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克莫里斯特
1934年 曼哈頓某處 地下室
“菲洛•普羅辛奇奧。”
“……”
這是年輕人的名字。
並非偽造,是父母給予的真實的名字。
在這個被拘禁的年輕人的對面坐著的男人,一副滿意的表情小聲說著。
“你看上去真的很悠閒啊。簡直就像是百老匯的男主角一樣啊。只不過,是喜劇而已啊。”
“……如果你羡慕的話,我們兩個可以換一換啊,愛德華搜查官大人。”
夾帶著嘲笑和憤怒的表情,菲洛•普羅辛奇奧用這充滿諷刺的敬語口吻抬起頭,回擊著對方的諷刺。
這是一張讓人搞不清楚究竟是少年還是青年的臉。在這樣的男人手上,一對銀亮的手銬使得他呆在原地不能動彈。
在雙手不自由的菲洛的眼中,這裏是一個小小的房間。
但是,對於他來說,這個房間是幹什麼用的,房間的內飾是怎樣的,根本無從判斷。被他們塞進警車,來到這個地方之後,來到了一個隨處可見的普通大樓裏,被帶到了這個房間,對於房間外面的情形,菲洛是一無所知。
在牆壁上只有一面鏡子,沒有窗戶,在遠離自己的地方,有一扇結實的大門。
冰冷的混凝土和微微泛紅的壁磚組合成一堵牆壁上,一盞電燈忽明忽暗地,給人一種溫吞吞的感覺。
燈光的映照下,滿屋的粉塵遮天蔽日。菲洛想像著灰塵進入自己肺部的情形,自然而然變小了呼吸的力度。
“……出人頭地,不過卻是在這樣一個地方啊。不過還真和你這個滿身泥巴的樣子滿搭的嘛。
你這麼頑固,或許馬上就會有災難,降職也說不定啊。”
聽到少年如此露骨的諷刺,“搜查局”的年輕幹將愛德華•諾亞搜查官,聳了聳肩膀,低頭看著眼前的這個“罪犯”,接著說著。
“這個調查室可是特別設置的啊。感覺雖然很糟糕,但是也就請你多多忍耐吧。”
“……奇怪啊,愛德華先生。”
“怎麼了?”
“如果是在過去的話,像我剛才這樣的小小的挑釁,你恐怕早就滿臉通紅暴跳如雷的吧。”
看著面前這個頂著一張娃娃臉的少年,說著與自己的長相完全不相符的話語,愛德華反唇相譏道。
“你才更奇怪啊。”
“……”
“如果是以前的話,想必你也不會如此老實地讓員警給抓住吧。”
聽到一直和自己有孽緣的搜查官的問題,菲洛無聲地翻起了眼皮。
“……我只不過不想給我的組織添麻煩而已。”
“原來如此啊,這一點來說,倒是蠻像你的。在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組織裏面,像你這樣的一個老鼠,這或許是你唯一值得稱道的一點吧。”
“微不足道就算了。不過話說回來,在你們這些司法局的搜查局大人們看來,一般的組織都是微不足道的吧。”
雖然是諷刺,不過愛德華似乎對這句話很受用,頗為感慨,徑直地對菲洛說道。
“司法省搜查局,以這樣的名字,我們是沒有逮捕權的。不過,明年開始,我們的組織和名稱都要改變了……聯邦調查局……將會變成這樣一個既有威嚴又很簡潔的名字。啊,我想之後我們的組織的名字會固定為‘FBI’吧。”
“……真的是一個很誇張的名字啊。繼承下來的部分也只有‘搜查局’而已啊。”
搜查局。
之前只不過是隸屬於司法局的一個小小的部門組織,但是現在卻已經變成了美國員警組織的代表。
1924年。自從現任的胡佛長官就任以來,該部門組織迅速地擴大——在短短的時間裏迅速壯大成為擁有巨大權力的有著深遠影響的組織。
禁酒時代,對於實力龐大的流氓組織實施搜查,作為司法部門的王牌,君臨天下。
“今年,對於你們來說真的是揹運的一年啊。”
愛德華用這誇張的口吻自言自語著,將自己的腦袋湊近到被手銬銬著的年輕的流氓面前。
“自從火槍法頒佈之後,你們就再也不能隨意的槍戰了啊。你們賴以生存的方式被剝奪,想必很是懊惱吧?”
“……我基本都是徒手搏擊,所以和我沒關係。”
在這一年頒佈的《全國槍支法》、換句話說,是國家為了削弱暗中活躍的流氓團體的實力而特意頒佈的法案。
湯普森式衝鋒槍之類的全自動火槍自不必說,那種打擊範圍很大的散彈槍之類的各式武器和武器部件,都被限制擁有。這就是火槍法。
“難道說連消音器也被禁止了嗎?這樣的話,那些以生產武器為生的普通市民豈不是都要失業了嗎?”
“你覺得普通的市民會容忍有人生產這種專門用於暗殺的消音器的之類的東西嗎?”
愛德華對於菲洛所說的話不以為然,作為司法一方的人員,悠閒地接著說道。
“而且,今年可是禁酒令廢止的第一年啊。對於你們這些以製造販賣黑酒為生的組織來說,難道不是一次重大打擊嗎?”
“很不湊巧。我們的店鋪無論是酒場黑市也好不是也好,都一樣的繁榮興盛。”
“還有就是你負責管理的賭場。”
“喂,你就這樣從上而下的審問我啊。這樣一個一個地問下去,太浪費時間了。”
就在菲洛顯得不耐煩的時候。
“哎呀……,看來關係好比什麼都重要。”
不然,房間的門被打開了,三個男人擠進了這原本就不寬敞的房間。
“哎——……你好,我們應該是初期見面吧,我叫皮魯•沙利文。”
面前的男人睡眼惺忪地樣子,緩緩的語調介紹著自己,然後用手指了指身後的兩個男人。
“啊……這個大個子叫唐納德• 布朗。那邊那個戴眼鏡的是艾郎•拜卡。我們都是愛德華的同時,啊……”
一副介紹朋友的口吻說著話的人,是一個叫做皮魯的搜查官。站在他們身後的兩個男人,表情僵硬,自始至終連眉毛都沒有動過。
“嗯……對不起啊,我的同事儘是些不可愛的傢伙們。不過因為他們的工作都很辛苦……”
皮魯的動作如同他說話的語氣一樣緩慢。他慢慢地走到了愛德華的旁邊,拿起桌上的文件,似乎是想要確認菲洛的身份,讀了起來。
“啊——菲洛•普羅辛奇奧……22歲。單身。來自紐約的地獄街區。父親是義大利人,母親是美國人。父母因為肺結核都去世了……哎呀,對不起啊。在母親去世之後就來到了地獄街區,混跡於紐約的大街小巷……雖然之後你有什麼經歷我們不清楚,但是和你的父親一樣——最後加入到了黑手黨組織……”
“那不是黑手黨。”
聽到自己父母的事情的時候,還是面無表情的菲洛,在這個時候,第一次扭頭看向皮魯,用著冰冷的視線,糾正著自己組織的名稱。
“是克莫拉。”
菲洛•普羅辛奇奧並不是一個正經的普通人。
按照世俗的說法,他應該算是一個流氓頭頭,是代表著這個時代特徵的一類人。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菲洛並不從屬於席捲當時美國以“科薩諾瓦”為首的黑手黨組織,他是屬於在義大利本土被稱之為“克莫拉”的組織。
和那些發源於西西里島的黑手黨們不同,“克莫拉”是一個發源於那不勒斯的組織。雖然這個組織的成團構成和賺錢方式都和黑手黨有著區別——但是,在美國,幾乎所有的人都把那些不正經的組織統稱為黑手黨。
菲洛• 普羅辛奇奧,正是這樣的一個叫做“馬爾提喬家族”的,有著非常小的勢力範圍的集團組織內的幹部頭目。
雖說是一名幹部,不過在組織裏面也只有十幾個人的存在,並且四分之一的人都是幹部。
菲洛作為組織裏面最年輕的一名幹部,被委任管理一個小小的地下賭場。
在成為幹部的那一天,菲洛就有思想準備在組織有事的那一天獻出自己的生命,同時也對於奪取“敵人”的生命,堅信不疑。
這一次,在愛德華將自己帶來傳訊的時候,菲洛並沒有任何的擔心。恐怕,他對於自己可以很有自信能夠巧妙的隱藏那些他們想要知道的事情吧。
只不過是長著一張娃娃臉,不過在這個面具的後面,隱藏著的確實是一個和街頭暴力為伴的活生生的流氓頭頭——現在這個流氓頭頭正冷冷地看著對面的皮魯。
這正是菲洛•普羅辛奇奧不為人知的一面。
“啊……克莫拉啊。不好意思,我故意搞錯的。”
看著對面笑嘻嘻的皮魯,菲洛也笑著伸過頭去,狠狠地盯著面前的男人,在他的心目中,這個男人已經是自己和組織的“敵人”了。
“……以後走夜路,小心一點,不要誤闖進我們的勢力範圍啊……?”
“那要謝謝你的忠告嘍。”
臉上浮現的笑容仿佛發自內心,皮魯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若無其事地接著說道。
“哎……我也只是聽說而已啦,你這次之所以會被傳喚是和去年在‘mist wall’發生的損壞公物事件有關。不過因為還沒有發逮捕狀,所以愛德華你也不用這麼趾高氣揚啦。”
聽到對面的人說話的口氣輕鬆得仿佛和搜查局沒有任何的關係,菲洛皺著黴頭,迅速地掃了一眼唐納德和艾朗,目光再次回到了眼前男人的身上。
——這個傢伙……真讓人討厭。
最後對愛德華所說的話,如果沒有聽到剛才的對話的話,是不可能說得出來的。恐怕剛才一直都站在門口偷聽的吧。
“皮魯,認真點。”
那個叫做唐納德的長著四角形身材的男人,責備著皮魯的說話態度。
仿佛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說話方式,愛德華一副什麼都不想的表情站在那裏,而另外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則是傻笑著呯呯地敲著菲洛的腦袋。
“你就認輸吧。那個傢伙可是最喜歡諷刺像你這樣的小年輕了啊。”
“你快給我停手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菲洛搖晃著腦袋甩掉了頭上的巴掌,看向這個把自己當成小孩子的眼鏡男。
年齡上,雖然不年輕,但是還沒怎麼有那種人到中年的感覺。這是一個充滿活力的,給人一種“風華正茂”的印象的男人。
男人扶了扶眼鏡,搶在愛德華的前面坐在了菲洛對面的椅子上——
“……”
看著眼前的這個奇怪的男人,菲洛毫不掩飾自己驚訝的目光。
——好像是叫什麼艾朗•拜卡來著。
看起來很拽的樣子,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難道是因為自己是嫌疑犯,他的腔調才這樣的輕鬆嗎?
想著這些事情,菲洛很難對面前的男人作出判斷——突然他感覺到了這個男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感覺有些不對勁。
——怎麼可能?
總覺得自己認識面前的這個男人。
但是自己應該和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見過面的。
是的,在自己出生後的這二十幾年來。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男人。
但是,在自己的記憶中確實有這樣的一個男人的存在。
——不會……是……
在菲洛意識到這個事實所意味著的涵義的同時,對面的這個眼鏡男人也笑了一下,接著說道:“你現在很不安全啊,菲洛•普羅辛奇奧。”
戴眼鏡的男人忽張忽收著自己的右手,笑眯眯地看著對面的菲洛。
“如果我的肚子饑餓的話,你現在……恐怕已經是我的午餐了啊。”
對手說的話提醒了自己,菲洛終於想起了對手的真正面目。
自己的記憶是正確的。
自己確實沒有見過這個男人。
但是——在自己的記憶中他確實是存在的。
在那個過去菲洛的右手所“吞食”掉的煉金術師塞拉德的記憶中。
菲洛•普羅辛奇奧並不是一個正人君子。
豈止如此,或許都不能算是一個人類。
4年前,菲洛捲入了一起煉金術師之間的紛爭中,在那個時候,他和自己的同伴一起成為了“不死者”這樣的一種奇怪的生物。
無論受到多麼重的傷,轉瞬間都會馬上再生恢復。
和自己年齡同步的衰老過程也不再有。
不管自己願不願意,自己已經成為了一種半永久性生存的生命體。
無論是將自己裝入密封的柏油內沉入海底,還是將自己融化在沸騰的鐵水中密封起來——都被強迫地不得不活下去。
這是——菲洛•普羅辛奇奧的第三張不為人知的面孔。
“那個惡魔所說的什麼‘不死者規則’,真是一個很模糊的東西啊。”
坐在僵化中的菲洛的面前,這個剛才介紹說是叫艾朗的男人,歪著嘴搖著頭說著。
“為了方便,別人將我的事情改名換姓,也是‘有’的啊。這真是不可思議啊。”
“維克多……你是維克多•塔爾波特嗎?”
菲洛憑藉著原本是他人的記憶,以此為線索,總算是想起了這個男人的過去。
他是當時煉金術師中的一員,和被菲洛所吞食的塞拉德以及其他的同伴一起,召喚出了惡魔,並喝下了“不死之酒”。
以前四合和塞拉德和那些被塞拉德吞食掉的煉金術師們不合,除此之外,似乎也再沒有什麼資訊留在自己的記憶裏的。
不過,看到眼前這個傢伙自大的態度,想要找到一個和他的脾氣相投的人也很難吧。
菲洛做出如此的判斷之後,想到剛才那個時候他把右手放到自己的頭頂的情景,臉色不由得變得慘白。
“呵。”
聽到對方如此簡單地喊出自己的名字,維克多•塔爾波特高興地笑了起來。
“你這個傢伙啊,真的正如情報所言啊。”
依舊是那副自大的腔調,維克多得意洋洋地盯著菲洛的臉。
“你是不是把那個塞拉德糟老頭給吞食掉了啊?”
“……”
雖然菲洛以沉默回敬著對方的問題,但是在自己的內心還是不斷地打著鼓。
——可惡,被對手給看穿了。即便如此……所謂的正如情報所言是什麼意思呢?
仿佛是要搶著回答菲洛的問題似的,維克多一隻手嗵嗵地敲著桌子,一邊洗切著手中的撲克牌。
“那個什麼來著,好像是叫艾妮絲什麼的吧……那個糟老頭自己的分身還好吧?”
“……”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菲洛的感情一刹那繃緊了起來。
同時,自己的身體感覺到一陣激烈的顫抖襲來。
“……她,怎麼樣了啊?”
雖然菲洛知道自己受到了挑釁,總歸不會有什麼好事情,但是又不得不回問對方。
艾妮絲。曾經是塞拉德的部下,現在對於菲洛來說只是一個他深愛著的女人。
連自己的生命都掌握在塞拉德手中的少女,現在這個生殺予奪的權力已經轉讓到了菲洛的手中。但是,對以深深愛慕著艾妮絲的菲洛來說——
“哈!不要這樣擔心嘛那個女人過去要依賴塞拉德那個糟老頭。你也知道只有塞拉德活著她才能活下去。現在,那個老傢伙死了,你成為了他的依靠了啊。馬伊紮那個笨蛋,總是想著給弟弟報仇,想要吞食那個老頭子,可是如果真的這樣的話,總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如果好好想想的話,也確實如此啊。”
“你的模仿太拙劣了。”
看著面前這個彈著舌頭的菲洛,維克多毫不掩飾自己滿臉的厭惡。
“哎呀呀,被你這樣如同垃圾的流氓混混說教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啊。黑手黨也好克莫拉也罷,你們都是一群叫做強盜的——美國人的公敵。”
帶著一副無框眼鏡的艾朗,看上去一副文人學者的風度,但是滿嘴吵架滋事的腔調,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訓斥著菲洛。
“你給我聽好了,流氓混混。我呆會可要好好地招待你一番,所以,一會你可不要哭著說什麼‘我不知道這個事情’之類的,最好趁著現在趕快說的好。”
將自己的右手嘭地一聲錘擊在自己的左手上,這個叫做維克多的“不死者”用這樣的一個動作向面前的菲洛表達著自己現在內心的感受。
“你可知道我啊,對於你們這些頂著一張正常人的面孔卻以黑社會的支配者自居,每天趾高氣揚地大步走在世界的流氓笨蛋們可是非常的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哈……嘎哈……哈……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得不得了啊。不過如果是那些感覺不錯的流氓,那些恪守道德從不出手的正人君子式的流氓還有那些滿身正義感的流氓,我總是拼命努力讓自己和他們平等相處。之所以要如此,那是因為我對於你們這些流氓可是非常的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哈……嘎……嘎……哈……嘎哈……”
看著面前這個快要窒息不斷咳嗽的維克多,菲洛滿眼的吃驚。
“自己喘不上氣就不要一直說好了。而且還連著兩次,你傻吧你。”
“說我傻就夠了。不過,總比你這個被我這個傻瓜鄙視著卻什麼都不能做的你要好得多吧。”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不死者的話……這個時候你有不有想過我會突然撲上去,把我的右手放到你的頭頂呢?”
菲洛對於剛才那個連諷刺都稱不上的諷刺置之不理,反而用自己輕微的言語反擊著對手。剛才二人的距離有些過於遙遠,但是現在的情形下確實對艾朗有著足夠的威脅啊。
菲洛和艾朗之間只有隔著一張桌子的一米左右的距離。菲洛可以輕而易舉地踢翻桌子,從桌子下面鑽過去,即便是帶著手銬,將手放到對方的頭上也是綽綽有餘。
菲洛認為對手對於這個問題的回答,可以幫助自己判斷對手是怎樣的性格。
但是對面的維克多,態度沒有任何的改變。甚至連眼神的一絲晃動都沒有。不過,在言語上確實毫不客氣地反擊著。
“你這個小鬼太可笑了。難道你還想要打算考驗一下作為不死者的我嗎?”
“你什麼意思?”
“你剛才所說的話,不覺得和那些搶劫殺人犯對著刑警說的那些諸如‘我要跳過去用我的大拇指戳瞎你的眼睛,把你變成一個廢人’之類的臺詞一模一樣嗎?難道你認為他們這些服務於國家司法機關的傢伙們會屈服於你這樣的威脅嗎?”
——嗤。只不過是一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傢伙。
菲洛之所以作出這樣的判斷,並不是因為無法回擊對方的挑釁——而是因為在剛才那一大段的獨白裏面,這個搜查官已經徹底地將周圍的氣氛徹底地打上了他自己的印記。
似乎彼此有著無需言表的默契。唐納德和愛德華繞到了桌子的兩側,皮魯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菲洛的背後吸起煙來。而維克多本人只是將自己做在椅子上的身體重心微微地調整了一下,右手叉到了腰間。
如果有什麼突發事件,他們四個人有可能會一起開槍射擊吧。
“……你們不會玩真的吧?這樣的位置關係,你們可是要自相殘殺的啊?”
原本打算這將自己對於菲洛的討厭一口氣地回擊過去,但是維克多最終還是沒有任何由於地回答著對方的問題。
“原本我們是說要每個人都要揍你一頓的。不過到時候你的叫聲會讓我們有些為難。之後呢,我們會把你的手和腳都剁下來,然後為了防止它們再生,我們會分別把它們隔離在不同的鐵質保險櫃中,直到你求著我們說把你的手腳還給你為止。”
“……啊,這樣啊。”
“丟棄自己身體的作戰方法,似乎格外得有趣,這也該算我們這些不死者為數不多的幾個樂趣之一吧?”
對於依舊是一副自大表情的維克多,菲洛認為沒有什麼必要再和他鬥嘴下去了。
於是,菲洛決定開始實施自己的行動。
沒有任何猶豫,菲洛用自己帶著手銬的雙手抓住桌子的邊緣,上半身和下半身一起用力,將桌子給掀了起來。
桌子旋轉著,飄向了半空。
看上去非常寒酸的桌子,絕對不是一件輕巧的東西。
瞬間將桌子掀飛的菲洛,馬上向著面前的目標發動了攻擊——卻僵在了那裏。
在翻滾的桌子下面,已經不見了維克多的影子。
——到哪里去了!?
就在菲洛尋找的片刻,桌子在半空中停止了翻滾,重重地砸落到了地板上。
這時傳來了扣動扳機的聲音。
同時,在菲洛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啊啊,給我坐下。”
菲洛緩緩地抬頭去看——在那裏,站在桌子上對著菲洛舉著手槍的像下面看的正是維克多。
維克多看著菲洛笑了笑,笑著說道。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正如情報所說,脾氣暴躁,有著驚人的體力和瞬間爆發力啊。”
“……難道你們搜查局的所有傢伙都有著像你這樣雜技小丑般的身手嗎?”
“哼……這種技術,可是在追捕你們這些窮兇極惡的國家罪犯時必不可少的啊。凡是經過正規訓練的搜查員們都有著這樣的身手……綽綽有餘啊!比我的動作來得更要華麗!更為迅速!更為賞心悅目!”
聽到維克多得意洋洋的厥詞,周圍的搜查官異口同聲地插起話來。
“啊……哪有,我們可不會啊。”
“你不要隨隨便便地就把錄用新人的標準給提高了啊。”
“塔魯伯特副部長……桌子都弄髒了,趕快下來了啊。”
“……知道了。真可惡,一群沒有默契的同事啊。”
塔魯伯特滿不高興地回答著,收起了自己的手槍,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又再次坐回到了椅子上。
“……哎呀,那個,什麼。能夠跳起來是計算的好,但是能夠跳到桌子上可就是偶然了啊。”
“……哎。”
“……”
“……”
在菲洛和維克多之間,彌漫著說不出來的難受的沉默氣氛。
在停頓了幾個呼吸間隔之後,菲洛歎息著接著說道。
“喂,我們接著說好了。作為‘mist wall損壞公物事件’涉嫌人員,你們對待我的方式未免過於誇張了吧……你們究竟打算讓我做什麼啊?”
被捲進去年的那個事件中的菲洛,是“mist wall”高層大樓爆炸事件的知情人。
各個組織間的成員,還有不死者之間互相影響相互作用產生的符合效應中的一件事情而已。在這個內布拉巨大組織名下所屬的大樓裏面集結,衝突而造成大型封閉事件。
艾妮絲和菲洛在一個教唆克里斯多夫的男人的帶領下,從蚊帳外一瞬間被帶到了事件的內幕當中了。
當然,對於引起爆炸的真正罪犯,菲洛是知道的。——不過不可思議的是,員警似乎好久都沒有行動。
按照菲洛組織上層幹部馬伊紮的說法,應該是“似乎是和這座大樓有些關係的某個議員施加壓力的緣故吧”之類的。
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年,沒想到自己會被帶到一個這樣意想不到的地方。
——可惡,本來應該可以在這個地方做些什麼事情的啊。
似乎在嘲笑著粗心大意的菲洛一般,維克多嘴角笑眯眯地說著不相關的事情。
“那個,我還想勸你去作旅行什麼的呢。”
“旅行?”
“啊啊,西海岸,開滿鮮花的三藩市啊。被大海和藍天所包圍的休閒度假……想去嗎?如果幸運的話,或許還能夠遇見你們世界裏面的明星,在這樣的一個寂靜無聲無需言語的環境裏呆上一陣子也不錯嘛。”
菲洛有著一種不好的預感。
對於菲洛這樣的出入黑社會的人們來說,那些“搜查官口中所說的什麼”“西海岸”啦“三藩市”啦“藍天碧水”啦之類的都是些“意義深刻的臺詞”。只不過皮魯的後半句過於的露骨,就算是不想知道是什麼意思也都知道了啊。
菲洛靈感一動,在他的腦海中終於浮現出了一個地方的名字。
自己最糟糕的預感命中了,而維克多一臉高興的表情,將充滿絕望的詞語送進了菲洛的耳朵。
“惡魔島監獄,有沒有聽說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