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爛柯棋緣 作者:真費事(連載中)

 
Babcorn 2019-9-26 14:59:1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 19672


【作者概要】:真費事,男,浙江省 - 紹興市,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仙俠 > 古典仙俠

【內容簡介】:

  爛柯旁棋局落葉,老樹間對弈無人
  興所致天元一子,再回首山海蒼茫
  ……
  一覺醒來,計緣成了一個破舊山神廟中的半瞎乞丐。
  實力不夠嘴炮來湊,真人一柄劍,神棍一張嘴,就是計緣在這個可怕的世界安身立足的根本。

【其他作品】:《這世界的土著好凶猛》、《生物煉金手記》、《回歸吧人族》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9-26 19: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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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15:01
第1章 棋局

  幽靜的山林鳥語花香,山中溪邊清涼的氣溫也令人倍感舒適。

  一群人在這裡忙碌,嬉鬧著搭帳篷建營地。

  這是一個由公司同事私下組織的野營活動,當然,全都是年輕人,因為要背著帳篷等裝備登山遠足,年長一些的人體力不夠。

  原本大家是希望公司組織一次野營的,但公司每年都是組團旅遊,有導遊開大巴的那種,所以今年,很多同事乾脆不跟隨公司一起,反而是讓幾個有戶外經驗的同事領頭自己組織,所以也有了這次登山野營。

  計緣入職這家軟件公司才兩年,頭髮都還烏黑滿頂,自然是屬於年輕人範疇的,所以這回搭完帳篷正和另一個同事聯機玩手游呢。

  「哎哎哎計緣計緣,給大快給大啊!!!!哎!!我死了!」

  「給你大什麼用?套上了兩秒就倒,還不如給我自己還能逃掉,現在好了,下路送雙殺…」

  「我的我的…下把你玩射手,我輔助你!」

  「別別別…我找路人輔助吧…」

  別看這裡貌似處於山中,可遠處的山頂還能看到基站,兩人端著手機玩得起勁,網速沒有多少延遲。

  中國自然還有信號極差甚至沒有的地方,但大部分人早已習慣了到哪都有信號,這就是基建設備完善帶來的底氣,讓人們不知不覺就忘了信號這回事。

  他們搭建帳篷的位置是在一處地勢相對平坦的山丘,邊上還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是野外露營的絕佳地點。

  來的一共十幾個人,一大票人現在都在外頭拍照,還有幾個在調整自己的帳篷,貌似閒下來的就王剛、計緣和李軍。

  王剛準備用石塊搭建燒烤用的土灶,望瞭望營地,也就計緣和李軍有功夫了。

  「計緣,大軍,別玩遊戲了,去找點柴火來,一會馬上就要生火了,不然中午就吃冷罐頭吧!」

  稍遠的位置,有同事朝著兩個坐在帳篷口的人喊了一聲。

  「知道了!!!」「好的!」

  李軍和計緣都回了一聲,然後相互看了看,反正已經被隊友噴成狗了,也就直接退了遊戲。

  兩人站起來,朝著邊上的林地走去,進入更茂密的樹蔭範圍。

  山林中不缺柴火,落枝到處都是,李軍拖著一根大樹枝到處走,時不時還甩來甩去,嘴上還「喝喝哈嘿」的嚷嚷,在計緣眼中像個傻子。

  為了防止被傳染,也怕被李軍的「瘋魔」棍法掃到誤傷,計緣趕忙離這傢伙遠點。

  和現代大多數年輕人一樣,計緣爺爺輩兄弟姐妹一堆,父輩裡計緣老爹是獨子,但也有幾個計緣的姑姑,到了計緣這一輩則成了獨生子女。

  或許是兒孫少了更寶貝,老計家一些「金花、銀花、國興、翠芬」等簡單粗暴的命名模式,到了孫子這輩突然詩意了起來,爺爺還請教曾經當了幾十年風水先生的姑丈公一起思考,最後取單名一個「緣」字,全家甚是滿意。

  「啊!山裡的空氣就是好啊!!旅遊就該來山清水秀的地方!」

  計緣感嘆了一句,也不急著撿柴火,而是先在林間逛逛,回程的時候帶過來才更省力。

  逛大概才一分多鐘,計緣突然發現了前面居然有好幾顆粗壯無比大樹,視覺上看比周圍的樹木大了不知道多少輪。

  「大軍,大軍快來看啊,這有幾顆超級粗的樹!!!大軍!!」

  計緣朝著另一邊喊了一聲,發現那貨還在刷棍,也就暫時沒再理會他,打算自己先走過去瞧瞧,一會帶大家來看看。

  到了近處,計緣對這些樹有了更直觀的感受。

  僅是最外面的這顆,就有許許多多的外露根部,在地上盤根錯節,有些估摸著都有計緣大腿粗。

  『哇塞…這還有這麼老的樹?』

  牛頭山算不上多有名的旅遊勝地,但來山中郊遊燒烤之類的人也是不少的,這麼粗的大樹照理說也應該有人貼網上的吧?

  不過計緣也就是隨便這麼一想,然後轉到了被外面的大樹擋住視線的另一側。

  「咦!!」

  疑惑的聲音從口中發出。

  那一面除了能看到另外幾顆同樣粗壯無比的古樹,居然在幾棵樹的中間看到了一副棋盤,確切的說,是一節上頭擺著棋盤的樹樁。

  計緣下意識的往前走幾步,到了棋盤所在的樹樁邊上。

  左右看了看,並沒有什麼提示遊客注意的警告牌,當然也沒有下棋的人。

  棋盤之上黑子白子縱橫交錯,黑子如陣,白子如龍,是典型的華夏圍棋,還是一副對弈一半的棋局。

  這就讓計緣有些好奇了,是不是牛頭山這座小山有意做景區開發?

  可是棋盤和周圍已經滿是落葉和枯枝,間歇散落著鳥糞和爛果,不管是真的對弈還是擺盤裝飾,顯然都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然後視線又掃到棋局後面的一個特別的東西,一顆老樹旁有一塊鏽跡斑斑的物件,因為過度鏽蝕已經明顯鼓脹變形。

  計緣走近幾步仔細瞧了瞧,想了想,感覺像是個鏽得誇張的斧頭。

  『等等!難不成還是傳說中的爛柯棋局!?』

  這想法也是把計緣自己給逗笑了,這擺設還真像那麼回事,同時也提起了計緣的興致。

  他重新回到了棋局邊仔細端倪,看著滿盤的黑白子,原本不是很懂圍棋的計緣突然覺得,白子這條大龍越看越彆扭,明明可以很連貫,偏偏少了一處貫通,還有種被看似混亂的黑子圍殺的威脅感。

  關鍵是不知為何,那種白龍缺角的感覺看得計緣強迫症都起來了,眼角瞥了幾次棋盤邊的兩個木製棋盒,然後,他鬼使神差般伸手拿了一顆白子。

  這棋子入手十分有份量感,感覺像是拿了一枚鐵子,但觸感好似陶瓷,計緣掂量了一下,做賊心虛的又左右看了看,伸手將白子落在了棋盤最中心,也就是圍棋術語中的「天元」。

  「可以!!這下感覺舒坦多了!」

  計緣拍拍手,從褲袋裡掏出了手機,打算拍幾張照錄點視屏什麼的,然後再叫大家來看看。

  只是手機解鎖鍵按了好幾下,都沒跳出解鎖提示。

  「臥槽!!什麼情況?真沒電了!?」

  手機居然真的是沒有電了,並且計緣長安開機鍵,手機也是震動一下開機又自動關機,再按一下連開機都不跳出來了。

  剛剛玩完手機也至少還有百分之八十的電,這會卻在不知不覺間自動關機了。

  計緣轉頭望望外面,也沒有瞧見之前耍棍的大軍。

  『算了,去拿充電寶吧!』

  帶著這個念頭,計緣朝著營地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他就發覺天色居然有些昏暗了。

  而走了幾分鐘之後,計緣就懵了,他看到了那條涓涓流淌的小溪,看到了那塊平坦的山丘,只是,營地呢?

  別說公司裡的人一個不在,就是帳篷也全沒了,這他娘的什麼情況?

  這又不是愚人節,而且搭帳篷建營地這麼辛苦,傻子才馬上拆了搞惡作劇。

  計緣四處張望一下,看到稍遠處的溪邊有兩個穿著某種制服的人坐在那休息,也就快步走近一點詢問一聲。

  「哥們請問一下,你們看到前邊露營的人去哪了嗎?我們剛搭好營地沒多久的!」

  兩人身子明顯抖了一下,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

  然後轉頭詫異的看著計緣,他們剛剛雖然在休息,可也留意著四周的,這人就好像突然出現的一樣。

  聽到計緣的問題其中一人下意識就開口回答。

  「露營?剛剛?牛頭山這兩天可沒誰露營,都忙著找失蹤者呢。」

  「啊?」

  這回答讓計緣更懵了。

  「有人在山裡失蹤了?」

  公司組團來之前可是查過的,這裡都沒什麼事啊,連天氣也都很好。

  「是啊,失蹤大半個月了,一個叫計緣的年輕人,和公司同事出來露營的。對了你和誰一起來山裡的,同伴呢?不知道搜救失蹤者這事?」

  搜救隊員說話間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覺得這人外貿特徵有些熟悉,而邊上的計緣聽到這句話則直接呆住了。

  『失蹤?我自己?大半個月?』

  計緣的第一反應是感覺荒謬,第二反應則是感到哪裡不對勁。

  在驚愕的計緣還沒來得及再說點什麼,一整強烈的暈眩感傳來。

  眼前一黑,計緣就像瞬間失去了所有體力,強烈的虛弱感和暈眩感伴襲來,隨著一陣腿軟,身子就倒了下去。

  並且在這過程中,計緣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下來,嘴唇也好似迅速風化般變得乾裂無比。

  「先生?先生你怎麼了?小心!!」

  「扶住他扶住他!!」

  「不好!!!快叫增援!!!」

  計緣此生最後聽到的聲音,是兩個搜救隊員好似天外傳來的驚呼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15:01
第2章 精神摧殘

  牛頭山的搜救工作在持續了三週之後結束了,結局是令人痛惜的,二十四歲的大好青年計緣最終沒能搶救回來,主要死因是身體缺水,也就是被渴死的。

  據兩個發現計緣的搜救隊員說,當時天有點昏暗看不清,但剛發現計緣的時候他還能開口說話,暈倒後盡快送醫,但在送往醫院的路上就已經斷氣了,沒能搶救回來。

  這事對於牛頭山的和計緣所在的公司都產生了不小的影響,但受到打擊最大的還是計緣的父母親人。

  只是這一切計緣看不到了。

  。。。

  渾身痠痛無比……身體無法動彈……

  這是計緣意識甦醒之後的最初感受。

  腦子渾渾噩噩的,思維也不太敏銳,僅有的思緒也被渾身上下好似針刺一般的疼痛感所充斥。

  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目不能視,甚至連對外界的感覺都十分模糊,只是感受到越來越強烈的痛苦。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種折磨人的痛覺終於逐漸退去。

  這場煎熬過去,計緣整個人就像一灘爛泥一樣癱軟在地上喘息,在輕鬆了一小會之後,計緣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身下的觸感堅硬冰涼又比較平整,絕對不是躺在床上,反倒是像躺在地板上,周圍的氣溫有些低,時不時還有輕微的冷風吹過,凍得計緣直哆嗦。

  但也只能身體自發的哆嗦一下了,計緣發現自己現在還是動不了,除了能喘氣之外連眼睛都睜不開,這種感覺有些像傳說中的「鬼壓床」,但又有所不同,至少沒能感受到身體受到什麼特別的壓迫。

  在恢復思維的順暢和身體的觸感之後,計緣就一直處於一種恐慌的狀態。

  自己很顯然並不在家裡或者醫院,周圍沒有任何人聲,若說聲音的話,只是能聽到一些蟲鳴和偶爾的鳥叫,鼻子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這讓計緣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躺在什麼野外的馬路上,或者什麼更糟糕的地方。

  甚至有可能自己被什麼人綁架了,還打了藥扔在某個荒宅倉庫。

  在忐忑不安中不知過去多久,沒有人來沒有車往,有的只是一成不變的安靜。

  慢慢的,計緣就發現,自己的聽覺似乎變得很敏銳,那些高低不一的蟲鳴和鳥叫變得異常清晰。

  有時候,如果計緣那會剛好沒有被雜念和心中的忐忑影響,聽到蟲鳴鳥叫時能較為準確的感覺出它們在什麼位置,甚至還隱約知道兩者間距離多遠。

  不過這種聽力出眾的感覺雖然很神奇,可計緣心裡是越來越慌也越來越煩躁的。

  計緣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但總覺得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的時間,這期間一直沒有任何人出現在身邊,哪怕真的是綁匪過來也好啊!

  加上身體不能動眼睛也睜不開,這種感覺比被關在小黑屋更可怕,為了不讓自己被逼瘋,計緣只能不斷思考問題,在心裡回憶和思索究竟發生了什麼。

  跳過自己昏迷的時間,最後的記憶停留小溪邊遇上的兩個人那,那會自己暈過去的時候還能聽到兩人的驚呼。

  兩人說是在尋找失蹤者,已經大半個月了,那麼從他們穿著制服看,可能兩人是搜救隊員,可為什麼自己沒在醫院而在這裡?

  是中間發生了什麼,還是這兩個搜救隊員本身有什麼不對勁?

  這些問題計緣只能思索和猜測,轉而把思緒再放到別的地方。

  而在這之前最不容忽視也是最最關鍵的,自然是那個詭異的棋局,沒有那個棋局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如果以前的計緣是無神論者,那麼現在的計緣顯然已經改變了觀點。

  不論是出來之後公司營地的消失,還是兩個搜救隊員的話,以及當時身體在短時間內產生的變化,都是計緣親歷的事實,前兩者或許還有作假的可能,可身體的變化卻是實實在在的。

  也就是說,當時的自己在外人眼中,確實已經失蹤了大半個月,而自己本人的感受則僅僅過去了幾分鐘甚至更短的時間而已。

  這不由讓計緣想起小時候聽爺爺講過的一個故事:

  (傳說在古時候有個樵夫,一日上山砍柴偶遇兩個老叟在山中下棋。

  於是樵夫就把薪柴和斧子放在樹邊,站在一旁打算看一會兩老叟的對弈,一老叟還笑著掰了半個桃子給他用來解渴充飢。

  看了半天之後,有老叟突然轉過頭對樵夫說道:「你該回家了。」

  樵夫這才驚覺天色已晚,於是伸手去拿柴擔和斧子,卻猛然發現乾柴早已不見,柴斧更是連斧柄都爛掉了,空餘一個鏽蝕不堪的斧頭。

  有些驚異莫名的樵夫趕緊沿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山路回家,村落的樣子變化頗多,村內熟悉的面孔更是難見一張。

  細細問過,樵夫才知自己竟然在山中待了六十年,家人皆以為自己當年命喪獸口,家中的父母長輩也早已過世……)

  這個故事是小時候計緣最喜歡的故事之一,故事中的老叟流傳中是兩個仙人,並且在故事發源地還有一座有名的爛柯山。

  計緣和同事們去野營的自然不是爛柯山而是牛頭山,可計緣看到的古樹、棋局和鏽斧無一不對照了爛柯棋局的傳說。

  照此說來,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計緣覺得僅僅過去了一小會,外面卻已經時過境遷的去了大半個月。

  而且計緣的運氣比樵夫好也比樵夫差,好的是他沒多久就出來了,外面才過去不到一月,人生還沒有太大影響,差的是沒有仙人給他吃什麼靈丹妙藥,所以等於是不吃不喝過了大半月,沒直接死透了算老天爺保佑。

  此刻這麼想著的計緣,還不知道原來的自己其實早就死了。

  但即便如此,聯想完這一切也並沒有用去多長時間,計緣很快又被寂寞、惶恐和煩躁感籠罩了,哪怕強迫自己多思考多想一些問題,但那種壓抑感依然越來越嚴重。

  沒人說話,沒腳步聲,沒人來……

  時間是那麼漫長,沒有人,還是沒有人……

  越來越焦慮的情況下,計緣現在已經失去了時間概念,不知道過了一小時還是一天,已經不是靠強迫就能讓自己冷靜下來的了。

  難怪有些西方國家的監獄,關小黑屋會是對囚犯的嚴重懲罰了,這是對人嚴重的精神摧殘。

  現在計緣的狀態不是擔憂誰綁架了自己,完全已經變為盼望劫匪快點來,哪怕聽到他們的咒罵或者來踢自己一腳也好。

  還是沒有人,還是沒人來!!!

  『快來個人吧!!!快來個人吧!!誰都行啊!!!』

  計緣無數次在心裡吼著,他最怕的是根本沒有什麼劫匪,自己就這麼孤獨的癱在一個荒郊野外,除了野獸蛇蟲外沒有任何人會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15:01
第3章 萬物盛開

  計緣嘗試過睡覺,越是想睡偏偏越睡不著,時間是如此的漫長,向來樂觀的計緣被孤寂感折磨得絕望。

  「轟隆隆……」

  一陣聲勢浩大的驚雷突然響起,將計緣嚇了一跳。

  這種狀態下聽雷聲,帶給了計緣前所未有的感受,彷彿置身天上,感受到了雷霆的舞動。

  這種玄奇的感覺如同閃電透進心扉,將計緣心中的恐懼、焦慮、壓抑和混亂感掃去,讓他的心寧靜下來。

  「嘩啦啦啦……」

  沒過多久,雨點密集而下。

  計緣眼皮抖動著,耳中聽到了一粒粒雨點落下,聽清了雨點擊打在地面、岩石、花草之上。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減緩了流速。

  「啪嗒…」「啪嗒…」「啪嗒…」……

  一滴滴雨水撞碎在樹葉和地面等處,將聲音傳遞出去。

  雨滴的碎裂在計緣的心間的黑暗中帶起漣漪,每一陣漣漪帶勾勒出一處聲源信息,千萬漣漪形成了畫卷,樹葉、樹冠、地面、山石、房屋、瓦礫、花草和雨中逃竄的動物,萬物的線條伴隨著雨聲在腦海中幻化而出……

  沒有色彩卻立體生動,彷彿計緣正隨著每一滴雨觸摸大地上的一切。

  雨落聽萬物,畫卷自心開!

  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玄妙體驗,計緣忘記了一切煩躁,甚至忘記了呼吸,靜靜的體會著,越是離得近的事物越清晰,離得遠了則逐漸朦朧。

  『原來自己真的還在山中,原來自己躺在山間的古舊破屋中,是破廟嗎…大雨來得很突然啊,好多小動物在倉皇逃竄……好美啊!』

  雖然依舊不能動彈不能睜眼,但計緣的嘴角隱約帶著一絲笑意。

  心中的煩躁得到疏解,而且這種不同尋常的聽力,也讓計緣不由懷疑是不是自己在那棋局上得到什麼好處了。

  一小會之後,計緣心頭一振,他終於聽到了最期待的聲音。

  。。。

  山雨中,一群背著蓋篷大籮筐人正在快步前進,這種大籮筐有些像古代讀書人遊學趕考時的書箱,上面帶著一塊罩布,但體積明顯要大得多。

  計緣聽不清他們的全貌,只能聽出雨滴落下的範圍,所以在心中感受到的是人的身體四肢、籮筐和罩子,臉部反而朦朧。

  讓計緣有些疑惑的不只是這種大籮筐,這些人有的披著蓑衣一樣的雨具,有的則沒有,總之完全不像是任何現代雨衣。

  「快點快點,大家跟上,前面就是山神廟了!!!」

  「小心腳下,雨天山路可滑得很吶!!」

  「後面的跟上,到山神廟避避雨生個火,快點快點!!!」

  ……

  人群中不斷有人提醒大家小心,也不斷有人催促大家加快速度,也有人會停下來看看後面的人是否都跟上了。

  拐過幾顆大樹繞過一塊直立的山石,領頭的男子終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山神廟。

  「大傢伙加把勁,山神廟到了,看看有沒有人掉隊!!」

  「全在呢!!」

  「趕緊進廟,這山雨太涼了!!」

  一群人說話間加快了腳步,前前後後的衝入了山神廟。

  「呼!!!這雨來的真邪乎,差點沒把我淋死!」

  領頭的男子是個留著短鬚漢子,同大家一樣身上也滴滴答答落著水滴,他先將沉重的籮筐放下,然後脫下淅淅瀝瀝的蓑衣。

  活動了一下筋骨看看身後,一個個數過去,總共12個人一個沒少。

  「大家把貨物放到那邊,劉全和李貴把我們的柴碳拿出來,我們生個火暖暖!」

  「好嘞!」

  「那邊乾燥一點,走走,放那邊!」

  「我的衣服得烤烤乾了,哎沒來得及穿蓑衣。」

  一群人或者搬動籮筐,或者取柴生火,還有人將一塊乾燥的地面用攜帶的拂字簡單清掃。

  他們是一群行腳商,翻山越嶺是家常便飯,遇上惡劣的天氣也是事常有的事,所以總會在籮筐內準備乾柴木炭等東西,以應對現在這種情況。

  領隊的漢子叫張士林,父輩原本是渴望他能苦讀聖賢書,將來考取功名踏入士林,為張家光耀門楣,他天生不是讀書的料,加上後來家道中落,為了賺取錢財做起了辛苦的行腳商。

  作為領隊責任深重,需要顧及全隊人的安危,自然也會有一些優待,比如現在大家都在忙,張士林倒是可以揉揉肩膀放鬆一下,這一點誰都沒怨言,張士林的作用大家有目共睹,是個合格的好領隊。

  山神廟不大,也就幾丈長寬,三面牆還算穩固,除了外頭進門處的簷口有所破損外內部倒是沒有漏雨,只是兩扇大門早已倒塌且不翼而飛,讓冷風不時就能吹進來。

  山神廟裡面更是破敗不堪,到處都是蜘蛛網和野獸糞便,香案上香爐燭台翻倒,貢品更是不可能有的,就連山神老爺的泥像也已經殘破到頭顱都不見了。

  「哎,虧了這山神廟還在,哪年要是山神廟倒了,在這牛奎山中就又少個落腳的地方了!」

  計緣將這些人的腳步聲和對話全都聽在耳中。

  原來自己在山中的山神廟裡,牛奎山?應該是口誤的牛頭山或者方言?

  這麼看來這些人可能是驢友,背著敞篷之類的工具,至少絕對不會是綁匪。

  但聲音明明很近了,廟也不大,自己可能是在廟的哪個角落,不然他們不可能看不到自己。

  「啊,士林哥,這邊有個人!!」

  聽到近處的驚呼聲,計緣在心頭狠狠鬆一口氣,終於發現我了,接下來應該是報警求援然後送自己去醫院了,自己這小命應該保住了。

  張士林聞聲趕緊繞過山神像,果然看到了後面躺著一個人,行腳商也三三兩兩聚攏過來。

  山神像後面的這個人雙目緊閉一動不動,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不知是死是活。

  最先發現這個乞丐的年輕人走近一步蹲下身來,探了探鼻息摸了摸額頭。

  「士林哥,這乞丐還有氣,但額頭好燙,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腦子秀逗了啊?報警啊!!!

  要不是現在開不了口,計緣真恨不得吼一聲,他還沒注意到這些人在叫他乞丐。

  張士林皺著眉頭,隨後嘆了口氣。

  「荒山野嶺的,看樣子這乞丐也是熬不了多久了,一會給他口熱水看他能不能喝得下吧,哎,這該死的世道!!」

  「哎……」

  「走吧走吧,生火…」

  行腳商們搖著頭嘆著氣,紛紛走開。

  等等!!等等啊!!你們幹嘛?你們走開幹嘛?報警啊喂!!

  不是吧?不是吧!!!

  這些人的反應和計緣想得完全不一樣,令他既懵又慌……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15:01
第4章 難道我穿越了?

  自己還有救啊,還活著啊!

  哪怕你們見到的是一具屍體,不更應該報警嗎?

  計緣難以理解這群人的腦回路在想些什麼東西,他們這麼做等於在謀殺啊!

  剛剛有些對話也都奇奇怪怪,難不成這些人腦子真有些問題?

  計緣是感覺出來了,這群人沒有在開玩笑,他們真的不理會自己了,其中一人給自己蓋了點又在腦門上貼了塊濕布後,所有人就各忙各的去了。

  張士林吩咐大家把生火的位置挪了挪,放到了更靠近山神塑像的地方,這樣那個奄奄一息的乞丐也能暖和一點。

  「啪,啪,啪……」

  打火石的擊打聲中不斷有火花濺出,幾下之後,一小塊火絨就被點著。

  「著了著了,柴火!」

  「來了來了。」

  「別壓太實了!!」

  放上一些細碎的柴枝,再小心看護火苗,很快,火焰就旺盛起來。

  行腳商們架起土灶放上隨身的鐵鍋,又有人從廟門口取來之前接著雨水的竹筒,將清澈的雨水倒入鍋內燒煮,一切做得井然有序。

  等完成這些工作,行腳商們才暫時放鬆下來,全都坐在地上休息。

  「轟隆隆……」

  天邊雷聲滾滾,雨勢有增大的跡象。

  等待著水開的行腳商們都愣愣的望著山神廟外的大雨。

  「這雨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下完?」

  有人憂心的嘆了一句。

  「看這架勢,一時半會是停不了了!」

  又有人隨口答了一句,順便緊了緊衣服。

  「這春雨可真涼啊!」

  「是啊!瘦牛瘦馬難過二月八嘛!」

  一群人圍在不算大的火堆邊取暖,潮濕的衣服在一側用一根廟裡的細桿子掛了起來。

  鐵鍋的鍋蓋隨著鍋內水溫的不斷升高逐漸變得不安分,再過去不久,開始「乒乒乓乓」抖動起來。

  「水開了!」

  劉全笑著說了一句,然後從籮筐裡取出了一個木瓢,其他行腳商則紛紛拿出自己的木碗或者竹筒。

  劉全不厭其煩的一個個接過木碗竹筒,用木瓢子盛上開水,又一個個還給別人。

  而一個年輕人則打開一個籮筐從裡面提出來一個布袋,裡頭都是雜色的餅子之類的乾糧,抱著袋子一個個給人分吃的。

  「給。」「吶拿著!」

  「趙哥,你喜歡的饅頭!」

  「謝謝!」

  年輕人每分一個,有的拍拍他的手臂有的道一聲謝,很快就到了張士林面前。

  「士林哥!還有饅頭和餅子,你要什麼?」

  張士林瞅了一眼布袋子。

  「給我餅子吧!」

  「好!」

  年輕人取出一個干餅遞給張士林,後者接過去點了點頭,隨後他將袋子放回籮筐,自己也取了一個饅頭坐在了原來的位置。

  已經有人吹著木碗裡的水,就著涼了一點的開水開始吃乾糧了。

  這過程中,計緣能聽到木柴燒裂的噼啪聲,能聽到水滾的氣泡和鍋蓋聲,能聽到瓢水聲,也能聽到這些人的聊天聲。

  心想,他媽的太真實了,這群人居然一個個開吃了,真就完全不理會他計緣的死活啊!

  「士林,在水仙鎮的時候,我聽人說牛奎山近年來不太安穩啊,晚上都沒人待山上的,如果這雨一直下,我們晚上豈不是得留在山中?」

  說話的是一個啃著幹餅的中年男子,叫金順福,臉上滿是交錯的皺紋溝壑。

  張士林也望著外面的雨幕。

  「晚上小心點應該問題不大,而且…」

  他看了看計緣躺著的位置。

  「這個乞丐應該早就在這裡了,他都沒事,我們這麼多人又怕什麼呢,來條大蟲也能趕嚇跑它!」

  分乾糧的年輕人聽到這就是一哆嗦,都被水嗆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哎呦士林哥,咳,你別嚇唬我啊!!!這牛奎山上真的有大蟲啊?」

  「哈哈哈哈哈……」「這小子…哈哈哈」

  「小東,你這膽子得練練啊哈哈哈……」

  邊上的人因為這一茬都笑了起來,這年輕人才加入隊伍不到兩個月,但是個很精神很勤快的小夥子,加上大家都是同鄉也熟悉,對他也多有照顧。

  張士林笑了笑,看著王東。

  「小東啊,這牛奎山峰多林深,真算起來足有方圓有二百里地,有幾隻大蟲再正常不過,但我們挑的道都靠外,還是比較安全的。」

  真是牛奎山不是牛頭山?大蟲?水仙鎮?

  在一邊的計緣疑惑越來越深,自己怎麼從牛頭山到了牛奎山,大蟲難道是指的老虎?水仙鎮這個名字倒反而是其次了,畢竟中華地大不能具知。

  火堆旁行腳商們有說有笑,張士林注意到金順福依然皺著眉頭,所以就靠了過去,小聲的詢問了一句。

  「老金,怎麼了?水仙鎮上聽到的究竟是什麼?」

  金順福就著一口熱水將口中的干餅嚥下,看看左右,以同樣小聲的話語回答張士林。

  「士林,我聽水仙鎮上的一些人說,這牛奎山,可能鬧妖怪啊……」

  不知為何,這話聽得張士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當時我當笑話聽,也沒怎麼在意,牛奎山我們去年才走過兩趟,能有什麼事,但現在卻突然有些莫名發慌,士林你別笑我啊……」

  金順福加上的一句除瞭解釋,更像是勸慰自己。

  「別自己嚇自己了,好好休息吧!」

  張士林拍了拍金順福的手臂,他們出門在外有個私下的小規矩,不論白天還是晚上,絕對不能拍人肩膀。

  不過廟裡其實還有一個人也起了雞皮疙瘩,那就是形同半個植物人的計緣。

  這些人說的話聽著可絕不像是在開玩笑,也肯定不是在演戲,老實說如果真是演戲,現在的計緣有自信聽到場地和拍攝器械的那些響動,他很確定這裡除了自己就那十二個人。

  有腳步聲逐漸接近,拉回計緣的思緒。

  張士林端著一個木碗走到了神像後那個乞丐的邊上,摸了摸額頭,依然滾燙,氣息也弱到似有似無,他仔細端詳這個乞丐,臉上雖髒,但並沒有什麼膿瘡爛斑。

  猶豫了一下,張士林還是伸手用手腕將計緣的頭抬起來一點,端著木碗湊向計緣有些干裂的嘴唇。

  「我們能做的不多,喝點吧……」

  溫度合適的熱水順著計緣的嘴角漏出,但也有不少灌入了口腔,喉嚨條件反射的將之一口口往肚子裡咽。

  甘露降臨潤澤五內,計緣感覺一下子舒服了好多好多。

  這個聲音計緣認得出,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士林哥」「士林」「張頭」,也就是說他叫張士林。

  很顯然這人不像是個精神病,其他人也一樣,一個極端強烈的猜測在心中滋生。

  難道,我真的穿越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15:01
第5章 異常

  或許以往看一些文學作品的時候,很多人都恨不能以身替代故事內的主角,有很多人都渴望自身有什麼奇遇,計緣也不例外。

  但此刻的計緣卻很有些葉公好龍的意味,他感到很不安,非常不安。

  站在上帝視角看到某些文學和影視作品中的一切,感覺充滿挑戰性和樂趣,可換位到實地,計緣第一時間想到不是什麼爽快感和自身的幸運,腦海中充斥的是一切未知的危險,什麼疾病天災人禍厄運都包含在內……

  這可能是一個法度落後醫療落後的世界,由此帶來的緊張和不安感強烈到讓計緣心緒紊亂。

  來到了一個根本不瞭解的世界,甚至可能會遇上一些超常的威脅,猛獸都還是好的,妖怪就簡直太駭人了……

  在有了觀棋幾分鐘卻帶著自己跨越大半個月的經歷過後,計緣可不認為自己穿越的世界就真沒有妖魔鬼怪。

  更糟糕的是,計緣現在簡直就是個廢人,至少目前是這樣,身體狀況連普通人都不如,根本沒有任何自保手段,來隻老鼠都能咬死自己。

  唯一能讓計緣安慰一下自己的是,他從頭到腳全身上下雖然不能動彈,但是身體觸感都在,而真的半身不遂往往是對身體某些部分沒有感覺,所以自己應該沒有癱瘓。

  計緣現在慌得不要不要的,這些陌生人看起來心地也不壞,不知道會不會帶上自己一起離開啊,找個這裡的醫生幫自己看看!!

  讓計緣獨自待在深山老林,別說是動不了的狀態,就是身體健全體力充沛也不敢啊。

  這可不是2019年的中國,山裡危險的動物絕對一大把的,加上棋盤前的特殊遭遇,真到了個有妖怪的世界都說不準。

  現實不可能是日式動漫,妖怪更不可能蠢萌可愛,傳統故事裡的絕大多數妖怪可都是吃人的主。

  要不是實在動彈不得,計緣絕對要開口求人了。

  。。。

  張士林給眼前的乞丐喂了碗溫水,見其雖然嘴角不時會抽動幾下,但實則依然昏迷不醒,只能搖搖頭將乞丐輕輕放下,然後回到了同伴邊上。

  「士林哥,那個乞丐怎麼辦,下山的時候要帶上他嗎?」

  張士林嘆氣搖了搖頭。

  「他很虛弱,估計是活不了多久了,也經不起折騰的……」

  說到這裡張士林就沒有再說下去,言下之意大家也都懂。

  咯噔一下!

  不遠處的神像後,計緣的心涼了半截!

  雨還在不停的下著,行腳商們聊著天休息,話題的集中點其實和二十一世紀朋友們一起聊天大差不差,不外乎什麼八卦稀奇事,還有哪裡的姑娘好看也夾雜著一些略萎縮的葷笑話。

  當然從他們的聊天內容中,計緣也大致聽出了這群人是干什麼的,雖然太明確,但這種行腳商似乎是類似於小時候印象中的背貨郎又有所不同,是屬於靠腳走長途倒騰商品貨物賺錢的人。

  計緣懷著一種悲涼的心態有意無意的聽著,也透過雨水的擊打傾聽著山神廟外的世界,這樣能讓他的心寧靜下來。

  這些人叫自己乞丐,是不是說明自己靈魂附體到了這個世界的一個乞丐身上呢?

  那牛頭山上被搜救隊找到的自己呢,是不是死了?

  也是,大半個月沒吃沒喝,應該是死了吧……

  爸爸媽媽聽到消息該很傷心吧,爺爺奶奶年紀這麼大了,要是知道了……

  計緣胡思亂想著,髒兮兮的臉上,眼角流出兩行淚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癱著沒什麼消耗,計緣並沒有什麼明顯的飢餓感。

  不清楚又過去多久,外面的雨逐漸停了,這讓計緣心中立刻咯噔一下,他還記得行腳商們想要在雨停後立刻離開的。

  「士林哥,雨好像停了!」

  這是那個叫王東的年輕人的聲音。

  「是啊,但天也馬上黑了,在雨後的山中走夜路太危險了,今晚大家就在山神廟過夜吧。」

  張士林的聲音也隨後響起。

  計緣心頭微微一愣,原來已經要天黑了啊,這時候他反而有些慶幸,慶幸雨停得夠遲,這樣這些人至少今晚不會丟下自己離開。

  雨停後,有行腳商出去到山神廟附近收集了一些有些濕的乾柴回來,擺在火堆旁烘烤,保證夜晚能有足夠的柴火燃燒。

  而計緣似乎被所有人遺忘了,入夜後再也沒人來看過他的狀況。

  他其實很期盼著張士林或者誰來給自己換個敷額頭的布塊,來給自己喂點水,不是說自己真的多麼需要這些,而是這樣或許能蒼白的說明行腳商們不會丟下他。

  但現實是有些殘酷的,非親非故,只不過是一個看似行將就木的病乞丐而已。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紀的祖國,自己早就得救了吧,計緣不止一次的這麼想著。

  「霍,這荒山破廟的有這麼多人啊,這下我就不用怕了!!!」

  一個帶著驚喜的陌生聲音突然在廟門口響起,引得張士林等人轉頭望向門口,一些行腳商都站了起來。

  門口是一個穿著長衫書生模樣的人,見到廟裡的人似乎很高興。

  「看到你們太好了!!!我白天進山遊玩和友人走散了,結果直接在山裡頭迷了路,不巧還下了大雨,只好找地方避雨,雨停了天卻黑了,心裡頭別提有多怕了,還好看到了這邊的火光!!!」

  來人邊說邊朝裡走。

  「就算你們是山賊,我哪怕丟些錢財也希望你們下山的時候能帶上,我可不敢一個人待在山上啊!!!」

  看著來人既緊張又驚喜的樣子,張士林等人也是笑著鬆了口氣,是個倒霉書生。

  「過來烤烤火吧,我們不是山賊!」

  「哈哈哈哈,你們書生就是悠閒,跑山裡來遊玩!可有功名在身?」

  「不曾不曾…見笑了見笑了……」

  書生有些拘謹但心下大安的狀態誰都看得出來,看得這些行腳商也笑呵呵。

  整個山神廟內,只有一個人覺得不妙。

  計緣脊背發涼頭皮發麻,整個人身上雞皮疙瘩刷刷刷的一陣陣起來。

  直到張士林等人和書生對話,計緣才發現山神廟內多了一個人。

  他剛剛,居然沒發現這個所謂的書生怎麼到的山神廟,他居然從始至終都沒有聽到書生的腳步聲!

  這個書生有問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15:01
第6章 別跟他走!

  體驗過雨落聽萬物的玄奇,計緣現在對自己此刻的聽力非常自信,雖然剛才並不算心無雜念,可這麼近的距離下,一個人的腳步聲是絕對不會漏下的。

  回想剛才金順福所說的內容,讓計緣不由的心下發寒。

  荒山野嶺的森冷夜晚,突然出現一個來路不明的書生,怎麼想都不太正常。

  但這個書生的神態動作都很到位,加上書生的身份和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似乎已經成功的初步取得了行腳商們的信任。

  實話說這個山神廟也不是行腳商們的私有財產,誰都有進來休息的權利,他們畢竟也不是窮凶極惡蠻不講理的人,所以就算對書生還有戒心也不可能趕人。

  行腳商們當然不是完全沒戒備,雖然客客氣氣所招呼書生坐下,也是要問清楚書生跟腳的。

  「敢問先生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在何處就學?」

  張士林好歹也讀過一些書,詢問書生的時候這一句就顯得文氣多了,讓最年輕的王東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

  書生一聽不敢怠慢,朝著張士林拱手作揖。

  「小生姓陸,單名一個興字,家住水仙鎮牌門坊,乃是德勝府青松書院的學生,這一次和書院友人遊學回鄉一起上山……」

  大概是因為張士林詢問的方式,書生將他當成了半個讀書人,的自稱從「我」改成了「小生」。

  書生既是回憶又是後怕,一五一十的講述和哪些友人一起上山,為什麼會無意在山中走散,自己家住哪裡,在哪個書院學習,中途還時不時就會吐出一句文縐縐的詩詞,話語全都條理分明,絕不像是信口胡謅。

  書生表現的不優柔不造作,話語禮貌得體。

  尤其聽到書生是正統書院的學生,更是令一眾行腳商肅然起敬,比起獨自在家苦學的讀書人,書院學生從地位、家室和才學都會好很多,也就是俗話說的含金量高。

  讀書人向來是受人敬仰的,更何況是青松書院的門生。

  慢慢的,連張士林也放下了戒備,不但如此,大家還對陸書生恭敬有加。

  而書生也不倨傲,接水拿食什麼的都會連聲道謝,只是稱其不餓暫時不吃。

  計緣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這個所謂的書生太能演了,若非計緣早已經在心中斷定這個傢伙絕不是人,恐怕也早已經相信了他。

  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如果現在有一個選項能讓計緣選擇保持穿越還是立刻回家,他會毫不猶豫的選後者,可惜現在他沒得選。

  現在計緣還有一絲僥倖,因為這個書生需要這樣演,說明這個東西應該也不是能大殺四方的主,而且對方似乎還沒發現山神塑像後面躺著個乞丐。

  陸書生和行腳商們已經有說有笑,難得一個大書院的學生對他們這些商販沒有任何偏見,聊起來自然很融洽。

  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書生一拍腦袋對著張士林等人神秘兮兮的說。

  「對了!小生身上所帶錢財不多,自是無法報答列位相助之恩,但小生在來山神廟的路上見到了一個好東西,想必可以給諸位帶來一些收益!」

  果然立刻引起了大家的興趣。

  「不知是什麼好東西?」

  書生壓低了聲音。

  「年份十足的山王參!」

  人參乃是名貴藥材,而在參字前加上山王二字往往指人參中極品。

  作為常年跋山涉水的行腳商,如果遇上合適的藥材,也是會小心挖掘帶走的,都是可觀的收益。

  大家一聽山王參,表情就有些興奮了。

  張士林一聽皺了下眉頭,看看陸書生。

  「陸公子,你一個讀書人,也識得山王參的樣子?」

  「哈哈哈,張兄台所言甚是,我雖確實在雜書《草木精要》看過人參的特徵,可也不能一眼辨出山王參,但我不行別人可以啊!」

  陸書生說到這還小心的左右看了看,然後壓低了聲音。

  「我是水仙鎮的人,知道偶爾會有一群趕山人來鎮上趕集賣山貨藥材,也曾和他們聊過幾次,知道些許內幕。」

  「那山王參葉掌九片,高豎紅籽花,最關鍵啊……」

  說到這,包括張士林在內的所有行腳商已經不由自主湊過腦袋。

  「最關鍵是那人參莖稈上,繫了三條小紅繩,這是有高明的趕山頭領下的土法,防止山王參逃跑!!」

  這說法令很多行腳商耳目一新,也令他們十分興奮。

  「對,我聽老人說過,年份大的人參會鑽土逃跑,只有最厲害的趕山人能捉住它們!」

  金順福也將以前聽過的話敘述出來。

  「是極是極!金兄台所言非虛!」

  陸書生輕拍手心點頭贊同。

  「趕山人繫著紅繩沒有挖走,想必是要等山王參到最佳火候,但列位不需如此,若能得了這山王參,想必也是不菲的收益,若不是當時我心中懼怕甚重又害怕挖傷了藥材,說不定就已經挖走了。」

  「對對!!!」

  「士林哥,我們去挖了吧!!!」

  「書生,那山王參在什麼地方?」

  ……

  行腳商們興奮難耐,恨不得馬上去挖了山王參。

  財帛動人心,利益的驅使使得他們對陸書生的話更加信任。

  計緣心中寒意越來越深,只有一個念頭——要糟!!

  面對行腳商們的熱切,書生想了一下後才回答。

  「那地方距離小生之前躲雨的位置不遠,不需兩炷香的時間便可往返,若列位真的想要,最好天亮前隨我前去。」

  「這是為何?此刻天黑路滑,豈不是太不安全了?」

  張士林疑惑的問了一句。

  「張兄台有所不知,趕山人都在天亮前夕進山,我看那山王參紅花已立,萬一趕山人就在這一兩天來挖參,我們今晚不去豈不是錯過了?」

  「是啊!!」

  「有道理!!」

  「士林哥,我手腳靈便,我去吧!!」

  「對啊,我們快去挖了!!」

  這年頭,養家餬口是最大的事,且山王參天生地養,也不是趕山人繫了紅繩就說一定是他們的,只要不撞上就沒事。

  「不用都去,去幾個手腳靈活的,剩下的人在這看著東西。」

  張士林也沒有再多作猶豫,開始從羅筐內找出火把油布等物。

  「老金,小東、劉全還有李貴,你們四個和陸公子一起去,山里路滑,路上注意一定要保證陸公子的安全!!」

  「包在我身上!」「放心士林哥,我不會讓陸公子摔著的!」

  「有勞了有勞了」

  陸書生作揖道謝,在沒人注意的火光一側,那笑容咧開了蒼白詭異的弧度……

  計緣只覺得一陣陣寒意直竄頭皮,心中狂吼。

  『別去!!!別跟他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15:02
第7章 半瞎

  求你們別傻了!!!別去啊!!!

  計緣在神像後心急如焚,這些行腳商要是出事了,最後就輪到他自己了!

  他只恨不能吼出聲,只能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耳中。

  在這種強烈的內心掙紮下,計緣眼皮劇烈抖動,嘴角也在不斷顫抖,右手的小指居然微微動了一下。

  計緣第一時間就感受到這一點變化,這讓原本心情極度糟糕的他立刻提振了精神。

  他細細感受著身體,發現在劇烈的意識掙紮下,這種「鬼壓床」已經有了一絲絲緩解,雙手的其中幾根手指頭已經能勉強曲張,雖然幅度不大,但確實巨大的進步。

  這讓計緣欣喜若狂,被帶出去的那四個行腳商鐵定結局堪憂,但自己如果能動起來,能夠聯合這些行腳商的話,說不定還能有條活路。

  山神廟口,這些火把張士林只將其中兩個火把點燃,然後遞給王東他們,夜間的冷風吹得火焰左搖右擺。

  「小心點,注意保護好陸公子。」

  「沒問題士林哥!」

  「老金,你注意點!」

  「放心把士林!我看著呢!」

  金順福接過火把,和另外幾人一起紛紛向著張士林保證,畢竟是行腳商,也算是半個老山客,這麼點路不會怕的。

  張士林想將第二個點燃的火把交給陸書生,畢竟對方是要帶路的,不過陸書生卻沒有接。

  「不了不了,我有點怕火把燒到我的長衫,讓小東兄弟拿著就好了!」

  「對對對,給我給我,嘿嘿嘿」

  王東直接笑著搶過了火把。

  「你這小子!」

  張士林笑罵一句,將剩下未點燃的火把放到劉全背著的輕背簍內,再次吩咐他們注意腳下道路之後,一行人才出發去挖山王參了。

  山神廟內,計緣面目猙獰手腳抽搐,這自然不是發病了,而是在劇烈掙紮著想要取得身體的控制權。

  門口剩下的八個行腳商知道火光遠去,才一起返回了山神秒內,臉上的表情都是充滿了期待和喜悅。

  哪怕不是山王參,一株年份十足的人參都值不少銀錢,畢竟有錢人都惜命,好藥材捨得下本。

  「張頭,這個乞丐怎麼了?」

  有人才坐在火堆邊,就發現了計緣的異樣,不由驚呼出來。

  張士林趕緊快步走了過去,其他行腳商也一起圍了過來,他們看著計緣掙扎的樣子都有些瘆得慌。

  「他身上好多汗……」

  「這是羊癲瘋了嗎?」

  「拿根木棍來,撬開他的嘴,別讓他把自己舌頭咬斷了!!」

  張士林蹲下來固定住乞丐抽搐的身子,朝著其他人吼了一聲。

  立刻有人從柴堆了找了一根合適的。

  「我掰開他的嘴,你立刻給他塞進去!!」

  「嗚…嗚嗚……」

  計緣本能的就抗拒,自己又不是羊癲瘋,這木棍不知道多髒。

  「幫我按著他!!」

  沒一會,一根木棍就卡在了計緣抽搐的嘴裡,還好是橫著讓他咬住的。

  一群行腳商看了一會,慢慢回到了火堆邊。

  有人嘆著氣。

  「這乞丐今晚上應該是過不去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順手幫他挖個坑埋了吧。」

  「是啊,山神廟以後我們也會落腳,還是別讓屍體留在這了。」

  你們特麼的!!!

  明知道他們是好意,計緣聽得就是莫名的青筋暴起。

  也就是在之前那波人走了大概十幾分鐘的樣子。

  「吼嗷~~~~~~~~~~」

  一陣恐怖的吼聲突然自遙遠的地方響起,嚇得山神廟內的所有人都下意識一抖。

  「嘰嘰……」「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周圍的山樹上有無數飛鳥被嚇得四散飛起,在山神廟周圍倉皇鳴叫。

  同時一陣涼風透過廟門吹拂,將廟宇內的火堆吹得搖擺不定。

  「張頭!!!」「士林!!什麼聲音?」

  「野獸?」

  張士林臉色有些蒼白,望著廟外的夜色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

  「虎嘯驚山林……是大蟲!!」

  「嘶…….」

  周圍一陣吸氣聲。

  「那小東和老金他們!?」

  沒人敢接下去說了。

  張士林也是捏著拳頭看著廟外。

  「這大蟲的聲音很遠,小東他們…應該不會有事,對,他們還帶著火把,以防萬一,大家也把傢伙準備好,今晚不能睡了!」

  這一聲虎嘯同樣也嚇得計緣猛一個激靈。

  只是這激靈過後,計緣發現,自己竟然取得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此刻他的右手一收一握,雖然略有生澀卻控制自如,他沒有貿然直起身來,而是細心體會著這種來之不易的感覺。

  隨後,計緣緩緩睜開了雙眼,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就會發現此刻自己的雙眼中心顏色較淺,是一種剔透的灰白。

  感覺光線有些微弱,昏暗得難以看清,若不是並非完全看不到什麼,計緣差點以為自己現在是個瞎子。

  他略微側動頭部,望向火堆,心裡咯噔了一下。

  火堆在自己眼中顯得十分模糊,火光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磨砂,在眼中透處來的光線有限。

  自己這視力,不是簡單有一點缺陷了吧……

  『至少不是完全瞎了…』

  計緣只好在心中這麼安慰自己。

  不過只是睜開眼這麼一會,眼睛就有些酸酸的,不算難以忍受,但卻絕對不舒服。

  「張頭,那要飯的醒了!!」

  雖然現在剩下的行腳商們都很緊張,但還是有人發現了計緣的異常,這聲音也引得大家望瞭望那個乞丐的方向,果然看到他在動,並且還轉頭望向了這邊。

  只是現在就連張士林也沒功夫理會這個非親非故的乞丐,大家都從籮筐裡找出柴刀短棍等物緊緊握在手中,並且神情緊張的留意著廟門的方向。

  計緣這會也沒工夫計較自己的視力問題,此刻最關鍵的是自己的命,他嘗試著坐起來,但雙臂支撐才起身一半居然有一陣強烈的暈眩和無力感。

  「啪…」得一下,計緣又跌回了地面並且後腦著地。

  「嘶…呵…」

  這一下可痛得很,讓計緣忍不住齜牙。

  他發現自己雖然能動了可就像大病初癒一樣,使不上力氣,那些行腳商則根本沒人注意自己這邊。

  計緣沒開口求人家幫忙,自己用右手抓著邊上塑像的底座,很艱難才坐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15:02
第8章 為虎作倀

  在計緣還處於因為坐起來而導致的乏力和暈眩感之中時,廟外突然有一個聲音由遠及近。

  「士林哥!!!士林哥!!!」

  廟裡的人一下激動起來。

  「是小東!!小東回來了!」

  果然,王東的身影很快就從外頭跑進了山神廟,立刻被一臉緊張的張士林等人圍住。

  「小東,怎麼就你一個人?老金他們沒事吧?那個書生呢?剛剛大蟲的吼聲你們聽到了嗎?」

  張士林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急於從王東口中得到答案。

  王東只是一副喘著粗氣的樣子,臉色有些不太自然,沒有接過旁人遞來的水碗,看了一眼張士林又移開視線,緩和了一下氣息才開始回答問題。

  「老金他們和陸先生在一起,挖山王參的事情很順利,但是……」

  「但是什麼?哎呀小東你平時不是最能說嘛,現在吞吞吐吐的!!!」

  「別打岔!」

  張士林吼了一聲,看向臉色有些蒼白的王東。

  「小東你接著說。」

  「嗯,山王參在一個斜坡上,我們才挖出山王參,結果聽到了遠方一聲虎嘯,太嚇人了,結果老金和陸書生還有劉全被這麼一嚇,沒腳下沒踩穩,給滑下去了!」

  聽到略低著頭的王東這麼一說,張士林等人大急。

  「什麼?滑下去了?」

  「老金和劉全怎麼樣了?」「高不高?」

  「小東你倒是說啊!!!」

  張士林急了,抓著王東的手臂問他。

  這一搖晃,似乎把王東搖清醒了,說話也更利索了一些。

  「那坡不高,也不算很陡,老金他們都沒什麼大礙,就是腳崴得厲害,老金讓我回來找兩三個人去幫忙,一起把他們架回來,李貴在那邊照顧他們呢。」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去!!」

  「對對對!」「算我一個!」

  既然沒有遇上大蟲,眾人也就心下安定不少,紛紛表示要去幫忙。

  張士林也是如此。

  「這次我帶小杜和阿華同小東一起回去幫忙,其他人留在山神廟內看好東西。」

  說話間,張士林和邊上幾人已經拿出了幾個火把,並取火點燃。

  計緣手腳冰涼,一陣陣麻麻的涼意直竄頭皮。

  他認出了這個年輕行腳商的聲音,但除了他的說話聲,計緣根本沒聽到他來時的腳步聲。

  並且,當計緣用自己灰白的眼神望向那裡是,模糊的視界內看到的王東是兩個重影,一個很正常,一個的脖子詭異的歪折在一邊,時不時還會抽搐一下。

  這場景讓計緣的雞皮疙瘩根本無法消退。

  偏偏邊上的張士林等人對此毫無所覺。

  這已經不是人了!

  回想之前的虎嘯聲,計緣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他自然怕得要死,可聽到張士林打算帶人一起隨著這個倀鬼出去,心下一急也顧不了什麼了,除了不希望張士林死之外,也覺得若是廟裡只剩下5人就危險了。

  這邊張士林他們點燃火把就要急匆匆往外跑。

  「走走走,小東你在前頭帶路,我們……」

  「慢著!!!」

  冷不丁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嚇了大家一跳,緊張的尋聲望去,才發現居然是那個乞丐,他不知什麼時候以及坐到了山神像一側,正靠著神像望著廟門口的方向。

  計緣此時的聲音卻和身體狀態不同,吐字清晰且中正渾厚。

  「張士林,王東有問題,你們不能跟著他走!」

  在計緣眼中,自己的聲音引得王東十分僵硬的轉頭,刺激得計緣後腦都麻麻得。

  「那乞丐,你說什麼胡話,士林哥,我們快走,老金他們還等著呢!!」

  「嗯好。」

  相信自己的同伴還是相信一個爛乞丐根本就用不著多想,張士林還是一腳跨出了廟門。

  「站住!!王東已經死了!!!」

  這一吼立刻讓張士林等人停了下來,下意識的望向王東,後者站在廟外看著他們,黑夜的陰影蓋住了面部。

  「士林哥,快走啊,老金他們等著我們呢,別聽這爛乞丐胡說,我這不好好的嗎?」

  王東走近一步,火把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半張臉,看到了蒼白膚色下努力咧開嘴的笑容……

  很不和諧,很不對勁!!

  每一個行腳商都感覺一陣涼意上竄,要出去的幾人下意識就將腳縮了回來。

  張士林嚥了口口水,看看王東又看看乞丐。

  「小東,你,你真的沒事?」

  但王東還沒說話,坐在廟裡的計緣立刻冷聲道。

  「為虎作倀,為虎作倀,王東已經是一個倀鬼,和之前那個陸書生一樣,是準備將你們引到猛虎邊上吃掉的!!如果你們跟他去就回不來了!」

  「倀鬼!!」

  張士林等人被嚇得連退好幾步,回想之前的虎嘯,和一些王東回來後的不對勁,行腳商紛紛頭皮發麻。

  「士林哥,別信他呀,老金他們還等著呢。」

  王東朝著廟門走過來,聲音卻沒什麼情緒起伏。

  「小東,你先別過來!!」

  張士林已經將火把舉到了身前,王東的腳步停下了。

  他看著廟門口的人,廟門口的人也死死盯著他,沉默了一小會,隨後的一幕嚇得眾人幾乎窒息,只見王東突然模糊起來,呼吸間就化為煙絮往廟外飄走了。

  「乓當…」

  一把柴刀掉在地上,有兩個行腳商被嚇得癱倒。

  「鬼,鬼啊!!」「啊!!!」「哎呦媽呀!!」

  「進廟!!進廟!!!!」

  「對對對,快進廟!!!拿好傢伙,拿好傢伙!!」

  剩下的八個行腳商倉皇間連滾帶爬的逃回了山神廟裡頭,全都下意識的靠近山神像和乞丐。

  張士林呼吸還有點紊亂,看看廟外的黑夜又看看計緣。

  「這位,這位高人,您……」

  沒等張士林說完,計緣就舉手制止了他,計緣現在的臉色很不好,嘴唇都在微微顫抖,只是環境略昏暗所以旁人看不清。

  「沙沙沙…沙沙沙……」

  風變得大了一些,草木在林中胡亂搖擺。

  耳中,一陣陣沉穩有力的特殊腳步聲由遠及近,一種野獸咧嘴低嘶的聲音自廟外傳來,間或夾雜著低哮。

  計緣嚥了口口水,緊張的注視著廟外,在這幾秒鐘時間背上已經濕透了。

  「別說話……它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15:02
第9章 井水不犯河水

  它?

  行腳商們先是一愣,隨後臉色刷得一下全都變得蒼白無血,全都反應過來這個「它」指的是什麼了。

  計緣也很怕,實際上他比這些行腳商們更怕,怕得連呼吸都帶著一絲抖動,但至少他表面上還算鎮定,看起來也比這些行腳商好得多。

  四爪和雙腳走路在地上發出的聲音是明顯不同的,計緣閉上了早就干澀發酸的眼睛,這會讓他將注意力更多放到聽覺上。

  聲音很輕,但卻有一種厚重感,如同肉墊擠壓泥土和枯枝落葉,四肢交錯落地好似閒庭信步。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計緣的錯覺,周圍的風聲和草木搖擺聲都比剛才大了一些,而林中的夜鳥全都不再鳴叫,彷彿被嚇得不敢出聲。

  會是老虎嗎?或者說虎精?

  計緣破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隨著爪步聲的接近,計緣越來越懷疑廟裡面這麼點人能起到什麼作用。

  山神廟裡的其他人則完全是連大氣都不敢出,死死抓著手中的武器縮在火堆後望著廟外的方向。

  他們雖然沒有計緣的敏銳聽覺,但知道風的變化,周圍的花草樹木枝丫搖擺不定沒有個方向性。

  氣氛壓抑到令人窒息,所有行腳商臉上都佈滿了細密的汗水。

  「吼嗷~~~~~~~」

  一陣猛烈的虎嘯自廟外響起,周圍一剎那林驚鳥飛,許多夜鳥都驚叫著拍打翅膀飛離。

  當然,廟裡面的人更是被嚇得不行,很多人感覺腳都軟了。

  到了這時候,已經沒誰有僥倖心理認為老金他們還有誰活著了。

  計緣心裡慌亂得不行,不論從之前的倀鬼還是現在的聲勢,都證明外頭的絕對已經不是尋常的老虎。

  邊上這些軟腳蝦加上自己這個怕的要死的廢物半瞎,別說是成了精的猛虎,就是來只普通老虎估計都得跪啊。

  只是沒等計緣在心中來一輪罵天罵地,就被打斷了思緒。

  「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亦沒有,踏入山神廟,為何你要幫他們?」

  一陣低沉渾厚的聲音混合著猛虎的低聲嘶吼從外面傳來。

  計緣心臟一陣抽搐,真的他娘的是虎精!!

  不過計緣馬上反應了過來,話裡面的信息讓他心思如電,他以前所未見的速度高速思考,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就閃過無數種可能。

  行腳商們在驚嚇過後也下意識的看著身邊的乞丐。

  『他媽的來到這種鬼地方,橫豎是個死,不如賭一把!!』

  計緣一咬牙,一改之前的懼怕和卑微心態,發出中氣十足的聲音。

  「正因為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那書生倀鬼前來我並沒有理會,但張士林此人心性純良,我飲得其一碗熱水,算承其小恩,不會任由他這麼去死。」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計緣的心跳快得和按死了扳機的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得壓都壓不住。

  外面沉默了一會,計緣感覺再過一會自己的心臟就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似乎是什麼問題考慮了良久,外面帶著獸齜的厚重聲音再次響起嗎,不過等來的話卻和吃不吃人無關。

  「我雖從未與你照面,卻知曉你來此一月裡日益死氣深重,為何此時卻生機勃勃?」

  計緣悄悄的舒氣,沒有一言不合就衝進來就好。

  他心思電轉,竭力壓榨著自己的智商來思索著猛虎精的問題。

  結合前面的話,計緣首先確認了自己果然算是魂穿,也就是說佔據了別人的身體,並且對方的問題裡至少說明了三個關鍵要素。

  第一,猛虎居於深山,這乞丐住在山神廟,雙方從沒照過面。

  第二,可能這個乞丐應該原本就不簡單,所以猛虎精沒有動他,當然也可能是不屑吃殘障人士或者有潔癖。

  第三也是猛虎精疑惑的根本,這乞丐原本應該就快死了,因為計緣的穿越,導致在猛虎精眼裡乞丐變得生機十足。

  計緣現在只想要一個結果,唬住這虎精,保障大家安全最關鍵是保障自己安全。

  已經過了有一會了,萬一外頭的東西不耐煩就不好了,計緣也豁出去了,一些以前看過的故事和各種中二幻想快速劃過腦海,從表面上給人的感覺就是乞丐沉默了一會才開口。

  他刻意將語速放慢一些。

  「也沒什麼不能說的,說來可笑,當初我自知時日無多,不過在此等死而已,不成想卻另有所悟向死而生。」

  廟外猛虎雙目瞪大,利爪激動得抓入地中,向死而生,向死而生,說得容易,但其中蘊含的信息哪怕是猛虎精也知道是非常駭人的。

  兩日前他曾經見到晴空有雷霆落下,氣息之恐怖天威之莫測,乃他平生僅見,絕非尋常雷雨閃電可比,當時的猛虎精甚至癱軟在洞中。

  今天猛虎精突然明白,雷霆的源頭在這裡!

  他是成精修煉的獸類,修行何其艱辛,何其困苦!

  而眼前廟裡這個之前以為是普通乞丐的人,能臨死化蝶重生不說,修行境界想必也極其深遠。

  實話說,這也是猛虎精碰到的第一個修行中人,但哪怕只見過這一個,他也明白此人絕非尋常修行人士可比。

  此刻,明知自己對於人族來說是個異類妖物,明知道多留在這裡可能有危險,猛虎也忍不住帶著急躁和忐忑詢問。

  「先生,先生對我的修行如何看待?」

  然後可能意識到太突兀,立刻補上一句。

  「我在這牛奎山修行百餘載無法無依,如今絞盡各法不得再進,先生可願,可願指點一二,陸山君感激不盡!」

  連尊稱都用上了,很明顯的,從稱呼到語氣,已經有了很大轉變,關乎到修行根本這種比天還大的事情,由不得虎精不慎重,他的修行已經被困很久了。

  當然,即便是猛虎精也明白詢問修行法門乃是一個忌諱,妖獸飛禽之屬更是在歲月中苦苦自悟自修,有一點成果邊便可歡喜很久,更不會輕易告訴其他人,所以他問廟裡這個看不透的乞丐時也小心翼翼,只求的一絲點播。

  既然雙方沒有什麼不可開解的仇怨,自然要抓住機會試試求教。

  也多虧了倀鬼陸書生,讓虎精學習瞭解了一些人世禮儀見聞,它自覺應該還算禮貌。

  只是忐忑和不安讓猛虎說完這句話就緊張的左右走動,期盼的望著廟內,同時也做好準備,一旦廟中人暴起發難,就以最快速度反擊或者逃跑。

  計緣原本以為這虎精會顯得更加激烈,沒想到還有點文縐縐起來了,他都不敢想像外頭一隻大老虎文縐縐咬文嚼字的樣子。

  甩開這些荒謬的聯想,計緣平復發慌的情緒再次開口,這次語速要慢了很多。

  「敢問陸山君,修行至今食人幾何?」

  計緣很清楚這種情況下,越是慌的時候越不能表露出來,反而要根據情況適當強勢一些。

  聽得廟內的問話,外頭的猛虎一時間居然心頭一慌,急躁得利爪刨土而不自知,隨後猛然想到什麼,鼻息一甩。

  呼~~

  一陣幻霧之氣流出,到跟前化為一個人影,正是陸書生。

  猛虎張望那邊火光影影倬倬的山神廟,小聲對著書生倀鬼道。

  「剛剛的都聽見了吧,我該如何回答,才能不錯失奧妙良機,若你這次能幫到我,我許諾放你魂歸故土!」

  不過陸山君根本沒想到這低微的細語其實全被計緣聽到了,也讓計緣更認識到這虎精對所謂修行奧妙的在意程度。

  陸書生對著陸山君微微鞠躬,然後望向山神廟。

  「此前我去廟宇引人他自睡不起,這次卻因張士林而阻攔,此人行事隨乎本心,此類人最惡誑語,況乎高人?陸山君最好一切如實回答,不可有為達目的刻意欺騙之舉。」

  聽到這話,體型龐大的吊睛猛虎臉上居然眉頭緊鎖,表情略顯掙扎糾結,隨後甩了甩虎首才朝著廟裡開口。

  「不敢欺瞞先生,陸山君修行至今久不得進,不得已以人進補,食人,已五十有三…但我食人如同人食鳥獸,亦不存濫殺之念,飽腹不食,白日不擾我者不食,只食青壯不食老幼病殘!」

  我滴媽呀!!!吃了53個人了!!!

  計緣剛才雖然只是為了引出後面的話隨便問的一個尖銳問題,但聽到答案腳都有些軟了,邊上的行腳商們更是不堪,好幾個嚇得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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