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5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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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一百四十一章 討人

  張御方才身上有心光飄蕩,那是他所掌握的一個神通,名為「天心同鑒」。

  此術自觀想圖中一經生出,便時時刻刻環籠在身,一旦感受到外人惡意窺覬,那麼就會牽動雙方心光法力進行一次有限度的衝撞,若是對方沒有法器或者適當的手段護持,那麼反震其身,令之受創。

  他也沒有讓青曙去抓拿那背後窺視之人,因為他能感覺到對方的修為並不高,並無可能知道太多東西,興許還是被他人僱請來臨時盯著他的,那抓來也是毫無意義,給其吃一個苦頭已是足夠了。

  于德則對此自是一無所覺,一邊躬身相請,一邊帶著三人往裡宅院裡面來。

  張御看了看四下,庭院兩邊遍植花樹,錯落有致,從他這處看去,似與外景合為一處,給人無限連綿之感,不禁點頭。

  最初他只要在曇泉州一個較為合適的落腳點便可,可既然有的挑選,他也願意找一處較為舒適的地方。

  且與衛氏軍的定約過去之後,他也不必再住在掖崖州了,這裡可作為一處長居之地。

  過了前庭和綠蔭道,自石橋上跨過一個鋪滿鵝卵石的小溪,前方出現的是一座天夏風格的木結構建築。

  此處並不完全遵照古制,正面是七開間歇山頂正居,飛簷高翹,外繞遊廊,不過樑柱不十分高,且用淺色琉璃覆瓦,所以非但不顯得厚重,反而輕舒愜意。

  正居前方十分開闊,左側擁有一處花廊,後方還有一個花圃,栽種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卉,俱是四季常開。

  青曦歡喜道:「這裡真漂亮。」

  于德這時接住話頭道:「這位小娘看得準,這裡一草一木,可都是以前那位主人精心佈置的,頗是費了一番心思呢。」

  青曦好奇道:「原來的主人呢?」

  于德道:「這位是一個商人,他也是生財有道,如今生意做到了內層,許是想著內層安逸,就委託我等把在外層置辦的產業宅邸轉出去了,只是他要價太高,這宅邸自建成到如今已有兩年了,就沒人進來住過。」

  張御沒去多問,能在外層做生意的那都是軍務署有牽扯的,很可能本身也是擔任什麼不為人知的職位。

  他來至簷廊之下,踏上台階往裡走,到了正居之中,見這裡廳廊開闊,視野極廣,通透的地方較多,或許對於普通人來說有些不太適應,可身為修道人卻無此礙,而周圍也正好還可以佈置一些禁制。

  這時他有所察覺般往大殿一處角落看去,卻是看到那裡有一頭似狐似犬的小東西,渾身雪白,個頭不大,此刻正將幾隻幼崽護在後面,用漂亮的眼睛不安地看著他們。

  于德忙道:「這是一隻玉花狐,平素喜食鼠蟲蟻類,前主人養在這裡用來保護宅院和花圃的,如是巡護不喜,我把牠們帶走。」

  張御道:「不必了,就留在這裡好了。」

  那玉花狐很通人性,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善意,又安靜了下來,但是仍不許幾隻好奇活潑的幼崽脫離自己的看護,用爪子和尾巴和牠們帶了回來。

  張御又去了後宅看了看,在轉了一圈下來,他道:「便是此處了,青曙,你隨于先生去署中簽下文書。」

  青曙抱拳道:「是。」

  于德則是面上一喜,他躬身一揖,道:「那在下就在此祝巡護道業永固了。」

  張御點了下頭。

  待于德與青曙一同離開後,他道:「青曦,你去安排一些人手,把這裡重新裝點佈置一下,往後一段時日,我們就住在此間。」

  青曦道:「好的,先生。」

  張御關照過後,挪步來到那隻玉花狐身側,這小東西略微有些瑟縮,把幾隻咻咻直叫的幼崽護得緊緊的。

  他則是取了一把丹散,灑在了地上,而後就轉身離開此間,現在這裡尚還無法住人,所以他還需去客館之內下榻幾晚。

  玉花狐在他走後,試探著上來舔了一下,便尾巴一圈,把身下幼崽驅到前面,幾頭幼崽很快歡快舔食起來。而牠則是用極富靈性的眼神看著張御一路走遠。

  因為這處宅院本就是養護的很好,所以青曦只用了兩天,便就打灑整理一新。

  張御一行人也是從客館之內轉宿到了此間。

  而下來幾日內,他一直在居處內不曾出去,主要是在調養心境,設法為找尋諸我做準備。

  此法主要重在感悟,所以心神之上的修持分外重要,要是一味仗著修為深厚倉促去尋,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就在他住進來第七天後,自外尋來了一隊造物車馬,車馬停在了圍廊之外,自上面下來了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吏員袍服,四十餘歲,可是面上帶著溫和笑容,儘管袍服整肅,但並不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女子則是面容秀麗,穿著一身襦裙,一步一行也合古禮,但此刻卻是一臉嚴肅。

  男子道:「郭大匠,這裡就是那位張巡護的居處了。」

  郭姓女子道:「我此前遞了幾封書信都沒有回音,如果不是知道這位住到了這裡,我們恐怕還找不到這位。」

  男子看了他一眼,笑道:「修道人畢竟和我們不一樣。他們的壽命很長,對待時日的感覺也與我們不同,我們不能拿我們的感受去套用他們。」

  郭姓女子不悅道:「那就必須我們來遷就他們麼?」

  男子道:「我當然不是此意,現在不是我們有求於人麼?」

  郭姓女子道:「求?我可以把姿態放低一些,但是我也不會那麼低聲下氣,那樣只會讓人憑白看輕了我們。」

  男子無奈道:「你就是在意太多了。」

  說話之間,宅院大門打開,青曙自裡面走了出來,抱拳道:「兩位尊客何來?」

  郭姓女子看到他是一個造物人,不禁有些意外,目注了他好一會兒。

  男子則是上前一拱手,言道:「在下是玉京天刑部的佐吏紀衿。」他一指郭姓女子,道:「這位玉京天工部大匠郭櫻郭大匠。」

  青曙看了看二人,道:「兩位來此何事?」

  紀衿道:「我等之前曾給張巡護寄送過幾封書信,只是巡護那時尚在閉關之中,故是不得相見,聽聞巡護如今在曇泉州中置業,故特來拜訪,並備了一些薄禮。」

  青曙道:「那兩位請到廊下稍等片刻,我進去稟告。」

  紀衿拱手道:「勞煩了。」

  青曙轉身入內。

  郭櫻看了一眼粉牆黛瓦的圍廊,道:「便是大匠,想置這麼大的宅院也不容易,可是對修道人來說卻是輕鬆的很。」

  紀衿笑道:「也不是所有修道人都是如此,巡護是玄廷封授,不一樣的。」

  郭櫻低聲道:「修道人不事生產,可每年玉京都需要撥出大筆耗用來奉養他們。」

  紀衿道:「可這不也是應當的麼?沒了修道人遮護上下,庇佑萬民,我們如何能在這片天地之內立足呢?」

  郭櫻抬起秀麗的臉龐,認真道:「在造物之中,一件東西總會被更好的東西所替代,以後一定是會不同的。」

  紀衿沒再說話。

  張御此刻正在遊廊之下捧卷觀讀,他聽外間傳來潺潺流水之聲,偶爾會拿起面前案几上的青瓷茶盞上一口。

  青曙走進來,抱拳道:「先生,外面有客來訪,一位自稱是天刑部的佐吏,一名是天工部大匠。」

  張御道:「請他們進來吧。」

  青曙道了聲是。

  不一會兒,紀衿和郭櫻二人就被迎入進來,他們走過綠蔭道,抬頭一看,便見長簷之下,月台之上,張御負袖站在那裡,他一身玉白色大袖道袍,身外清氣雲光飄渺,清儀玉姿,燁然若神,如日月高懸。

  郭櫻是第一次見到張御,禁不住失神了好一會兒。

  紀衿來時看過張御的畫影,可此刻見到真人,心下也是驚嘆不已,暗讚道:「這位張巡護,只看儀表,當真是在世真仙。」

  他來到階台之前,拱手道:「張巡護。」

  郭櫻默默萬福一禮。

  張御抬袖回禮,讓開一步,道:「兩位請進來說話吧。」

  紀衿連忙客氣一聲,便與郭櫻踏上台階,隨他一同入了正居大廳之內。

  到了裡間,三人分賓主落下,青曦走了過來給二人送上了茶飲。

  紀衿笑著道:「張巡護,冒昧叨擾了,巡護此前當是有收到我們來書,想是也知我們來意了?」

  張御微微點首。

  郭櫻這時道:「張巡護,那安知之本來已經是我的學生,但是被收去了做學生,或許張巡護事先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但這卻是我與早就安氏早就說定之事,還望張巡護能夠放人。」

  張御語聲平和道:「郭大匠,安知之是安氏之人親自送至我這裡的,且他在我這裡只待一年,一年之後,我自會放了他歸去,屆時隨他去留,並不妨礙他做郭大匠的學生。」

  郭櫻搖頭道:「不行,若是入了道,他就無法再修習造物了。」

  張御道:「只需一年,郭大匠便等不及麼?」

  郭櫻卻是露出不信任的神情來,道:「安知之天生聰穎,一年之後怕已是來不及了,那時他一定已是變作修道人了。」

  張御道:「郭大匠似是對修道有什麼誤解,便再是天資高絕之人,也無可能在一年之內從毫無根基的凡人變化為一名修道人。」

  郭櫻搖頭道:「他們不可能比得上安知之。」

  這下子,連紀衿都不由朝她看了一眼,並以眼神示意了她一下。

  郭櫻卻似毫無所覺,神情嚴肅道:「張巡護,我有安氏諾書在手,按照天夏律,安知之已然是我弟子,希望張巡護今天能夠放人,若是不願,那麼我唯有請動律司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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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定約

  紀衿一聽郭櫻這話,心中頓時叫糟,他趁著張御還未開口,連忙出聲道:

  「郭大匠也是過於關切安小郎,她也對修道一途缺少瞭解,話重了一些,可她並無壞心,還望張巡護不要見怪。」

  隨後他又抬頭看向張御,道:「紀某雖是天刑部佐吏,可比起對薄公堂,更願與人結下善緣。」

  郭櫻有些不高興,但她好歹看得出紀衿在給她幫忙,而她也把該說的話都說了,所以也沒再作聲。

  張御看了一眼紀衿,神情平靜道:「兩位也是遠道而來,今天天色已晚,不合長談,可先用晚宴,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談此事。」

  紀衿忙道:「也是,我一路到來,頗覺疲累了,那便厚顏叨擾巡護了。」

  張御一點頭,道一聲「兩位請自便」,便離席而去。

  青曦走了上來,對兩人萬福一禮,道:「兩位客人請隨我來。」

  這處新置的宅院地方廣大,紀、郭二人跟隨青曦出了正廳,沿著外遊廊來到了一座可眺望遠山的三層閣樓之中。此刻夕陽近山,雲如火燒,清風徐來,花樹搖曳,頗有一番意境。

  不過兩人顯然並無欣賞景物的心情。

  紀衿坐下之後,道:「我早說過,這件事要商量著來,你怎麼就……唉。」

  郭櫻蹙眉道:「但明明可以按律辦事,為什麼不這麼做呢?而且這件事是我們佔理,又為什麼要退讓?」

  紀衿搖頭道:「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這位可是玄廷巡護,要管束他,光是律司裁定可無用,最後需把官司打到玄廷去,這事可就難了。」

  郭櫻道:「要是這位不願意,那就把官司打到玄廷去,我可以請老師幫忙。」

  紀衿耐心道:「可你要知曉,這裡並不涉及人命,也不涉及軍情戰事,先不說玄廷會不會理會,便是理會了,也一定是交託給下面的衙署代為核實查證。

  任何事都需要人來做,這種不是上面強壓之事,往往會靠後處理,裡面稍有脫節,就要耽擱極長時日,說不定等有了結果,一年都已是過去了,那又何苦來哉?」

  郭櫻卻是認真道:「可我遞書一交,至少在裁定下來之前,他便無法教授安小郎修道法門了。」

  紀衿看了看她,道:「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郭櫻疑惑道:「有什麼不對麼?」

  紀衿搖搖頭,郭櫻這麼想雖也不算錯,可是律法是律法,實際是實際。

  若是張御有意,只需要稍施手段,那麼就能讓郭櫻看好的這個學生直接絕了造物一途的念想,那贏了裁定還有什麼意義?

  就算事後有判罰,又能拿這位巡護如何?頂多象徵性罰一些金元了事,所以一開始他就沒想著硬頂著來。

  他想了想,道:「既然伯父讓我幫你,那我會盡量幫你把學生討要回來的。」

  隨著天色漸漸晚了下來,兩人在這裡用宴之後,紀衿起身道:「我出外走走。」

  他離開閣樓,沿著花廊邁步往正居來,到了台階之下,對著門前候著的青曦一禮,道:「敢問這位小娘,張巡護可在麼?在下欲求一見。」

  青曦微微側首,似乎聽到了什麼,側身道:「紀先生請進,先生在裡面等你。」

  紀衿拱手謝了一聲,走入了裡屋,他見張御正坐在榻上,便去履前行,踏著光可鑒人的地板走過來,上前拱手一禮。

  張御道:「紀輔佐請坐。」

  紀衿謝有一聲,在他對面坐下。

  張御道:「紀輔佐可是用過晚宴了麼?」

  紀衿欠身道:「用過了,多謝張巡護招待。」

  張御道:「我見紀輔佐方才似有什麼話不便說,現在可以說了。」

  紀衿拱手道:「張巡護,這次到來實在是冒昧了,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隨後他看向張御,道:「那我便實話實話了,那位安小郎,不僅是郭櫻她看好,也被她老師看好,這位乃是天工部兩位宗匠之一,如今頗被諸位大攝所看重。」

  他用誠懇語氣道:「在下說此事,並不是想以此壓迫巡護,只是想說,此事處理不好,郭櫻勢必去尋她老師,那樣只會把事情鬧大,平白給兩邊添加許多麻煩,故是紀某此回來,只是想要尋一個妥善的辦法解決此事。」

  張御點首道:「紀輔佐,你所言我已是知曉,你可回去,明日再過來,我會給你們一個回言。」

  紀衿怔了下,看了看張御,便點了下頭,站起身,拱手道:「那在下就明日恭候巡護回音了。」

  張御待他離去後,仍是在那裡觀讀道書,似是並沒有把這事怎麼放在心上。

  許久之後,天色已是完全黯下來,這時青曙走進來,道:「先生,人已是到了。」

  張御道:「讓他進來吧。」

  少頃,竹簾一掀,安小郎自外走了進來,對他一拜,道:「學生拜見老師。」

  張御放下書卷,道:「事情青曙與你說了麼?」

  安小郎道:「學生知道了。」

  張御和顏悅色道:「你是怎麼想的?你不必顧及何人,只說心中真正想法便好。」

  安小郎撓了撓頭,道:「老師,學生一直想問,你為什麼要收我為學生呢?」

  張御嗯了一聲,道:「修道人講究緣分,你當日阻我飛舟,那即是說你我之間有緣,但我並非是因為如此才尋你。

  當日我聞你區區十二歲便能打造飛舟,那日後許在造物一途上前途遠大,只如今造物與修道人之間頗多矛盾,這既是因為彼此之誤解,也是源於利益之爭,但終究不是敵人。

  故是我欲教你一年,讓你對修道之事瞭解一二,並正視此事,而不是受他人言語左右,而來日你若身至高位,此事也一樣是避不開的。」

  安小郎眼睛這時出現亮光,道:「老師是說,老師認為學生日後能在造物之上走得很遠,所以才收下學生的。」

  張御點頭道:「有此考量。」

  安小郎想了想,飛快對他一躬身,道:「多謝老師,學生已有決定了。」

  張御看了看他,頜首道:「既如此,明日你隨我一同與這兩位一見。」

  到了第二日天明,紀衿與郭櫻二人又是被請到正堂之上,他們等候了一會兒,張御便走入了進來,不過這一次,兩人發現他身後還跟著安小郎,不禁對視了一眼。

  張御坐定之後,道:「安知之。」

  安小郎回應道:「老師。」

  張御道:「郭大匠說要帶你回去研修造物,我想這裡總要問過的你自家的意願,你又是如何想的?」

  安小郎大聲道:「老師,我願意跟隨老師修持一年。」

  郭櫻聽他這麼說,不由一急,道:「不行,知之小郎,老師這裡可是有你父親和祖父的諾書在的,你不能去修道。」

  安小郎回過身,道:「可諾書也沒說我幾歲拜在老師門下啊,而且我答應了張先生,要跟隨他一年的,人不能言而無信,老師也不希望我做這種人吧?否則到時候我又怎麼履行家裡對老師的諾言呢?」

  郭櫻一想,猶豫了一下,道:「這話也有理,信義還是要的。」

  紀衿不由手撫額頭。

  安小郎馬上道:「那郭老師,可讓我在張先生這裡先學,一年之後,我就回家中了,到時候就去老師那裡。」

  郭櫻想了想,認真看向他道:「若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我,不能去做修道人。」

  安知之嗯嗯兩聲,看去十分乖巧道:「我答應郭老師,這一年之內絕不會成為修道人。」

  郭櫻欣然道:「你是個好學生。」

  紀衿看著這一幕,也是無言了,不過他什麼也沒說。

  郭櫻這時倒是想到紀衿來了,轉頭道:「你看如何?」

  紀衿有氣無力道:「就這樣吧。」

  為了事情不再反覆,紀衿當場從中立下一份文書,如此算是正式定下了此事。

  過後紀、郭二人也沒有在這裡停留,自這處宅園內告辭出來。

  回到了馬車之上,郭櫻問道:「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紀衿斟酌了一下語句,道:「結果是好的。」

  郭櫻道:「我願意信一次。」

  「嗯?」

  紀衿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郭櫻解釋道:「我看到那位張巡護用的役從都是造物人,我也私下問過了,那些造物人跟隨他多年了,也沒受到任何苛待,我想他或許並不是那麼敵視造物。」

  紀衿想說這兩事情似乎沒有什麼連帶關係,你是怎麼放到一起的?可他很明智的沒說話。

  郭櫻看著他,道:「這次的事,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紀衿心道總算付出還有點回報,可心裡方才舒服了,郭櫻下來一句又讓他憋悶了。

  「雖然你沒能幫上什麼忙,可我還是要謝謝你的。」

  紀衿看著她真誠的神情,也是一陣無奈,道:「有些話其實不用說的,我們自己心裡清楚就好。」頓了下,「也包括我這句話。」

  郭櫻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對。」

  張御在兩人走後,行步來至了廳廊之下,負袖看著外面。

  紀、郭二人尋來,其實在他看來只是一件小事,但這背後卻是顯現出了造物派和修道人之間長久存在的矛盾,這裡很重要的就是人才的爭奪。

  從目前來看,不管是玄修還是造物,都還處在上升階段,都需要源源不斷的人才才得以支撐起來。

  而若往上看,其實還是來自於玄尊之間的博弈。

  看青陽上洲的事可知,造物派一直都是有玄尊在後面支撐的,只是現在能支持玄修的玄尊只寥寥幾人,力量有限,而中立之人恐怕也樂於見到玄修一脈受到造物派的追趕和牽制。

  想要扭轉不利,那玄修之中必須有足夠有份量的人站住腳,並為玄修一脈發聲才可。

  正思索之間,他感覺到外面有一陣法力波蕩,便道:「許執事,進來吧。」

  光芒晃動了一下,許成通走入了廳廊之中,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巡護有禮。」跟著他又道:「巡護,許某近來盯查之下,終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bpd 發表於 2021-12-3 00:24
銀穹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追索

  張御轉身往正居裡面走入,許成通也是跟了進來,他坐下之後,問道:「許執事查到什麼了?」

  許成通道:「巡護,這些天來許某一直盯著那名伍軍候,本來他沒有什麼動作,可是近幾日卻是與外人有了秘函往來。

  那造物人手中引動天門動盪的東西當就是交給了此人,只是不知被他放在了哪裡。

  許某以為,此人很可能會趁這次出行的機會與上面取得聯絡,並將東西重新交託回去。」

  張御心下一思,許成通的判斷是十分有道理的,涉及到玄尊偉力的東西,絕無可能這麼輕易拋卻,並極可能下次再用到,這對他無疑也是一個威脅。

  故是此事必須查清楚。

  他道:「許執事以為,此人將在哪裡交託此物?」

  許成通道:「軍中規矩嚴,駐地未防洩漏,如今並未言明去處,但他此回若是交託此物,那麼應當還是在地星之上,因為那樣最為方便也最為合適。」

  張御道:「許執事可先盯著,軍務署那裡我會打招呼,你可大膽行事,此人一旦隨軍出行,你便速來告知我一聲。」

  許成通打一個稽首,道:「許某領命。」他往後幾步,身影便散了去。

  張御回到了堂中坐下,他拿過一份文卷,在案上鋪開,執筆寫了一封書信,他喚來青曙,道:「去把此書交給洪署主。」

  青曙伸手接過,持書一抱拳,便告退下去。

  張御看了看外面,就來正廳之上,盤膝坐下,任由衣袖垂落兩邊。

  他這些天來一直觀讀道書,尋思如何參悟「諸我皆全」。

  雖然找尋諸我並無一定之成法,但是前人也是總結摸索出來一套感悟辦法,按步驟依次是「感我感存」,再是「退我尋真」,最後是「還我歸正」。

  而這步驟也只是寥寥幾筆帶過,寫的很是簡略,若是不讀道書之人,不作修持之法,那知曉了也是無用。

  他眼下決定先照此法試上一試,於是雙目一閉,入至定中。

  他這一番深定持續了一天一夜,待出了定坐之後,雖然精氣神足滿,但卻並無多少所獲。

  好在他早知此法困難,多少前輩先人受阻於此,縱然他現在根基之穩固也少有前人能比,可也並未指望一次得成。

  並且他心中還有一個可能行之有效的辦法,許能繞過這些彎繞,若是眼前之法當真不可行,那麼再走此道也是不遲。

  整個五月就在他定坐之中過去,到了六月上旬這一日,他正閉關之時,忽覺眼前正居之外有一道光亮晃過。

  他心中一動,起身走到外間,卻見一名道人站在那裡,見到他後,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巡護,玄廷已是准你招募衛氏軍,今我特將文書送至。」他伸手入袖,取出一封文卷,而後由得此物飄遊過來。

  張御伸出一手,將飄至面前的文卷拿住,道:「有勞使者了。」

  那道人言道:「我過問一句,張巡護準備把這些人用在何處?」

  張御回道:「這些年來奎宿下層屢遭侵伐,背後是上宸天與邪神在推動,我以為此輩當有謀劃,故是需堵住此疏,而現在守禦士卒缺少,若是置之不理,餘下僅有幾處下層怕也因此而失陷,故是待把這些軍士安排在此。」

  道人頜首道:「巡護用心長遠,這本是軍務署該為之事,卻是勞動巡護出力,此是洪原秋之疏忽。」

  張御道:「奎宿地星眾多,地域廣大,聚集地外都是荒野,一向人手不足,從內層招攬人手並不是最穩妥的解決之法,御以為,若是能在奎宿提攜造就後輩那當是最好。」

  道人搖頭道:「此事極難,外層有虛空外邪,修道之難倍於內層,倒是如今造物蒸蒸日上,特別是現下有了玉京天機院提供的軍衣藥油,造物的損耗也將大大降低,我可用此快速擴置人手,巡護之憂當就可得解決了。」

  張御道:「有一利,則有一弊,如此外層軍務署對造物的依賴也將愈發加深。」

  加強造物沒什麼,可不能全盤推翻原來,否則久而久之,修道人在外層影響就會逐漸減弱衰退。若是如此,那必會導致越來越多的修道人離開外層,而造物則愈發佔上,可若是全無壓制的造物,很難說最後會是如何。

  那道人卻對此不怎麼在意,道:「這也是無法之事,世上之事哪可能盡善盡美,況且每一處星宿都有玄尊化身在上坐鎮,也不怕有什麼變亂。」

  張御沒再說什麼,他今日只是表明自己的態度。將會有如何變化,現在也是難說,並且他認為,有玄尊化身坐鎮是不錯,可是玄尊化身主要是對外防備,對內不作理會的。

  若是單純是內部變動那還無礙,可現在還有上宸天或者邪神等勢力在頻頻窺覬,若是內外一起動盪,那就難說的很了。

  道人打一個稽首,道:「事情已是交代過,那貧道也當回去了。」

  張御抬袖一禮,道:「使者好走。」

  那道人身軀一散,便化為一團流瑩飛去。

  張御待他離去,正要回轉屋內,卻見花圃之中一陣動靜,目光轉去,卻是那玉花狐叼著一隻土鼠跑了出來,一路跑到了簷廊之下。

  青曦坐在那裡,她雙手環抱,一隻手托著腮,腳下放著一個盤子,她正饒有興趣地看著那幾隻幼崽圍在那裡舔食。

  她看到那玉花狐回來,在牠腦袋上拍了兩下,顯然這些天一人一狐已經混熟了,所以後者並不拒絕她的接觸。

  張御收回目光,此時布幔一陣喚動,曇泉州四季如春,即便夜晚,也是飄來陣陣和煦的暖風,他看著夜空,卻是有種置身東庭瑞光城中的感覺。

  過得片刻,他朝一邊空處看去,道:「許執事,如何了?」

  光影一動,許成通出現在了那裡,他打一個稽首,道:「巡護,那處駐地的征伍這幾日便要出動了,我看那伍軍候格外緊張,這對於一個出戰多次的軍士來說這極不正常,我料此人這次必有動作,只是我卻不曾感受到那物事的存在,那許是用獨特手段遮掩了。

  張御略作思索,道:「此事緊要,我當與你同往。」

  他也想搞清楚此事背後到底是誰在主導。

  雖然這幾天沒人再窺看他了,但他有種感覺,對方並未放棄,那人多半與那意圖攪亂天門的幕後黑手是自同一夥人。

  主意一定,他與許成通一同縱起遁光,往天穹飛去。

  由於兩人遁光太快,只是一閃便即不見,宅院內任誰也沒有察覺,唯有那玉花狐疑惑地朝張御原來所站的地方看了幾眼。

  伍軍候所在那處駐地就在曇泉州之外不遠,所以兩人只是飛遁了十來個呼吸,便就來到駐地上空。

  張御目注下方,見泊舟天台上一駕架飛舟渾身光芒閃爍,駐地內的軍卒也是排成整齊隊列,正按秩序由梯道進入飛舟。

  周圍還有數個中位修士在四周飛馳戒備,只是並不曾發現他們二人。

  許成通看了幾眼後,朝某處方向一指,道:「巡護,就是此人。」

  張御順著他手指之處看去,見那是一個高大壯碩的披甲軍士,他嘴巴緊泯,面容嚴肅,可眼神閃爍,鬢角微微冒汗,顯得有著緊張。

  他看有一眼後,道:「此人心中滿是擔憂怯懼,當是在害怕把東西再交託上去後,也如那造物人一般被處置了。」

  許成通道:「那他聰明一點的話,當把東西放在某處,讓來人自己去拿,這樣才能確保自身安穩。」

  張御道:「這恐怕不是他自己可以選擇的。況且來人真要殺他,不管是不是把這東西交上去,那結果都是一樣的。」

  許成通馬上道:「還是巡護看得準。」

  兩人說話之時,不遠處光芒一閃,自裡出來了一名年輕修士,這人是很是敬畏地看了張御一眼,而後低頭躬身一禮,道:「見過巡護,見過執事。」

  許成通臉上一肅,道:「我離開之後,可有異狀麼?」

  那年輕修士忙道:「弟子一直盯著,除了駐地內的軍士,沒有任何外來之人與此人有過接觸,他身上的所攜物品也仍是像原來那麼多,看不出到底把東西放在了哪裡。」

  許成通道:「那這次到底去往哪裡,你可曾查清楚了麼?」

  那年輕修士道:「這卻已是查清了,征伍此番是往熠月地州東南方向去,說是去那裡清剿一個帶著信眾闖入地星的邪神神裔。」

  張御考慮了一下,若是那裡接頭之處,說不定此刻已然有所佈置了,他道:「許執事,我先去往此處一觀,你帶人在此盯著便好,若有異動,再來報我。」

  許成通忙是躬身一揖,道:「許某遵令。」

  張御交代完畢,身影微微一晃,已是遁去不見,原處只有一團飄渺玉霧緩緩飄散。

  許成通在他走後,腰桿一直,對那年輕修士狠狠道:「你們一個個都給我盯緊了,這是巡護看重之事,不要出什麼漏子,若是有所疏忽,我能把你們帶出來,也一樣能把你們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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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奪攝

  荒原之中,一駕隱匿飛舟穩穩降落在了一處較為平緩的山坡之上,整個舟身一陣變幻,化作了灰白之色,遠遠望去,與山岩幾乎無有區別。

  常邇自舟身之內穿透出來,他看了眼下方千溝萬壑的破碎地形,緩緩飄落下來。

  在確認這一個多月來伍軍候安然無恙後,他才決定來此將那枚玉珠取回。

  這東西很重要,玄尊所賜之物,便是用不到,也不是能輕易遺失的,且他們下次若是尋到合適機會,此物還是能再次用到的。

  這時忽見一駕飛舟從自己頭頂之上飛過,過去幾個呼吸之後,又是一駕過去。

  他仰頭看了看,認出這是征伍的斥候飛舟,也即是說,伍軍候也快要到了。

  於是他心念一動,身影便變得虛幻不定起來,這時他從星袋裡取出一枚破碎的瓷片,往地上一拋,整個人便就消失不見。

  在斥候飛舟過去後,遠天之中就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艦隊。

  伍軍候單獨率領一支小隊從主隊之中脫離出去,並沿著一條乾涸的河床往一個方向飛去。

  後面盯著他的年輕修士留意到此,也是跟了上來,因唯恐被征伍發現,故他只是遠遠吊著,不敢太過於接近。

  伍軍候在經過一處山丘的時候,他所在小隊的飛舟齊齊往下一沉,而後藉著地形的遮掩隱沒去了一瞬間,而與此同時,所有飛舟的外形一陣變幻,在再次浮現出來後,便分別往不同方向飛馳而去。

  那個年輕修士因為跟隨的距離較遠,那消失的片刻自是沒能夠盯緊,此刻卻是一下辨不清楚,到底哪個才是伍軍候所乘坐飛舟了。

  但好在他知道不是自己一個人在盯著,所以想了想,就選擇往其中一駕疑似的追攝而去。

  伍軍候很是謹慎,哪怕他此刻並不知道後面有人正在跟著自己,也沒有掉以輕心,他以偵查為名,讓自己麾下的飛舟都是分遣了出去。

  在獨自轉了幾圈之後,目光往某處一掃,卻見地面上有一物微微閃著光芒。

  他讓親信繼續駕馭飛舟,自己則是來到飛舟艙邊,隨著艙門打開,從上空一躍而下。

  還在半空之中,他眉心一閃,霎時變成一個高大的金屬巨人,同時手一揮,一件形如大氅的高領軍衣披在了身上。

  他沒有減弱自己的衝擊力,任由自己龐大身軀轟然墜落在地,並撞出一個不小的坑洞來,他膝蓋微微一彎,隨即毫髮無傷的直起身,從坑洞被衝擊來的坡道向上走了出來。

  他走到前方,將那一枚破碎瓷片俯身拿了起來,看了看四周。

  背後有聲音傳來道:「你來早了。」

  伍軍候轉過身來,看到常邇站在遠處,他手中一用力,將瓷片捏得粉碎,任由碎屑簌簌落在地上。

  他沉聲道:「駐軍何時出發,何時到來,並不由我控制,至少來早了,並未來遲。」

  常邇道:「來遲來早都不好。」

  伍軍候道:「我的時間不多,如果你不想現在把東西拿走,那麼我就回去。」

  常邇看了看他,笑道:「你不必試探,我並不打算把你如何,伍軍候,你並不值得我們這麼做,但是你留著,反而對我們更有用。」

  伍軍候沉默不言,但是他心裡卻是放鬆了一些,常邇實力遠遠勝過他,要真拿他開刀,也沒必要騙他。

  常邇漫不經心道:「東西呢?」

  伍軍候伸出手去,念了幾句形似法咒的話語,身上靈性光芒晃動了片刻,而後手中緩緩出現了一個光亮,那上面出現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銅匣。

  常邇突然伸出了手,忽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並一把抓住了他手腕。

  伍軍候金屬面具之下的神情一變,沉聲道:「這是什麼意思?」

  常邇笑了笑,轉過頭去,道:「伍軍候莫要緊張,只是防備跟著你來的人拿走這東西罷了。」

  伍軍候意識到了什麼,轉頭一看,就見一個光影出現在遠處,隨著光影逐漸收斂,許成通自裡走了出來。

  他心中暗叫可惜,方才他看到銅匣出來,便想上去劫奪,可沒想到氣息一露,就被對方發現了。

  常邇打量了他一眼,饒有興趣道:「觀尊駕模樣,我卻是想起一人來,尊駕可是奎宿幽城的許成通許執事了?

  我聽傳聞,自幽城被攻破之後,你便被軍務署俘虜了,如今看來,你是在為他們賣命麼?」

  許成通冷嗤道:「我做什麼事與尊駕有關係麼?」

  常邇淡淡一笑,口中道:「伍軍候,把東西交給我,你可以走了。」

  伍軍候不敢多說什麼,手一鬆,任由匣子掉落下來,不過這東西並沒有掉落在地,而彷彿是被一隻無形之手牽動一般,直接飄到了常邇跟前。

  常邇拿住銅匣,便鬆開了抓拿伍軍候的手,後者則是知曉自己在兩個修士面前沒有存身能力,於是縱身飛走。

  許成通站在那裡沒怎麼動,對比常邇,伍軍候顯然無關緊要。

  只他看著常邇有恃無恐的樣子,也是很謹慎的沒有隨意出手,只要對方不走,他也情願在這裡耗著。

  常邇將銅匣收入了袖中,他倒是也想入伍軍候一般將此妥善收藏起來,但是這他需念動法咒,可許成通在對面,顯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他笑了笑,道:「今日在下還有事,就不在這裡奉陪了。」他身軀一晃,走出來數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

  許成通見狀神情一變,立知不妥,當即身上法力一湧,一片片白沙自他背後狂湧而起,方圓數十里內,一時溝壑塌陷,狂風飛舞。

  常邇笑了笑,道:「晚了。」他自己立在原地不動,而那數個和他一般模樣之人陡然往數個地方飛去。

  許成通眼中露出異常痛恨的神色來,因他認出對方所施手段與越道人的神通道術十分相似,這兩個人絕對是有淵源的。

  可越道人的本事最為惹人討厭,對手便是知道變化,也很少有破解之法。

  此刻被風沙一激,常邇立在原處的身影轟地一聲擊散,飛馳到半途的身影也有幾個相繼破碎,但是仍有一些跑了出去。

  可過去片刻,常邇再度出現在了原地,他似笑非笑道:「許執事,你是留在這裡看著我,還是去找那些化身呢?」

  許成通哼了一聲,他的確無法找出真身在哪裡,可是他知道,自己留在原地絕然不妥,便一揮袖,狂猛法力壓去,再一次將常邇身影崩碎,而後自己化光追去。

  幾個呼吸之後,常邇再一次出現在了原地,他看著許成通遠去的方向,玩味一笑,道:「就算追上了,又能如何?」

  「是麼?」

  常邇聽到這個聲音,不由神情大變,霍然轉過身來,見是一個手持長劍,身著玉色大氅,貌若天人的年輕道人站在那裡。

  他眼瞳一凝,卻是再不復之前的從容,無比緊張道:「張御?」

  為了對付張御,他自然也是試著瞭解過張御的經歷的,只是那些排布出來的戰績一個比一個讓人敬畏,他自思在這位面前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他身軀一散,然而在這個時候,張御卻是對他看有一眼,他身軀不由微頓了一下,與此同時,他見似有數道燦爛明光一閃,朝自己飛斬了過來。

  他心知不妥,神通一轉,再次化為數個身影,但是在明光之下,卻是紛紛破散,此刻他也是知道,若是不付出一些代價,那想安然脫身是絕無可能的。

  他一咬牙,竟一甩手,將那銅匣往遠處一拋,而自己縱空沖天飛去。

  他很清楚,拋了銅匣,至多是東西收不回來,可自己性命卻是有可能保全的,但若是死保這東西,那卻有可能導致人物兩失。

  張御站在原地不動,看去並沒有去追趕常邇的打算,他只是目光一轉,那隻銅匣就又飛了回來,懸停在了他面前。

  他見上面並沒有什麼禁制,心意一轉,此物打開一條縫隙,可以看到裡面有一枚閃爍發光的珠子,這當就是那造物人所言的玉珠了。

  他現在需要知曉的是針對自己的到底是哪個實力,可既然上面有玄尊之力,那麼玄尊之間想必是互相瞭解的,所以比起慢慢去找,更好的辦法就是帶著這東西去呈書之地一問。

  常邇飛遁良久,見張御始終不曾趕來,心中不由放鬆了一些,他這個時候也是不敢回去找飛舟了,更不敢停留在奎宿之上,於是發力一縱,準備遁破大氣,離開此星。

  可就在此時,他忽然感覺身軀一空,驚愕發現自己手臂無端脫離了身軀,接著是腿部,下來再是身軀,竟都是一塊塊散落下來。

  只是須臾之間,他身軀全數分裂脫離,只剩下了一個頭顱還保持著完整,這刻他哪還不知道早就中了手段,但他不肯放棄,意圖駕馭這一刻頭顱飛遁回去。

  可才去不遠,口耳眼鼻之內噴出一道亮光,腦顱之內神魂散去,便從空掉落下來。

  在半空之中墜落許久,終於砰地一聲砸落在地,這腦袋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坑洞,又彈跳了幾下,最終滾到了張御的腳下,不過此刻看去早已是面目全非了。

  張御看了一眼,把袖一揮,那頭顱頓化一團煙灰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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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尋源

  遠處一道遁光飛來,倏忽間到了近處,落在張御的身側,待光芒一散,許成通自裡現身出來,他趕忙欠身一禮,道:「巡護,許某無能,差點讓此人走脫。」

  張御道:「這非是許執事之過,其人神通確有獨到之處,與那位越執事頗有幾分相似。」

  許成通馬上道:「巡護當真是洞若觀火,不過任憑此人如何狡詐,最後還是逃不出巡護的手掌。」

  張御道:「這人太心急了。」

  常邇方才中的是他神通「諸恆常易」,修士一旦中了他這個神通,便一定要讓自身法力心光保持在一定限礙之內,不在神通消失之前有過多劇烈的變化。

  若是不作理會,那麼神通一轉,身軀就會因此而崩散,不管你如何變化化身都沒有用處。而若是其人當時能及時自審,待到神通消失之後,還是有可能逃離出去的。

  許成通看了眼那隻銅匣,道:「巡護,許某原先始終之前找不到這東西,現下看來,原來此輩是此用這隱匿法器將之藏起來了。」

  張御道:「不奇怪,此中涉及到玄尊之賜,這般小心也是應有之理。」

  許成通連忙附和稱是。

  這時數道遁光從空落下,顯現出來四名年輕修士,這幾人俱是許成通這次從囚牢中提出來的人手。此刻見了張御和許成通,都是上來恭敬執禮。

  除了他們之外,那伍軍候也是身在其列,只是此刻他身上外甲滿是裂紋,看去極為狼狽,。其中一名修士伸手在他背後一按,不由自主上前幾步,而後就半跪在了地面之上,勉強支撐著自己身軀不倒。

  伍軍候喘著氣,他堅持著沒有解開身上的外甲,這似乎是唯一能保住自身尊嚴的屏障。

  許成通大義凜然的質問道:「伍軍候,你為什麼要通敵?」

  伍軍候抬起頭,面甲下的臉龐冷笑了一下,只是道:「通敵?哪來什麼敵人?我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奎宿的事,你該問問,為什麼你們修士之間的爭鬥,還要把別人牽扯進來。」

  許成通道:「哦?那麼你說說看,那些指使你的人又是誰?」

  伍軍候道:「我說過了,是一些修士,具體是誰我不知道,對我來說他們沒什麼區別。」

  許成通道:「那麼你又怎麼知道他們不是上宸天或者幽城派遣來的呢?」

  伍軍候沉默著。

  就在這時,聽得嗡嗡聲響傳來,眾人抬頭看去,就見有一駕駕飛舟正在朝這裡飛過來。

  這些飛舟來到了他們上空,卻沒有過於靠前,領頭那艘飛舟艙門一開,上面出現一個披著軍衣的金屬巨人,他往外一縱,就飛遁而下。

  在得到了軍衣遮掩了虛空外邪後,這些披甲軍士就可以大膽的進行飛遁而不用擔心損耗了,實力比過去可是大大提升了。

  這金屬巨人在他們近前落地後,對著他們抱拳一禮,肅然言道:「在下狄光,伍軍候乃我軍中軍士,如果他有什麼做的不對,那也當是由我來處置,諸位卻對他動以私刑,這不太合適吧?」

  許成通上前一步,對著張御作勢一拱手,道:「這位乃是玄廷張巡護,此前有人暗中謀害張巡護,而這位伍軍候卻是涉及此事,我們實在不知道貴軍之中是否還有其同夥,故是只能將其擒下了。」

  狄校尉有些意外,隨即他揚眉道:「就算張巡護,那要拿人之前,也要出示憑證,不能無緣無故動手。」

  張御道:「狄校尉,此事我已是在洪署主那裡有過通報了,只是事情牽扯較多,出於保密之故,所以才沒有通傳狄校尉,至於此人,我要先帶了回去審問,若是牽涉過深,那麼放在貴方軍中,非但未必保得了他,反只會害了他的性命。」

  狄校尉嚴肅看了他一會兒,他沉吟片刻,道:「巡護可以把人帶走,但卻需給狄某出一份書狀。」

  張御點首道:「這自是可以。」

  對於這一位負責的校尉他並無不滿,按照規矩,也理當如此做。他當即拿出一份蓋有名姓的令符,交給了其人。

  狄校尉接過後,認真看了幾眼,收好之後,再一抱拳,就縱空轉回,隨後那一駕架飛舟也是轉頭離去了。

  張御這時一揮袖,一道白煙飛去,霎時一駕白舟已是出現在了諸人面前。他道:「許執事,你帶上這位伍軍候,我們先離開此處。」

  許成通忙是應一聲。

  張御踏步邁入飛舟之中,許成通也是帶上伍軍候,招呼那四名修士一同跟了上來。

  少頃,白舟騰空飛起,就往曇泉州轉回,不過半刻之後,飛舟就穩穩落在了張御那處宅院之前的空地上。

  張御從白舟上下來後,就令許成通把伍軍候帶到正堂之上。

  他在席上坐定,道:「伍軍候,既然你自言沒有做過對不起軍務署的事,那麼我問你一些事,還希望你能坦承交代。」

  伍軍候道:「我知道的並不多。」

  張御道:「只說你知道便好。」

  伍軍候看了看他,低頭想了一會兒,才道:「去年七月的時候,有一名修道人尋到了我,要我在適當的時候配合他們的安排,他們承諾會給我和我的部下提供了上好袍甲,還答應提供各種造物支持。

  因為我們是征伍,不是正軍,允許接收來自外面的贈助,而在得到不做違背律法的保證後,我便答應了他們。

  此後他們一直沒有聯繫我,直到一個多月前,他們來了一封書信,要我設法接應一個造物人,並等候後續安排,我照做了。

  此後他們又來了第二封書信,要我設法把那個造物人處理了,並設法把得到的東西送回去,他們並在書信上交代了具體的做法。」

  張御這時問道:「那書信何在?」

  伍軍候道:「那樣的東西,我又怎麼會留著?」

  張御道:「你既然接受了這些人支援的造物,那麼應該有觀察者在身了?」

  伍軍候坦承道:「有。」

  張御道:「那麼勞煩伍軍候,你把書信原來的內容默寫出來。」

  伍軍候沉默片刻,道:「我需要紙筆。」

  張御示意了一下,青曙並將紙筆送了上來,並鋪在了其人的面前。

  伍軍候眉心一閃,卸去了身上的外甲,隨即俯下身,執筆在白紙上書寫了起來,在觀察者的幫助下,他用不著去回憶,寫的非常之快,將兩次往來的文書都是默寫了出來。

  待他落筆之後,青曙上前拿過紙張,呈遞了張御案前。

  張御目光往下看來,從書信上來看,來書之人的遣詞用句偏於古舊,如今玄修早就不用這種語式了,倒是真修之中還能見到一些,且還多是一些遵從古禮,特為守舊的修道人,不止如此,那幾句收攝法器的咒言,風格也是極為古舊。

  轉念到此,他眸光微閃,雖然憑一封複述的書信看不出什麼來,可他卻是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他道:「許執事。」

  許成通忙一躬身,道:「巡護有什麼吩咐?」

  張御道:「伍軍候是軍中軍士,不該由我們處置,你且送他回去軍務署,將事情經過也轉告洪署主一聲。」

  許成通道:「交給許某就好。」

  伍軍候聽到他的話,抬頭看了一眼,默默抱拳對他行有一禮,隨後就跟著許成通等人下去了。

  張御在他們走後,看著案上的銅匣,思索了一會兒,便將此物捲入了袖中,而是走出正居,遁光而起,就往北方呈書之地飛去。

  不管那背後勢力來自於何方,但這裡面既然涉及到了玄尊,那麼他就有必要上報玄廷。

  一刻之後,他便來到了那極北之地,在一處雪山之上落定之後,他將巡護之印拿出,隨那冰坑之中冒出一道亮光,隨即他感覺到自身在不斷下沉之中。

  隨著功行提升,他已是無有之前那等恍惚之感,片刻之後,腳下便踩中了實地,那一面散發著光芒的巨大玉璧也自出現在了面前。

  他拿出一封已是準備好的奏貼,往前一個呈送,就覺手中一輕,貼書已是化光飛入了其中。

  等不多久,玉璧之上前兩回一般蕩起如水光紋,並有一道金光灑來,幾息之間就凝築成了一條通道。

  他立時邁步走了上去,幾步之後,卻見自己進入了一個宮台之內,那位少年道人手持拂塵,站在那裡。

  張御待要執禮問候,這少年道人洒然一揮拂塵,道:「張巡護便無需多禮了,看你呈書上所言,說拿到了某位玄尊所賜之寶,且予我一觀,我倒要看一看,是哪一位道友。」

  張御聽這麼說,就從袖中將那匣取了出來,將匣蓋區去了,裡面便露出了一枚玉珠。

  那少年道人目光投去,那玉珠便飄飛到了他面前,只是在這個時候,那玉珠似是感應了什麼,上面光芒一放,居然一聲碎裂開來。

  少年道人哂笑一下,一揮拂塵,那爆裂開來的玉珠碎片居然霎時凝定,而後又還退回去,於一息之後重新恢復了原來模樣,他伸手將玉珠拿入手中,不由冷笑一聲,道:「原來是這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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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變機

  少年道人冷笑過後,對張御言道:「張巡護聽聞過當年正清之事吧?」

  張御道:「有所耳聞。」

  少年道人懷抱拂塵,站在那裡言道:「正清一脈當初逆勢而動,說什麼興真滅玄之言,屢屢阻撓玄廷諸務,故是嚴懲一番之後,被玄廷驅趕了出去。

  只其人之言,當時也不是無人附和,也頗有一些人站在他這邊,其人不見之後,此輩便不再作聲,但其心中卻未必就放下這等執念了。」

  張御方才一聽「正清」二字,便就明白針對自己的到底是誰人了,他此前也是有往這裡想過,只是無法確定罷了。

  東庭都護府之事可以說是就是正清一脈的餘孽在背後弄鬼,沒想到在外層也是遇到了此一派之人。

  他道:「按使者之言,這枚玉珠當就是當中某一位的手段了?」

  少年道人冷哂道:「此事我會尋此人問上一問,不過張巡護,只要人心妄念不去,這件事卻並不會因此而結束,巡護可是明白麼?」

  張御點首道:「御自是明白。」

  真玄對立也算得上是道念之爭了,可沒這麼容易讓人放棄,除非是將那些私下裡支持滅玄興真言論的玄尊俱是抓拿起來。

  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當年玄廷都未曾做此事,遑論如今。

  至於襲擊他之事,若是抓到把柄,那自可問罪,可玄尊賜給下面的東西自然不可能拿來直接當證據。

  少年道人又冷然言道:「不錯張巡護身為玄廷巡護,乃是玄廷在外之使者,你受威脅,此事也是涉及到玄廷威信,卻也不能這般輕易罷休。」

  他拿起拂塵,對那玉珠就是一拂,霎時間,一縷青煙自裡飄了出來,倏忽散去,但在下一刻,內中又有一股力量生誕出來,並由此綻放出了一道光亮。

  張御立見這東西變得與原來已是大為不同,適才觀來,這只是一枚表面泛著光澤的珠玉,內斂含蓄,而現在卻是五彩繽紛,格外閃耀奪目。

  少年道人道:「我已是化去了那人渡入此中法力,並在上面另行施展了手段,巡護可憑此物去尋那些鬼祟之輩,外層之中,但凡與此物有所牽連的之人都可尋到,你據此逐一剷除便是。」

  說話之間,他把拂塵一撥,這玉珠也是向前飄了過來。

  張御將此接入掌中,握住之後,便即拱手一禮,道:「多謝使者。」

  少年道人對他一點頭,道:「巡護且去吧。」

  這話音一落,周圍場景頓時開始變得虛淡起來,張御也是感覺自己在急速後退之中,待得渾身一定,發現自己仍然站在那面大玉璧之前。

  他看了眼手中玉珠,意念一轉,自身不斷上浮,只是片刻間,就又回到了山原冰坑之前,對萬物斷絕的感應一下又湧入了心神之中。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穹,青虹一閃,已是飛去不見,唯有來自雪原的風聲仍舊徘徊在雪峰大地之間。

  奎宿軍務署中,署主洪原秋正在觀看四方送來的報書,他眉頭緊皺,神情之中滿是凝肅。

  這段時間以來,軍務署逐漸撤回了征戰虢星的正軍,而整個虢星為了不被上宸天修士再度利用,也被戴玄尊施以手段封禁了。

  在正軍陸續回轉這段時間,軍務署之前耽擱的事情也是重新拾起,主要是清理各地星上又一次冒頭的邪神信眾還有無孔不入的上宸天的修士。

  在這其中,他又是投入了一批向玉京天機院訂造的造物。

  而隨著這一連串戰鬥下來,各方面都是向上反映,說是如今新的袍甲十分有用,尤其得到了軍衣藥油的幫襯,使得虛空外邪的侵襲減弱到了幾乎無有影響得地方。

  這使得這些軍卒不再受以往的限制和困擾,征伍行動變得更是迅速,調動的區域也是更為廣大,還不用再因受軍備拖累而困守一地。

  因為有著這種種好處,軍中有不少軍校提議,要軍務署加強這方面的採買,以加強正軍的戰鬥力。

  洪原秋此刻卻是記著之前張御的警告,還有出於一名軍署長吏本能的警惕,所以卻是沒有答應下面的請求,而是一直在壓著此事。

  然而這幾天來,奎宿各個地方的鎮軍和征伍都是呼喊著要換裝。

  這裡很多人只是目光短淺,不識大局,很多人是人云亦云,而聲音最大的則是私下收了好處的。

  越是這樣,他就越不能輕易鬆這個口。

  可下面的喧聲他也不能完全視若不見,因為明面上這是對整個奎宿有益的事情,哪怕他是署主也沒法壓下所有人的意見,還有人私下向玉京遞書,試圖依靠上面的力量來迫使他同意,故這幾天來他的壓力也是很大。

  他感覺再這麼下去,自己恐怕很難堅持住。

  親信文吏這時自外轉入進來,向前遞上了一封文書,道:「署主,遣人張巡護送來的。」

  洪原秋拿來看了一眼,這是下面一個軍候被外人蠱惑,有合謀暗算張御這位玄廷巡護之嫌,他對此也很是重視,肅然道:「這件事請一定嚴加懲處。」

  文吏道一聲是。

  洪原秋囑咐過後,正準備把文書放在一邊,可忽然間心中一動,又將此書重新拿過看了看,過了一會兒,他嘆道:

  「現在諸位軍校都是讓我加快更換袍甲,可是下面的軍士良莠不齊,甚至其中還有不少勾結外敵之人,我又怎能輕易開個這個口子呢?」

  文吏小心問道:「那署主的意思……」

  洪原秋沉聲道:「有鑒於此,我決定整肅軍紀,清理那些害群之馬。」

  文吏一驚,這可不是什麼小事,他正待勸說,可是一抬頭,發現洪原秋正目光炯炯看著自己,他也似是意識到了什麼,轉了轉念,附和道:「署主高瞻遠矚,確實下面有一些人很不像話。」

  洪原秋沉聲道:「你去把欒將軍請來,關於此事,我需要與他做一番商議。」

  張御從呈書之地轉回了曇泉州的宅院之內,先是調息打坐了一會兒,待得精神完滿,就將那玉珠拿了出來,隨後把心光灌入其中。

  這玉珠緩緩飄了起來,頓有片刻,就飛出了正居,往天空之中飛射了出去,他從堂內走了出來,便化一道遁光跟了上來。

  這玉珠在前引路,其方向是往奎宿上空飛去的。

  他在後面跟著,見玉珠往通向胃宿天門之中穿入,眸光一閃,也是同樣飛入天門,一陣光芒亂流之後,他已是出現在了胃宿地星之外。

  那珠子到此不停,而是化一道流光繼續往胃宿地星下方飛去。

  胃宿一處位於地表的宮台之內,曹道人神色不太好看,因為他方才收到了一個報告,說是常邇命牌碎裂,無疑已是斃命了。

  他立時想到,這一定是常邇這一次取拿玉珠的時候出事了,他心中搖頭,可惜了一個得力的助手。

  他想了想,常邇此行除自己之外無人知曉,這般看來,多半是那伍軍候暴露了,說不定那玄尊所賜的玉珠也是落到了對面之人的手中、

  而能布下此局且又能殺死常邇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張御了,不然以常邇的本事,就是事機敗露也能逃了出來的。

  而常邇神魂有禁制,應該是不會交代出來的什麼,他也不怕洩露出什麼,可是長久以來的警惕心,讓他覺得既然自己不合再待在這裡,應該換一個地方了。

  有此念想之後,他喚來幾人,關照了幾聲,隨後帶著幾名親信坐上飛舟,並往天門方向飛去,他打算先去較遠的星宿避一避,等確定無事了再回來。

  張御此時跟著那枚玉珠已是進入了胃宿地星之中,正穿破大氣而下,這個時候,一駕飛舟正往上空飛去,雖然與他相隔較遠,可兩者也算得上是交錯而過。

  而那原本落下去的玉珠這時卻是一頓,而後倏地一轉頭,又往天空之中飛去。

  張御眸光一閃,看著那玉珠飛去方向,也是轉過遁光,跟了過來。

  曹道人坐在主艙之內,正端著茶盞品茶,只是此時此刻,懸掛在腰間的一枚玉珮驟然亮了起來。

  他面色微微一變,這是示警之物,唯有遇到極度危險的人物接近,才有可能會出現這等情況。

  他根本不去多作打量,直接伸手一按飛舟,舟身之外霎時爆發出一股絢爛流焰,速度驟然提升了數倍。

  張御這時也是看到了那上方那忽然飛射加速的飛舟,而玉珠也是在往此舟方向追去,頓時意識到正主就在其中。

  不過這飛舟遁速異常之快,看得出還是一件法器,儘管雙方距離在逐漸拉近,但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夠追上的。

  曹道人這時此抽空朝後看去,見到那一道玉霧青虹,眼皮不覺一跳,已是猜到了來人為誰。

  他腦海之中念頭飛快轉動著,他雖然不知道張御為什麼能找到自己,可是事到如今,想這些已是無濟於事,而正面對抗張御是不明智的,也是最差的選擇。

  他習慣於躲在暗處抓住敵人的弱點,這種沒準備的鬥戰他覺得自己能避則避。

  於是轉過頭,對站在身後一名頭臉全數覆蓋在灰袍之內的道人言道:「稍候若此人追上,你上去阻他一阻,能拖多久拖多久。」

  那道人下巴稍抬,露出乾癟的皮肉,用嘶啞聲音道:「謹遵命。」


bpd 發表於 2021-12-3 00:25
銀穹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危途

  爆發出流焰的飛舟往大氣之外破空闖去,張御則是身化青虹,緊緊跟在了後面。

  他凝視前方那艘飛舟,待再是接近了一點後,心意一催,背後有星光閃爍了一下,一道「蟬翼流光」之術瞬息斬出。

  曹道人根本沒有硬接這道神通的意思,駕馭飛舟十分靈活向旁處一偏一轉,將流光避讓開去,不過受此影響,飛舟速度也是稍稍慢了一些。

  他立時意識到了不妥,隨著雙方逐漸拉近距離,這樣的神通若是對著自己多來幾次的話,他在進入天門之前說不定就會被對方截住。

  他對著身後那灰袍道人看有一眼,後者領會了他的意思,打一個稽首,就走到了一邊,舟艙在他面前旋開一個出入口。

  他看了一眼外面飛速退後的天地,卻並沒有自己立刻上陣,而是對著站在艙門口的一名道人看有一眼,然後上前對著其肩膀一拍,那所接觸的地方頓有一道微弱光芒閃過,同時口中關照道:「你先去試一試此人。」

  那道人明顯不情願,道:「曹師並未叫我前往。」

  灰袍道人嘶啞著聲音言道:「曹師既然將此事交給了我處置,那麼我就有調遣之權,怎麼?難道你不願為曹師出力麼?」

  那道人不由得看向曹道人,然而後者卻是恍若未聞,顯是默認了此舉,他猶豫了一下,無奈之下只好往轉過身,往外一躍,向著張御所在方向衝來。

  張御見飛舟之上有一遁光躍出,料到是前來阻截自己的修士,他只是撇有一眼,就已是看出來人的大致功行層次。

  若是以往,他早已是毫不猶豫的一劍斬去,可現在根本沒有出劍的意思,意念一動,便即對其施展了一道「諸易恆常」之術,同時身上蟬鳴劍上有劍意對來者微微一激,看去似欲朝其飛斬出來。

  那道人衝向張御時,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了敵意,然則這一下便引動了「天心同鑒」之術,身軀之中法力立受心光反震,猝不及防之下身軀劇烈一震,一口鮮血幾欲噴了出來。

  而在此時,他又感覺到了一絲鋒銳劍意襲來,似下一刻就有飛劍斬至,他心中大驚,迫於這等壓力,趕忙設法躲避。

  可是方才落在身上的「諸易恆常」之術卻是驟然暴動起來,臉色不由微微一白,凝定在了原地不動。

  張御卻是再沒有去管他,從他身軀之側一掠而過,繼續向飛舟逃遁方向追去。

  過了一會兒,那道人七竅之內忽有光芒一閃,身軀便憑空爆散成一團血霧。

  站在舟艙之中目睹這一幕的灰袍道人,眼中露出異常凝重之色。

  這不止是因為張御方才所展現出來的玄妙神通,還有那對戰鬥時機和節奏的把握也是異常精準,尤其是最後那一下劍意發動,實際上根本沒有出劍,但卻逼得對手無從選擇,只能生生屈辱而死,連上前過上一招都做不到。

  要是方才換了他上去,說不定一不小心也是這個下場,幸好他提前用人做了一回試探。

  當然,這肯定不是張御的全部手段,但他也沒有在推人上前試探,因為身邊僅剩下幾個人的水準與方才出去那位相差不大,張御哪怕只用適才所展現出來的神通,也一樣可以輕易拿捏死此輩,故是現在唯有他自己親身下場了。

  他略作調息,足尖一點,已是縱光而下。

  曹道人見他離去,便就轉身走入了位於主艙後方的一間隱蔽內室之中。

  這裡擺放著一個供案,案上端端正正供著一面無有名號的牌位,他取出放幾根長香插在了香爐上面,再是退開幾步,對著那供案一拜,道:「請上尊賜法。」說著,深揖下去。

  他在外面替正清一脈奔走,一直暗中打壓各處的玄修英才,在這其中,也自會遇到一些厲害對手,為怕無法應付,故是每當戰前,他只需向上祈求,上面便會賜給他一門可得短暫使用的神通道術。

  這神通不定,有時候是攻襲之術,有的時候是守持之術,有的時候則是助力之法。

  不過這神通也不是胡亂降下的,而總之最為適合當前的情況,所以他同時還能拿這個判別戰局。

  隨著他身軀下拜,那煙香之上冒出的氣霧似是溝通到了什麼地方,旋即一道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感受了一下,心下道:「居然是這門神通?此人當真這般厲害?」

  他此刻所獲得的,乃是一門隱匿遁法,只要施展出來,那麼任何人都在與短時間內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倒不是這門神通不好,而這分明就是告訴他不要寄希望於擊敗對手了,直接躲起來便好。

  他也是很快認清了現實,只是短暫待了片刻,又匆匆回到了主艙之中,開始一心一意催動飛舟遁逃。

  灰袍道人縱光離開飛舟後,立刻衝著張御殺去,有了之前那道人以身試法,他已然知道該是如何應對張御。

  此刻心中無有任何敵意惡念,純粹只有阻擋拖延的念頭,故雖正面迎敵,卻沒受到那「天心同鑒」任何影響。

  張御看了他一眼,眸光閃動了一下,在取拿到二元後,他能夠自如駕馭自身一切神通法術,其中在鬥戰中最先展現出價值的便是觀辨之能。

  如今他一眼望去,就能大致分辨出對手的功行層次乃至擅長和缺點,並可於一瞬間做出應對其人的最有效的手段來。

  在有了判斷之後,「諸恆常易」這等制敵神通自是毫不猶豫的先行用出,同時心意一催,數道「蟬翼流光」斬殺而去,若是對方無有很好應對的方法,那麼這一擊就能之斬殺了。

  灰袍道人見此,忙是放出了一張法符,身外亮起一道光芒。

  他從那道人身上瞭解得很清楚,要是被「諸恆常易」落中,那麼這一戰就不必打了。

  所幸此術只要用護持之法遮擋就不會有事,可面對隨後而來的「蟬翼流光」,他就沒有太好的辦法了。

  雖然他這身祭煉過的身軀能抗住一般的神通法力的衝擊,可張御幾是將神通之威能催發到了此境之極致,他確信只要自己站定原地不動,那麼轉瞬間就會被那光芒斬成碎片,於是趕忙向旁處一避。

  張御早已對此有所預料,這時遁光一疾,趁著灰袍道人躲避之際,直接從他身側飛過。

  灰袍道人見狀,眼神急劇閃爍,他立刻判斷出來,自己若是這時候什麼都不做,那麼馬上就會被張御甩開,並且此後再無可能追上。

  若是如此,那他下來將不會再有任何作為,等若這回出來只是與張御照個面,結果什麼都做不了。

  面對這等境地,他果斷捨卻了自身,身軀驟然鼓脹起來,然後轟然炸碎為一團灰霧,只是一晃眼間,就越過了空間,直接落到了張御遁光之上。

  這是一招是他以自身性命所化一門困敵神通,只要與他交過手,並且氣機有過衝撞的敵人,那麼此氣就一定能糾纏上去。

  這些灰霧煙煞沉滯無比,只能依靠修士自身的心光法力緩緩化解,這就達成了阻攔對手的目的了。

  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卻只是阻敵,這也是無奈之舉,因為張御準確拿捏到了他的弱點在於遁速緩慢,他身為道卒,為了達成曹道人所下命令,便只能出此下策。

  張御被那灰霧一沾染,頓覺若拽重物,遁光也是由此放緩,他當即放出心光化解。

  曹道人見張御被阻住,抓緊機會催動飛舟,並從天門之中穿渡了過去,這一次他所選擇的去處,乃是西穹天七宿之中的昴宿地星。

  他之所以到這裡來,並不是因為這裡有什麼幫手,而是這裡存在著一座「八方天門」,修士可以通過這座天門轉去西穹天中任意一處星宿,而不像之前的天門一般只有一個去處。

  只要他進入了其中,由於張御不知他會去往何處,那麼就有可能將之甩脫。

  趁著張御此刻還未追了上來,認準八方天門所在,駕馭飛舟而去,只是幾個呼吸之後,便即順利闖入了其中。

  張御在轉運心光片刻,身上那灰霧便即如融雪一般化去,原本灰袍道人寄希望能困住他至少半刻,可他幾息之間就已經化去了這份阻礙。

  他抬頭目視那玉珠所去方向,遁光一閃,再一次化虹追去。

  曹道人在穿渡八方天門之後,隨著前方視界一開,一個不同於此前的地星出現在眼前,卻是來到了畢宿之內。

  可以看到,周圍往來的飛舟極多,他伸手一按,飛舟一陣變幻,霎時改變了原來的外觀,看去變得異常普通。

  可心中並不認為自己就此安全了,因為張御雖不知道他會往此處來,但也不可排除有一定的運氣選擇對了正確的追擊方向,所以唯有盡快離開這裡才是上策。

  在畢宿之中,存在有一個去往內層的門戶,只要他避入了內層,那麼憑藉濁潮之助,只要拉開足夠遠的距離對方就再也無法看到他,而不像在虛空之中一覽無餘。

  可在他如此想時,心中忽起警兆,轉頭一看,見背後天門之中一陣湧動,卻見一名持劍道人自裡穿破雲光而出,其人燦爛星眸一轉,就往他這裡望了過來。


bpd 發表於 2021-12-5 00:39
銀穹 第一百四十八章 絕道

  曹道人見到張御身影再度出現在後方,並且在眾人之中一眼便看到了他,心頭不由一凜。

  他不知道張御如何準確尋到自己的,可也是隱隱猜到,後者一定是有著某種特殊的追攝方法。

  故是顧不得再遮掩自己,急忙催動飛舟,從諸多往來飛舟之中躍遁而出,直往那通向內層的天門衝去,只要進入了內層,那他便多一分逃生希望。

  為了順利逃脫,他伸手一按台座,身下這座飛舟再度發生變化,舟身驟然縮小了數倍不止,一時間變得極其靈活,在其餘飛舟當中旋轉穿梭而行。

  張御認定曹道人所在飛舟之後,身上星光一閃,已是遁光而去,當中遇到其他飛舟,卻是不避不讓,直接就撞上去。

  在那些飛舟乘客驚惶目光之中,他身影一虛一閃,好似一個虛假幻影一般從飛舟之中徑直穿透了過去,當中絲毫東西也未碰到,展現了極其高明的飛閃遁挪之法。

  他這種直趨對方所在的追擊方式無疑更快,曹道人本還想利用其它飛舟做這掩護,這回卻反而因此被拉近距離。

  他在看到這方法無用後,也是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處,並且隨即便想到了應對辦法。

  他對後方關照了一聲,幾名親信立刻站到了半旋開來的艙門處,而後向外將一枚枚雷珠投擲了出來。

  曹道人不指望能這樣殺死張御,但是這四周圍有許多飛舟,張御身為玄廷巡護,是絕不可能坐視這些人被雷珠炸死的,這樣就達到了拖延目的。

  張御此刻也是感覺到了一陣警兆,而當他看到那些拋灑出來的雷珠時,目光微凝,確如曹道人所想,他不可能對周圍這些人被無端牽扯進來。

  他這時眸光閃動了一下,那些飛灑出來的雷珠霎時好似被一隻無形之手拿住,一枚枚頓止在了那裡。

  他只是一剎那間就來到了這片雷珠所在之地,輕輕把遁光一帶,這些東西就跟隨著他一同飛了出去。

  只是幾息之後,他便從天門附近的飛舟往來之地衝出,與此同時,他也是放開了束縛,這些雷珠便在他身後接二連三爆裂開來,虛空之中也是由此綻放出一團團光亮,並跟隨他的飛遁軌跡,劃出了一長道燦爛而耀眼的躍空長虹。

  這等景象自是驚動了畢宿天城和天門附近的許多修道人。

  而在其中一艘飛舟之上,有兩名道人正在下棋,見到這一幕,也是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其中一人露出驚詫之色,道:「那個人誰?好生厲害的神通法力,竟然能定拿雷珠,這可不是什麼小手段,或輕或重都是不成的。」

  他對面那道人言道:「這人我卻是認識,當是天夏那位斬殺陸道友的玄廷巡護了。」

  先前說話那人點頭道:「以往總是聽說此人名聲,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他想了想,低聲問道:「你說此人會不會成為那事的阻礙?」

  那道人不以為意道:「浩蕩大勢之下,個人之力再強又有何用?別說他一人,就是再多幾個,也不過是捲走覆滅的下場,便不用太過放在心上了。」

  張御雖是成功消除了雷珠的隱患,並沒有因此停頓下來,可是處理雷珠也的確令他緩頓了片刻,方才拉近的距離又一次被拉開了些許。

  曹道人得到了這一點兒喘息之機後,飛舟又得以跨過了一段距離,此刻他抬目看去,見飛舟已是快要臨近去往內層的天門了。

  他估算了一下,若是照眼前這般速度繼續下去,張御十分有可能在自己進入天門之前截住自己,故是必須再想一個辦法。

  現在離開了人流密集之地,雷珠已經不管用了,派遣弟子也不過枉送性命,那麼剩下只能來個斷尾求生了。

  他從星袋中取出了一只飛梭,並緊握在了手中。

  此物名為掣電飛梭,只要附身其上,在短短數息之內,可以使自身快若驚虹,足以將他送至天門之內了。

  張御跟在飛舟後方,自然也是看到了前方那通向內層的天門所在,也是猜出曹道人的目的。

  實際他有玉珠在手,對方再怎麼逃遁也沒有用處,玉珠總能指引他找到此人的,只是內層情況更為複雜,他並不想把這場戰鬥延伸到那裡。

  心意轉過後,他一凝神,伸指一點,兩道燦爛劍光霎時奔騰而去,而其中一道並沒有直擊舟尾,而是自半空之中劃了一道弧線,自飛舟旁處側擊而來。

  這一劍犀利迅快,只是一息之間,就落在了那飛舟之上,霎時爆開一團亮光,儘管舟身堅固,並沒有被劍光洞穿,但是飛舟的速度卻肉眼可見的緩頓了下來。

  曹道人看出不妙,沒再猶豫,把飛梭往外一擲,同時上去一個附身,頓與這件法寶合二為一,化一道幾是無法分辨的流光甩下飛舟,往天門方向投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道劍光同樣是自外劃弧而至,趁著方才飛舟緩頓那一瞬間,卻是提前一步趕到了前面。

  曹道人見此,立刻調轉方向,試圖避了過去。

  可他這一讓,那飛劍卻是應機而變,隨他一同轉動,始終攔在他的前面。他努力幾次,非但沒能靠近那去往的內層天門,反而距離那處越來越遠。

  而與此同時,後面那飛劍也是棄了飛舟,追襲上來,鋒芒暗吐的同時,也在不斷壓迫他的轉挪空間,總之不令他遁行如意。

  曹道人在飛遁數個呼吸之後,見沒法甩開飛劍追擊,知道自己是逃不了了。

  這飛梭快是快了,可是卻需他不停以大量法力驅運,若是再堅持下去,用不著張御上來對付他,自己也能將法力消耗乾淨,如今唯有停下來一戰了。

  他把法力一撤,收了飛梭回來,此刻他並未忘記那兩把飛劍正盯著自己,為防兩劍趁隙攻來,當下拿一個法訣,一股氣光以他為中心向外一撐,虛空內像是出現一個閃亮氣團。

  他也知憑此是擋不住飛劍入侵的,所以這只是稍作緩阻。

  在施法之後,他又一甩袖,自裡扔出了一個晶瑩玉簇,這東西在虛空之中炸開,頓有一道刺目芒光照開。

  這光亮有若實質,在爆發出來之後,竟是結成了一簇簇堅固無比的冰玉,將他完全屏護在了裡面。

  外邊兩把飛劍圍著他迴繞飛旋,時不時切斬下來一截冰玉,但這東西不但厚實,而且還會自行修復,少去一些,便又填補上來一些。

  張御趁他停下之際,也是靠了上來,蟬鳴劍仍是在冰玉飛旋遊走,而驚霄劍則是轉了回來,被他一把拿住,反持在了身後,他迎著虛空之中射來的大日光芒,身軀緩緩飄行上前。

  曹道人見他沐光而來,衣袍飄蕩,望之有若真仙,心中既嘆且驚,只是他信奉正清之言,張御身為玄修,越是了得,便越是他之大敵。

  他於心中暗下誓言道:「弟子曹康暗祈玄尊相助,今日若得走脫,來日必將此人除去。」

  張御此刻看了一眼下方冰玉圍裹之中的曹道人,雖然那冰玉看去很是堅固,連飛劍也沒法一擊斬開,可是這等定在原處不動的敵手,對他而言無疑就是一個活靶子,可以放心施展手段。

  他抬起手,對著冰玉就是一彈指。

  剎那間,那冰玉之上爆閃出了一道堪比日月的光輝,畢宿天門之外望見此幕之人都是雙目一陣刺疼,在驚呼之中紛紛迴避。

  在他把六正印全數推進到了第四章書的圓滿之境後,這一道日月重光早已非先前可比,當真是有蒸化山海之能。

  這光芒閃爍在徐徐收斂下去後,可見曹道人身外的冰玉已是全然化去,但卻可看見,其人並沒有受得任何傷害,這得益於他身周圍環繞著一圈淡紫色的瑩瑩光芒。

  張御一望便知,這是與自己手中紫星辰砂相類似的東西,其特性就是可阻礙一切外來攻襲和神通法術,也即是言,只要這東西不消耗乾淨,那麼他所施展的手段就傷不得其人,

  但是再好的東西也要看誰用,只是一味守禦沒有進攻那是最為被動的,他一揮袖,兩把飛將一同飛出,圍著曹道人飛閃劈斬。

  曹道人見周圍那淡紫色的光罩色澤不斷轉淡,知道此物待耗盡之時,那自就無法再阻擋劍光了。

  好在他還有那位上境大能所賜的那門神通,可助他逃得性命,方才他只守不攻,便是在為此做著準備。

  他默運法力,暗暗將此神通引出,就在身周圍的紫氣耗盡前一刻,他身影驟然就在張御和觀戰諸人的目注之下忽的消隱不見。

  可是下一刻,他身影又再度顯現而出。

  曹道人不禁愕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感覺好像是賜他神通的玄尊將此法給又收了回去。

  他不知為何會如此,可他這等迷茫也不過持續了短短片刻,隨著外間最後一道紫氣被消耗乾淨,兩道犀利劍光從他眼前一左一右交錯,他怔怔回頭,頸脖之上出現一條細細血線,頭顱從上滑掉落而下,身軀也是在同時化作了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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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文稿

  張御兩指一點,曹道人斷裂的身軀及頭顱化一道奪目光芒爆開,所有一切都是不曾剩下。

  若是放在以往,他說不得還要將此人擒下,設法追查出其同黨,不過似這等能得玄尊青睞的主事人物,身上必然是設有禁制的,故是他也不去多那個事了。

  只是在那最後一刻,其人身上似是出了些變故。

  他便是站在外間,也能感覺到曹道人所施展的隱遁神通極為玄妙,像是一瞬間從個世界上抽離了出去。

  這不像是這個層次的修道人所能使用得出來的,十有八九是借了上境大能之力。

  要是這樣,此人還是極有可能從他面前逃脫的,只能待這神通化變結束後再動用玉珠去追尋。

  可曹道人消失之後旋又復現,這就有些奇怪了,他心思一轉,猜測這或許是背後賜予其能的那位上境大能受了什麼影響。

  他一伸手,將那玉珠拿入手中。

  只是此物一到掌心之手,便感覺到了一股勃勃欲動之勢。

  他眼眸微閃,這分明除了被他斬殺的這位之外,還有人接觸過此物,只是眼下這裡還有點事要處置,他只能回頭再來繼續此事了。

  主意一定,他便往回飛轉。

  而在這個時候,畢宿天門之旁的台殿之上,有一個身披罩衣的道人方才一直默默觀看戰局,此刻他轉過身,走入了殿廳之內。

  裡間的案几旁,端坐著一個濃眉挺鼻,相貌堂堂的英偉修士,他抬頭看了看走進來的道人,道:「梁道友,我曾聽聞,你似乎之前曾敗於這位之手?」

  那道人將罩衣的遮帽掀下,露出了一張方正的臉膛,赫然是此前一直無有音訊的梁屹。

  他坦然道:「是,我的確曾敗在這位手中,儘管當時只是以觀察者相互推演鬥戰,但我知道,就算面對面相鬥,我也不是張道友的對手,後來我們一同剷除陸宣和,我對他更是佩服,現下觀來,張道友道行又有精進,我更不是他對手了。」

  那英偉修士唉了一聲,道:「梁道友,我可無有他意思,只我見了這位今日威風,方知為何他是玄廷巡護了。」

  他語聲中頗為不忿道:「為什麼玄廷不來找我呢?我很有能力的,我也想給玄廷賣命啊。」

  梁屹看了一眼,對面這位明明濃眉大眼,一身正氣,可偏偏說的話卻和外在表現格格不入,感覺很是違和。

  他搖頭道:「道友若是改改脾氣,說不定玄廷便會來找你了。」

  英偉修士嘆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他拿起案上的茶水一口飲盡,砸了咂嘴,道:「梁道友方才說得事我答應了,我會設法讓更多同道使用觀察者的。」

  梁屹有些意外,道:「道友為何又願答應了?」

  英偉修士笑了一聲,道:「連張巡護這般人物也用觀察者,我看我也不必堅持到底了。」

  梁屹沉默了一會兒,鄭重道:「雖然張巡護也用觀察者,但我需說清楚,這位的強大,並不是依靠此物,我所要做的事情,也並不代表張巡護願意做,他是他,我是我,不能混為一談。」

  英偉修士撇嘴道:「我知道,我不會宣揚這件事的,這只是我說服自己的理由,行了吧?說服其他人我可不會提這件事的,我也不希望張巡護來尋我的麻煩啊。」

  梁屹轉身向外走去。

  英偉修士奇道:「梁道友,你去哪裡?」

  梁屹道:「既然道友已經答應了,這裡的事我已經做好了,我當是去找下一位志同道合的道友了。」說完後,他重新戴上罩帽,走出了大門。

  此刻另一處,曹道人所留下駕飛舟被其人拋棄之後,便一直飄懸在了虛空之中。

  飛舟之內的餘下的幾名弟子也在試圖駕馭此舟逃走,奈何這飛舟是法器,不是任誰都能駕馭的,法力不夠只是其次,主要是誰都不是這飛舟御主,自然也是催動不得,弄了半天,還是停留在了原地。

  而就在這個時候,轟的一聲大響,飛舟整個震動了起來,幾名弟子都是不由自主搖晃了一下,所幸在場都是修士,稍一感變動,便即穩穩站住,可是心中卻生出了不妙之感。

  幾人望去,見艙門自外破開了一個大洞,而後張御持劍自外緩緩走入進來。

  幾名弟子見到是他,都是驚懼非常,他們臉色煞白的同時,也都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們此刻感覺到自己理應衝上去與張御相鬥,可是偏偏又提不起那個勇氣,於是都是一個個僵立在了那裡。

  張御走進來之後,掃了一圈艙內,在諸弟子的面上停留片刻,便往主艙走過去。

  其中一名年輕弟子顫聲問道:「曹,曹師呢?」

  張御淡聲道:「已為我所斬。」

  所有弟子都是渾身一震,曹道人在他們心中地位極高,且這些年人從來沒失過手,所有弟子都對他有著一種莫名的信念。

  故是方才就算曹道人把他們拋下獨自逃生,他們也沒有怨言,而此刻聽聞其人已亡,對他們的心神震動無疑極大。

  其中一名年輕弟子看著張御往主艙走去,咬了咬牙,對著他大聲道:「尊駕,主艙下面的案台暗格下,那裡有曹師留下的文書,那裡或許有尊駕想要之物。」

  張御停步看了他一眼,這才繼續往前走去。

  待他離開這個艙室之後,另一名年輕弟子驚怒道:「柳芳,你敢出賣曹師?」

  柳芳道:「曹師已經亡了,我還有什麼好出賣他的?方才曹師令我們發出了警訊,可是到現在為止沒有一個人幫襯曹師的,一個都不沒有。」

  他看著眾人,冷聲道:「為什麼曹師一個人去死?他們也該一起去死!」

  諸弟子不由為之默然。

  張御此刻已然走到了主艙之中,他來至案台邊上,目光凝注了片刻,見上面有一層禁制,輕輕一拂,就將這禁制化了去。

  他心光在內一轉,案台緩緩向兩邊分開,裡面露出了一疊疊文稿和一封封書信,那些書信整理的很整齊,而文稿則是錯落隨意的擺放著,上面還有很多凌亂的字跡。

  他掃有一眼,心中微微一動,看了幾眼後,把袖一拂,將之全數收入了星袋之中。

  他自裡走了出來,對外間那幾名弟子言道:「你們幾人,跟我一同回去,你們跟隨這位曹道修許久,想來也是知道了許多事,我需要你們仔細交代。」

  幾人雖然方才情緒激動,可是現在也是冷靜下來了。

  他們也是想過寧死不屈,要是曹道人在還好說,他們還能硬氣一些,現在做這些似乎沒有意義了,最早說話那名年輕弟子抬頭道:「我們願意跟隨巡護回去,能交代的我們都會交代。」

  張御沒再多言,心光一張,霎時遍佈整個舟身,而後諸弟子便看到,方才他們百般努力之下也不得喚動的飛舟被強行推動了起來,並向著天門方向飛去。

  只是飛舟方才出去不遠,卻見對面有一駕駕鬥戰飛舟飛來,並攔阻在了前方。

  這是因為方才張御與曹道人兩人相鬥所引發的動靜著實不小,特別是那爆裂開來的雷珠引發了極大恐慌,導致畢宿天門附近的看守也是大為緊張。

  而天城在察覺到後也是及時作出了反應,調動了大批飛舟過來暫時封閉了天門。

  此刻自那為首的鬥戰飛舟之中飄飛出來一名藍袍道人,身後還跟著大批披甲軍士,他來到飛舟之前,打一個稽首,道:「道友有禮,可否出來一敘?」

  張御身影一虛,自飛舟之中飄飛出來,而周圍那些披甲軍士見到他,都是一個個大為緊張,一副隨時準備動手的樣子,畢竟他方才表現出來的力量著實令人畏怖。

  張御也未多言,直接就將玄廷巡護的印信託了出來,那道人一見此印,神色一凜,隨後什麼也沒有多說,對他再是一禮,回頭吩咐了一聲,不多時,整個艦隊就讓開去了路。

  張御對那道人點了下頭,重回了飛舟之內,飛舟一閃之間,便就越過了天門。

  他走之後,有個披甲校尉飄至那道人身側,道:「方才那位,便是最近名聲頗大的那位玄廷巡護?」

  那道人言道:「是他。」他感嘆道:「我說哪來這麼強橫的修道人,若是這位就不奇怪了。」

  那披甲校尉嘖嘖有聲道:「以前我還以為傳聞有所擴大,沒想這位真是厲害啊。不知和他交手的又是誰?看來也不是個簡單角色啊。」

  那道人搖頭道:「這些與我們無關,就不必多問了。」

  他也是看到了曹道人方才消失又出現那一幕,感覺這裡恐怕水很深,所以並不想去牽扯太多。

  張御在過了天門之後,就推動飛舟往奎宿地星回返,待穿過大氣,在曇位於泉州中的莊園之內落定後,便令問訊趕來的許成通將那幾名弟子先行看押起來。

  他回到大堂之中坐定下來,就將那些書信和文稿從星袋之上取出,擺在了面前案上。

  那些書信他先未動,而是目光先落向了那些文稿,這是因為他此前掃過一眼的時候,卻是發現這上面竟有言語提到了玄修的破境法門。

  他伸手將其中一份拿了起來,慢慢翻看了起來。


bpd 發表於 2021-12-5 00:39
銀穹 第一百五十章 根由

  張御在把手中這份文稿看過之後,又將其餘文稿拿了起來,全數翻了一遍。

  他之前並沒有看錯,文稿裡面所提到的,的確是玄修的破境之法。

  文稿上面雖無具體日期,可他能感覺得出來,最早的紙稿大概是百多年前的東西了,七八十年前左右的一批最多,那個時候正好是玄修英才相繼湧現的時候,幾位玄法玄尊更是在那個時候方才有所成就的。

  只是這裡面的方法大多數都是未經證實的想法,僅只是停留在紙面之上,能否實現,不得而知,看去應該是文稿主人從其他地方整理摘抄過來的。

  由於他自己就行走在此道之上,又格外注重道法修持,所以在他看來,這些想法大多數都是顯得有些淺顯了,就算照著走下去,也還有許多難題需要逐漸完善和解決。

  但裡面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他人的一些想法也是開拓了他的思路,使他生出了不少新的感悟。

  玄修畢竟是需要不斷與同道交流的才能有所長進的,一直以來,他都是自己獨自一人摸索,現在看到了這些,等若是和這些玄修隔空交流了一次,儘管只是單方面的。

  只是這裡他也有疑問,這些東西都應該是玄修留下的,曹道人就算不是正清一脈傳人,也是當歸屬於極為敵視玄修的那一派。其人既然致力於打壓玄修,那又為什麼還要留下這些東西呢?

  他推斷這裡兩個可能:

  一個是這些東西許是將來準備交給誰人,究竟對象為誰,現在已是無法弄明白了,

  另一個可能則更大,這些正清一派之人是想就此封堵玄修之路,所以也是探研玄修上行之道。

  若是如此,此輩可就不僅僅是在扼殺英才了,恐怕還想著從法門上斷絕玄修傳承。

  不過這些文稿筆跡同一,看得出來不是什麼拓件,並還沒有經過仔細的整理,所以這些東西很可能是曹道人私人所藏,或許還未轉給他人看過。

  若真是如此,倒還是一件幸事。

  他想了想,這些東西也終究也是前人心血結晶,即便最後沒有走通道路,也不見得是道路不對,也很可能是自身無有這個能力去完整,故是將這些俱是妥善收了起來。

  這些東西收好好,他才將那些書信移至面前,隨後他發現,最上面擺放的,居然與他相關的一些文書,裡面詳細描寫了他在人前曾經用過的一些道術神通,還有他這兩年來的戰績,連他在青陽上洲一些經歷也連帶有一些。

  這些應該是零落搜集來的,所以並不完整,可是東拼西湊起來,卻也是總結出來了一些東西。

  在文字下方還有一些註疏,從筆跡上看,與方才那些文稿的出自同一人,應該就是曹道人本人所書,裡面詳細寫了該如何對付他,又該從什麼地方下手。

  他還第一次這般直觀看到他人對自己的評價,並且還是來自敵方之手,裡面的分析也不曾帶有任何情緒,都是最為實際的判斷。

  看著這些的時候他有種感覺,自己好像正在照著一面非常清晰的鏡子,哪怕稍微有一點瑕疵都可在裡面被照出來。

  只是這份註疏並沒有寫完,許多東西並不完整,看去曹道人對他好在持續觀察之中,只是現在其人已沒有那個機會了。

  他將關於自己的那些文書拿過,繼續再往下翻,卻是目光微凝,他發現下來這些文書所記述的對象幾乎全是有望破境的玄修。

  這裡面有許多修士他未曾聽說過名諱,但也有一些是他所熟悉的,譬如師延辛、梁屹、姚貞君等等人物,甚至連俞瑞卿的記述也有,從日期來看,應該是其人參加了圍剿陸宣和這一戰才引起了這些人的注意的。

  他稍作翻覽,見這裡面對所有人的功法神通都有較為詳細的記錄和分析,對於這些人的優缺點更是一條條羅列了出來。

  因為這些涉及到了他人隱私,不得這些同道同意,他是不會深入去翻看的,於是稍稍翻過後,就將這些記述收起,準備找個合適時機交還給原主。

  一方面是給他們提個醒,告訴他們有敵人在暗中窺覬,另一方面,敵人往往比自己還看得清楚自己,相信這些東西對他們也是有用的,不必要就這麼毀掉。

  在把上面這些對於玄修的記述拿掉之後,剩下的東西就全都是曹道人與他人往來的書信了。

  雖然這些書信並沒有留下的具體名姓,筆跡也是難以辨認,可是憑藉紙張和上面顯現出來的一些內容和線索,若是細查之下,還是有可能查詢到背後正主的。

  他心下一轉念,曹道人留下這東西倒不是不謹慎,而像是有意留著作為自保之用的,因為裡面頗是涉及了一些隱秘。

  在仔細把所有書信都是看過後,他吩咐了一聲,讓青曙把曹道人的弟子帶上來逐一問話。

  這些弟子大多都是問一句答一句,多數時間都是保持著沉默,顯然心態失落且消極,還未能完全調整過來。

  倒是此前那個名叫柳芳的年輕弟子很是配合,不用他問,便主動交代了許多事,並且還竭力回憶自己所記得一些細節。

  他從這些弟子口中瞭解到,曹康此人一直在內外層走動,主要就是對付一些玄修之中的英才。

  其人以往不曾來過奎宿,這是因為有余玄尊坐鎮,這位玄尊對玄修後輩極為看重,所以他不敢過來,直到余玄尊被撤去,這才帶人到此。

  而做此事的也並非曹道人一個,還有一些真修也是暗中參與了,只是柳芳所知也是不多,跟隨曹道人最長時間的乃是常邇,只是此人此前已經被他斬了。

  在把所有弟子問過後,張御令青曙退下,一人獨坐在大堂之內,看著庭院之中盛開的花卉。

  曹道人是從一百多年前開始活動的,不少玄修之中的英才都是遭受其人所害。

  他們通常並不直接殺人,而是用一些鬼祟辦法挫傷玄修俊秀的心志,只有遇到一些心志堅定之輩他們知道尋常手段無用,這才會設法下手對付。

  此輩用心異常之險惡,雖說玄修上境難求,可無數玄修都在探求其道,那些出色的人物更是其中最具希望的,不定哪一天就能尋到一定適合行走的道路,並令眾道為之受益,然而現在遭此輩一攪,有一些人便被生生扼殺了。

  可他也明白,此事究其根由,還是因為隨著玄修日益增多,越來越多的侵奪了或是觸及到了原來一些屬於真修的權柄,可是玄修偏偏上層並沒有足夠的力量來維護這些,這才出現了這等局面。

  他眸光微閃,雖然他現在還沒有能力根絕此輩,但是有些事他卻是能做到的。

  他對外喚有一聲,少頃,許成通自外走了進來,躬身道:「巡護有什麼吩咐?」

  張御道:「許執事,你替我去查幾件事。」他伸手一推,將曹道人與他人往來書信挪至前方,「設法查出這些書信來自何方,是由誰人寄出的,隨後回來報我。」

  許成通走上前去,伸手拿了過來,他看了幾眼,滿是信心道:「巡護交給許某便好,許某以往便經常做這等查證之事,定能把這些書信背後之人查個清清楚楚。」

  張御微微點首,待許成通退去之後,他將玉籌拋出,在大堂內外各是佈置了一個簡單的陣法,而後端正身軀,調和心神,不一會就入至定中。

  前些時日閉關追求「諸我」,收穫並不大,還沒能找到其中關竅,但是前人總結出來的三個步驟他在嘗試過後卻是得以掌握了,這回一入定,便即照此施為。

  只是片刻之後,他先是感得天地萬物盡數退走,只留下自己一人存在,而後連帶自己亦是淡化而去。

  若說意識、心神、感應等等出自自身的痕跡深刻在現世這張白紙之上,那麼現在這道痕跡便在他定坐中慢慢淡化而去。

  不過若是任由這痕跡盡數化去,那就是完全否定了自我存在了,哪怕原來的身軀還在,那也是一具行屍走肉了,故需得掌握這裡面的度。

  「執我」是必須存在,就如樹木之根牢牢釘在那裡,這才能引得「他我」來投,所以這一步只是「退我尋真」,而非「捨我合真」。

  只是過去照此法修持的修士往往把持不好這裡面度,若稍有逾越,那便是自我失去,而若是退沉不夠,也就沒辦法進入最後一個步驟。

  這裡考驗的是修道人的定性修行,沒有一定的道行和修持,確然是達不成這一步的,更別說還需持坐感悟,尋覓諸我。

  此刻隨著他沉定下來,那世上留痕幾乎到了淡若無有的境地,但仍有一絲存在,堪堪維繫著他的存在。

  隨著他持續定坐,些東西也是在漸漸浮現出來,這個時候,他卻是忽然感覺有兩個清晰無比的「他我」存在於身側,並與自身產生了某種共鳴,好似只需輕輕一喚,便可與自己合二為一。

  他睜開了眼睛,目光落去,前方擺放的正是那「蟬鳴」、「驚霄」二劍,此刻這兩把長劍正微微顫動著,並發出了陣陣輕鳴。

  他目注片刻,心念微微一動,兩柄飛劍倏爾化作兩道奪目流光,而後齊齊一跳,便向他斬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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