永恆不變的場景。

  看有片刻,他又目注前方,速度微微提升了一些。

  未過多久,隨著太陽西墜,天色漸漸轉入夜中,星月之光照落在山體之上,一條銀線遠遠延伸出去,似在繼續為他指明去路。

  他孤獨一人徜徉在天穹之上,耳旁聽著山體與天地共鳴所發出空曠的迴響,不停往前飛遁著。

  一夜過去,朝陽又從東方升起,將光亮鋪灑在大地上。

  這時他遠遠看到前方有一個馬蹄形狀巨大裂口,一條奔騰的水線從密林遍佈之地衝出來,往東而去。

  洪河隘口。

  他目光凝注那裡,身上光芒一擴,速度驟然一快!

  一隻飛鷹察覺到什麼,忽然一振翅膀,避了開去,隨後一道青色虹光瞬息掠過長天,直趨遠方,而天空之中,只留下一聲久久不息的鷹唳。

  隨著愈發接近隘口,他已經能夠看見都護府修築在那裡的石砌堡壘群,對比大自然的斧鑿,人工修築的齊整城牆和建築物的規整排布呈現出另一種美感。

  因為那裡既有都護府的大軍,以及匯聚在那裡神尉軍三大軍候,不排除密林之中還存在有異神,所以他沒有再繼續直線前行,而是折道向西,在繞了一圈之後,來到洪河隘口的北面。

  這裡再往北去,仍然屬於都護府的疆域,駐屯鎮倒是有數十個,可是每個鎮子的人口都不多,不足兩萬人灑在廣大的山地丘陵之中。

  至於再遠一些,千多里外就又是一片大海了,那裡是名義上都護府疆域的最北端了。

  此時他身形微微一偏,再次向東而來,沿著與隘口平行的方向找尋記憶中的所在,不多時,他看到了一座冰雪覆蓋下的黑色山體。

  他回憶起當初來這裡,也是曾經過這裡的,在繞著轉了一圈之後,就又沿著山勢朝東南方俯衝而去,底下的林木漸漸變得茂密起來,只是上空的霧氣好像一下多了出來,變得異常濃重。

  他目中靈光綻放,分辨著下方和更遠處的地勢和山體。

  可即便如此,隨著他不斷深入,景物的變化再加上某種混亂力量的影響,方向感卻是在逐漸失去。

  好在這個時候,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地方,那是一座光禿禿的山岩,上面突出的岩體猶如回首鷹嘴一樣朝著某一方向,非常之顯眼。

  他記得山壁之上有一條「小徑」,當年他的老師就是帶著他從那裡進入安山腹地的,那也是考驗他的心性定力的第一關。

  在飛遁近前之後,他很快找到了那條「小徑」,這其實就是一棱棱從山壁上突出的岩石部分,斷斷續續形成了一條看去可以通向的「道路」。

  而當年堪稱險峻的所在,現在對他來說已不算什麼了。

  他這時留意到,在山岩空缺的地方,被上插幾個木楔,當初路過的時候並沒有這些東西,這很可能是後來當地土著所為,或許是某些上山朝拜狂信徒或者上山採摘草藥的獵人。

  他袍袖飄蕩著,在此滯空停留了一會兒,就沿著這條路徑而行,慢慢投入到了密林之中,最後落下身來,停留在了厚厚的落葉之上。

  這裡的生靈似被驚動,幾隻雨林小蜥蜴從斷裂樹幹從快速爬走。而他的感官中,此刻至少有上百種生靈在往遠處瘋狂逃避。

  這是出於本能的畏懼,因為他身上騰繞的心光就好像是突然闖到此地的強大靈性生物。

  因為生靈的異常很可能會驚動這裡的土著,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要知這裡距離隘口其實並不十分遠,所以他稍稍收斂了一下心光,並隔絕了自身的諸多信息。

  當然,這並非是完全穩妥的。因為有些靈性生物對自己生存的環境非常熟悉,陡然多出來的空白反而會引起注意。

  不過這種情況並不多見,他需要重點防備的其實是異神,在有異神祭壇建立的地方,只要有不是信徒的人經過,立刻可以被其察知,這就要小心應對了。

  他現在需要到達密卷中所說的某個地點,再介入密卷主人當時的靈性情感之中,以此可以觀察出更為準確的道路,不過距離那裡還有相當遠的一段路。

  他觀察了一下四周,稍作回憶,便一提夏劍,朝著密林之中某一處走去,他記得,前方不遠處應該存在一處古老的遺蹟,找到那裡,就可以憑著古代留下的殘存道路繼續往下行進。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21:47
第一百六十九章 廢墟

  張御戴著遮帽,手提夏劍,踏著腐朽樹葉的堆層,在密林之中行走著。

  泥爛的沼澤和充滿腐敗物的池塘絲毫沒能阻礙住他,如履平地般走了過去。阻擋在面前的枝葉藤蔓每每自行分開,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那裡為他開道。

  不在密林中行走,永遠不知道的這裡植物多密集,從上到下幾乎每一寸空間都被它們所利用起來,看去凌亂,其實每一株植物都在自己所應該在的位置上。

  雨林中足以讓人致命的毒蟲都在儘量遠離他,而那些有著鮮豔花瓣的食肉植物則在他經過的時候一動不動。

  大約兩個夏時後,一場傾盆大雨落了下來,雖被上面繁密樹葉擋住了大部分,可仍有不少流淌下來,只是在落向他的時候,卻被一層瑩瑩微光擋住,並毫無減損的滑落下去。

  不過一會兒,雨勢稍小,只有淅淅瀝瀝聲響還在繼續著,但代之而起的卻是濃重的迷霧,還有各種蟲豸的小型生靈的古怪叫聲。

  前方枝條又一次被移動後,霧氣不知什麼時候散開了,他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高地邊緣,而一座殘破的古代廢墟出現了眼前。

  阿蘇里城。

  上個紀元時期曾經抵抗血陽古國的一個小國,也曾有過較為燦爛的文明。

  血陽古國本來是位於大陸深處的王國,而其卻選擇西面的海岸方向擴張,這自是與當地的土著部落和國家產生劇烈衝突。

  包括瘟疫之神伊米特裡所出身的「庫魯因奇」,也曾是抵抗國度中的一員。

  張御聽過一個長久以來流傳一個說法,說是血陽古國的侵略是因為在戰敗之後逃亡至此的,不過這個說法裡面還存在著很多矛盾,所以對此還是有待考證。

  他在這高處看了一下,當年他老師帶著他們經過這片遺蹟的時候,曾在此間宿住了幾晚。當時那裡還有一個食人部落,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就被一道劍光清理乾淨了。

  如今六年過去,也不知道這裡是否被其他東西或異神信徒佔據。

  他從高地之上一躍而下,無聲無息落於地面之上,而後向前行進。走了沒有多久,一根根斷裂的石灰岩的方柱逐漸顯於眼前,原本宏偉的建築大多都已坍塌在泥濘之中,精美的浮雕上爬滿了藤蔓和青苔,唯有在視線盡頭,一座巨大的背靠山丘的梯形神廟矗立在那裡。

  這個時候,他在一根斷裂的柱頭旁邊停頓了一下,目光下移,那裡有一道劃痕,還有一個火柴人的獨特記號,這是當初他在這裡留下的。

  他伸手比了一下,自己當時的身高與現在差的太遠,才到胸前位置。

  收回目光後,他就沿破碎的石道而行,很快來到了神廟之前,再踏著台階往上走去。

  來到上方之後,他意外發現當年的篝火印痕還殘留在平台之上,這引發了他很多回憶。

  只是此刻他也是在想,當初自己那位老師當初帶他與一眾弟子去那裡,真是的只是為了遊歷麼?

  就在這時,他神色微微一動,往一旁看去,一座只剩下下半身的神像上方,出現了一頭體態輕盈而優美的豹子,它有著黝黑髮亮的皮毛和綠色的眼瞳,此刻正幽幽盯著他。

  這是一頭密林豹,一頭靈性生物,看來這片領地的主人現在屬於它。

  張御平靜的看著這頭豹子,似這等生靈,因為生來具備靈性,通常都是擁有智慧的,是可以用靈性進行的溝通交流的。

  他此行目的是為了找到那處遺蹟,要儘量減少路上可能遭遇到的麻煩,密林裡的靈性生物實在太多了,殺也殺不完,就算這頭密林豹被他殺了,也會有其他東西過來佔據這裡,所以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那豹子在與他對視一會兒,似是感受到了他心光之中的浩瀚與寧靜,於是慢慢俯低身形,跳下了斷柱,幾個敏捷的躍躍後,就踩著一截斷樹離開了。

  張御收回目光,將夏劍放開,任由其飄在一旁,而後一股無形之力擴散開來,將灰塵和污泥清理出去,他盤膝坐下,拿出丹丸服下去,入至定坐之中。

  前面的路還算好走,但從這裡開始,就可能進入異神的領地了,所以他要儘量保持在巔峰狀態。

  夏劍似有生命般懸在那裡,有時候會憑空迴繞一圈,這是心裡的戒備在起作用,若是任何有敵意的東西到來,心湖的溝通會使這把劍在第一時間作出示警。

  半個夏時之後,他站了起來,把頭一抬,凌空飄起,來這座神廟背後的高丘之上。

  他環視一圈,很快目光落到了遠方一根巨大的樹木之上,那高若與天齊的身影,在諸多密林之中,顯得尤為突出。

  這是一株非常少見的靈性植物,名為「塔魯巨樹」,雖然它的智慧十分低微,但是實力不弱,靈性生物和異神都會主動避開。

  那裡是他下一個要去地方,與他要去的遺落之地相比,雖然是繞了一些路,但也可以減少許多麻煩。

  他看了一眼那些時不時飛掠而過飛鳥,此刻十分想就這麼飛遁過去,可是這裡濁潮濃烈,破碎感十分嚴重,只有這些生靈可以自由自在在此飛行,但凡借助靈性飛遁,那麼必然會受到濁潮影響,恐怕不等他到達那裡,就會失去目標,偏失方向了。

  他一緊斗篷,自高丘之上下來,沿著阿蘇里城早年修築的破碎道路,朝著塔魯巨樹所在的方向尋去。

  兩天之後,他在跨過一條林中的溪流的時候,方才踏足實地,就忽然感覺自己碰觸到了一股稀薄的靈性,那種濕滑且冰冷,那種感覺且就在此刻,與此同時,好似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立刻反應過來,自己這應該是跨入了某個異神的靈性領域之內了,而從那充滿惡意的靈性上看,對方是不可能讓他就這麼安靜離去的,於是站在了原地,沒有再往前去。

  因為他知道,對方會主動過來找他的。

  只是等了十幾個呼吸,就有一團綠色的火光憑空燃起,光芒周圍劇烈抖動著,並發出轟鳴呼嘯之聲,隨後一個長著蜥蜴瞳孔的人影自裡走了出來,他有著高長強壯的身軀,身外包裹著五顏六色的鱗片,身軀之後還有一條強壯的尾巴。

  異神看到他之後,露出貪婪的目光,分叉的舌尖快速伸縮了一下,道:「來自遠方的神明,交出你的靈性和生命力。讓偉大的圖瓦更加強大!」

  張御能認出,這是一個「圖瓦神」,也就是靈性生物被人或者類人生靈膜拜之後成就的異神,其實說是半神也可以,安山之東密林之中最多的就是這種東西了。

  此類異神能認識到自己的力量,可是智慧不高,還受獸性本能的驅動,腦子裡只有殺戮、食物及交配這幾種東西,沒有絲毫交流的必要。

  所以他一言不發,手一抬,一聲鳴響,夏劍已經躍入手中,隨後劍尖斜指一側,緩步走上前去。

  異神衝他咆哮一聲,周圍的樹木像被巨大的氣爆衝擊,全都斷折飛舞了出去,隨後猛然向前衝來,身上的靈性光芒閃爍著,猶如彩色霞雲一般蕩漾飄動著。

  張御遮帽下的臉容看不清楚,只是身上的心光轟然一騰,揮劍一斬!

  密林之中閃過一道璀璨的劍光,數里之內一瞬間恍若白晝,在閃了兩下,旋又收斂下去。

  張御輕輕一振腕,劍刃之上最後殘留的餘光緩緩退下。

  異神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片刻後,頭顱掉落下來,無頭屍體倒在了泥地上,它全部的靈性,意識、乃至生命力,全被這一劍所斬殺。

  張御鏘的一聲收劍歸鞘,此時一道白色光影從殘屍身上飛起,倏地來到近前,他一把拿在掌中,這是一塊指頭大小晶瑩透亮的寶石,當中有一道豎瞳,這是這名圖瓦異神殘留下來的神異組織。

  他看了一眼後,順手放入了衣兜中,隨後把袍袖盪開,手提夏劍,大步往前走去。

  接下來的三天中,可能是由於他的路線較為筆直,如一把利劍直接指向目的地,根本不帶一點偏的,所以又撞上一頭意圖襲擊他的靈性生物和一個圖瓦神,都是被他一劍斬了,並順手收下了它們的神異組織。

  在進入密林的第七天,他終於來到了那株「塔魯巨樹」的附近,但這時他腳步微頓,因為他能感受到一股恐懼和畏忌之感,還有偶爾傳遞出的乞求情緒。

  他抬頭看了看,這是這頭巨樹在向他求助。

  此刻最好的做法,就是直接轉頭離去。

  不過這並不見得就一定能避開麻煩。而且他需要去到樹頂之上辨認下一個去處,恐怕沒辦法一走了之。

  他稍作思索,便往裡走入進去。

  此時此刻,塔魯巨樹的靈性力量之中傳來了感謝的情緒,並且每當他走過一段後,就會有一根樹藤降下來,替他指明方向。

  差不多有一刻之後,他終於走到那巨大的樹幹之下,此時他眼眸微微一凝。

  前方一根垂落下來的藤蔓之上,一名拿著玉簫的白衣道人半靠在那裡,頭顱微仰,閉著雙目,一隻腳落下來,微微晃動著,神情輕舒愜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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