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爛柯棋緣 作者:真費事(連載中)

 
Babcorn 2019-9-26 14:59:1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 19674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22:29
第60章 伏誅

  規模比寧安縣還要小一些的歲遠縣城內城隍廟中,常人不可聞招魂鈴請神鈴大作,城隍各司下屬紛紛幻化而出,匯聚到城隍廟主殿城隍塑像之下。

  歸來的夜巡遊立刻將所見所聞向縣城隍匯報,三言兩句就將所見所聞的一切說了個清楚。

  「哼,仗著自己道行高深仙法高妙,竟對本縣巡遊陰使呼來喝去!難道這位仙道高人就不知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明面上是怒斥日夜巡遊,實際上何嘗不是連歲遠縣城隍體系全都批評了呢。

  罰惡司主官當頭一句話就是對計緣那一聲暴喝表示不滿,而一邊的賞善司主官微微搖頭。

  「也不盡然,其人一劍令那蛇妖斷尾求生倉皇逃命,卻沒有再度出劍,或是孤傲,但亦可能是敬我歲遠城隍司法!」

  「好了,此事稍後再論,當務之急是將蛇妖斬殺,巡遊使已然代表我歲遠陰司許下承諾,勿要讓外人看了笑話!」

  陰司主位的縣城隍腰間挎著法劍,一步走出塑身,拖袍甩袖下達命令。

  「隨我封鎖溧溝河,一條偷取凡人元陽的蛇精,又身受重傷,量它也跑不出去我百里歲遠!」

  蛇妖只要還沒成氣候,斷去尾巴等於常人被砍斷一條腿,根本跑不快,更別說那傷勢也未必那麼簡單。

  因為之前夜巡遊描述的時候,可是說明了那一節斷尾的狀況,紅光不退,內部火力游竄如同活物,威勢內斂之下僅透出一絲凌厲鋒芒,想必中了這麼一劍斷了尾也不會輕鬆的。

  這也是上善司主官推斷的一大根據,蛇妖中劍部分但凡再高上那麼幾尺,恐怕就必死無疑,可那高人僅僅燒燎其一尾,往好了想未必不是尊重歲遠縣城隍的管轄權力,罰惡司主官之所以惱也不過是因為那一聲暴喝有些掃面子罷了。

  在縣城隍親自帶領下,七司主官隨行四名,各司陰差幾十之數幾乎傾巢。

  也存了彰顯存在感和威勢的想法,以城隍一縣地祇的金身法相運轉法力施展神通,帶領城隍各司以幾乎挪移般的速度飛速接近溧溝河,遠遠已經能聽到另一名巡遊使的招魂鈴作響。

  此時縣城隍抬頭望去,東方天際已經翻起白肚皮,同溧溝河兩岸的黑暗形成鮮明對比。

  「白日於我等也有些許麻煩,速戰速決!」

  城隍在前,四司主官在後,兩側陰差沿河兩岸夾道而行,大隊而行步履穩健卻速度飛快。

  「哼,那孽障果然身受重傷!」

  河道被巨蛇攪動得十分渾濁,但其上的腥臭的血污卻十分顯眼,前方河灘有長蛇在水中掙扎。

  「就在前面!走!」

  隨著城隍命令下達,四位主官隨之一起徒然加速,各自法器依然現身手中。

  「大膽蛇妖,受死!」

  「納命來~~~~~!」

  在幾息之後法光忽現,紛紛朝著河中打去,將本就渾濁的河水攪動得污泥翻滾,沿途岸邊不斷有浪花拍擊而上。

  「轟…」「轟隆…」

  「砰…嘩啦啦啦……」

  本就身受重傷的蛇妖更是各處都皮開肉綻,在河面上痛苦翻滾。

  「還未徹底煉化橫骨就敢來鑽空子,找死!勾魂使者,把它魂魄給我勾將出來!」

  城隍收回法劍立於蛇妖蛇頭,好似重物壓頂一般將大蛇按死在河面上卻詭異的沉不下去,對兩岸陰差下達命令。

  「領命!」

  六名勾魂使鬼魅行進,踏至河面,腰間勾魂索變化而出,紛紛向河面之下甩去。

  「嘶…吼……」

  大蛇吼叫掙扎,身子卻在某一刻徒然僵硬,一切反抗戛然而止。

  一條大蛇虛影被六道勾魂索死死捆住,拖出了肉身……

  。。。

  天色逐漸從昏暗灰濛到大亮,河灘邊此刻早已聚集了大半村的人,全都帶著驚恐和興奮交加的情緒圍在岸邊看那一節卡在破木船邊上的蛇尾。

  此刻的蛇尾浮在水面上有些焦黑,這尾巴的最粗的地方猶如成人大腿,長一丈許,看得不少村人都直呼僥倖。

  更有一些住在河灘邊的村民,添油加醋的描述著當時的場景。

  「哎呀真是嚇人,昨晚上全村的狗都在叫,我就知道不對頭!」

  「這麼說來這段時間的晚上,村裡的狗總會有段時間叫個不停!」

  「對對對,都在天亮前!」

  「嘶……越想越怕!」

  「要不是高人過境,村裡遲早出人命啊!」

  「我看吶,高人是特意來的,否則早不來晚不來為什麼昨天來?」

  「就是說啊!」

  ……

  「你們不知道,當時那高人就站在二壯家的屋頂,對著那美女蛇就是一聲大吼,好多人都聽到了。」

  「對對,我當時差點嚇得尿褲子!」

  「我也是,我都嚇癱了,耳朵嗡嗡嗡直響。」

  「那是,要不是那一聲大吼,那倒霉催的商客早就被吃了!」

  「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除妖啊,我都沒看清怎麼回事,那蛇妖身邊就炸開火光,然後就在那痛苦的打滾。」

  ……

  那邊河邊還在驚嘆後怕,計緣已經隨著村長等人來到了村長宅院中。

  外頭的多有村民假意路過或者遠遠眺望,要不是村長怒氣衝衝的出來趕了幾次人,怕是也會如河邊那樣匯聚起一大群圍觀的。

  計緣是有些不自在的,他不是一個容易怯場的人,但同樣不是一個享受舞台的人,圍觀也是如此,只是也不會過分表露出不滿,不過村長人老成精,出去將圍觀的村民轟趕開的舉動計緣覺得還是挺受用,清靜不少。

  此時那名商客才剛剛恢復清醒,方才最後已經被嚇得魂不守舍癱軟無力,到了這裡又是被掐人中又是喝下薑湯茶,這才回過氣來。

  這一醒來,除了看到同行的商客和此村幾位長者,也看到了正坐在院中長凳上喝茶的計緣,立刻掙開邊上的友人,踉踉蹌蹌跑到計緣跟前就跪下了。

  「多謝仙長救命之恩,多謝仙長救命之恩~~!」

  「咚咚咚……」

  商客不斷給計緣拜伏施禮,不停在黃泥地上磕著響頭。

  計緣也沒有直接阻攔他,受了他這幾拜,才伸手拖住了他的額頭。

  「以後記住了,色字頭上一把刀,貪婪慾念害人命,不是害別人就是害自己,下次可未必會有人來救你!」

  「是是是,仙長教訓的是,經此一事,在下終生不忘,終生不忘!」

  「好了,我也沒什麼資格稱作仙長,就是有一點手段而已,更沒有神仙大道的~~~」

  計緣前半句是說給商客聽的,後半句有點玩笑心思的稍稍扯了扯嗓子,是說給豎著耳朵的一眾村民的。

  商客點頭稱是,但卻有一事沒有說,昨晚鬆懈之後他真的被嚇得魂不附體,所以也看到了陰差,當時那兩陰差自稱縣城隍下轄夜巡遊,對這位高人稱呼「仙長」。

  所以商客醒後也就下意識的稱呼仙長並磕頭。

  這會許老漢也從外面進來,手上提著計緣的行李。

  「計先生,您的包袱和雨傘!」

  計緣隨便一掃就知道並沒有被翻過,接過包袱朝著許老漢點頭笑了笑。

  「謝謝老人家!」

  「計先生折煞我了,您這是幫我們除去了妖怪啊……」

  「嘿,你許老漢昨晚不也留我住了一宿嘛!」

  計緣笑了一聲,已經拍拍衣服站了起來,這村也不能多留,被村民圍觀事小,要是官府來人調查詢問那就挺麻煩的,還是一走了之吧。

  其實這種沒成氣候的妖物也不敢過分害人,山野老林還好,在正常城縣,有百姓離奇橫死,受死者戾氣怨念所牽動,城隍司善惡簿和福壽簿都會出現異動,很容易被發現,蛇妖騙祭何嘗不是鑽空子的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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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林前靜候

  本來計緣天不亮就想走的,之所以稍稍滯留,主要是怕歲遠縣城隍司找來,問路的事情反倒是其次了,不過直到天亮了也沒見有此縣陰司的使者過來,計緣想了下也不打算再留了。

  這次的情況和當初住寧安縣那塊不同,那會縣裡再怎麼傳他計緣是奇人,那也是私底下說說八卦八卦,和老百姓的生活關係不大,八卦下也就過去了,平常上街吃飯什麼的也都能碰到,給人的感覺到底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次直接同妖物動手干係就大一些,看看村裡人的反應就知道了。

  至於那蛇妖,就算不死也絕對已經元氣大傷,加上歲遠縣城隍各司必然有了防備,應該問題不大。

  直接拉過幾名商客細細問了問如何去春惠府最合適,該在哪個地方停留在哪個地方拐道,問完計緣藉口回村頭小屋睡個回籠覺,實則在進入屋內後施了個障眼法,就偷偷開溜了。

  等到午間村長熱情的親自來請計緣吃午飯的時候,發現早就沒人了,問問附近的村人,皆表示未曾看見什麼。

  而作為正主的計緣已經離開村子小半天了。

  根據商客們的建議,返回順寶縣還不如將錯就錯沿著現在的方向走,經過德遠、千周、堂樹三縣之後再順著九道口縣翻過老樺山,沿著一條名為小順河的河流方向匯入春沐江,再沿著春沐江一直到春惠府城。

  當然中間還有一些小細節和路標,也會繞過一些廖無人煙之處,聽起來複雜是複雜了點,但計緣認為實際行動並不會太困難,因為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和山澗他只要憑藉不錯的方向感直走就行了,而沿途的幾個縣只要沒全拐錯道都能找到合適的路,尤其是九道口縣,因為算是樞紐之地,縣內人口非常密集,想錯過也難。

  東北方向的大道邊上,計緣將速度控制在常人小跑的狀態,但看起來其實還是在走路,只是在看不明顯的腳下,跨步遠比常人大不少但腳面離地很近速度也快不少,才不會有種跳躍感和奔跑感,反而像是正常頻率的悠閒而走。

  以這種狀態一步一米五米左右,計緣比較好計算自己走過的距離,應該是不會不小心走過頭,也能更好分配體力和欣賞沿途美景。

  翻過一座土丘,前方又有一片小樹林,只是遠遠望去,那邊的的樹蔭似乎有些過於濃密了,都有種黑漆漆一片的錯覺了。

  計緣揉了揉眼睛仔細望瞭望。

  『好傢伙……在這等著我呢……』

  前方的樹林差不多就是歲遠縣和德遠縣的交界,而樹蔭下,歲遠縣城隍和賞善罰惡二司主官站在那裡,還有幾名勾魂使者撐著大黑傘,手中縛魂鎖綁著一條長長蛇魂。

  計緣當然沒見過歲遠縣城隍,但一般城隍法體都比屬官高大不少,神光也顯眼,還是很有辨識度的。

  看那蛇妖魂魄被纏綁且呆滯的樣子,怕是沒少吃苦頭,這架勢有些微妙啊!

  「咕…」

  嚥了口口水,計緣稍稍加快一些腳步,硬著頭皮前往小樹林處。

  稍遠方,歲遠縣城隍等幾位也已經看到了計緣,各個神態肅穆的望著對方靠近。

  計緣多少還是有些自覺的,昨晚是情況緊急,可不是真的敢頭鐵不把一縣陰司放在眼裡。

  所以在靠近小樹林還沒到合適距離的時候,就已經左握右,雙手起拱,隨後腳下稍運身法拖近距離。

  「在下計緣,見過歲遠縣城隍大人和諸司大人,昨晚情況緊急,在下又無餘力追擊,這才言請歲遠陰司相助,果不其然,蛇妖已然伏誅,多謝城隍大人和陰司的各位替計某掃尾!」

  計緣自認這句話說得即誠懇也禮貌,更是道出了昨晚的實情。

  果然,歲遠縣城隍和兩司主官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柔和了很多。

  「原來是計先生,本縣境內出現妖物作祟,險些令其得逞,多謝計先生仗義出手了,如今蛇妖已然伏誅,魂魄在此,計先生請看!」

  歲遠縣城隍各司也朝著計緣禮節性的微微拱手,視線也多有留意計緣的眼睛,似是雙目已盲。

  所謂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面子和禮貌多是相互給的,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計緣的話可謂是給了足了面子,更給了一個歲遠縣陰司一個舒適的台階下,所謂「無力追擊才請求陰司幫忙」這種話越是假,這台階就越是緩,即便是罰惡司主官也頓覺誠意十足。

  「不錯,計先生請看,是否正是此獠?」

  賞善司主官一揮手,幾名陰差頓時將那條蛇魂抬出來一些。

  「正是這妖精,今天天未亮,借助障眼法騙祭外地商客,計某估計其是已經到了突破關鍵,想要勾起慾念的元陽幫助自己陰陽交融。」

  「哼,計先生所言極是,可惜這孽障不長眼,撞到計先生的劍上了。」

  說話間,罰惡司主官抓過一節縛魂鎖,將蛇妖之魂扯近,點向其尾部,那裡的魂魄有種虛無之感,正是計緣出劍的那位置。

  「計先生妙法高超,巡遊使曾言當時蛇尾火意流轉不息甚是神異,未能見此劍風采真當甚是可惜!」

  計緣定睛看了看蛇妖魂魄的狀態,對民生之火的理解也有了更深入的認識,不過也是因為這蛇妖道行淺,換厲害一點的別說不把這點手段放眼裡,計緣連上都不敢上。

  但被罰惡司主官提到妙法兩字,計緣心頭突然活絡起來。

  「大人過譽了,計某隻是一個山野鄉下人,修行時日尚淺,更沒有什麼高明妙法,不過是以小控火術引民生之火,施展領悟自凡塵武學劍意中的劍勢,才僥倖傷到了蛇妖!」

  「小控火術?凡塵武學劍術?」

  包括歲遠縣城隍在內的幾為歲遠縣陰司官員都微微詫異,他們不是懷疑凡人武學能不能除妖。

  實際上真正武功高絕之輩,氣血旺盛,尋常鬼邪難侵,就算是妖,只要不是遇上成氣候的妖物,也不是不可能將之斬殺,他們奇的是達到的效果。

  「不錯,正所謂民火生生不息,而計某領悟的劍勢脫胎於一位武學奇才的留書,堪稱技進乎道,凡塵之術同樣不可小噓!」

  這是計緣心裡話,他對於劍意帖評價一直很高,甚至有些超過最初獲得的兩部修仙竹簡,所以也一直對左狂徒的劍法真本滿懷期待。

  城隍和兩位主官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全信。

  「計先生好俊的御火功夫,令人歎服!」

  「既然此間事了,那我等也不妨礙計先生趕路了,他日若再度經過我歲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開口便是!」

  縣城隍說完這句,各司下屬隨他再次略一拱手,看樣子是準備回去了,既然皆大歡喜,再杵這擺檯面就沒什麼意義了。

  『別啊!現在我就有事請你們幫忙的!』

  計緣兩輩子臉皮的厚度都不薄,這會也顧不上什麼羞恥,趕忙開口挽留。

  「城隍大人和諸司大人且先別走,在下確實有一個不情之請,呃,不知貴縣陰司可否存有什麼仙道典籍或法決,若是不犯什麼忌諱的話,能否讓在下參詳參詳?」

  說完這句,像是想到什麼,計緣趕忙補上一句。

  「大小不論,什麼典籍法決都行!」

  說完,計緣更是再次誠意滿滿的躬身作揖,不管是不是重複的小避水術之類的,先要了再說,臉面不臉面的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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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天籙雜書

  聽聞計緣的請求,城隍和下屬主官面面相覷,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計先生,您要這些作何用處啊?」

  「當然是參閱修習之用!計某也是求仙向道之人,卻苦於無法可依,還望城隍大人幫襯一把,計緣銘記此恩!」

  這次不同於上回在寧安縣,那次哪怕歪打正著,計緣是真的幫了大忙的。

  而這次不過是一條道行淺薄的蛇精,甚至雙方開始還起了一點誤會,不過能當得城隍之人無一不是生前大德高才之輩,又身牽香火功德,在已經誠懇道歉的情況下這點氣度還是有的。

  計緣算是把能做的工作都做足了,誠懇得不能再誠懇,歸根結底到底還是幫了個小忙的,但能不能成看對方了,不行他也不會強求。

  歲遠縣城隍和下屬多少是有些發懵的,這要求自然是不算過分的,參閱一些無甚重要的典籍而已,只是他們先入為主的將計緣的位置擺得不低,所以自然對著要求有些不解。

  『難不成此人真的是缺這些法決?』

  儘管這念頭起得稍有些荒唐,但計緣的要求確實可以滿足。

  歲遠縣城隍細細望了計緣一會,計緣也不迴避視線,那雙本就無神的蒼目靜如古井。

  「好,計先生所求之事我等自當盡力,本縣並無甚高明仙道典籍,尚有老舊雜書外道傳和通明策各一卷,就贈予先生吧!」

  外道傳?通明策?

  這顯然是讓計緣興奮感逐漸升起的名詞,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至少不是自己已有的小控火術和小避水術。

  地祇地祇,受其惠也受其累,尤其是對香火依賴較重的一地城隍是很少會踏出自己轄區的,就算修行到一定境界,擅出轄境自身實力都會下降不少,若是境界低的則大打折扣了。

  而像寧安歲遠之類的偏遠小縣,相對閉塞之餘能有這種收穫計緣已經很驚喜了。

  正當計緣以為需要隨著歲遠縣城隍一行回歲遠縣的時候,縣城隍居然直接從袖中取出兩本厚厚書冊,也是讓計緣愣了一下,這還隨身帶著的啊?

  「外道傳和通明策正巧帶在身邊,偶爾以之解乏,雖不名貴如今卻也少見了,今日就贈予計先生吧!」

  城隍將書冊遞來,計緣趕忙回神雙手去接,書冊入手觸感微涼,計緣發現自己居然能看清書外藍色背景上《外道傳》和《通明策》兩個書名,心中頓覺這書應該不是尋常之物。

  「多謝城隍大人贈書!」

  問計緣現在什麼感覺?

  遙想上輩子的高中時代,網絡小說剛剛風靡起來,有很多盜版刊印的超厚A4頁書,每一本都驚為天書,計緣現在就和當時無聊的時候得到一本新的厚部頭小說一個感覺,興奮和開心啊!

  一邊道謝一邊實在是忍不住開始略略翻動外道傳,只是才翻開卻發現裡面略微泛黃的紙張居然全空白,根本一個字都沒有。

  以前接觸的書就算看起來模糊,至少還是有字的,這現在什麼情況,難道無字天書?

  再定神細看,書冊上出現了變化,有文字逐漸清晰,能讓計緣清清楚楚的閱讀到上面的內容,正巧看到一行小字:水澤精妖之屬,莫測者當屬龍蛟,惡之傾淹百里,善之行雲布雨……

  計緣笑容漸起喜不自禁,然後忽然意識到這會不是看書的時候,趕忙抱著書再次向歲遠縣城隍致謝。

  「多謝城隍大人贈書,正是在下急需之物,再次拜謝!」

  「嗯,先生喜歡便好,祝先生旅途甚遂甚愉,他日再會,告辭了!」

  說完這句話,歲遠縣城隍施禮,在計緣剛忙回禮之後,城隍就以地祇之身運轉法力攜其下屬陰司官差挪移而去。

  這下計緣是真的懵圈了,雖然有所掩飾,但他依然察覺城隍情緒上的微妙變化,主要是這走得也有些突兀了,可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剛剛不是蠻融洽的嘛?他連這位歲遠縣城隍大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清風徐徐吹過,拂動計緣的衣袖鬢髮,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撓撓頭。

  『呃…難道城隍其實很喜歡這兩本書?』

  既然想不通計緣也就不想了,讓他回去還書說實在的也舍不得,大不了以後另做回報就好了。

  帶著這種想法,計緣翻到了外道傳封面後的第一頁。

  首頁有字跡顯現:外道傳亦為天籙成書,靈犀道妙者一目可閱,玄機之輩定中可讀,慧緣者偶得見字,粗鄙凡俗無緣得見。

  計緣嘴角抽了一下,誤會,真的是誤會…我一定是那種慧緣者還有就是我的眼睛有問題的啊!

  這下真是洗也洗不清,估計歲遠縣城隍還以為自己剛剛耍人呢,走得已經很有氣量了。

  『下回再解釋吧,現在…此地不宜久留!』

  明明自己沒做錯啥,但莫名有些心虛之下,計緣運起靈氣腳下生風,再度化為青影掠出歲遠縣地界,往遠方而去。

  計緣逃一般離開的時候,遠方土丘後,歲遠縣城隍法體再度浮現,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計緣此人究竟為何方神聖,真不識天籙書乎?』

  。。。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算之前在歲遠縣鬧了點小誤會,但一出歲遠地界之後,輕鬆一些的計緣就只剩喜悅之情了。

  不再是以邊走邊休息的方式,而是一口氣狂奔數十里,直到疲憊不堪計緣才慢下來,他甚至刻意往稍偏僻的地方跑,在心中下意識的就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看書。

  稽州南部之地多屬丘陵地形,土丘土坡小山小壁並不少見。

  遠方就有一處岩土坡,有四五丈高十幾丈長,兩側坡緩中間最高,面向計緣的一側是一塊有點向外傾斜的大岩壁。

  或許是大自然的神奇,岩壁天然內凹,有一處扁豆形狀大洞,深不過幾尺而已,長卻有5丈以上,高度則比常人身高略低一頭。

  「哈哈哈…好地方!」

  計緣大笑一聲,身形再次提速,迫不及待的朝前衝去。

  等到了岩壁下,抬頭望瞭望,由於傾斜角度的關係,這處應該有不錯的遮雨效果。

  走到蜿蜒洞壁靠北側的前端,甩袖猛力一掃,帶起的強力風壓頓時將地岩上的灰塵碎石全都掃去。

  將雨傘靠在一邊,包袱墊在下面當枕頭,計緣散漫灑脫的就地一躺,取出了捂在懷裡的一本《外道傳》。

  這一看直接就入了迷,書中有的內容與以前同宋老城隍聊天所得和所贈的竹簡也有重合的地方,但大多數都是新奇的,哪怕已經瞭解的,書中也更加詳盡或者能引申出一些有趣的故事。

  計緣早看出來了,這不是一本正經仙道秘法,但好看,相當好看,放不下書的那種!

  天色由明變暗由黑轉白,不知不覺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一夜,計緣卻依然精神頭十足,在朝陽初升的時刻,運轉天地化生引納靈氣,但就是這樣依然沒有將視線移開外道傳。

  書上每一頁的文字都不大,所含的內容十分豐富,有些地方即便是現在的計緣也需要細細推敲才能明白成書者到底想表達什麼,似乎對方寫的也很隨性,很多地方以不同角度反覆看也有不同的趣味。

  因為上輩子的經歷,計緣的想像力也極其豐富,有些故事哪怕只有簡短一段,但因其靈韻十足的記述,和上頭一些雖然細小卻可在定神之下能展現的神異插圖,讓計緣樂意花費很長時間,來腦補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計緣閱讀起來廢寢忘食,實在餓了也不過是從包袱裡摸幾顆大棗充飢解渴,困了大不了小眯一會,精神居然還算不錯,就是身子遭了殃,幾天下來沾了不少灰染了不少塵,邋遢的很。

  「轟隆隆……」

  有雷霆在天邊響起,打斷了計緣浸入書中的思緒,心有所感朝著遠方望去,烏雲已經遮擋了太陽。

  正巧看到有龍蛟布雨助豐之說,有感而發脫口而出。

  「一場芒種好雨!」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22:29
第63章 緣之一字真奇妙

  今天正好是五月初四了。

  很快,計緣感覺頭頂的光線也弱了下來,大片雨雲已經飄至。

  「轟隆隆……」

  又是一陣猛烈的雷聲響起,閃電在雷聲前猶如超強的相機快門一般照亮了已經在烏雲下有些昏暗的大地。

  嗚….嗚……

  外頭的荒野上,雨未至風先行,草木灰塵席捲,不過還好計緣所在的石壁小窟有些特殊,兩邊石壁擋住了太多風,加上上邊傾斜的角度,居然有種明明幾丈外風勢亂卷,石窟內卻是比較平靜的狀況。

  「看來這雨會下得很大啊!」

  計緣笑了笑,伸手摸向包袱內,下一秒笑容就僵住了。

  抓過包袱打開看了看又翻了翻,總算在角落又找出四顆鮮棗,除此之外就沒了。

  『我居然已經把棗給吃完了?』

  撓了撓有些癢的頭皮,計緣這次是真的覺得自己可能在這待得有些久了,說到底要餓肚子是實實在在的問題。

  「哎呀…這棗子來之不易,也抗餓,本來還想省著點吃的,沒想到啊沒想到,這才多久啊……」

  才在哀嘆呢,計緣突然耳朵一動,聽到了一點不同於風聲的響動。

  計緣順著聲音的方向望瞭望左側,模模糊糊看不清,但也證明自己沒有聽錯,確實是有人接近。

  『這種地方,也會有人來?似乎是從官道上拐過來的!』

  沒過多久,來者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聞,能看到的共有三人,趕著一輛馬車,牽著兩匹馬,匆匆往石壁土丘的方向過來。

  「前面就是臥龍壁了,快快快,趁著這雨還沒下來,趕緊過去躲躲!」

  「快點,柱子、玉蓮,你們從車上下來,這樣車走的快點。」

  ……

  吆喝聲和揮鞭聲時有傳來,聽起來像是專門來躲雨的。

  計緣聽著他們的話,再次審視了一下自己所在的這個豌豆形的岩壁石窟。

  「臥龍壁?這到底像在哪了?」

  又過去片刻,趕著馬車的一行人總算是到達了這所謂臥龍壁的近處。

  一行人中自然都發現了石窟另一頭有個枕著包袱的人正在看他們,也就隊伍中的一個可能年過半百的長輩朝著計緣略微拱了拱手,計緣實在不想起身,就抱書虛握回了一禮。

  雙方沒有說話,計緣看著他們匆匆忙忙將馬車趕得貼近岩壁窟窿口,其中的兩名壯漢就立刻麻利的從馬車上取下一根頂端尖尖的木頭,和一個木槌,開始在一邊打起了拴馬樁。

  忙活好一陣子,終於將馬車和三匹馬固定到了石窟邊,那一行人也放鬆了下來,外頭的和車上下來的人都紛紛到石窟中坐下。

  總共有七人,除了那名朝計緣拱手的長輩還有兩名青壯男子,剩下的則是一名同樣年紀不輕的婦女和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以及兩個小男孩,最小的那個男孩比尹青還要小一些,大一些的那個男孩則是十三四歲的樣子。

  計緣的視線著重在三匹馬上掃過,再看看這些已經躲到石壁內的人,沒什麼特別的興趣,就再次看起來書來。

  「轟隆隆……」

  雷聲再響,大約十幾個呼吸之後,瓢潑大雨「嘩啦啦」得降下大地,明明是外邊變得更加嘈雜,卻有種突然天地安靜下來的感覺。

  「哎呦真差點趕不上啊,這條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還好距離這臥龍壁不算遠!」

  隊伍中的長輩語氣輕鬆的說了一句,一行七人坐在那聊起了天。

  「鐘叔,這雨多久停啊?」

  「似這種突然而至的瓢潑雷雨每年這時候都多,來得快去得快也快,想必至多一個時辰就會停了。」

  「大伯大伯,那邊還有個躺著的人呢,動都不動,地上這麼髒也睡,是不是個乞丐啊?」

  有小男孩這麼指著計緣說了一句。

  「小孩子家的,休要對他人指指點點,都是躲雨的旅人罷了!」

  鐘姓長輩語氣稍顯嚴厲的責備了一句。

  不過小男孩的話也引得計緣看了看自己的樣子,好歹衣衫完整,邋遢也是相對之前的自己而言,應該也不算誇張…吧,怎麼地也輪不到像一個乞丐呢?

  「嘿嘿嘿……又被人說乞丐~!」

  計緣有些神經質的笑了笑,主要是想到了當初那個徬徨的自己,又聯想到了上輩子星爺飾演唐伯虎的某處橋段,正可謂是「今天的心情是大不同!」

  可惜事實未如同那群人中的鐘姓長輩所言,雨勢直到一個半時辰之後才逐漸減弱,大雨轉細雨,有了停下的趨勢,而石窟內眾人除了計緣大多昏昏欲睡。

  「哎呀,有人淋著雨過來了呢!」

  已經安靜了一會的石窟一端,小男孩的聲音又嚷嚷起來。

  「哎呦,還走這麼慢,這都淋壞了吧!」

  有人附和一聲。

  計緣眉頭一皺,暫時放下書冊抬頭望向雨中,朦朧間有一位內著圓領長衫,外套對襟直罩衫的年長者正在緩步走近這一處石壁。

  這人不但計緣能看得一清二楚,並且計緣還聽不到雨水落到他身上的聲音,但隨著對方越來越近,明明其人身上的衣衫都已經濕了。

  計緣下意識的看看石窟對角的那七人,希望不是什麼糟糕的情況。

  來人似乎心情不錯,在雨中漫步到石窟邊上,突然愣了一下,定睛看向計緣,似是才發現他在那裡,而計緣則已經提著書坐了起來。

  雙方視線交匯,兩個呼吸之後,雨中來者笑了一下,就這麼站在雨中衝著計緣拱了拱手,心下稍鬆的計緣也是笑著回禮。

  雨中人漫步而來,走入了石壁避雨的範圍,又走到了石窟前,對著一側視線好奇的七人只是頷首一笑,隨後就直接走向計緣身邊。

  人未到聲已先至。

  「先生倒是好雅興啊!」

  其人視線早已細細觀察過計緣全身上下,衣衫上的灰塵,略顯邋遢的頭髮,都說明計緣在這躺了不短時間了。

  計緣也是細細觀察來人,個頭不高不矮身姿筆挺,頭頂方冠之下鬚眉皆長,眼神清澈中挺飽滿,不似七老八十但也面似超過六旬,聽得對方不知是稱讚還是調侃的話,計緣帶著笑意回應。

  「呵呵……不過在此小憩片刻罷了,說起雅興,可比不得閣下雨中漫步的灑脫。」

  計緣說話間餘光還在留意對方衣衫上滴落的水滴,腳步聲和落到地上的聲音他能聽到,衣服上的水不似作假。

  來者絕非凡俗,卻弄不清是神是妖還是仙,計緣內心可沒表面上那麼悠然自得。

  而來人的那份悠閒卻不是裝的,慢悠悠走到計緣身邊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書冊,似乎眼睛睜大了幾許。

  「外道傳?多少年以前的雜書了!不介意我坐邊上吧?」

  「先生請自便。」

  就是介意,這場合也不適合說出來啊。

  那名老者就這麼坐在計緣身邊一尺距離,身上的雨水從所坐之處地面淌出,也流到了計緣那,不過對此計緣是真的無所謂,見他暫時沒有說話的意思,自然也不會主動挑起話匣,拿起書冊假意繼續看書,心神則大半留意著旁人。

  兩人一個心不在焉的看書,一個望著石窟外的雨水,沉默了一小會。

  「大伯,他們在幹嘛呀?」

  「噓…別亂說話!大家收拾收拾,雨停了我們就走……」

  那位鐘姓長輩把聲音壓得比較低,似乎已經察覺出什麼不對勁,說話間,已經使了眼色,讓兩個健壯青年前去拔拴馬樁了。

  老一輩人常說,妖風邪雨易撞山魈精魅,這荒郊野外,來的那個不太像是正常人,現在看來原本在的那個也不正常。

  是的,這種情況下,除了最小的孩升起了好奇,其他人滋生最快也最強烈的居然是一種恐懼感,鄉俗人樸素的智慧不能說全對,但也確實避免不少災邪,這種當時的反應,很多沒經歷過的人或許很難想像,換成計緣的上輩子,定有不少人大罵其傻。

  石窟內變得很安靜,只能聽到外面逐漸稀疏的雨聲,待到大約又過去一刻鐘,雨水逐漸停歇,石窟另一端的七人則趕忙在長輩帶領下,牽馬趕車匆匆離開了。

  計緣此刻自然是希望那七人趕緊離開的,可看他們走得如此果決,計緣又不由在心中感慨:

  「緣」之一字真奇妙,有的人窮盡一生,到死都遇不上追尋的玄奇,有的人莫名其妙就撞上,卻又心驚膽顫,或許後悔的情緒會在事後才會發酵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22:29
第64章 評書說

  等一車兩馬七人離開後沒多久,靜靜坐著的老者才開口。

  「先生讀外道傳,對其書有何見解啊?」

  見解?計緣的第一反應自然是好看有趣漲知識,但這種說法出去當然不合適,而且這本書好是好,有些地方還是挺彆扭的。

  低頭看了看,正好已經重新看到了之前無意間翻到的水澤精怪的一部分記述,想必老者應該也瞥見了的。

  聯想書上頭的一些內容,最顯眼的部分是對妖類惡感極深。

  拿龍蛟來說吧,本來嘛也沒啥,上面寫大蛟走水之類的內容確實有遺禍蒼生之嫌,作惡的就更不用說了。

  但書上對有龍蛟之屬行雲布雨的惠澤舉動,表面上言一句「善」,可一旦這種行布之中出現失誤,比如某小蛟駕雲不穩,甩尾威勢成龍卷,掃榻一些民房,那麼一種「妖就是妖」的感覺就明顯出現在字裡行間。

  而這只是書中的一小部分,通篇類似之處絕對不少,用上輩子的話說就是,成書者缺乏一定的客觀性。

  正常情況下,這其實也不影響一本書好不好看,計緣不就廢寢忘食看了這麼久,但現在有人問了,這部分別扭感就上來了。

  看這位老先生的樣子還算講理,如果是仙神之流自然好說,即便是妖是魅,計緣覺得自己那彆扭之處說出來也應該會順耳才對,所以略作猶豫就直言了。

  「外道傳一書我得之時日尚淺,閱之迷醉手不釋卷,好書自然是好書……」

  讚美之言說到這,計緣望著那老者沒什麼反應的樣子,話鋒一轉。

  「然此書的甚多瑕疵不免令人遺憾!」

  「不知有何瑕疵之處?」

  計緣眼睛一眯,身體從懶散狀態坐正嗎,將書放到膝蓋上,並整了整衣冠,這一系列的動作代表所要講之話並非隨口戲言了。

  「此書妙則妙矣,卻也處處是偏見,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凡人明白的道理成書者豈可不明?然書中敘事涉及精妖多有失偏頗,實在可惜可嘆!」

  「哦?」

  老者眼睛一亮,從靠坐石壁的鬆散狀態直起背,面向計緣正襟危坐。

  「先生可否細說?」

  「呵呵,又有何不可,難不成老先生還能正巧是那成書之人,會對在下拳腳相向?」

  計緣這詼諧的一問,也將老者逗得一樂。

  「自然不是。」

  「那在下更放心了,也就直說了。」

  「哈哈,先生但講無妨!」

  看老者心情開闊的樣子,計緣也就放寬了心,臉色一肅。

  「誠然草木禽獸山精妖怪多有害人之舉,可以偏概全絕不可取,書中有王郎救貓妖,貓妖化人欲委身王郎為妻,後有富戶貪其美色對王郎多有加害,終使得王家家破人亡,貓妖遂殺富戶一家為王郎報仇,全篇千言,後兩百言雖略提人心險惡,但妖物害人之說權重頗深!」

  「計某,甚是不喜!」

  不等老者說話,計緣將書展開,翻倒水澤某頁。

  「此處有言,千秋國半境之地曾遇連年大旱,成書者言此乃天數,國人月月往須侗江祭祀牲畜祈雨,有蛟龍之屬久食祭品,欲興風布雨逆天而行,後遭劫數纏身,成書者只言妖物不可開化!」

  「呵呵呵……」

  計緣冷笑了幾聲,沒有直接說什麼觀點,但那種笑聲表達的諷刺之意卻極其鮮明。

  「凡此種種書中尤有不少,除仙道而無正行乎?可笑至極!」

  說道這計緣也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了。

  「罷了罷了,不提也罷,徒惹人憤慨。」

  老者見計緣掃視外道傳內容那份隨意和從容,又聽其之前那種犯忌諱的言語,對計緣升起一股莫名淡淡的欽佩。

  石窟內短暫恢復了安靜,計緣再次看書老者後靠靜坐。

  大約過去一盞茶的時間,安靜被再次打破。

  「先生可知此處石壁之名?」

  計緣放下書,下意識掃了一眼這個洞窟才回答。

  「似謂之…臥龍壁。」

  「然也!」

  老者沒有起身,舉起手虛虛丈量了一下石窟的高度,眼神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先生可知這臥龍壁的由來?」

  這計緣哪能知道,看看這豌豆一樣的形狀,形似說不上,難道是有什麼寓意?計緣的思維開始發散了。

  不過身旁的老者沒等計緣想到什麼就繼續開口了。

  「大約三百年前,在此處地下千六百尺,深埋一幽潭,有螭蛟臥伏於內。」

  計緣心中一動,再次看向這石窟。

  「那一年亦是芒種,螭蛟自覺修行圓滿,欲走水化龍!」

  老人眼神同計緣古井無波的蒼目交互,頓了一下才繼續敘述。

  「蛟龍之屬走水,動輒傾淹大地,可螭蛟修行年深日久,數百載的期盼方等來那一刻……那年芒種前,滂沱大雨半月不絕,德勝府境起水患,螭蛟引水破土而出,御澤潛水而行,漫波三府之境!」

  老者說到這裡停歇了一下,靠在背後石壁上緩緩撫鬚沉默了許久。

  「哎……所過之處生靈塗炭啊!」

  計緣像是能感受到這幾個字的沉重份量,想像著那三百年前的滔天洪水。

  即便是上輩子科技如此發達的時代,又擁有動力強勁的船隻和飛機,快速反應的人民子弟兵,但洪水依然是可怕的猛獸,更何況是三百年前的這裡。

  老者拍了拍背後的石壁對計緣道:

  「此處石壁,正是因當年螭蛟破土而出的威勢被掀出地底,原是螭蛟幽潭邊所臥之處,當年事後,德勝府多有走蛟傳言,此後數十載,地穴之洞已平,天下大亂兵峰起,這石壁及其名倒是流傳了下來。」

  計緣皺著眉頭沉默了一會,猶豫許久最終還是問了一句。

  「曾聽聞稽州有仙府,名曰玉懷山,走蛟之時,可有修仙之人前來?」

  至於來幹什麼,自然可以是前來救人或者制止蛟龍,又或者有能力的話,施展妙法控制水患,或者將當初的蛟龍敲打得清醒些,哪怕就是直接斬蛟也是行的,但這些計緣沒說明。

  老者不知有沒有聽出計緣的言下之意,只是感嘆這繼續道來。

  「蟄伏數百載,一朝得自由,螭蛟的興奮可想而知,興風作浪之餘自然引來仙道高人……嗤……」

  這老者說到這裡居然嗤笑出聲,讓計緣頓時更加搞不清楚狀況,你這老先生,到底是那來的仙道高人還是說和那曾經的螭蛟有關係?

  「那些曾經的仙道高人不提也罷,若說令當時螭蛟印象最深者,當屬杜明府城隍,金身碎裂一怒擊,打醒了螭蛟,引其看洪峰之孽……」

  老者話語微頓,後又繼續。

  「修行之艱大道之難,以己命奮未遂之勇,何其可悲,何其可敬也!」

  聽到這裡,計緣對這位老者的身份的猜測已經有了一定傾向了,就不知是不是正主。

  「那麼敢問老先生,此螭蛟是否化龍成功,其後三百年又如何行事?」

  「自然是成了,匯水入江蛟游大海,其後百年終化龍!」

  說道最後一句,老人話語中氣勢略盛,隨後又緩和下來。

  「自化龍成功,兩百年來,為稽州行雲布雨,兩百年豐雨不見天旱,更是多有約束江河水澤之族……」

  說到這裡,老者轉頭望向計緣。

  「先生以為,此龍所做如何呀?是否如這外道傳上所言?」

  即便是以如今計緣的心境,仍舊不免在心中發顫,這是真的遇上了不得的存在了,結合前言,他幾乎能肯定眼前所坐之人,非龍即蛟!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22:30
第65章 仙府佳釀亦可,人間花彫也醉

  龍對中華民族意義非凡,即便在這個世界龍的高度或許遜色於上輩子的中華,可一國至尊依然身披龍袍,龍之一字的意義一樣深重。

  現在的計緣,說不緊張那肯定是假的,但出奇的是,明明內心緊張亢奮到不行,身體上的反應卻是平平,或許是因為在之前的相互交談中,計緣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也或許是現在這個問題本身牽動計緣的思緒。

  外道傳上其實並沒有記錄這一則故事,沒有龍屬為稽州布雨兩百年的事蹟,計緣也不知道這老者看沒看全過外道傳,但這個問題其實和外道傳關係不大了,甚至和外道傳成書者的思想傾向也不大。

  『這是在尋求一種肯定嗎?』

  保稽州風調雨順,其實難度未必真的很大,畢竟天候變化本就是自然規律,只要沒有什麼反常情況,節氣到了自有天降甘露,難得是兩百年持續不斷,保證沒有大旱等變數意外,計緣隱約覺得,這其中可能不光是有能力布雨那麼簡單。

  誇獎的話誰不會說,可旁人聽得會少嗎?其本身真的只是想聽一句恭維嗎?計緣隱隱覺得這是一個心結,屬於龍蛟的心結。

  但或許是因為老者很和氣又講理,也或許是因為可能遇見了在所有華夏人心中都份量很重的「龍」,計緣在亢奮過後,這會心氣也上來了。

  計緣那蒼色無波亦無神的雙目直視身旁老者,回答得頗有些答非所問。

  「就計某個人而言,十分欽佩此龍護佑一方豐雨兩百年,更樂見其為善,但若在三百年前叫我遇上當時的孽蛟,而我又有那個本事的話,非斬了他不可!」

  老者皺眉眯眼,嘴角有些許白氣漫出。

  「那麼先生以為,此龍這兩百年功績能否抵消當年水禍之孽?」

  這語氣和樣子,令計緣心頭一跳,哪怕沒釋放什麼力量卻有無與倫比的壓迫感,看來龍只是看起來好說話,未必真的好說話……

  是的,如果說之前懷疑其是那同走水螭蛟有關聯的非龍即蛟,那麼現在計緣已經肯定了老者就是那條龍。

  剛剛說出了心裡話,但計緣也不打算因為心中升起的懼怕,就立刻滿口恭維,易地而處,換做自己坐在對面,絕對不喜歡這樣見臉變色的態度。

  哪怕心中忐忑,但計緣就像是沒有看到老者的變化,只是將外道傳輕輕塞進包袱裡,借由這片刻的移開視線竭力緩和自己差點撐不住狀態。

  放好書之後,計緣才重新移回視線坦然直視對方。

  「倒要先問問老先生,如若所有人都認為你這兩百年功績已然可以抵消當年罪孽,已然功德無量,那麼你還會繼續為稽州行雲布雨嗎?」

  這句話直接點出了對方龍身,並且開頭還緩和,可到了末尾,就像是為了抗拒恐懼感,計緣用上了質問語氣。

  心裡忐忑甚至略有後悔,可明面上的嚴肅咬著牙也要撐住。

  這個問題一出,直接把老者給問愣住了。

  眉頭皺起望向石窟外,望向那早已雨停卻還未散去的陰雲,居然說不出答案。

  「在計某看來,功是功過是過,只有將功補過,沒有什麼功過相抵,計某惡的是曾經的孽蛟,欽佩的是現在的真龍,同樣並不衝突!」

  這句話終於保持氣勢的說完了,計緣在心裡狠狠定了定神,到外在卻依然不敢有什麼大動作。

  此話一出,原本眉頭緊鎖的老者心頭微微一震,轉過頭來望向計緣。

  「說得好,說得好!」

  兩句肯定過後,老者似乎想通了什麼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後靠在石窟壁上撫鬚不時微笑著搖頭,在心中也有一番聯想自嘲。

  『呼……』

  另一頭的計緣心頭狠狠鬆一口氣,甚至錯覺性的認為自己現在呼氣都是帶著顫的,聽到兩個好字,他明白這一劫過去了。

  這一下心頭一鬆,整個人都有些穩不住,直接就滑倒靠在了包袱,還好動作不是很大。

  想了下覺得還是獻一點慇勤的好,順勢就從包袱裡摸出僅剩的四顆大棗,勻了兩顆出來伸手遞向老者。

  「可要嘗嘗這鮮棗,此乃在下小住院中棗樹自結之果,無甚神異,但卻鮮甜!」

  老者轉頭一看,立刻笑逐顏開的拿過兩粒棗子。

  「此季有棗倒是罕見,可還有多的?兩粒與我而言可不太夠啊!」

  這計緣相信,但這種要求剛剛怕的時候或許會給,現在他可不答應。

  「我一共就四顆了,已經給你一半了,將就吃吧!」

  說話間直接將兩粒棗子一起丟進嘴裡,咯吱咯吱咀嚼個不停,一股鮮香氣從口中溢出,行為就像一個護零食的孩子。

  老者嗅了嗅香氣,笑了一下,也學著計緣一口含食兩棗,咀嚼起來鮮香四溢。

  「好果好果,靈氣雖稀滋味甚佳,不知先生小住之處位於何方,可否容我去多摘些嘗嘗?」

  計緣忍不住笑了,這老龍夠貪嘴的啊!

  「此時早已沒了,計某出遊前有言在先,托縣內一名好友在我離開之後將棗子全部摘下,分予街坊領裡共食,算算時日也不短了。」

  老者頓覺可惜,但似乎還不放棄。

  「先生好友之處是否會有多餘之果藏儲,讓他勻一點給我也行啊。」

  「嘿,在下好友不過是一縣學塾夫子,無法力無異術,加上家裡還有個小饞嘴,藏不得棗子也藏不住棗子的!」

  棗子看來是真沒了,但計緣話中的意思卻讓老者生了另外的好奇心。

  「先生好友是個凡人?」

  計緣微愣一下後點頭道。

  「不錯。」

  「可是聞名遐邇之高才大德?」

  計緣想到了那封信,會心一笑。

  「尚未有賢德之名。」

  老者這就皺起了眉頭了。

  「一介凡俗鄉學的夫子,何德何能可成為先生好友?」

  計緣吐出含在嘴裡吮吸了一會的棗核,很自然的回答道。

  「何德何能?計某認這個朋友,難道還不夠嗎?」

  這是今天老者第二次愣神,甚至可能比上一次愣得更久一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妙極妙極,說得對,說得好!計先生認何人為友,自然是先生自己說了才算,哈哈哈哈哈……」

  這突然而至的劇烈的笑聲把計緣都給嚇得抖了一下,裝都裝不住,而老者已經拖著濕漉漉的衣服站了起來。

  「不知老朽這妖族可否有這個資格做計先生的朋友?」

  這句話中帶有無法忽視的明顯期待感。

  以極其緩和的喉部動作嚥了口口水,計緣也站了起來,穩了穩心神,硬是吧急不可耐的贊成話語掐死在喉嚨口,而是換成了另一句。

  「那要看老先生下次請不請計某喝酒了!」

  「計先生想飲何酒只管說來!」

  「呵呵,只看人不對酒,仙府佳釀亦可,人間花彫也醉!」

  「哈哈哈,好一句人間花彫也醉!」

  老者伸手作揖,朗聲開口。

  「老朽乃通天江應宏!」

  計緣不敢怠慢,同樣回禮。

  「在下計緣,算是寧安縣人!」

  紅光滿面笑容開懷,就是老者現在的狀態,相互施禮之後,其人緩步走出石窟石壁範圍,轉頭面向計緣。

  「我尚需為稽州各府布一場芒種之雨,下次再見,定叫計先生喝個痛快!」

  說完這句,其人化為模糊龍形流光,剎那間破雲而去。

  「昂吼~~~~~」

  天際龍吟好似雷音餘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22:30
第66章 饞死計某人了

  等老龍應宏升騰離去好一會了,天際滾滾的聲響也不再可聞,雨雲也有消散之勢,計緣才身體發軟的坐倒在地。

  「呼……」

  半躺著揉著左胸出了一口長長的氣,計緣十分確信以後自己的心臟肯定會越來越強大。

  直到又躺了好一會,計緣才緩過勁來。

  站起來拍拍屁股,撣了撣身前身後,頓時一大片灰塵被拍了出來。

  「咳咳咳…咳……我這是得有染了多少灰啊!」

  頭皮有些癢,撓了撓頭,都能感覺到指甲縫裡迅速積攢的頭皮垢。

  「啪~」

  指甲一彈,將其中的污垢彈飛。

  「嘿嘿,這倒是真有點邋遢高人的樣子了!」

  拎起包袱背在身後,又提起角落的油紙傘夾在腋下,一蹬石壁,整個人似飄似滑,拖著隨風擺起的衣袖遠去。

  因為剛剛下過大雨,地面異常泥濘,計緣跨越的步子拉開很大也依然有不少泥水濺到身上,不過他根本不在意。

  即便能用小避水術防止這一點也不準備浪費靈氣,反正心情好,濺點泥水也無所謂,反倒像是孩童嬉戲一般,在跳躍過程中控制好力道,自己和自己比較下一次濺起的泥水會不會更少,也聽一聽泥水濺躍的聲音。

  嗯,並且還樂此不疲。

  上一次這麼做的時候,貌似還是計緣小學一年級得到一雙新雨靴那會,只是那會是和小夥伴比賽誰濺起的泥水高。

  論起來如今計緣依然只有天地化生這麼一部正兒八經的導氣決修仙基礎正法,沒有練氣決在手,體內運轉的與其說是法力,不如說更像是淬煉後的靈氣,以之滋潤肉身和施展小術罷了,但就心境心氣而言,哪怕計緣是個門外漢,此刻的他也自覺通透,以至於童心大起。

  這麼疾行而去,計緣憑著方向感朝東北方直行,在天空徹底雲散之際看到了遠方的一城的輪廓。

  。。。

  德遠縣城的規模比起寧安縣還要小了不少,計緣進到縣內後,明顯感覺到不論是人流還是建築都遜色於寧安縣。

  不過想來也是,寧安縣雖然不算太大,但好歹人口也接近了兩萬,光是縣城內就住了一萬多人,加上屬官治理有方,這些年一直蒸蒸日上。

  而這德遠縣對比起來應該就差了不少。

  不過再怎麼說也是縣城,在城內沿街的吆喝聲依然此起彼伏,往來的行人商客也有不少。

  計緣緊了緊背後的包袱,問尋著香味就往百十米開外的酒家走,這會不用他憑藉出色的聽力和堪憂的視力配合來躲避行人,因為旁人大多都會主動避開他。

  這讓計緣忽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個什麼狀態,下意識的抬手聞了聞衣袖。

  『嗯,味道應該也沒那麼重!』

  因為此刻差不多是正午時分,越是接近酒樓飯館密集的這一片區域,周圍的聲音頓時更加嘈雜起來,和百十步外的人流對比也更加密集。

  「來來來~~~各位客官,我們匯客樓今天有新宰的羔羊,精燉的雞湯,自釀的米酒也是好滋味,要吃飯要喝酒的快請進啊~~~」

  這家叫匯客樓的酒樓只有二層,佔地面積和建築規模都無法同寧安縣著名的廟外樓相比,可這店門口的小二吆喝得確實賣力,嗓門也大,計緣覺得這也是一種天賦,否則常人這麼吼久了喉嚨都要啞了,這人應該是天天如此。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計緣也不求熱情招待了,順著其他客人就一起往匯客樓裡鑽。

  真進不去的話大不了再找地方洗澡。

  這店小二明顯是看到了計緣了,伸了伸手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趕客的話。

  進了店內,周圍飯菜的香味順著騰騰熱氣不斷在計緣鼻尖流動,那些咀嚼聲有綿密有清脆,讓他忍不住分泌大量口水。

  鮮棗再好滋味到底還是單一了,況且棗子也吃沒了,好久沒遲到熱騰可口的飯菜可把計緣給饞壞了,眼尖在模糊中瞥見一個空桌子就趕緊過去佔了。

  把包袱雨傘往桌角一放,等著店夥計上來點菜了。

  櫃檯那頭,掌櫃的是個胖乎乎的八字鬍中年人,看著計緣那一身泥濘蓬頭垢面的樣子直皺眉頭,可有道是進店皆是客,人家一副等著點菜的樣子總不能轟人吧,那匯客樓名聲還要不要了。

  只是看看周圍食客紛紛是一副一臉嫌棄的樣子,甚至有人才進門看到計緣坐在大堂顯眼位置就直接回頭出去了。

  想了下,掌櫃的朝著一個店夥計勾了勾手,對方看到後立刻到櫃檯邊來。

  「你過去問問那位客官,能否換個位置坐,我們在角落幫他滕一張桌子,再送他一碟小菜,說話和氣點,知道了嗎?」

  這名包著頭巾的店夥計順著掌櫃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見了幾位顯眼的計緣,點頭回應。

  「嗯,知道了!」

  回完話,店夥計就小步跑到了幾丈外撐柱邊那張桌子旁,用布巾不停擦著手,還沒來得及說話,計緣就自己開口了。

  「是否是要我換個位置啊,角落一點也成,咱快點過去,順道就把菜點了,快些快些!」

  說話間計緣已經自己站了起來,拿好了包袱提起了傘,順便還將剛剛就已經拿出筷籠的一雙筷子抓在手上。

  「呃…好,客官這邊請,這邊請!」

  這名店夥計看著計緣那雙眼睛愣神少許,趕忙帶路,並在計緣的詢問中介紹著自家酒樓的一些拿手好菜。

  片刻之後,靠前壁正門拐角後的一張桌子前,店夥計聽完計緣報的菜名又有點愣神。

  「醬肘子、燉母雞、蒸面糕、燴三珍、煮白菜、醃蘿蔔、炒菜頭,呃,客官…我們可只贈您一碟炒菜頭啊…這,您這……」

  店夥計說話聲音很小,的眼神頻頻掃過計緣渾身上下和那隻癟癟的灰布包袱,或許也就只有一把油紙傘好看點。

  「呵呵,放心吧,在下還是有錢付賬的,只管通知後廚做菜便是。」

  計緣一邊笑著安慰一句,一邊從懷中摸出兩粒碎銀子,他並沒有什麼被狗眼看人低的憤怒,將心比心之下,對方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等人家店夥計離開,就只剩計緣一個人在那苦等了,本來在城外還不覺得,此刻饞蟲被勾出來了就有些受不了了。

  抓著筷子在嘴裡吮吸筷頭,不時深呼吸嗅一嗅菜香,哎,要不要這麼磨人的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22:30
第67章 妄測

  不過角落裡的計緣其實也被一些人注意到了,剛剛酒樓夥計引計緣去角落的時候可有不少人看到的。

  計緣和店夥計交流的聲音都比較小,旁人聽不清楚,所以事件的經過在正常人理解中是:一個囊中羞澀邋遢落魄的漢子進匯客樓想要吃飯,酒樓的人怕影響生意,最終酒樓的人帶著這人去了角落。

  單看外表,任誰都想不出計緣會點一大桌子菜,估計也就是什麼饅頭就開水,有份醃菜頂天了。

  自然也就有人會小聲議論計緣,言辭中多有「可憐人」「味道重」之類的詞彙。

  對此計緣渾不在意,你們吃你們的,我又不貪圖你們桌上那點剩菜剩飯,說不得一會自己的菜端上來,還會引不少人驚愕。

  不過等待過程中,計緣也一直在留意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與他隔了三四張桌子的地方,那裡正坐著一個身穿道袍提著拂塵竹筒的人,一旁還有一個大約十四五歲大小的孩子,也是一副道童打扮。

  這還是計緣頭一次在這個世界見到道士,當然了,這道士只是世俗中的道士,並非什麼修仙高人。

  那兩人似乎遇上了一點點小困難。

  那道童正抱著一碗水咕嚕咕嚕往肚子裡灌,喝完擦擦嘴一臉憂愁的問邊上的道士。

  「師傅,我們的盤纏都花得差不多了,這頓也只能吃饅頭白菜,什麼時候能回杜雲觀啊?」

  「盤纏的事情不急,吃完這頓為師就找處街角擺攤算命,總能掙點吃飯的錢,回去事只能慢慢來。」

  道士也喝著水墊著肚子,回應著弟子的牢騷,不過後者一聽他要擺攤算命,就立刻有點急了。

  「師傅,您又要擺攤算命啊…別了吧……上次在青柳縣讓人把攤掀了還把我們打了一頓,您還沒長記性吶!」

  「哎哎,休要再提那檔子事,為師這次長記性了,該說的說,挑好話說,不好的話憋死不說,絕對見好就收賺錢為上,那些凶的人大不了不算就是了。」

  道士似乎也有些羞於往事,剛剛那股子自信弱了不少。

  「您每次都這麼說……」

  那弟子小聲嘀咕著,估計道士沒聽見,不過卻讓計緣聽了個清楚,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有意思,怎麼看都像是兩活寶,或者說是一個大活寶和一個操碎累心的徒弟。

  「客官您的白饅頭和燴白菜,菜上齊了請慢用!」

  有店小二端著一個大木托盤來上菜,將上頭屬於師徒兩的饅頭和白菜端到桌上,然後離開給別的桌上菜。

  那道士和童子明顯眼神交匯在店小二木托盤裡的幾碗肉菜上,等對方離開了,才有些不捨的將視線挪回自己的桌上。

  「哎…吃吧…」

  「嗯……」

  兩人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一陣嘆氣。

  這可著實把計緣樂壞了,不是他不厚道,實在是這氣氛頗有喜劇效果。

  「客官,您的菜來咯~~~這是醬肘子,蒸面糕,煮白菜、炒菜頭和醃蘿蔔,老母雞湯和燴三鮮比較費功夫,還要稍等片刻~~~」

  端到計緣桌前的店小二吆喝一聲,將菜一盤盤發到桌上。

  這匯客樓的店小二有個習慣,一些點硬菜的桌子,上菜的時候菜名報得特別響亮,恨不得除了全大廳連外頭街上的人也能聽見,如道士師徒兩那,上菜就小聲多了。

  但結合前面計緣給人的印象,其點的菜就體現出反差感來了,很多人表面上看沒什麼,心底裡都是有些吃驚的。

  店小二放完最後一碟醃蘿蔔,剛想先行離開,計緣就叫住了他,望向那對師徒道:

  「小二哥,麻煩你對那邊兩位道長說一聲,就說在下請他們一同用餐。」

  說到這,計緣看了看自己的樣子,又補充了一句。

  「嗯,若是他們不嫌棄的話。」

  就衝著剛剛那一樂,計緣也願意舉手之勞的請他們吃一頓飯,而且剛剛那些話中內容看,那道士算命似乎也不是純粹的江湖神棍。

  「呃…好,我去轉告他們!」

  店小二提著木托盤小步跑到正啃著饅頭夾著白菜的道士師徒桌前。

  「那個,兩位客官,門角那位客官說,如果兩位不嫌棄的話,可以坐到那邊一起吃,對,就是朝這笑的那位。」

  一大一小兩道士順著店小二手指的方向望去。

  「他?他自己付得起賬嘛……管他付得起付不起,小文我們過去!」

  那道士嘀咕一句朝著店小二笑笑,趕忙帶著徒弟往計緣那桌湊,還不忘把自己的白饅頭和燴白菜帶上。

  ……

  一邊拖開長凳往上坐,一邊這道士就自我介紹起來。

  「呃呵呵呵…不知這位先生怎麼稱呼,小道齊宣,號青松道人,這是徒弟齊文,不知先生為何要請我師徒二人吃飯啊?」

  這時候那道童倒是一句話不說,就是坐在座位上盯著幾盤菜一直瞧。

  「在下計緣,只是極少見到道士,想請過來一起用餐,也好細細瞧個新鮮。」

  雙方都沒有行禮,只是閒聊的姿態。

  「哦,細……」

  這道士話說到一半突然愣住了,因為他發現計緣的眼睛雖然透亮,但顏色卻泛著蒼白,一句「你是不是瞎子」硬是憋在了喉嚨裡,好懸沒脫口而出。

  「好了好了,先不聊,我們吃飯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計緣知道自己不說話,師徒兩到底還是拘謹,不會擅自動筷子的。

  「正好你們有白饅頭,而我忘了點米飯,嗯,正好互補!」

  說話間計緣率先抓過一個饅頭咬了一口,然後伸筷夾菜吃,一邊的師徒兩哪還忍得住,也紛紛動筷吃了起來。

  雖然情況略有不同,但三人都是久不嘗佳餚的人,這會吃起來就停不下來嘴吃得極香。

  計緣的吃相還好,幾個月來習慣早就養成了,扯袖夾菜咀嚼吞嚥都自有一番風度,而吃得速度居然也不慢。

  兩師徒則完全是狼吞虎嚥的架勢,沒噎著都是奇了。

  兩相對比,邊上幾桌留意這邊的食客反倒產生一種詭異的錯覺,彷彿一身邋遢到髒兮兮臭烘烘的計緣氣度斐然,反而是一大一小兩道士看起來更像落魄漢。

  隨著剩下的菜一起上來,計緣又添了兩盤小菜叫了三大碗米飯,三人一起敞開肚皮,收拾掉了桌上大半的菜。

  到了後面師徒最後各自喝了半碗老母雞湯,就實在吃不下了。

  看著兩師徒在那揉著肚子一臉滿足,計緣笑了下。

  「兩位道長不吃了?」

  「哦嗝~~~飽,飽了…」「吃不下了!撐了……」

  「哈哈,那好,剩下的計某包圓了。」

  之後計緣一個人以風捲殘雲之勢將整桌剩菜掃空了,連雞湯都不剩下,看得師徒兩人稍有些呆滯。

  等計緣吃完最後一口白菜,放下筷子朝著店內一個方向招呼一聲。

  「小二哥,這邊可以結賬了!」

  「好嘞客官~」

  一聽收錢,店家來的都是最麻利的,一頓飯吃去一百多文,數銅板太麻煩,計緣直接給一粒碎銀子,讓店小二拿到櫃檯稱重結款去了。

  看見計緣真的有錢付賬,師徒兩都鬆了一口氣。

  「這位先生,道士也是一個腦袋兩手兩腿,要瞧完全可以遠遠望望,您請我們吃一頓飯也是善人了,要不我給您算個命吧?」

  「算命?倒是有趣,那道長是要測八字呢還是看面相手相?」

  「有八字最好,面相手相也可。」

  「好,那就先測測計某的八字吧。」

  計緣笑著將自己上輩子的生辰八字報了出來,因為姑丈公的關係,老小計緣就知道自己八字,當年算命的都說八字好。

  那道士聽到八字後眯眼細思細算,倒也像那麼一回事,只是沒一會,這青松道人的眉頭就越皺越緊,到最後抬頭看看計緣。

  「你騙我的吧?這是你的八字?」

  「如假包換!」

  計緣回答得很自然,這輩子八字他不知道,但上輩子八字總也還是自己的吧?

  「你騙人!如果這是你的八字,你早已經死了!」

  「師傅~~!」

  一旁弟子大急,剛剛吃飯起的汗一下子多了不少,這麼得罪人的話又隨便說出來了。

  「呃…哦哦,那個,剛剛哈,說錯,說錯…了……」

  一個「了」字還吐到一半,道士已經覺得頭暈目眩,胸口氣悶無比,到最後實在忍不住。

  天旋地轉間……

  「噗~~~」

  大口鮮血噴了半張桌子,青松道人直接暈厥在桌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22:30
第68章 一卦命折半

  「師傅~~!師傅~~~~~!」

  道童齊文一下子慌了,抓著道士的肩膀想搖又不敢搖。

  「師傅!!師傅你別死啊,師傅!師傅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啊!啊~~~嗚師傅!」

  「啊~~!有人吐血了!」

  「在哪在哪?」「那邊啊!」

  「真的啊,桌上全是血!」

  「娘哎,這酒樓的菜不會有問題把?」

  「啊!?」「嘶~~~」

  「別嚇我啊!」

  整個酒樓大堂都騷亂了起來,幾個店小二和店掌櫃的也是趕忙往這跑。

  到底還是計緣反應最快,見到這情況也暫時顧不上心頭的震動,趕緊送醫才是最關鍵的。

  「齊文小道長,你師傅還沒死呢!趕緊搭把手,我來背你師傅去找大夫!」

  「哦哦哦,對對對,找大夫,找大夫!」

  計緣將自己旁邊的長凳一腳踢開,說是上小道士搭把手,實際上卻是自己雙手將青松道人軟踏踏的身子扶起來,出手在青松道人身上的大穴連點幾下,然後迅速背身微蹲,令其能趴到背上。

  「哎呀各位客官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本樓菜食絕對安全,絕不會有問題的呀!」

  掌櫃的急得滿頭大汗,一邊安撫其他顧客,一邊往角落靠。

  「這位客官怎麼了,他……」

  「掌櫃的!人命關天,快告訴我這附近哪裡有醫館?」

  掌櫃的擔憂的望望那被染紅的桌面,一邊用手絹搽汗一邊回答。

  「出門左拐到街口後右拐,街市盡頭有一家安仁大藥堂!」

  「多謝了,堂內諸位莫慌,這位道長飢餓太久吃得太倉促導致舊疾復發,和這匯客樓的飯菜並無瓜葛!掌櫃的,多有打擾,這桌找零就不要了!」

  以極快的語速說完這些,計緣才轉頭對齊文小道士道:

  「小道長記得跟上!」

  不等小道士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計緣已經一步跨出,排開周圍幾個食客並穿過店門到了街上。

  「啊啊啊!等等我!」

  道童齊文趕忙也跟上,只是出了店門之後再看,計緣和自己師傅已經到了街口,嚇得他趕緊拚命追去。

  計緣倒也沒用上什麼身法,但依然健步如飛,背著個人好似沒有份量一般跑得飛快,心中思緒也沒有停下。

  這個青松道人居然算得這麼準,尤其是算完就吐血,很顯然是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那份算命的結果,確切的說是承受不住說出算命的結果,也側向說明此人卜算的能耐。

  『洩露天機』這個想法也在計緣腦中閃過。

  可很顯然這個青松道人頂多只能算身體健壯,究其根本還是個普通人,甚至連武功都不會,那到底是這世間有點能耐的算命先生都有能耐呢,還是就青松道人尤其強?

  即便是計緣上輩子,算命一事有時真的挺玄乎,有能耐的算命先生很多事情算的是真準,想來這個世界也是大差不差。

  計緣不再多想,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把人救活,到底也是因為要給他算命才導致對方淪落至此,一條命換了一頓飯可就太不值了!

  即便輸入了靈氣,可背上的青松道人依然氣若游絲嘴角溢血。

  『別真死了啊!』

  。。。

  這次尋醫救人可比上次讓大夫救狐狸要順利多了,計緣衝入安仁大藥堂高喊大夫救人的時候,裡頭的老大夫就趕忙來診病了。

  加上店內夥計一起幫忙,將青松道人齊宣放到了內廳的床上,而齊文小道長也是在隨後不久就氣喘吁吁的到了藥堂內。

  安仁大藥堂內廳,老大夫眉頭緊鎖的又是號脈搏又是翻眼皮往眼睛。

  「大夫,我師傅他……」

  「噓!小道長不要打擾大夫診病!」

  老大夫看了看齊文,再看了看計緣。

  「這位道長氣血虧空生機薄弱,有武林高手以點穴封氣之法將他大穴封住,又似乎吃了什麼續命的江湖補藥才能撐到現在,我準備輔以藥煙燻身的前提下施展針灸一試,你們誰懂武功和穴位的,來幫我!」

  「大夫儘管施救,我來助你!」

  計緣趕忙站出來。

  「嗯,把他衣服脫了,閒雜人等都出去,木兒準備熏艾,若兒把我的幾套銀針都拿來!」

  ……

  安仁大藥堂內廳很快就只剩下了負責醫治的幾人,齊文也被老大夫的一個店內夥計帶到了外堂。

  七老八十的大夫抓著銀針眼神居然有一絲凌厲之感,也沒看計緣,口中吩咐的聲音中氣十足。

  「點其穴位,封住他三焦,千萬不能讓他把一口氣洩了!我要施針了!」

  「好!」

  計緣也是額頭見汗,緊張程度不見得比上次對戰大蛇前低,手指化作幻影在青松道人身上連點。

  而老大夫則對著計緣點過的那些穴位再下針刺激,每進行一個階段,邊上的學徒就會上來熏艾。

  持續小半個時辰之後,輕鬆道人已經被銀針扎得好似一隻刺蝟。

  「這位先生,等我撤去銀針,勞煩你給他輸入真氣護住心脈!」

  「嗯!」

  計緣現在沒工夫擦汗,趁著老大夫和其學徒注意力全在青松道人身上,小避水術施展,體表臉上和的汗液全都往後流,匯聚之後從腳下滲出。

  撤銀針輸氣,又是半刻鐘過去,現在則有老大夫不停的用雙手柔按青松道人的背部,其人七老八十,滿身汗水手卻一刻不停。

  『這個大夫比寧安的童大夫還厲害!』

  這是計緣在心中對其的評價。

  ……

  整個施救過程總共持續了一個時辰,也遠比上次救紅狐困難和複雜,計緣感覺簡直就像是親身經歷了一場後世的大手術一樣。

  此時的青松道人躺在床榻上,雖然依舊氣息微弱,但至少看得出來,這口氣是穩住了。

  「呼……老朽都以為救不回來了,看來江湖高手的內功真氣確實神異,醫者也該練練啊!」

  老大夫則早就累得坐倒在一旁的椅子上,一邊擦著汗一邊感嘆。

  計緣也不點破老大夫理解的誤區,畢竟醫者真的學了內功的話,雖然比不上靈氣,但對治病也是有幫助的,甚至本來武林中就不乏醫術和武功都高明的人。

  「大夫,他多久會醒?」

  「不清楚,不過現在暫時不能透風,不能讓其染風邪,否則都白費了,先等一會吧。」

  「嗯!」

  。。。

  已經是傍晚,安仁大藥堂內廳,昏迷中的青松道長身上蓋了一層薄被子,身邊點了檀香。

  計緣和齊文以及一個藥堂夥計陪在邊上,老大夫則睡了一覺之後繼續在外面看店。

  青松道人慢慢甦醒過來的時候,首先看到的就是內廳的屋樑。

  「呵…..水…水……」

  青松道人喉嚨沙啞的發出聲響,讓等待的三人都精神一振。

  「我去拿!」

  店夥計立刻起身去拿早就熬好溫著的補氣茶,齊文則冒著淚花抓在床邊。

  「師傅…嗚…叫你不要亂說話…嗚嗚……」

  店夥計匆匆端著一碗茶水過來,靠到床邊扶起青松道人的頭。

  「水來了水來了!」

  「來,小心,慢點喝!」

  一碗溫水下肚,青松道人才感覺自己舒暢了許多,算是活了過來,拍拍還在哭著的徒弟,轉頭望向一邊沒有說話的計緣。

  「呵……我算是知道了…什麼叫做妄測天數不自知……我想我不是算到了先生的死,而是我自己的死……」

  計緣歉意的拱了拱手。

  「抱歉累得先生落如此下場了…」

  能開口說話,證明命保住了,說到這計緣也玩笑一句。

  「想必道長是不會再想細瞧計某的面相和手相了。」

  青松道人有些顫巍的抬起左臂,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手紋中一道淡淡血線劃過半掌。

  「不…我剛剛醒的時候…就,就已經細瞧了先生的面相……」

  這話一出,連計緣都呆了一下,更別提小道童了,這可真是死不長記性!

  「這位小大夫,我還想喝口水,麻煩你再給我去倒一碗!」

  「好,我馬上去!」

  剛剛聽得有些雲裡霧裡的藥堂夥計抓著陶碗就騰騰騰跑開了。

  等他一走,青松道人的視線重新到了計緣身上。

  「呃呵…呵……先生面相根本看不透,越瞧心中越混亂,想必手相亦是如此…..先生…您,不是凡人吧?」

  小道童齊文驚愕的看向計緣,而後者眉頭一跳。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6 22:30
第69章 眼疾奇症

  「青松道長還是安心養病吧,以後這隨便說話的毛病還是得改一改!」

  計緣沉默了一會,才答非所問的說了一句。

  青松道人也是趕緊識趣點頭,他估摸著剛剛自己問的那句就得概括到「隨便說話」裡頭。

  「記下了記下了,以後一定注意,挑好的說,壞的不說,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

  道童齊文在邊上動了動嘴,最終還是沒說出話來。

  計緣則輕輕嘆了口氣,青松道人這話聽著有些耳熟。

  「茶水來了~~」

  藥堂夥計又小步匆匆的回來,這次是道童齊文接過了水碗,小心的喂自己師傅喝水。

  而聽說病人已經醒了,外堂的老大夫這會也進來了。

  站在床邊細細看過青松道人的臉色狀態,又號了號脈,才敢肯定這人的性命是真的無礙了。

  「你這病症著實怪異,像是急火攻心卻又有很大差別,命是保住了,不過身子怕是會虛個一年半載,這期間藥離不了口咯!」

  「能保住命就好,保住命就好…謝謝大夫,謝謝大夫!」

  已經順氣不少的青松道長連連像大夫道謝,後者笑笑,很是心情舒暢的自顧自走出內廳去了外面。

  計緣囑咐兩道士好好休息,也跟著老大夫去了外堂。

  到了外頭,先是再次向大夫誇讚致謝,然後主動先用碎銀子結醫診費,再讓老大夫開方抓藥。

  在老大夫兩個學徒一個稱銀重,一個照方抓藥的時候,計緣也和這位醫術極其不凡的大夫閒聊幾句,除了聊青松道人的病情,也聊計緣自己關心的事。

  …

  「什麼?你想醫治自己的眼睛?你眼睛有問題?」

  這位名叫秦子舟據說名傳十里八鄉又有九十三高齡的大夫,聽到計緣說自己眼睛不好的時候有些驚愕,之前那番救治可是不能差之毫釐的,計緣一點都沒弄錯,現在告訴他眼睛不好?

  「正是,在下視力極為模糊,作息多有不便!」

  本來計緣對自己的眼睛問題,基本將希望寄託在修仙上,可這老大夫在民間幾乎當得起一句神醫,讓他升起了找大夫看看的心。

  「剛剛還沒留意,來來來,容我細細瞧瞧你的眼睛。」

  於是計緣就趕忙走近櫃檯,湊到老人身邊,忍著痠痛感儘量睜大眼睛,讓後者看到了那透亮的蒼目。

  老人伸出手指在計緣眼前晃動,眼光死死留意計緣的眼睛變化,卻好似只看到一口古井的水面。

  「嘶……年輕人,我行醫七十多年,還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你當真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計緣皺著眉頭將眼睛微閉,恢復到半睜的狀況,並沒有回答老大夫的問題,倒是後者心直口快的說了。

  「你這眼睛哪裡是不好,根本就是瞎的!」

  即便早就有這種推測,計緣也是這一刻真正確認了自己雙目失明的事實。

  『那麼想來,自己這模糊的視力不是來自眼睛,又或者自己的眼睛雖然在常人看來瞎了,但實際卻並非如此。』

  計緣思索的時候,老人卻激起了興趣。

  「來來來,小夥子,你既然說自己能看到些模糊的影像,可否讓老朽試著給你扎幾針探一探?你放心,雙目乃人之要害,老朽下針會極為小心!」

  計緣也沒做什麼猶豫,沒什麼好擔心的。

  「好!請大夫施針!」

  老人撫鬚點頭,從櫃檯內取出剛剛收好沒多久的一套銀針,然後指了指櫃檯邊的椅子。

  「你且坐好,將頭靠在椅背仰面朝上不要動。」

  等計緣照做結束之後,老人提著銀針站到他面前。

  看著那明晃晃的銀針就立在眼前,本來沒覺得有啥的計緣突然感覺有點壓力。

  「我先刺你一穴試試,將頭測到一邊露出耳下。」

  等計緣擺正姿勢,老人捏著銀針,全神貫注的朝著明目穴扎去,其針頭剛剛碰到計緣的皮表,老者就感覺到了一股詭異的阻力。

  整根銀針居然開始高頻率抖動,讓老人穩如泰山的捏針功底都掌控不住。

  「嗡…呲」

  銀針一閃而逝,擦著老人手指皮以針尾朝上的姿態射向上方並沒入了屋樑一指深。

  「嘶呃…」

  秦老大夫微微顫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已經鮮血溢出。

  「秦大夫,您沒事吧?」

  已經察覺到不對的計緣立刻起身。

  「無大礙無大礙……沒想到一針都扎不下去,這難道就是高明武者的護體真氣?」

  老人邊說,邊看看手指又抬頭看看頭頂。

  恐怕不是的!

  實際上,計緣剛剛原本沒有做絲毫抵抗,連體內靈氣也收束安定,只是在銀針將要扎入穴位的一刻,腦海中忽然山河幻化,一粒黑子在內心幻像中閃過。

  等計緣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出現了針飛人傷的事情。

  「秦大夫,我們還是別試了。」

  「哎,也是,可惜了!」

  看著老人一臉遺憾,計緣也是挺欽佩的,或許只有擁有這種對疑難雜症如見獵心喜的態度維持了70多年,才有其如今的醫術。

  再和老人閒扯幾句後計緣也不再多談,提著藥堂學徒早已包好的藥返回內廳。

  ……

  當晚還不宜動病患,所以秦大夫留青松道人師徒兩在大藥堂住了一宿,而計緣則去找了一家客棧花了許久好好洗漱一番。

  第二天再來藥房的時候,那個髒兮兮邋遢遢的漢子渾身面貌煥然一新,成了一個中正溫雅氣度斐然的男子,將大藥房的那些店夥計都驚到了,也就秦大夫面不改色。

  並且在又一番閒聊中計緣得知,寧安縣的童大夫當年居然曾經是秦老大夫的學徒,還被秦老大夫大大誇讚其有天賦。

  在計緣說自己是半個寧安縣人之後,老人很有些驚喜連連的追問「小童」是不是常常提起他。

  以稽州的這狀況,兩地又相隔近兩百里崎嶇,九十多歲的老人想看看得意門生可不容易。

  這問得計緣很是尷尬,畢竟他和童先童大夫也就接觸了幾次,但據計緣所知,好像童大夫基本沒怎麼提過自己老師。

  而計緣口中還只能略有牽強的回答:「自然是的,自然是的……」

  心中想的卻是:『童大夫…當初你救小狐狸的恩,這可也算報了一份了啊!』

  。。。

  這一天已經是五月初五,計緣不可能真的待在這裡等青松道人病好,估摸著其還有有段時間下不來床,下得來床了也最好在秦大夫眼皮底下靜養個小半載合適。

  所以計緣能做的也就是儘量幫師徒兩安頓好,將青松道人小心轉移到客棧,並且從自己那錠金子上掐下幾小塊捏成十幾個小金豆交給齊文,又留下一點點碎銀,也算是讓師徒兩不用為食宿和醫藥費擔心。

  離開前計緣鄭重的對齊文囑咐,讓他盯著青松道人,最好這輩子都別替人算命了,實在忍不住就去個廟門口替人解解籤也行,並且最好只解姻緣簽。

  雖然齊文堅定無比的鄭重答應,青松道人本人也是滿口保證,但有多少效果計緣心裡沒底。

  計緣倒也想過將來自己有能力是不是能幫這青松道人補足壽命,所以也特別問清楚了杜雲觀的位置,可也得在那之前這傢伙沒作死自己才行。

  而直到分別,雙方都很默契的沒再提什麼身份問題,至於算命的本事計緣不是沒動過學學試試的念頭,可一來心不在此,二來這門可有可無的技藝看起來也有些太危險了,還是擱置吧,說不準修仙之法裡也會有掐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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