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類神 作者:沁紙花青 (已完成)

 
mk2258 2013-4-22 22:39:1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7 75631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22:11
第九十四章 升天(二)

    房間里差不多已經被佔滿了。神色各異的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捧著頭盔。大多數人都沉默無言,偶爾有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就抓緊最後的時間擁抱著拉扯著傾訴著,但也都刻意壓低聲音。

    mj帶她走到一張空著的椅子前,將黑色頭盔拿起來撫摸了幾下,對李煙花說︰“一會戴上這個。機器開了之後你不會有什麼感覺,會覺得困。覺得困你就睡。等你睡醒了……睡醒了……”

    他重復了一遍,轉過頭去不讓李煙花看到他的臉。

    煙花咬住嘴唇抱了抱他。

    看到他現在語氣和神情,她又覺得沒那麼怕了。她想mj還沒有為她流過眼淚,這是第一次。

    mj沉默了一會轉過頭來將她抱在懷里,對她說︰“我會來找你的。”

    李煙花說︰“我相信你。”

    李煙花戴上頭盔,房間里響起柔和的操作提示音。mj站在她的身邊,同她最後對視了幾秒鐘。然後看到她長長的睫毛開始微微顫抖,瞳孔開始變得渙散。

    李煙花試著伸手去抓住mj。mj就握住她的手。

    等煙花的眼楮即將閉合的時候,mj低聲說︰“對不起。”

    她的眼皮飛速顫抖起來,好像打算努力睜開眼楮。但她無法抗拒那種力量——她還是“睡著了”。

    mj盯著她看一會兒。

    煙花的胸膛一開始還微微起伏,像是進入沉眠。但很快的,這種起伏逐漸變得微弱,最後,她一動不動了。mj用有些發顫的手試了試李煙花的脈搏,發現她已經停止呼吸。

    他忽然覺得……

    這里不像是升天。而像是一個大型屠宰場。

    這時候十幾個工作人員走進來。開始一個個地檢查那些已經不動的身體,為他們摘下頭盔。與此同時他們還在做一件事——用特制的鑷子從每個人的鬢角拔下一根帶有毛囊的短發,裝進手中一個容器里。

    一個年輕的工作人員走到李煙花身邊的時候,mj伸手攔住他,問︰“這是做什麼?”

    “例行程序。保留樣本。”工作人員輕卻堅定地推開mj,從煙花的耳邊也拔下一根頭發。

    “保存樣本做什麼?”mj以前沒有听說過這種事——哪怕他是平陽升天辦的主任。

    “不知道。上面交代的。”

    mj不知道他所指的是哪個“上面”。但一定比自己的級別高。

    他看了看工作人員胸前的證件,發現他並不屬于帝國的升天辦。證件顯示他來自那個核心部門——來自那個神秘的奧林匹斯山。

    他意識到這個年輕人,在技術層面,或許知道的要比自己多。

    他就忍不住問︰“現在……他們是什麼樣子?能看到我們嗎?”

    “他們在另一個空間,和我們並沒有交集。”年輕人停下腳說。但他說的話,mj也知道——這是他們統一的宣傳口徑。可是mj從來就沒相信過那些話。一直以來升天辦都像是一個官方代理人,他們只知道奧林匹斯那邊想要他們知道的,他們所從事的,也都只是事務性的工作。

    mj覺得自己此刻的情緒有些沖動。他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證件︰“我是平陽升天辦的主任。我想知道……”

    年輕人低頭仔細看看他的證件。平靜地說︰“哦,怪不得你還在這里。”

    他想了想,輕輕出口氣,往那台巨大的機器方向一指︰“你看吧。反正很快你也會知道了。”

    mj循聲看過去,發現正有四個人小心翼翼地打開升天設備上的一個金屬門,然後從里面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像鏡子一樣亮晶晶的東西。

    他們將那東西放進一個手提箱里,隨後幾個人對著手中一個裝置錄音,似乎在鄭重地記錄此次操作程序。

    “那是什麼?”mj的心里涌起不詳的預感。

    “是他們。”年輕人指了指李煙花。又伸手將房間里所有人劃進去,“他們還沒有被釋放。他們轉化成的場。現在被儲存在里面。”

    “……一直這樣子?”mj瞪圓了眼楮。

    “暫時這樣子。”年輕人繼續走向下一個人,“其實不是那樣子的。不會去什麼別的空間。釋放出來之後大概還在這個世界上——能看得到我們,能感受到我們,然而並不能對我們造成過多影響。但為了保險起見,在升天計劃完成之前他們都要被暫時儲存起來。到合適的時候,再解放他們。”

    “那……這些人……身體。怎麼處理?”

    “你不會想知道的。”

    mj的嘴唇顫了顫,他想象不出被“儲存”的那些意識,究竟是什麼樣的體驗。他覺得遍體生寒。

    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問那個已經走遠的年輕人︰“你……也要升天嗎?”

    年輕人停下腳步轉頭看看他,平靜地說︰“我選擇死亡。”

    ※※※※※※※※※※※※※※※※※※※※※※※※※※※※※※※※※※

    mj走出大門的時候,天色已經黯淡下來。這是一種不正常的黯淡——雖然眼下的確已是黃昏。但陰雲壓頂。空氣里有嗆人的味道。他給自己戴上早就準備好的空氣淨化器——這是一個薄薄的看起來像是普通口罩的東西。

    他抬頭看看天空。星光已經變得黯淡,也許再過幾個小時,就永遠看不到星光了。但有一種光芒還是很醒目,甚至亮度超了剛剛從西邊露頭的月牙。

    那是卡在銀河上、人類移民工程天基站的所發出來的光芒。那藍白色的光微微閃耀,好像在不停地眨著眼楮。

    mj知道那是由天基站上已經建設完成的132個節點上的核聚變發動機所發散出來的光芒。它們在進行變軌。變軌、重組。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在附近探頭探腦。那大概是一些“消息靈通”人士,知道凌晨爆發的災難意味著什麼,試圖找些門路。

    對于那些人而言“升天”就是極好的門路了。但mj知道即便這樣的選擇、即便被“儲存”。大概也不會是他們能夠得到的“好結果”。

    一個細眉細眼的中年男人在mj身邊轉了一會兒,意識到mj看起來穿著體面。神色從容,又剛剛從升天站走出來,可能是一個內部人士。

    他抄著兜湊近mj,笑容里隱藏不住焦慮,搭訕︰“老弟,要煙不。我這有一條飛雲。”

    mj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因為他忽然想起了李煙花。他已經開始懷念她柔軟的腰肢和飽滿的胸部以及那一頭秀發了。

    當然還有那句話。

    “我相信你。”

    中年男人又湊近了些,拿出一包煙往他手里塞,訕笑︰“交個朋友,我叫劉成。我就想問問,你們這里除了登記報名之外有沒有別的法子?你給我指條路就行……”

    mj煩躁起來。他伸手推開劉成,把煙丟到地上,從鼻子里哼一聲大步走開了。

    他悶頭在街上快走了幾步,從兜里摸出手機看看。

    一條消息都沒有。

    他捏著手機邊走邊想了一會兒。終于撥打了一個號碼。

    待線聲響了很久電話才被接听。那邊的人听起來並不是很愉快。

    mj連忙說︰“老孟,那事兒怎麼樣?沒什麼變動吧?我們什麼時候走?”

    “我這邊現在很忙。”電話那頭的人說,“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談,就這樣,我先掛了。”

    mj剛想說話,電話就被掛斷。

    他瞪圓了眼楮咬咬牙,停下腳步喘幾口粗氣。

    過了幾秒鐘之後,他又撥那個電話。

    這一次很快被接通。電話那邊說︰“我現在真的很——”

    “有人來問我了。”mj壓低聲音,盡量讓自己听起來鎮定一些。“有人來問了我老孟。不知道是哪里人,看起來不像善茬兒。我自己倒無所謂,但是我還有老婆孩子,我怕夜長夢多。”

    電話那邊的人沉默一陣子,說︰“今晚九點,來我這找我。”

    “好。”mj掛斷電話。看了一眼時間。18點43分。

    天色漸漸暗淡。街上的人卻越來越多。但到了這時候竟然不見幾個警察驅散。那些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目光閃爍,mj覺得越來越不安。

    他加快腳步回了家。

    妻子也在家里,他的孩子也在。是一個兒子,三四歲的年紀。平時應該在公立幼兒園統一照看,但妻子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將他接出來了。

    他一打開門。妻子沈卓就劈頭蓋臉地問︰“怎麼辦?我們什麼時候走?”

    mj把鑰匙丟進鞋櫃旁邊的青瓷碗里,搖搖頭︰“老孟讓我晚上九點去見他,就是說這個事兒。他看了一眼臥室,發現妻子已經將行李箱收拾出來了。”

    兒子並不能常常見到他。這個“常常”的頻率甚至低于每周一次。

    因此虎頭虎腦的小家伙只躲在媽媽身後露出了半個腦袋,睜大眼楮看他。

    mj想要抱抱小家伙,但剛剛蹲下來,他就一扭身跑去臥室了。

    mj嘆口氣。對沈卓說︰“你收拾了也沒用。上天有配重,最多每人帶500克的東西,多了,全得扣下來。”

    沈卓轉頭不舍地看看臥室里的行李箱︰“我就想,萬一呢。行了,先吃飯吧。你晚上找老孟跟他好好說說。我們單位現在都在傳,說天基站接不走那麼多人了,五十萬人就頂天——可能有不少人走不了。”

    “我心里有數。”mj擺擺手,在沙發上坐下來,靠著背仰頭看天花板。

    沈卓轉身走進廚房,mj听見碗碟踫撞的聲音。

    房間里就只有這種聲音。

    過了一會兒,他听見沈卓問︰“她呢?”

    mj愣了愣︰“哪個她?”

    沈卓走出來將兩盤菜放在桌上,又走回廚房,才說︰“李煙花。”

    mj立即在沙發上坐直了。他看著廚房里沈卓的背影︰“……你怎麼知道?”

    沈卓的動作停了停,說︰“我早就知道。這種事,你們男人藏不住的。”

    mj低頭用手用力揉了揉頭發,又看看窗外、再看看在臥室門邊怯生生看著自己的兒子。沉默很久之後說︰“剛才送她升天了。”

    “哦。”沈卓說。

    mj站起身,走到臥室門前,想再摸摸小家伙。

    但兒子又跑去床邊,看著他咯咯笑。

    他就嘆了口氣︰“我現在就去找老孟吧,飯不吃了。外面亂,別晚了。”

    說完他走出門。

    ※※※※※※※※※※※※※※※※※※※※※※※※※※※※※※※※※※

    老孟原名叫孟噩,在國防部工作。貌不出奇,又黑又瘦,還喜歡穿黑衣。

    整個人看起來就是黑色的。

    mj見到他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屋子里只開了他頭頂上一盞燈,老孟坐在燈下,閉著眼楮靠著椅背。

    mj知道這個人有這麼個習慣——這樣子令人覺得他高深莫測。但這一套嚇不到他,他有一個秘密。

    他反手關上門,走過去坐到老孟對面。

    過了一會兒老孟才睜開眼楮,用略沙啞的聲音說︰“誰找你了?”

    “不知道什麼人。一個女的,三十歲左右吧。”mj看著他說,“就是前天,來我辦公室,胸前掛軍隊的牌子,做派也像部隊的,但就是哪里不對味兒。”

    “說自己是部隊後勤保障部的,問我一些升天的事情。問著問著話題就不大對勁,開始問我的事情。她好像知道我以前在長城站待過,想跟我套話。我就客客氣氣把她送走了。”

    孟噩低頭沉思一會兒,抬頭問︰“你沒查?”

    “查了。”mj說,“的確是後勤的。但是……還是覺得不對。你看人準,你要是見著她了,說不好能覺出味兒來。”

    孟噩皺眉擺擺手︰“你當天就該告訴我。那女的叫什麼?”

    “馬小玲。”

    孟噩伸手點了點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手指飛快劃了幾下子。mj側臉去看,發現他在查那個人。

    屏幕上出現四個馬小玲。mj看了看,伸手指倒數第二個︰“是她。”

    孟噩盯著這個人的資料看了一會兒,微微皺眉,沉默不語。

    這沉默持續了十幾秒,mj忍不住問︰“……真有問題?”

    “嘶……這個人……”孟噩一邊皺眉一邊微微搖頭,“這個人看著怎麼這麼面善?”

    mj就微微松了口氣︰“那說不定你真見過,真的沒問題。”

    孟噩還是不說話。

    但又過幾秒鐘,他的眉頭舒展開了。不過在眉頭舒展是因為他瞪圓了眼楮、微微張開嘴。

    “馬……心語。”他喃喃地說。


第九十五章 升天(三)

    mj從他的表情當中意識到他發現了什麼很嚴重的事情。一陣惶恐和無力感瞬間涌上他的心頭。但他仍舊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強撐著問︰“……你的……熟人麼?”

    孟噩盯著屏幕上那個人的資料看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是特務府出身。”

    他轉頭看mj,重新靠到椅背上,嘴唇有點顫︰“我知道這個人。”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停頓了挺久,並且又皺起眉頭,似乎在思考一些事。mj不安地等待著。

    最後孟噩頹然嘆氣。

    他用一只手撐住額頭︰“我從前在特務府,不是執行官。我也是搞後勤的。”

    mj發現他的聲音平靜下來了。但這種平靜似乎意味著什麼更壞的事情。

    “那時候我們局長姓張,叫張朝陽。”孟噩喃喃地說,“這個人你可能沒听說過。他犯事兒的時候你也就十幾歲,屁都不懂。但是他女兒……叫張可松。”

    mj眨了眨眼,錯愕︰“……那位?”

    “是。”孟噩說,“我是搞後勤的,那時候能力者不多,平陽在冊的能力者資料我差不多都爛熟。這個人……這個馬心語,我知道,我想起來了。”

    “她……很強麼?”mj低聲問手機看小說哪家強 手機閱讀網。

    “當時她的能力是光學迷彩。和強和沒關系。”孟噩的聲音還是平靜,但是令mj覺得遍體生寒——他感覺那種一種絕望的平靜。

    “但她有兩個朋友。一個叫北川晴明,當時的冰雪與風之王。另一個……”孟噩抬頭看著mj,“叫李真。”

    mj皺眉︰“那是誰?”

    他回憶自己印象里有沒有叫李真的人,但是沒有找到。下一刻他看到孟噩無神的眼楮,忽然驚出一身冷汗!

    他當然知道那個所有人都知道的“李真”,但是他這樣一個小人物。怎麼能將這件事同自己的上級、上級的上級、上級的上級的上級……都畏懼的人聯系在一起?!

    他像一條離了水的魚那樣張開嘴,結結巴巴地說︰“你是說是他……是他的人?”

    “不大會是他的人。”孟噩苦笑,“但是這個馬心語,後來成了組織的人。另一個名字你應該知道——應決然。組織的頭目。”

    但這人的名字並沒有令mj覺得好過些。

    那同樣是一個……他這樣的人覺得遙不可及,從沒想到會同對方有任何交集的人物。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當天覺得那個馬心語,哪里不對勁了。

    她的身上的確有一種軍人的味道。但並非軍隊的味道。那是“組織”的味道——一樣執行嚴格的紀律,可更加大膽狂野。

    “那……你怎麼還跟我說這些?我們做點什麼啊?”mj握緊了拳頭,“趕緊走啊!別待在這兒!”

    孟噩看著他︰“應決然後來接任特務府保衛局的局長。再之後特務府被裁撤了。但是戴炳成——這人你該知道——暗地里還是在支持應決然收攏著特務府的那些人。我們現在所知道的組織,實際上大致就等于從前的特務府。”

    他頹然搖頭看著mj︰“你年紀還輕,沒經歷過那時候。你不知道特務府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前天馬心語找到了你,呵呵……你覺得到今天我們還走得掉麼?”

    “老孟,這不是你啊!”mj猛地站起身,“不就是走我那條路子。倒賣了點廢鐵麼?!在這種時候這算什麼事兒?那麼多人逃命還來不及呢!等我們上了天他們還能專門為南極站那幾千噸廢鐵找我們麻煩?你想什麼呢?”

    “哈哈哈哈!廢鐵!”孟噩忽然大笑起來,看著mj,“廢鐵?你知道你到底參與進一件什麼事情里了麼?!”

    mj覺得自己的身體完全僵住了。他試著屈了屈緊繃的手指,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你知道我在長城站干過。所以前幾天你找到我說,現在天基站工程收尾,資源更緊張。你和我打通路子把廢棄的長城站那邊的廢鋼材賣了——你說這事兒干成了,用那些錢打點,讓我和我家人都上天去——你他嗎是這麼跟我說的。還能有什麼事兒?!”

    “嘿嘿。”孟噩拍拍椅子扶手,一把扯開自己的衣領。仰頭看著mj,“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當初不答應我說不定我就找別人去了。什麼事兒?這麼跟你說吧。狗屁鋼材,我看不上那點兒東西。我們是用你的路子,送了個人過去。那個人呢,去叫醒了一個人,又回來了。”

    “接下來。嘿嘿。”孟噩看看窗外,“火山爆。”

    mj難以置信地後退一步︰“你什麼意思?你們?你們是誰?”

    下一刻他逼上前一步,想到另一個問題︰“你他嗎騙我?你沒想過把我送上天?!”

    孟噩憐憫地看著他︰“上天?你知道有多少人能上天麼?七十萬?五十萬?十萬?去你嗎的,一萬!听清楚了,一萬!輪得到你?!”

    “至于我們是誰?呵呵……我們在殺人。也在救人!”

    “我現在就弄死你!”mj大吼一聲沖上前去。

    但他只走了兩步就生生遏制住前沖的勢頭。因為他看見一個輪廓在孟噩的身後漸漸顯露出來。

    他很快看清了。是那個找過他的女人。

    馬心語。

    “你身後!”他立即大叫起來。

    孟噩的瞳孔緊縮,馬上轉身。但他卻什麼都沒看到——只听見mj又喊︰“你前面!”

    他再次轉過頭來,現一個女人站在他的電腦前,在用手點他的屏幕。就好像在點自家的電腦一樣。

    她在查閱孟噩電腦里的文件。幾乎同時的,mj和孟噩向她伸出手去,要將她推開。這兩個人從未像此刻這樣懊惱自己不是那種戰斗力強的能力者——那樣子,就不會像如今這般絕望,至少還會有一點點希望了吧。

    但他們的手穿透了馬心語的身體。只在空氣中激起一圈波紋似的漣漪。

    她是一個透明人,又好像一個幻影,並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馬心語轉臉看了看mj,對他伸出三根手指︰“我听到了。你可以走了。”

    mj張開嘴︰“啊?”

    “三秒鐘。”馬心語說。

    mj猶豫了兩秒。在第三秒的時候福至心靈如夢初醒,扭頭狂奔出孟噩的辦公室。

    馬心語轉頭看向孟噩,抱著胳膊坐到他的桌子上。點點頭︰“外面還有三個王級。說吧。你為誰做事。”

    mj跌跌撞撞地狂奔出國防部大樓,又一口氣沖過了三個街區。

    最終他跑進一條僻靜的小巷里,扶著牆壁大口大口地喘氣,聞到自己嗓子眼兒里的輕微血腥味。

    剛才的事情,一兩分鐘之前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好像一場巨大的噩夢——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這輩子做過的最大膽的一件事……至少是他自認為最大膽的一件事,竟然可怕到這個地步。

    空氣里的味道嗆得他嗓子疼,他抬頭看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天空。

    如果有人對他說這樣的末日一般的景象是一個人或者一撮人所引的他一定覺得那些人喪心病狂毫無人性。

    但如今他又知道……自己竟然也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了。

    問題是……他怎麼辦?沈卓和兒子怎麼辦?

    孟噩那個王八蛋在耍他!!

    mj懷著滿腔不知該如何泄的憤懣之情,狠狠地砸了一下牆壁。

    他是如此用力。以至于他覺得一整堵牆都被他砸得微微顫抖了起來。mj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下一刻他又覺得站不穩了。

    他好像站在一輛顛簸的公交車上。

    不是幻覺。是整個大地在顫抖。

    地震了。

    mj抬頭看一眼小巷旁邊的十三層高樓,二話不說就沖了出去。

    寬敞卻黯淡的街道上驚叫聲連成一片,路燈開始一明一暗地忽閃起來。mj剛沖出小巷就听見成連的玻璃爆裂聲。隨後天空開始下起雜物雨——碎玻璃,沒有固定好的小物件、外掛在牆壁的換氣扇、建築物上被震下的碎塊。

    他朝兩邊的高樓看一眼,提起一口氣就繼續跑。

    他老婆兒子孩子還在家里——他家在十四樓!!

    但回家的這條路變得無比艱難且危險。

    因為在街上的,不是十年前的普通人。

    他在一分鐘之內已經目睹了四個人死亡。不是死于天災,而是**。比如一個穿著骯髒的藍色連體工作服的壯漢、一頭從一棟樓的單元門里沖了出來。而在他前面原本還有三個人——三個人被他撞飛在地。其中一個血肉分離,兩一個直接被他的蠻力轟進人群里。又砸翻一片。

    太多人擁有了自己無法控制的力量。在從前或許在高壓政策下勉強學會循規蹈矩,然而到了這樣的生死關頭,這種潛藏的危險終于迸出來。

    mj覺得自己從未體驗過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夜。即便是從前世界大動蕩的時候,他也好運地恰好處于安全區。但這一次他的好運似乎到了頭。

    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在黑暗中摸到自家樓下的了——震動越來越強烈,街邊的路燈已經熄滅。這時候還有人從樓道里向外跑。

    mj不敢逆著人流向上沖。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一群普通人,也可能將他踩踏致死。更何況一群能力者。

    他當然也是能力者,然而他最擅長的是數據流的處理。

    他只能在黑暗中高喊沈卓的名字。但他的聲音在換亂的人群當中也顯得微不足道。

    更加猛烈的震動來臨了。

    mj被掀翻在地。更多的人壓倒在他身上。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從一堆人的胳膊和大腿縫隙中看到眼前高樓的幾戶窗戶當中亮起火光。而後高樓傾塌、佔據整個世界,向著他壓了過來。

    這時候他想,我在出門之前應該抱抱我兒子的。

    距離南極火山爆之後二十一小時。距平陽西北六十五公里的錦西市生里氏九級大地震。

    但這僅僅是這天晚上,全球範圍強震當中的一例。

    其實mj應該感到慶幸的。至少暫時是這樣。

    因為至少。亞洲大6東北方,沒有像歐洲、非洲大6一樣,裂成兩半。

    如果現在通過身處空間站之上的巴拉、或者偽裝成李真的余子青的視角來看,會地球的身上出現了兩道血紅色創口。

    一條是從前的東非大裂谷——它開裂得更大。大到了將剩余的四分之三個非洲分成了東西兩半的地步。裂谷成了寬闊的海峽,但海峽里不是海水,而是火紅的岩漿。數以億億噸計的海水被蒸。在空間上可以看到白色的水汽沖散了非洲大6上方的黑色雲層,好似一只巨大的白眼。

    另一只“白眼”在歐洲。“西歐”這個名詞永遠成為歷史,被一片岩漿海取代。

    這兩只白眼邪惡地豎起來,好像那個巨大存在了怒,正冷冷地盯著天基站上的人類。

    震後第三天。

    mj穿行在一片廢墟里,希望能找到一些吃的。

    他嗅到了很多可疑的味道——類似食物腐爛的味道。但他一般不敢往氣味的來源去看。因為那有可能是廢墟里腐爛的人體。

    又或者……

    不要想。mj對自己說。自從他兩天前在廢墟中看到一堆血肉當中某件熟悉的衣服之後,他就一直對自己這樣說。

    他也不敢太靠近人群。

    實際上震後第一天他醒來、並且現那件令他絕望的事情之後他曾經試著憑借記憶、在已經看不出原貌的市區當中穿行,打算去升天點。他曾經在那里送走了李煙花。

    他知道那里有升天設備——連這種東西都搞得出來,那種地方必然有應對這種級別災難的防護措施。

    他想對了。在震前。升天點是一座低矮的四層樓,兩邊都是高聳的樓宇——它好像站在一群巨人的腳下。但當mj再次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鶴立雞群。它周圍的高樓通通垮塌,但那座四層樓房還是從前的樣子,就連牆皮也不曾剝落一塊。

    實際上以它為圓點、半徑五十米的範圍內都不見一丁點兒的建築物殘骸。某些能力者或者某些裝置的力量抵抗了傾塌高樓的沖擊,那里成為了這廢墟之中最後的樂土。mj滿懷欣喜打算從人群當中擠過去,告訴他們自己是平陽升天辦的主任——他想要升天。

    因為至少那邊還有李煙花。

    他甚至想如果在那邊再見到了她,自己應該如何解釋——“那句對不起只是說。很抱歉要讓你一個人提前孤零零地走,而我不能陪著你”。

    但當他費力地擠到最前排之後他看到升天點的外牆上出現了一塊顯示屏。上面滾動播放著幾個甲級通緝犯的名字以及頭像。

    他自己。赫然其上!

    mj在這一瞬間意識到,組織或許放過了自己。

    但帝國政府沒有。

    他立即低下頭用手掩住了臉。然後感覺掌心滲進溫熱的液體。其實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當時他的心里並無特殊的情緒。沒有絕望感沒有悲痛感沒有恐懼感,只剩下麻木。

    還會有什麼更壞的情形生呢。反正已經一無所有。除了死亡。

    mj覺得累了。他就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

    風很大,是那種嗆人的、幾乎可以看得清顏色的風。

    他覺得現在大概是白天,但只相當于從前的傍晚。天地之間都是灰蒙蒙的,幾米之外就不見人。他也覺得自己的肺越來越不堪負荷。或許是那天晚上被人壓傷了。然而他無計可施。

    他疲憊地喘息著,直到听見腳步聲。

    照理說他應該立即藏起來——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見過他的通緝令,然後把他扭送過去……換一個升天名額?

    但他又覺得沒力氣,頭腦昏昏沉沉。他不想動。

    腳步聲停在他身邊,來者俯身看看他。mj也將眼皮掀開一條縫,看看那個人。

    在一片昏暗的背景當中他看見來者的臉。很熟悉。mj的特殊能力讓他很快想起了這個人是誰。三天前的傍晚,在他送走李煙花之後,他在門前見過這個人。

    這人叫劉成,往他手里塞了一包飛雲。但他將那包煙丟到地上了。

    “喲,是你啊。”劉成說。他圍著mj走了幾步,上下打量他。

    “你怎麼到這地步了?你不是升天辦的麼?”劉成問。

    mj听不清楚他的語氣,因為風聲很大。

    他遲鈍地抬抬手︰“別管我。我想一個人待著。”

    但劉成搓搓手,咧嘴笑了︰“瞧你這話說的,畢竟有一面之緣,我怎麼能不管你?”

    這是三天來,mj听到的第一句,讓他覺得心中有了些暖意的話。

    “不想給你添麻煩。”他虛弱地低聲說,“我只是——”

    隨後他看到劉成後退了幾步,听到他扯開嗓子︰“這里有個通緝犯!!就是升天點要抓的!!”

    mj愣了愣。忽然拼盡最後的一點力氣,狂笑起來。

    這時候他又想起了李煙花。 本帖最後由 GGCMEAT 於 2017-3-11 22:23 編輯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22:15
第九十六章 死亡

    囚犯抬起臉,怔怔地看著面前端坐的人。他的思維混亂意識模糊,一時間只知道面前的人有一雙眼楮一個鼻子一張嘴,但要把這些東西拼湊起來得到一個全面認知,卻不是他此刻能夠做得到的了。

    實際上他大概永遠也做不到了。

    強行切入一個人的大腦,讀取他的意識,實際上大致等同仙俠小說中的短暫“奪舍”。

    升天技術的發展證實了人類的確有“靈魂”——不是民間傳說中的那種靈魂,而是一種意識。如果人們回想歷史,會現所謂的“靈魂”早就誕生了。

    在最最早期一個可以自動回復陪你聊天的程序——盡管可能說不到十句就開始驢唇不對馬嘴——就是今天這種“靈魂”的雛形。

    所以讀取一個人的記憶當中的畫面這種事,在今天變成可行的了。

    至少對于極少數人而言。

    李真沉默無語地在囚犯面前坐了一會兒,推開椅子站起身。

    面前這個人叫孟噩。特務府出身。

    李真對他沒什麼印象。

    可是在他的意識里,他體驗到了一種自己從前比較熟悉的情感——簡直同當年真理之門的那些人如出一轍。

    那些人相信將人類全部異種化才能拯救世界。而面前這個人也堅定地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正確的。

    但就因為他的所作所為以及他背後那個人的心思……蓋亞提前甦醒了。至少一億人死于非命。而剩下的人,還不知有多少真的能夠有命升天。

    對于李真個人而言——一天之前他剛剛同“古神”交談過。

    那個大家伙,也感到畏懼了。

    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他想要解決最後一個問題。

    十年之前,那一次世界峰會之後,有人布下一條線。

    一枚膠囊被埋在了從前南極長城站的位置。制造這枚“膠囊”的技術來自于真理之門——在那個時候,那個組織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的生物技術。僅僅從他們甚至可以克隆出無數個用樣擁有靈能的“北川晴明”便可見一斑。

    帝國人全面接收了真理之門的遺產。然後用它來做一件可怕的事。

    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能力者身處膠囊之中,他是一個“開關”。一旦在特定時間被特定的信號喚醒,他將引爆一枚核彈。他的能力可以保證那枚核彈爆炸時所釋放出來的力量全部被定向送往地下,變成“一根針”。

    現在就是這根針刺痛了蓋亞並且喚醒它。

    應決然的人找到一些蛛絲馬跡,隨後被李真得知。

    現在應決然站在李真身後。

    “是他麼?”應決然低聲問。

    李真表情平靜地搖頭︰“如果你是指朱照煦,不是。”

    他轉過身看著應決然。想了想說︰“我來解決這件事。”

    說完之後他轉身出了門。

    “到底是誰?”應決然緊隨他出門。門外很開闊,地面平整。在如今這樣的末世,竟然可以見得到藍天——盡管這樣看上去,只像一口井。

    因為這里是一個射場。越了時代的科技驅散小範圍的陰雲,好令運載飛船可以順利升空。

    李真的腳步未停。應決然很怕他忽然又直飛上天消失不見,索性用手按住他的肩膀︰“這麼大的事情你不打算讓我知道?那人殺了多少人?!”

    李真未轉身,只微微側臉。于是應決然看到他面向著夕陽背對著自己,影子在地上拉出極長的一道。他的臉一邊被鍍成金色,一邊掩藏在陰影里。

    他緊緊咬住牙。臉頰的肌肉微微顫。

    應決然覺得心里一跳,立即將手拿開了。但下一刻他意識到李真隱藏的怒火並非針對自己,而應該是針對“那個人”。

    再聯系他剛才舉動,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從應決然的心中生出來。

    “不可能!”他大驚失色,“怎麼會!?”

    “想想那天他說的話。”李真說,“我是從那一天開始懷疑他的。”

    他轉過身拍拍應決然的肩膀︰“所以,我來處理吧。”

    “你要怎麼做?”應決然問。

    “听天由命。”李真說。

    這一句應決然沒听懂。

    這個射基地在徐海。在大災變到來之前就已經展成一個秘密聚居點。大批“有用的人”居住在這里,只為應付如今這種情況。

    空天飛船的射準備已經持續了一整天。它不但要運人。還要運物資。戴炳成站在窗前看李真與應決然在幾十米遠處的一間簡易房前說話,然後看到李真慢慢向他這邊走過來。

    他就離開窗前。坐到椅子上。

    幾分鐘之後門被推開。

    戴炳成背窗坐著,整個人變成黑色的輪廓。窗外天光黯淡,夕陽將傾。李真反手關門,冷笑起來︰“殺死這麼多人還沒有逃,安安穩穩地坐在這兒,你真把自己當梟雄了?”

    “我從沒想過這種事瞞得住。”戴炳成安穩地坐著。說,“現在是你的天下。你想知道什麼總有辦法。你把我冷藏了十年,看來你本該做得更久一些。”

    “我剝奪了你的能力。以為這樣子你至少……”李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但其實我應該做得更徹底一點。沒有殺死你只因為她的後半句話——你會給這個世界帶來災難,但也會是希望。如今看。先知也有錯的時候。”

    “那麼現在動手吧。”戴炳成說。

    李真低頭看了他一會兒,走到桌子的另一邊坐下來。他說︰“在此之前我想弄清楚一件事。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我知道你出身平民——還是最底層的那種平民。後來你做到上將,做到帝國相。在此期間我們都清楚你做過什麼。我感謝在從前你對我的關照,但也知道你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那麼到今天你來這麼一出,是為了什麼?你要告訴我你是真理之門藏得最深的一枚棋子?”

    戴炳成坐了一會兒,幽幽地說︰“就從沒把我往好了想?比如做這一切都是改造這個世界……類似這種崇高的目的?”

    “比如這一次?”李真反問。

    “那些話之前我已經說過。還有些話現在說也沒什麼意義。但是,你說你們可以預測那東西,我信不過。峰值什麼時候來,這種事,他們以前預測就出過岔子。一旦晚了幾個月早了幾個月,你覺得局面會比如今好?”戴炳成不動聲色地說,“我說過你們安逸,現在我還是這樣認為。你那天說你錯了——如果沒有之前火山那回事,大概你也想不到。你十幾歲的時候我關照過你,到如今我還是得關照你。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我沒什麼遺憾。”

    “呵呵,你這是一股子舍生取義的勁頭。那麼那些人呢?死了就死了?”李真又冷笑起來。

    “注定活下來的只是少數。一開始我就這麼想——從十年前開始。”戴炳成平靜地說,“從一開始我覺得你所謂的要拯救全人類就是妄想,哪怕幾千萬幾百萬也不現實。開玩笑,火星,人類第一次大規模移民,就是百萬千萬的級別?你還是太年輕。你身上所謂的道德責任理想主義,都在讓你犯錯。如果可以我會給你建議、勸你。但既然你耽誤了我十年的時間——我就只能這麼辦。”

    “好。這的確是你。的確是你能做得出來的事。”李真臉色陰沉地說。

    “來吧。”戴炳成閉上眼楮,“我最看不得你優柔寡斷的勁頭。”

    “你的東西,我也還給你。”李真站起身。他並沒有如何動作,戴炳成的臉色就微微一變。

    他體驗到了熟悉的感覺。說不清自己的身體里到底多了什麼東西,但他就是知道,它又回來了。

    那是屬于青銅之王的靈能,曾經被李真的權能所限制、剝奪了的東西。

    “這感覺真不錯。”戴炳成說。

    李真低沉地嘆息了一聲。

    一秒鐘之後,戴炳成滿足的表情停滯了臉上。他呆立片刻,沉重地撲倒在地。

    李真彎腰將戴炳成的尸體抱起來,擱在房間里的行軍床上。這原本是屬于一個老人的身體,白髮蒼蒼。

    算得上白相知麼?李真覺得或許算。只不過他沒想到戴炳成是這種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覺得戴炳成心機深沉甚至可以算得上心狠手辣。他也見過那種將大義掛在嘴邊卻男盜女娼之輩。

    可他留下的最後一段卻告訴自己他也有最崇高的追求和理想。

    他的理想是正確的。但他的做法正當麼?

    李真也知道在如今這樣的時代、同樣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此刻的他已經不像當年的他一樣了——他也沒有資格去站在道德的至高點點指這個老人。

    門一聲輕響。應決然站在門前愣了一會兒,隨後也嘆口氣。

    “接下來你去哪。”他問。

    “我想等一會看看。”李真說。

    “等什麼?”

    “等一個讓我心里好受點的機會。” 本帖最後由 GGCMEAT 於 2017-3-11 22:21 編輯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22:21
第九十七章 難逃一死

    應決然不明所以地皺起眉。

    李真轉身對他說話,但說的卻是另外一個話題︰“我跟它有個約定。所以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你該知道,它安安穩穩地待在太平洋里十來年,是有代價的。”

    “你已經把全世界的人都變成了能力者。”應決然說,“我知道你這麼干是對它妥協——這樣它幾乎能知道所有的事情。”

    “還有一件事。就是你們所有人都可以走,但我不能走。實際上它現在就听得到我們的對話——它重點關照的是我。”李真說。

    他慢慢坐到戴炳成陳尸的床邊,看著應決然︰“我早就不是人了。雖然我自己不大想承認,但我知道已經變成了類似于它的東西。之所以今天你站在這里同我和和氣氣地說話而不是像看一個怪物那樣看我,只是因為我從前十幾年的、作為人類的體驗。”

    “所以它自始至終認為我是它的一部分。這些年里我在‘補完’自己,我擁有了越來越的異能和靈能。你也在特務府待過,當年的周老師肯定告訴過你,一個人的能力太多,有可能基因崩解。但是它要我這麼干,我就得這麼干。如果我身上少了什麼,它就得去別處拿。”

    “你覺得那個大家伙安分听話沒有想象中可怕,是因為它覺得= 我能給它要的。其實還有一件事兒宙斯現在也不知道——他也走不了。我可以吸收其他人的能力,但宙斯那種級別,初代種,我沒把握承受得住。所以說這十年是我坑了他——我對他說幫咱們搞好了升天技術類種人類和和美美happy-ending,可實際不是這樣子的。古神也在盯著他。到了那一天他一樣得留下來,變成古神的一部分。”

    “那家伙是個完美主義者。它想把從自己身上分裂的樣本都回收,那樣子念頭才能通達。對了,它還很怕死。甚至比我們人類都怕。我們可以為了其他人犧牲一下自己,但它就只有它,它沒那個必要。”

    “所以那個大家伙在催我。”李真皺起眉晃晃頭,指指自己的腦袋。“就在這里響個不停。”

    “我今天也是來跟你告別的。”李真最後對應決然說,“你得上天,幫我照看著。”

    過了好一會兒應決然才說︰“沒別的辦法了嗎?”

    “如果有,我也不會這樣子。誰他嗎不想兒孫滿堂。你說是吧?”李真對著虛空說。

    于是應決然知道這件事,是真的無解了。

    但即便如此他的心中還有一種巨大的虛幻感。他總覺得李真從前盡管經常身處絕地,卻總有辦法力挽狂瀾。就好像這世界是一部被虛構出來的小說,而他一直擁有主角光環的加持。

    到了今天他听到李真這樣平靜的說真的沒什麼辦法了。

    他總覺有些不可思議。隨後意識到,“無可奈何”這件事才是人生常態。

    “你該被人銘記。不是作為一個暴君或者強大的能力者。”應決然說。

    李真笑笑︰“你怎麼比我還平靜——你不該來個虎軀一震或者虎目含淚什麼的麼?”

    他的話音剛落,應決然就上前。用力地擁抱他一下子,狠狠地拍拍他的後背。

    這樣的表達方式令李真一時間有些愣。他的身體緊繃,過了一會兒才放松下來,笑著搖搖頭說︰“其實你——”

    但話說到一半被打斷了。

    李真退開一步,在頸後按了按。听了幾秒鐘,皺起眉頭質問︰“你不是說可以提前預測麼?!”

    應決然知道他是在和某個人說話。提到“預測”這件事兒,應決然認為電話那邊的應該是從前南呂宋的席科學家王遠偉。

    李真又听了一會兒,嘆口氣︰“就這樣吧。”

    然後他抬眼看看應決然。又轉身,去看戴炳成的尸體。

    “要來了。隨時可能會來。遲不過三個小時。”李真沉聲說。

    “峰值?”應決然問。

    “是。但不知道這一次是什麼樣的⼳蛾子。”李真依舊看著戴炳成的尸體。看了一會兒,低聲說,“這麼說也就晚了三天。”

    他轉向應決然︰“三天之後我們會做得更好麼?”

    應決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如果南極火山不是在三天之前爆,沒有將蓋亞喚醒。而是一直到今日、峰值降臨時蓋亞再醒過來……局面會更糟,還是更好?

    他忽然想到李真之前的話。

    “你說等一個讓你心里好受的機會,就是指這件事?”他問。

    但就在這時候。應決然忽然現房間里多出了一個人影。這個人看起來是一個老農,因為他戴著草帽,扛著鋤頭,手里還拎著一個那種老式的、大部頭的收音機。

    本來是十年前西北鄉村常見的那種人,但是……他出現在這里了。

    出現在這個房間里。

    應決然和李真都將老農的身影看得真切。甚至能看到他面部古銅色的皮膚上縱橫的溝壑。他微微眯起眼楮,表情輕松愉悅,好像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迎著吹面不寒的楊柳風,要下田去。

    老農從房間一頭的牆壁里走出來,在兩個人極度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又走進另一面牆壁,消失了。

    隨後一個小孩子咯咯笑著,從窗外穿牆而入。另一個穿著淺藍色短袖襯衫的胖大嫂疾步走來,邊走邊張嘴……好像是在笑罵。

    接著胖大嫂也像之前的那個孩子一樣,消失不見了。

    在之後的一分鐘時間里,很多人影來來去去,但都有一個共同特點——看得見,摸不著。也听不到他們說什麼。

    這是幻影,而非幻覺。

    或者說……

    昨日重現。

    峰值,降臨了。

    在戴炳成引爆南極火山三天之後的這個傍晚。

    應決然和李真都設想過第三次峰值到來的時候將會是何種恐怖的景象,卻從未料到會是如今這個樣子。峰值的到來是因為兩個宇宙的踫撞,踫撞將會交換一些東西,從根本上改變某一種或者某幾種物理規律。

    他們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改變了,導致十幾年前的景象如同走馬燈一般在現實世界交替出現。也不知道這一次改變會一直是如今這種不痛不癢的樣子,還是會變得可怕起來。

    但這異象沒有維持多久。十分鐘之後房間里重新變得清淨起來。

    外面傳來人們驚慌的呼喊聲,還有警鈴大作的聲音。經歷過前兩次峰值降臨,居住在這里等待升天的人都清楚之前看到的東西意味著什麼。在這樣一片嘈雜聲中,李真看著戴炳成嘆了口氣,對應決然說︰“他命不該絕。”

    “還記得神農架那次麼?”李真撕開戴炳成的衣服,將他的胸口露了出來。老人的皮膚松弛蒼白,上面還有觸目驚心的傷疤。

    “那一次我們和蚩尤打,最後我吸收了它一部分,又用我的血救活了你和雁翎,還有杜啟溪。”李真慢慢地說道,“但是給你留下了點後遺癥。最後還是我費盡心思想了個法子,把你弄好了。你簡直感激涕零。現在我可以這麼救活他。”

    應決然知道他說的是在菲律賓三寶顏廢墟的事情。那時候李真被打散、又重生。重生之後的“李真”到了那里,將他身體當中屬于蚩尤的那一部分取走了。

    但他覺得自己當時……似乎沒有到“感激涕零”的地步,李真做起那事來也並不費勁。

    他听見李真又說︰“這麼看我們還該感謝他——提前喚醒了蓋亞。真是諷刺。”

    然後李真伸出一根手指在戴炳成的胸膛上輕輕劃了一下。就如同被最鋒利的手術刀劃過一樣,戴炳成的皮膚裂開了。

    李真又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下子。這一下似乎有些用力,劃得那里血肉模糊。

    “我的傷口可愈合得快。”他笑著解釋。

    隨後李真將手腕的傷口貼在戴炳成的傷口上揉了揉,讓他的鮮血融進去。

    做完這一切之後李真退開兩步,最後看一眼戴炳成。然後他轉身拍拍應決然的肩膀,低聲道︰“我走了。”

    在應決然來得及說什麼之前,李真的身影便消失不見。

    應決然孤獨地站在房間里,看著戴炳成胸口的創傷以肉眼可見的度一點點愈合。隨後戴炳成的臉色漸漸變得紅潤起來,在幾秒鐘之後,出一聲悠長的喘息。他像一個大夢初醒的人那樣子驚了一下子、醒過來,甚至還習慣性地用手抹抹嘴角,看睡覺的時候有沒有劉楚口水。

    而後他記起曾經生過的一切,轉頭看到應決然。

    窗外的夕陽已經落下,房間里的感應燈散出白慘慘的光。

    應決然面無表情地看了戴炳成一眼,說︰“峰值來了。他又救活了你。”

    戴炳成沉思片刻︰“他呢?”

    “他……”應決然的喉結動了動,“赴死去了。”

    “可惜了。”戴炳成平靜地說,“那樣的人,也難逃一死。”

    應決然忽然覺得巨大而空曠的寂寥感籠住了他。他轉頭向窗外看,看到空天飛船的銀白色外殼在閃耀幽光。

    那意味著很多人的新生。

    但其中不包括李真。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22:21
第九十八章 穿越者

    從天空中向下看,平陽升天點就好像一朵巨大的花。

    “花蕊”是安置有升天裝置的四層矮樓,燈火通明。“花瓣”則由無數條“光絲”構成。而這些光絲是由人構成的。數以十萬計的人們涌向這里,奔向那個“永生”的希望。可並非人人都有被選中的好運,即便已經臨時抽調了志願者協助甄選工作,但對面一眼望不到頭的黑壓壓的人群,他們也只能感嘆自己像是洶涌浪潮中的一滴水珠。

    于是更多的人前行無望,只能圍繞著升天點暫居下來。

    天空已經愈陰沉,空氣變得越來越嗆人。每時每刻都有老弱病殘者倒斃于廢墟之上,每時每刻都听得到哀慟的痛哭。每時每刻也都有人試圖憑借自認為強大的能力沖擊升天點。但守衛者並非泛泛之輩。人們不知道就在三天之前最新換防的那一批生面孔,在之前還被南北兩個帝國宣布為非法的恐怖社團——組織。

    這些人敢于在壓力最嚴酷的時期反抗兩個帝國的統治,在此刻他們的意志必然遠比絕大多數人要堅定。而這些人同樣絕大多數出身于特務府,擁有平民們遠不能及的戰斗意志和戰斗經驗。零星的沖擊者被毫不留情地鎮壓,升天點附近區域,地上的血跡越來越多。

    于是在又經歷了一個規模較大的沖突之後,人們暫時平靜下來。

    “不是好兆頭。”呼雁翎說。她甩了甩手,血滴從光滑的制式防暴盔甲上脫離,濺到地上。

    “我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嘛。”說話的是一個男人。他毫不避諱一圈警戒線外那些臉色麻木等待甄選的平民,從身後將自己的下巴擱在呼雁翎的肩膀上,說。

    “杜啟溪給我正經點。”呼雁翎一胳膊肘將他頂開。佯怒,“咱倆的賬還沒算完呢!”

    杜啟溪笑了起來。在這樣一個人人惶惶不可終日的時代,他看起來卻容光煥。他的臉上常有笑容。舉手投足都輕快矯健,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兒——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身前的那個女人。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種事兒其實並不常見。

    但這一對苦苦相思了十幾年的有情人。至少在這時候、在這里壞無可壞的大時代里,終成眷屬了。

    “說正經的,雁翎,你得做好準備。”杜啟溪說。

    他從前是南呂宋的情報課長,消息的來源總是多些。他湊近了呼雁翎,低聲道︰“我看見里面的人在弄東西——很多頭。那些人把那些頭收集起來然後取毛囊。這又不是要賣頭,干嘛升天了一個就就下來一根?我們覺得他們是在收集什麼基因樣本。”

    呼雁翎疑惑地看看他︰“不就是說要把每個人的基因樣本都保存起來、做成基因庫麼?”

    “沒那麼簡單。”杜啟溪輕輕搖頭,說。“我觀察了一下子,最近這一兩天升天的人,他們就沒那麼費心了。你看他們在甄別——是在甄別什麼?”

    呼雁翎就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距離他們兩三步遠是一個甄選處。戴著面罩的工作人員手里有一個小小的裝置。一個受測者走上前來伸出手,測試者用那小小的裝置在那人的手上按了一下子,然後揮手示意他走開。

    受測者咬著牙問︰“為什麼?”

    問的時候,他還微微側臉看了看呼雁翎和杜啟溪。因為生在之前的幾次沖突他們都看得清楚……這兩個人簡直就是死神。

    從未見過有人將槍械使用到這種地步。

    測試者不說話,將手向旁邊的一塊小小顯示屏一指。那上面有文字,文字的大意是說或者是因為受測者的身體素質未達標,無法承受升天時的較強烈沖擊,有可能導致腦死亡。建議淘汰者調整好身體狀態。再來接受測試。

    杜啟溪湊近呼雁翎的耳邊說︰“我沒見過第一次被淘汰的,第二次還能通過。”

    “他們的確是在測基因,但是有選擇性的。沒有統一標準——我們都見過老頭子被帶走但是年輕人被留下來的事情——他們是要多樣性。”

    “這不正是我說的麼?”呼雁翎皺眉。

    杜啟溪意味深長地搖頭︰“我在南呂宋那麼久。知道一些事情。我估計這些東西是為李真準備的。你認識他的時候他有幾種能力?到了現在呢?雖然不知道目的,但我認為他是在擴充自己身體里的基因庫——升天,一個多好的機會。”

    “所以我們干的這個活兒,應該沒有想象的時間長。你得做好準備,可能我們隨時都要走。”

    呼雁翎愣了一會兒,看看遠處沉沉夜幕里黑壓壓的人群︰“你是說我們不能把他們全帶走?”

    “剛才你也看到了異象,說不好下一次什麼時候來,來的時候又是什麼樣子。”杜啟溪說,“本來也都撤不走。”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眯著眼楮盯著遠處的人群︰“有點不對勁兒。”

    因為人群忽然騷動起來。杜啟溪以為又是有人要沖擊這里,本能地舉起了槍。但下一刻他現跑出來的人有些奇怪。

    跑出來的五個人……穿著制服。

    這制服杜啟溪再熟悉不過了。黑色、紫電繞蟠龍。

    這是早已經被裁撤了的特別事務府的制服!

    那五個人……是執行官。

    “又是影像。”杜啟溪放下槍。說。

    但下一刻他听見那五個人里有人說話了︰“這里怎麼回事?!”

    聲音里有驚慌的意思,更多的卻是警惕。作為一個“見過世面”的執行官、能力者當中的精英。在此刻他們仍舊訓練有素。

    是真人?

    杜啟溪與呼雁翎對視一眼,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懼。

    不是對于那個五個人,而是因為他們的出現。

    峰值第一次帶來的影像,是虛影。現在是第二次……是真人。

    宇宙規律的改變,竟然將這五個人送過來了!

    他們來了,還會不會有其他人?

    這個世界已經夠亂了!

    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說話的執行官看到不遠處持槍的杜啟溪與呼雁翎。能見度很低,他們只能看得到輪廓,然而從輪廓上也能看出這兩個人穿的是制式裝備——這意味著他們是有組織有紀律的。也就有更大可能是官方人士。

    于是那個執行官揚聲說︰“我們是帝國特務府執行官,這里是什麼情況?”

    他一邊說一邊走,只走了五六步,就看到彼此的面孔。

    兩方都愣住了。

    杜啟溪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臉——他去南方基地之前,在北方基地的同事,少尉執行官,關心願!

    “杜啟溪?呼雁翎?”關心願疑惑地驚呼起來,“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但關心願面前的一男一女只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該怎麼向他們解釋如今的情景呢?

    看起來關心願還很年輕,來自于李真尚未進入特務府的時候。那時街上有喧鬧的人群,人們可以自由來往,不必擔心什麼隔離帶。衣能蔽體,食能果腹。該怎麼向他們解釋,他們所想象的本該更加美好的未來,是如今這樣子?

    其實沒怎麼用他們費心。關心願又仔細看看杜啟溪與呼雁翎的臉,又看看周圍,變了臉色︰“現在是什麼時候?哪一年?”

    杜啟溪看了看他身後躁動的人群——遠處喧鬧聲漸起,顯然還有來自過去的其他人出現了——走向前一步打算把關心願啦過來︰“你先過來再說——”

    但就在這時候他听見一聲斷喝︰“別踫他!”

    下一刻李真攜著一陣勁風落在杜啟溪的身邊,一把將他撥開了。

    在南呂宋的時候杜啟溪同李真不可謂不熟,但是第一次見到他這種如臨大敵的樣子。他被推得一個踉蹌,剛想問問究竟出了什麼事,就看到李真把雙臂一張——

    某種無形的力量立即將包括關心願在內的幾個人包裹了起來,隨著他像一支利箭一樣沖上天去!

    一切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甚至關心願都沒有時間開口問一句“這是怎麼了”。

    附近所有人都眯起眼楮仰頭向天看去。但天地之間一片灰蒙蒙,想要找到李真的去向並不容易。

    可實際上沒用他們尋找太久。

    十幾秒鐘之後,天空大亮!

    一股濃重的火紅色雲團在雲層中擴散開來,那光芒映亮了附近的一整片地區,就好像這附近所有的路燈都恢復原樣、統統打開了。

    又過幾秒鐘,李真挾著身上微弱的火光,直沖而來,落在地上。

    人們畏懼地後退了幾步,為他讓開很大一片範圍。

    如今他們看得清了——這人就是李真。那個從前被他們稱為“暴君”的存在。可現在幾乎沒人這樣想了。如果不是過去十年強有力的鐵腕政策,大概人類如今連移民月球都不可能。

    “遠離那些人!”李真大聲說,“他們會爆炸!”

    可惜他喊得晚了。話音剛落,一朵蘑菇雲便從極遠處升起,狂風斜著碎石以及焦糊味兒肆虐而來,就連大地都微微顫抖起來。下一刻遠處的人群當中變成一片火海,火海見風便漲,又變成一道延綿的火牆,宛若巨浪一般迎面撲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22:24
第九十九章 最後一戰(一)

    十分鐘之後,這片原本還人滿為患的廢墟當中已經充滿了焦糊味兒,幾乎看不到人類的軀體。偶有幾具完整,卻是純淨的烏黑色——他們在一瞬間被碳化了。

    李真所能做的是在火浪撲到樓前的時候抵御它,卻沒有消滅它。因為他力不能及。

    就在十幾分鐘以前他已經見到十幾次這種爆炸。

    第一次看到具現化的穿越者的時候,他的心中除了震驚之外還有那麼一絲驚喜——這意味著很多在過去死掉了人,可能重生在這個世界上了。

    也許他還可以去看看他們。

    然而燕京郊外他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一個穿越者,遇到了十幾年後的自己。兩人對視萬分驚奇,在短暫的交流之後,進行了肢體接觸。

    隨後便是滔天的火浪!

    這種奇異的火焰似乎完全不同于這個世界的任何一種能量——無論低溫還是虛空都對它無可奈何。于是李真知道那應當是屬于另外一個宇宙的奇特規律。也許另一個世界的人——如果存在的話——只消吹一口氣便可將其熄滅。

    但在這里,作為人類當中的最強大者,他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從那一刻起他開始真心地感謝戴炳成。

    。

    因為他無法想象一旦突如其來的爆炸生在他的家里……他會是怎麼樣的心情。

    這些穿越者,他們的形態似乎極度不穩定。哪怕沒有和現在的“自己”生接觸,也會在幾分鐘之後崩潰——崩潰便意味著可怕的破壞力。

    于是他知道,的確有沒時間了。

    “馬上走。”他轉頭對呼雁翎與杜啟溪說,“這不是我們抵抗得了的力量。帶上你們的人馬上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然後他想了想。嘆口氣,轉身對外圍的幸存者們說︰“升天設備在里面。現在你們得靠自己——有命活的,就都活吧。”

    他說完這話之後人們愣了愣。但樓外和樓內的工作人員最先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登時亂作一團——李真是告訴他們,可以走了!

    隨後在外面苦苦等候的人也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升天設備現在開放。不過大概不會有什麼專業人員來幫助他們,得要他們憑借自己的力量。去搶奪最後那一點生存的機會了。

    呼喊聲如同浪潮一般爆出來,幸存者們蜂擁向這棟四層樓。

    李真丟下了他們,做一次虛空跳躍,出現在樓內。他無視那些慌亂的、奪路而逃的人們,徑直走向一個房間。就是在這個房間里儲存著升天者們的基因樣本,在幾分鐘之前還有有守衛,但現在已經全然不設防。

    李真微微一用力,門鎖應聲而開。

    在開門的時候他听見隔壁房間有人呼喊求救,似乎在要人放他出去。

    他後退一步看了看。揮手將那道門也打開了。

    mj踉蹌著沖出門外,第一眼就看到了李真的樣子。他目瞪口呆︰“你是……”

    李真知道這個人。他的記憶力早就到了變態的程度。在看孟噩的資料的時候,順便從他的記憶里也知道了mj。

    引爆南極火山那件事他也有份,雖然並不知情。

    李真嘆口氣,伸手向樓下一指︰“現在你自由了。能不能活下去靠你自己。”

    然後他走進面前的房間、拿到他想要的東西。

    這幾天的功夫這個升天點已經收集了兩萬三千人的基因樣本。杜啟溪說得對,不是為了保持什麼生物多樣性,而是他想要。他將幾枚晶格捏碎,里面的東西像一陣粉塵一樣簌簌落下。但隨即因為李真的力量聚攏向他的身體,被他吸收融合了。

    李真閉上眼楮長舒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又完整了一些。

    接著他跳躍、飛升。獨自站立在高天的雲層之下,去看腳下的廣袤世界。

    大地是一片黑暗。但黑暗中還在不斷地盛開著火紅色的花朵。

    他花費了十年時間的時間來整合這個世界,以為至少很多人可以全身而退,卻沒有想到最後收尾的時候,變成一團糟。

    他拯救了多少人呢?或許有幾十萬。但這不是他當初的目標。

    內置在耳中的通訊器響了起來。那是來自王遠偉或者余子青的。李真想了想,將通訊器扯出來、捏碎了。

    現在應該是“無盡深空號”離開地球的時間。

    到了這時候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吧——他最關心最在意的那些人。

    知道自己並不是“等等看、料理好了事情就去團聚”。而是打算做最後那件事。

    現在他不想听到他們的聲音——盡管他無比渴望。

    腦海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李真煩躁地嘆息一聲︰“我早說,你可以升天走,為什麼不走。”

    古神的聲音響徹世界,又或者只是在李真感知中的世界——

    “我想要更加完整一點。你是我的一部分——你們都是我的一部分。我本該將他們全部融合,但我給了你時間。你應該知道。這是因為你答應過我一件事,這是我最後的讓步。”

    “那麼你應該看到我一直以來做的事情了,我在吸收他們的能力吸收他們的基因,只為讓自己更加接近你。”李真說,“所以現在你得給我最後一點兒時間——等他們全部死去之後,我們再來談我們的事情。”

    “這樣子有什麼意義麼?”古神問。

    李真只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封閉了自己的思維。”片刻之後古神說,“你果然已經越來越強大了。我竟然無法看清你的思維。”

    “誰都有小秘密,我也是需要**的。”李真舒展了一下身體,隨手向天空輕輕一撥。

    他已經不再掩飾自己的力量。而因為峰值的到來,他也在變得越來越強大。

    隨著他這一揮,大片大片的陰雲散開了。他看到夜空,看到了天基站。

    天基站的變軌已經結束。李真看到天基站所散出來的光芒越來越強。漸漸的它從一團近乎正圓形的光暈。變成一個橢圓形。再然後,變成一支尖錐。

    “無盡深空號”開始向著火星加了。它正在脫離地球的引力圈,走上一段有去無回的旅程。幾十萬公里之外核聚變動機的光芒映亮了李真的臉,那光芒比太陽與月亮更加璀璨。

    而身下越來越多的火光也映亮了他的臉。

    不,並非僅僅是火光,還有……自地底深處噴涌而來的岩漿。

    這個巨大存在開始甦醒了。它在伸展自己的身體。

    于是它體表的厚厚痂殼開裂。“體液”滲透出來。每一道裂痕都有十幾公里長——但這對于它來說,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就好比你在伸懶腰的時候,或許也有幾條肌肉縴維斷裂。

    大地開始像波浪一樣起伏,海洋開始沸騰。

    天空漸漸變得明亮起來。不是因為無盡深空號的尾焰,而是因為地面上的火焰與岩漿。李真听到隆隆巨響,震得空氣都在顫抖。板塊與板塊摩擦,原本隱藏其下的物質噴涌出來,開始重構地表形態。有那麼一瞬間李真覺得自己看到了地球剛剛誕生時的樣子,而這一切都只生在幾分鐘之內。

    從數億、數十億年前就已經覆蓋了地表的綠色只在這樣短短的時間里化成飛灰。而人類文明所建造出來的、引以為傲的建築痕跡,也被徹底抹去。

    李真不由得想起從前人類常常擔心環境破壞、說要保護地球。

    但今天看起來多麼可笑——它從來就不在乎。

    空中開始有閃電出現,千絲萬縷,好像它生出明亮的毛。閃電與岩漿、從地殼之中噴涌而出的氣體共同作用,開始改變大氣的成分。

    李真深吸最後一口氣,閉上了嘴巴。

    粗大的雷電在他的身邊穿梭,很快剝去他的衣服。于是他從皮膚上生長出一層肉眼不可見的鱗甲來抵御傷害。他整個人變得流光溢彩,好像是用電腦軟件建造出來的三維模型——極度光滑、極度堅韌。

    無人生還了。

    人類這一物種。已經從地球上徹底消滅——另有一整個生物圈為其殉葬。

    “那麼現在可以談談我們之間的事情了。”李真說。

    他開始釋放自己的能力。

    這是一個稍顯漫長的過程。

    作為一種生物人類自有其局限性。而李真一直想做一個人類。他固執地——即便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知道這種形態不再適合強大的他——但還是固執地維持著一個“人”的模樣。

    很多東西被他折疊、壓縮、深深隱藏。

    而到了這一刻,它們將被徹底地、狂暴地釋放出來。

    “這時候的你。的確是一件珍寶。”古神的聲音在天地之間響了起來,“你果然並不情願回歸到我這里——你不知道那將是多麼美妙的體驗。”

    巨大的身體,在幾十億年之後,邁出了第一步。

    已經沸騰的大洋掀起滔天巨浪,浪潮直上數百米高空。但這僅僅是古神的一只腳所濺起的水花。恐怖巍峨的軀體完全直立起來。倘若從天空當中看,會現地球上真的出現了一個“人”——就仿佛一個孩子將一個小兵人擱在大大的地球儀上。

    它的第二步。踩在曾經的夏威夷群島。它伸展軀體和雙臂,在空中激蕩起可怕的颶風,每走一步便在海底引巨大的震蕩,令更多尚未完全被岩漿吞沒的海中小島沉入海水之中。

    它“緩慢”行走,可實際度已經越音。並且變得越來越快。它的身體同空氣摩擦,變得灼熱紅熾。它的身邊開始出現因為空氣電離而產生的明亮孤光,這令它看起來光輝璀璨,像是真正的神。

    李真已經可以看到這高度過五萬米的可怕生物,大洋在他腳下就好像水窪。如果人類文明還存在,航班還在運行,那麼這樣的高度只要微微一抬手,將可以將一架客機抓在手里。

    “你已經知道了如何把自己變成一個場,何必非要趕盡殺絕。”李真低沉地說。

    他的聲音一樣響徹天地,在整個大氣層當中傳播。他每說一句話,就引出一陣狂風。這聲音在整個世界沸騰、踫撞的聲響里也清晰可聞,甚至震散了更高空厚重的黑色雲層。

    但古神並不說話,只前行。它用兩分鐘的之間跨越了整個太平洋,所過之處留下一條巨大水痕,宛若地球身上的白色創口。它身上的光輝越璀璨,日月為之黯然失色。

    這樣強大的存在想要收回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它知道只消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他。

    那個令它垂涎的小東西終于變得越來越強大——他同樣揮了權能的力量。

    正是這種它也擁有的力量,使得它不得不“長途跋涉”,親自完成最後一步。

    下一刻它現那個“人類”生了變化。

    就好像一個武者卸掉枷鎖,李真開始釋放。

    人類的形象,因為失掉了靈能的約束而開始崩潰。

    在他體表細小鱗甲開合第一次的時候,他伸長了三百米。

    在鱗甲第二次開合的時候,他伸長了六千米。

    越了音的生長度引極度高溫。空氣開始變得粘稠,且有狂暴的嘯響震蕩天地。他開始異化,他開始轉變,他開始無限趨近那個一切生命的端——古神。

    他還在生長。猙獰的巨角自體內叢生,每一根都如同一棟百層高樓,邊緣有蒼然古齒。他伸展肢體的時候出轟然巨響,好似一萬台巨大的核能動機在同時合力驅動一條肌肉縴維。他的身體變成經年鑄鐵一般的青灰色,很快又因為與空氣劇烈的摩擦而變成亮紅色。

    當古神的一只腳掌踏上日本列島的時候,李真的身體已經伸展到了四萬米。

    當古神再邁開一只腳、跨越日本海、踏上高麗半島之後,李真已經與它同高了。

    這個新生的巨人每一次喘息,便從鱗甲的縫隙里噴涌出足以覆滿半個歐洲天空的雲與霧。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會將足以填滿一個日本海的巨量岩漿掀上高空。他立足在沸騰的大地之上,如同立足在一條鮮艷的血河里。

    在這一瞬間,李真明白了自己的那個夢。

    那個一直纏繞他不去的、有關鮮血河流的夢。

    他腳下的是岩漿,但也的確是鮮血——曾經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億兆生靈的鮮血!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22:24
第一百章 最後一戰(二)

    古神在踏上帝國東北平原的時候向李真伸出一只手。在它的腳下,無數岩石崩碎,數以億噸計的岩漿與碎石被掀上天空,留下的腳印足以容納一座小小的城市。

    而李真抬起左臂,像一個搏斗者那樣擺出格擋的姿勢,然後將右拳擊出。

    如果有一個無比強大的存在可以旁觀這一幕,他最直觀的感受將是這兩個人的動作無比緩慢——就好比一個人在地上,看到飛機“緩慢”地從天空劃過。

    但兩者拳鋒或者指尖上炫目的亮紅色表明他們運動的度已經近乎沖進了大氣層的隕石。皮膚與空氣摩擦,起初是音爆,留下一團又一團霧氣。隨後就變成了真真正正的爆炸——極度高與高溫將所過之處的空氣攪成電漿,又在某種未知的力量作用下分解、爆,釋放出足可毀天滅地的能量。

    仿佛每一刻都有數百枚大當量核彈在兩者的手臂上引爆,到最後古神的手與李真格擋的前臂相接的時候,它們已經籠罩在了比一百顆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芒之中。

    接觸、撞擊!

    這一刻所出的巨響掩蓋了所有火山噴與大地震蕩所制造出來的聲音。音波所形成的漣漪在火紅的空氣當中清晰可見,即便在遙遠的月球軌道上也可以看到,以兩者相接處為圓心,北半球、曾經的亞洲大6東北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紅色漩渦。俄頃,這漩渦便成長為類似龍卷風的東西——只不過這一條火紅色的龍卷風已經沖出了地球的大氣層,一直延伸到了宇宙空間!

    因為這一次撞擊,海量大氣體被噴出大氣層,變成地球上一根飄蕩的紅絲線。

    的確有人看到了這一幕。事實上,是所有還活著的人看到了這一幕。因為無盡深空號的艦長無法拒絕人們的要求——最後看一眼自己的家園。

    只是他們從未想到。會目睹如此震撼人心、令人覺得身處夢中的一景象!

    他們在幾個分艙中寬大的顯示器前聚集一處,原本鴉雀無聲、如墜夢中。

    但在兩者相接的那一刻,有人打破了平靜。那是一個听起來稚嫩的男聲——

    “加油啊!”

    這三個字如同一枚投進死水當中的石子,在剎那之間打破某種平衡。下一刻山崩海嘯一般的呼喊聲響起,人們開始用盡全身的力量聲嘶力竭地呼喊出他們所認為的最能夠表達心中某種強烈期盼的語句,仿佛這樣子就可以將自己有限而微薄的力量傳遞給那個人——

    那個人建造了這艘無盡深空號。

    然後那個人留在了死地。試圖為他們解決掉最後一個可怕的災禍!

    震耳欲聾的呼喊聲當中,白小當和藤安輝站在人群的最後方。兩個人的腳下是潔白光滑的地面,身邊是隔絕了外面深邃冷漠的宇宙空間的艙壁。

    “我想起那一年了。他總是這樣子。”白小當緊抿了嘴唇,覺得自己的視線顫,聲音也顫。

    “那一年你對我說他所做的事情應該讓更多人知道。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了。”騰安輝說。

    幾十萬公里之外的那一顆死亡星球上,生了第二次撞擊。

    李真的左臂未能撥開古神的手。它牢牢抓住了他的前臂。

    但李真的右臂擊中了古神的胸膛。這兩個無比巨大的存在用權能禁錮了彼此的力量,只能以最原始的形態進行肉搏。可即便是這種程度的戰斗,也遠人類有史以來任何一次大規模戰爭所釋放出來的能量。

    這一次的聲響更加可怕。撞擊時的力量甚至驅散了周圍數百公里範圍內的氣體。在大氣當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真空區域!

    但這區域沒能維持太久,俄頃,巨量空氣在大氣壓的作用之下洶涌撲來、填補這片真空。紊亂的氣流纏繞、磨擦、沖突、撞擊,終于形成一團直徑數百公里的巨大火球。這火球很快就在自身的作用下沖出了大氣層,變成一道利劍一般的光柱!

    但這種足以毀天滅地的能量甚至沒有傷及那兩人分毫——古神的身體依舊如同鐵塔一般矗立在原地,李真的拳鋒沒有令它的軀體搖晃哪怕一點點。

    然後一片紅光閃亮,古神又抓住了李真的右臂。

    “你總是差了一點。”這個巨大存在說,“于是就差了很多。”

    李真並不想掙開它。因為他意識到了兩者之間的差距。他是“無限接近”古神的存在。然而並不全是。那決定性的一些東西並沒有因為他之前做的那些事而得到彌補。實際上即便他補完了全人類的基因又能如何呢?

    有那麼多曾經存在于歷史長河,復又滅絕的生命。而那些。都是古神的一部分。

    他從未想過要擊敗它。

    他只是不甘心就這樣被消滅。

    他記得有一個人說過,你可以毀滅我,但你打不敗我。

    就像身披鎧甲手持長刃的古老武士,驅策奔騰戰馬在落日余暉里向火藥與鋼鐵的叢林起沖鋒。

    他的馬蹄將踏響驚雷他的甲葉將鏘然有聲。

    而他終將死去。

    但至少不是俯就戮。

    因而李真的身軀挾著與大氣摩擦而生的巨大光焰,向著古神撲擊過去。數以億噸計的巨大質量形成更加怕的動能,那光芒幾乎映亮了半片大6殘骸。即便遠在數十公里之外,人們都可以感覺到那顆越來越的星球變得更加明亮。

    然而這樣足以永久改變地貌、重塑這顆星球生態環境的一擊卻如同泥牛入海。

    古神巋然不動地第二次承受撞擊,並且將李真完全地擁入懷中。它像擁抱一顆稀世珍寶那樣,將他的軀體越收越緊。

    山岳崩塌一般的聲響延綿不絕——那是李真體表猙獰的骨刺折斷。

    然後是爆鳴聲音——他身體的四肢開始因為壓力而崩裂。

    他的身體開始萎縮,萎縮的度極快。就好像一只氣球漏了氣,那氣被什麼東西吸走。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或者說變得更加清晰——因為他漸漸感到作為一個獨立個體的意識越來越弱,但多了些另外的東西,或者說融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是的,那是一個世界——包含了無盡意識以及意志的世界。

    他覺得有一扇門在他意識的深處開啟,倘若他向上看,此刻就看得到聖光。

    他看到一切他體會一切他全知全能。他听得到海洋與大氣沸騰的聲音也听得到砂礫踫撞與熔化的聲音。

    他听到億萬生靈的歡唱,那是無數獨立卻統一的意志。它們的喜悅、悲傷、期盼、沮喪、急切、憤怒、焦慮、淡然,最終匯成一個聲音——那是古神的聲音。

    在李真徹底失掉自我意識之前古神說︰“這就是最終的喜悅。你是完整的了。”

    李真出最後一聲悠長而空曠的嘆息——

    “原來這就是神國。”

    無盡深空號上的人們所看到的最後一幕,是覆蓋了整個北半球的赤紅色風暴。

    隨後那顆星球蠕動起來。

    是的,蠕動。他們可以看到它形狀的改變——好像一顆被人隨手揉捏的彈力球。這時候的它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太陽。這不是指它的亮度或是溫度,而是指它的“觸手”。仿佛太陽的表層噴涌出一條條火焰,火紅色的氣流與岩漿混在一處,開始狂亂舞動,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麼,又似乎想要抹去些什麼。

    在這樣的強力擾動之下,因為李真與古神的戰斗而產生的風暴很快消散。

    飛船上的儀器也再沒能找到李真或者古神的蹤跡——盡管兩者曾經那樣的巨大。

    他們不知道誰獲得了勝利。

    或者都被甦醒的蓋亞抹去。

    “無盡深空號”越過了月球軌道。

    幸存者們以敬畏的目光看著那一顆已經被人類注視了百萬年的天體。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恐龍文明也曾經試圖建造移民飛船——就在月球軌道上。

    但它早已成為了一顆死星。而數億年之後的“無盡深空號”,則滿載了希望、忐忑、喜悅、恐懼、悲傷,去往另一個世界。

    在這一天他們離開了搖籃。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22:24
第一百零一章 火星紀元(終)

    “白小姐,他可以見你了。”

    听到護工這句話的時候,《火星日報》的實習記者白小歸正在透過窗戶看遠處的奧林匹斯山。這是火星的最高峰,坐落在塔爾西斯高原西北。據說地球上曾經也有一座奧林匹斯山,但沒有它這麼高。

    這一座,是整個太陽系的最高峰。

    它沐浴在清晨的陽光里,背景是藍紫色的天空——據說地球上的天空則是純淨的藍色。白小歸沒有見過地球的天空是什麼樣子,也沒有親眼見過老人們口中念念不忘的那顆母星曾經生機盎然的景象。

    作為在火星上出生的第二代,這一顆星球就算是她的母星了。

    她收回視線,對護工友好地一笑,隨他穿過走廊走到病房門前。

    在護工開門的時候,白小歸深深吸了一口氣,試著讓自己更加鎮定些。因為這扇門打開之後她將看到這顆星球上最有權勢的老人之一。在成為火星日報的記者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親眼見到他。

    門開了。年輕的護工停留在門邊示意她走進去。

    白小歸先向里面看,看到的是躺在床上的應公。

    他叫應決然。在人類六十年前移民火星的時候,他曾經出任第一任總統。盡管他的任期只有三屆,但她現在所在城市的“新北京城市防護工程”以及保證了人們可以走到戶外而不用擔心火星表面惡劣環境侵害的“溫室系統”,都是在他的任期內奠定了基礎。

    因而即便如今這個老人已經九十七歲高齡,但仍然在火星世界發揮著令人難以忽視的影響力。

    但她今天來是為另一件事,或者說她是被“召來”的。

    這位老人從不接受記者的采訪,但在三天前卻指名要火星日報的實習生白小歸來“看看他”。這個消息令白小歸在一天之內從一個只負責稿件校對的小角色變成了人人搶破頭的實習記者,到了此刻她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看到應決然的時候。她意識到對方比自己想象得要矮一些。這是第一代移民最顯著的特征。

    火星低重力的環境令她們這些第二代出生的孩子看起來縴細修長。雖然白小歸自己的身高並不十分滿意,但她身高也有一百八十二厘米——資料說應公的身高是一百八十厘米,比她還要矮一些。

    但如今看。或許因為年老身體萎縮,或許因為病重導致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仄仄——應公看起來就更瘦、更小了。

    老人轉頭看到她。微微一愣,隨即對她和善地笑笑,用蒼老沙啞的聲音說︰“孩子,來。”

    白小歸鼓起勇氣輕手輕腳地走進門,護工在後面將門關上了。

    之前想好的、如何開口的那些話一瞬間被忘得一干二淨。她走兩三步到了床邊,才從嗓子眼里擠出一句“您好”。隨即就在心中大大地嘆了口氣——“您好”?天哪,這算什麼開場白。

    老人寬容地笑笑,輕輕按了一下手邊的按鈕。于是病房的一整面牆壁變成透明。他們都能看得見遠處巍峨的奧林匹斯山了。

    “三代人改造了六十年,總還是有點兒成果的。”老人看著窗外說,然後又轉頭看看白小歸,“現在大氣里氧氣濃度是多少?”

    “嗯……今天看天氣預報,說是百分之2.7。”白小歸說,“要是您問的是溫室系統以外的話。”

    老人為她選好了開場白。白小歸覺得心里稍微放松了些。她在老人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發現椅子旁邊的小桌上有一張電子紙,還有一根筆。似乎是為她準備的。

    “那麼,你知道地球上大氣當中的含氧量是多少麼?”老人問。

    “如果您指的是移民之前那個時代,我記得大概是百分之二十。”白小歸恭謹地說。

    老人高興地笑了︰“你說得不錯。記得很準。好,好,對地球這麼了解的年輕人。在你這一代里不多了。”

    白小歸露出乖巧的微笑︰“那畢竟是我們的母星呀。”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眼神有些恍惚。白小歸知道他或許是累了。

    他的身體已經很虛弱,據說隨時有可能死亡。她有些擔心。但好在老人很快回過神,眼皮輕輕顫了顫,又說︰“你奶奶叫白小當,是不是?”

    “啊……對。您怎麼……”

    “呵呵,我當然知道。”老人輕聲笑起來,“這也是我為什麼選中了你。我是認識她的,在那邊的時候就認識。”

    白小歸驚訝地眨了眨眼。奶奶在她的印象當中已經不是很清晰了。她記得最多的畫面就是。那是一個沉默寡言的老人,喜歡坐在門前的搖椅上。透過籠罩著整個新北京市的巨大穹頂看遠處的奧林匹斯山,一看就是一整天。

    在彌留之際奶奶常說她去過奧林匹斯。那里有一個神國。但白小歸知道奶奶從未登上那座兩萬多米的高峰,只覺得是她未了的心願。

    因此在奶奶去世之後她曾經和幾個朋友花一周的時間登頂。一方面作為自己的畢業禮物,另一方面是為了完成奶奶的心願。

    “其實你奶奶在那邊的時候,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老人微微搖頭說,“那邊曾經有很多了不得的人物。但你們現在應該都不會知道。很多人也來了這邊,然而像你的奶奶一樣,就只想做個普通人了。”

    老人低沉地嘆息一聲︰“大概是因為他吧。”

    白小歸屏息凝神,按下手中的錄音筆。盡管她很想追問有關奶奶的事情,但她意識到老人似乎陷入了回憶。

    應公的回憶,實在太珍貴了。也許很多當代歷史學家懸而未決的事情,都可以從中找到答案。她不敢打斷他。

    “你奶奶以前是個戰斗家。曾經是一個殺手——世界頂尖的那種。在那個時候,在幾十億人里,頂尖的那種。”

    對于“殺手”這個概念白小歸沒什麼具體印象。對于“幾十億人”這個概念,白小歸就更加難以理解了。她很難想象。幾十億人是什麼樣子——現在火星總人口,也不過十一萬。這就是宇宙中所有人類的數量了。

    而再將這幾個詞兒聯系起來——應公口中輕飄飄的幾句話,令她心里掀起巨大的波瀾。她無論如何也沒法兒將那個安靜地坐在門前搖椅上的奶奶。和“幾十億人當中的頂尖殺手”這回事聯系在一起。

    而他說的那個“他”……

    白小歸忽然意識到自己參與到怎樣的一件事情當中了。

    如果今天應公是要說“他”的事情……

    天,她白小歸的名字說不好也將被載入史冊!

    “你知道那個他。是誰吧?”應公看她,說。

    “知道。”白小歸讓自己坐直了些。

    有誰會不知道呢?

    那個拯救了人類文明的人!

    曾經最強大的人類,近乎神明一樣的存在。建造了無盡深空號——至今它還停留在火星軌道上,成為了一顆巨大的衛星——最終自己留在了甦醒的母星上、同古神戰斗,生死未卜。

    當然主流的說法是,那個他……李真,已經死去了、被古神吸收融合了。畢竟他早就說過,他面對古神是完全無能為力的。

    而白小當一直覺得那個人就是神話傳說當中的人物。

    倘若不是距今只有短短六十年。還有相當一部分見證者在世,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听聞的那些事情,是真的發生過的。

    “唔。今天要你來,是要說他的事情。”應決然說,“你的奶奶是白小當,你算是故人之後,所以我選中了你。”

    “我活不了多久啦。”老人嘆息著說,“我也活得夠累了。人總得死了才能安歇,我也不想再接著活了。但是有些事情我總不能帶進棺材里——沒人比我更清楚那件事的內情。”

    白小歸想說些什麼,老人輕輕抬手打斷她︰“我從頭開始說吧。你听了。你記下來,寫出來,發出來。就說是我說的。我會替你通氣。”

    “得從七十多年前開始說。那時候他不到二十歲,我二十歲出頭。像你們這些孩子一樣,還很青春。”

    “你們學地球史的時候應該提到過,末日紀元開始的標志*件,神農架事件。那件事我和他啊,都參與了。你們學過的細節我不再說,那書編出來的時候,是給我審過的。但是有些事情沒有說。”

    “那一次最後其實我們都死了,就只有李真活著。李真吸收了第一個類種的力量。用他的血救活了我們。但之後我覺得自己不對勁,發了瘋。因為他血液里的力量太強大。我的身體沒辦法完全融合。”

    “之後就是第二件事,菲律賓淪陷。你們也應該學過。他在菲律賓的三寶顏和另一個類種同歸于盡,他被我們的炮火打散了。但是他散開之後,散落的那些部分又重生……重生成了很多個他。其中的一個後來三寶顏廢墟找到了我,從我的身體里,把他在神農架的時候給我的那部分又拿去了。”

    老人停下稍稍喘息一會兒,問白小歸︰“我說的這些,你來說說看,得出了個什麼結論?關于他的。”

    白小歸眨了眨眼。因為她還在消化應公所說的內容。但她依舊想了想,試著說︰“他……可以復生的。只要有些組織樣本什麼的……是嗎?”

    她說得有些猶豫。因為總覺得用這種口氣和方式去“分析”那個“他”,有一種禁忌般的“不敬”感。

    那畢竟,是一個已經被神化了的、為整個人類文明而死的人啊。

    她說完之後等待老人回話,但對方沉默了很久。

    白小歸看到他的眼楮還是睜開的,然而並沒有什麼焦點。她的心咚的一跳,連忙起身,打算探探他的脈搏。但老人很快回過神,疲憊地說︰“好……我們接著說。”

    白小歸知道,他剛才可能睡著了。或者,是短暫地昏迷了。

    他的身體狀況很不樂觀。

    老人又停了停。才說︰“你說得對。後來……他發現了那些事情。比如有關古神、和蓋亞的。古神想要他,要吸收他。但是他不想死——誰又會想死呢?在那種時候。接下來就是世界峰會。李真告訴大家實情,對大家說要同古神合作、建造移民工程升天計劃等等。”

    “最開始很多人並不理解。那時候人類還很狂妄。後來也就妥協了。李真和戴公,私底下做了一些交流。李真想要找到一個法子可以騙過古神。讓自己逃走,或者消滅它。”

    “但那時候他始終沒有找到可以同它對抗的法子。實際上後來也沒有找到。于是他就把全世界的人,都變成了能力者——這樣古神可以通過所有的能力者模糊的信息匯總,監控這個世界的動向。其實也就是為了監控李真——怕他跑掉。”

    “李真乖乖地不跑,它就安心地等著,等李真把人送走了,再把他‘吃掉’。”

    “到這時候他的確沒希望了。所以他做了很多事,包括一些後來被人詬病的事。他還將戴公冷藏了十年。”

    白小歸知道“戴公”。戴炳成。

    他是在白小歸出生的那一年去世的。做過兩任總統。但對于這個人,史書記載並不多。

    “戴公醒來之後做了一件事,引爆南極火山,提前喚醒了蓋亞。”老人搖搖頭,“你們都知道,對不對?戴公是怕人類太安逸,才這麼干。結果他做對了。如果不是他提前三天將蓋亞喚醒,也許我們人類就此滅絕了。”

    “李真當初很憤怒,殺死了他。但在發現峰值到來、蓋亞甦醒之後又用自己的血肉救活了他。李真當時對戴公說人類可以提前預測峰值的到來,他沒必要那麼干。但後來發現其實沒能預測得到——他就原諒了戴公。”

    “是的。我也知道這一段歷史。”白小歸說。“我覺得兩者做得都沒有錯。至少在今天的角度來看。”

    “那麼……如果我今天告訴你,這是一個從十年前世界峰會開始,就布好了的局呢?”老人轉頭。平靜地看著白小歸。

    白小歸微微睜大眼楮︰“啊?”

    隨即她的心狂跳起來!

    她從未听說過、也從未听任何說過,這件事!

    她知道今天最關鍵的部分來了。

    老人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實情是,十年前,李真和戴炳成就已經布局好了這一切——在古神還沒有全知的十年之前。”

    “之後他的鐵腕統治、他的高壓政策、他的絕望忐忑心有不甘……都只是演給古神看的。他演了十年,但也做了很多事。”

    “戴炳成被冷藏的十年,是在計劃之中。為了更保險一點兒,李真還剝奪了戴炳成的能力。十年之後戴炳成甦醒過來——這也在計劃之中——他理所當然地表現得憂心忡忡,對這個世界的狀況充滿憂慮。于是他理所當然地,引爆了南極火山。”

    白小歸發現老人不再使用“戴公”這個稱呼。而是直呼那個人的名字了。

    “戴炳成做了這樣的事,李真理所當然地殺死了他。殺死他之後。峰值降臨,他也理所當然地。再將他復活。當時我在場——李真把自己的手腕撕裂、用血肉救活了戴炳成。我沒有看出什麼異樣,而那個家伙,古神,也沒有。”

    “他們兩個人把所有人都騙過去了。”

    白小歸覺得口舌燥。她想了想,問︰“那麼……峰值降臨,也是他們事先知道?知道將會在那天降臨?”

    因為她意識到如果他們事先不知道,那麼……

    由于南極火山提前爆發而死亡的世界一半的人口,就都要算在這兩個人的頭上!

    老人沉默一會兒,說︰“應該是知道的吧。畢竟李真說,可以提前預測的。如果不能,他也沒有正當理由再在古神的眼皮底下復活戴炳成——那太不正常了。”

    白小歸沒說話。因為她意識到即便是這樣的解釋……

    人類本可以撤離得更加有條不紊、本可以活下來更多人的。

    他們可以做到提前預測的。

    而戴炳成做那件事,竟然是“計劃的一部分”。

    老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幽幽地嘆一口氣︰“你現在想的問題,我已經想了幾十年。”

    “那就是,我們有沒有理由,讓一個人為了其他的陌生人,哪怕是幾千萬幾億人,主動地放棄自己的生命、放棄生存的期望呢?”

    “我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畢竟他也救了那麼多人。今天我們能在這里,也是因為他。”

    兩個人沉默了一陣子,老人又繼續說︰“然後李真留在了地球上,和古神最後一戰。他們都消失了。我推測,大概是古神終于把李真吃掉了,然後升天。”

    “接下來,孩子。我要告訴你的是,那一個李真的確是死掉了。但是就如同他在神農架和三寶顏做過的那樣子,只要還有些什麼,他就可以復生。”老人用低沉而鄭重的聲音說,“所以在移民火星之後的第二年,我們從戴炳成的身體里提取了一些東西……”

    “您是說……”白小歸吃驚地掩住嘴,“他現在還活著!就在火星上?!”

    “他已經在火星上待了幾十年。是的。現在還在。”應決然說。

    白小歸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她的頭腦里一片空白。

    就好像忽然有一天某個人對你說,是的,上帝,就住在你家隔壁。你昨天買菜的時候還遇到了他。

    “那麼您……您為什麼,要說這些?”她結結巴巴地問,同時感受到了恐懼。

    因為她知道自己剛才听見的那些東西……

    絕不是說出來會令人覺得歡欣鼓舞的事情。

    老人笑了笑︰“別怕,孩子。這件事,知道的人比你想象得多。你奶奶也知道這件事。”

    “所以現在你知道,我剛才同你說,這里有很多從前在那邊了不得的人。但是那些人都隱姓埋名了。你們學習歷史的時候也應該知道自從我們移民之後,生活雖然艱苦卻和平安寧,幾乎沒什麼暴力紛爭,也少見爭權奪利之類的事情。”

    “書中對此的解釋是,移民過來的都是人類當中的精英,而且在旅程當中見到了李真同古神戰斗的最後一幕,受到震撼。”

    “但實際上不是這樣子的。”老人輕輕搖頭,“是因為他們都知道……那個人還活著。就在他們身邊。可能是一個店老板,可能是一個侍應生,可能在雲端上,可能就在奧林匹斯山。”

    “他是一種秩序和威懾力。而他還會存在很久很久,也許久到這個世界也滅亡。”老人說,“今天的這一切,你盡可以放心大膽地寫出來、發出來。因為這不僅僅是我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他說是非功過總得給別人來說,而人們有權利知道真相——在我們這些老家伙,都死光之前。”

    白小歸震驚許久,才用略顯干澀的聲音問︰“那麼……他現在在哪?”

    老人笑著,看了她一會兒,合上眼、低聲說︰“剛才你已經見過他了。”

    白小歸猛地站起身,轉臉向門邊看去。

    她想起了剛才的那個護工!

    “您是說他?!”她轉過身看著老人,顫聲道,“他就是……”

    但幾秒鐘之後她意識到,老人已經睡著了。

    他陷入永眠。

    白小歸怔怔地看了他一眼,抬起頭又去看遠方的奧林匹斯山。

    那山巍峨雄偉,在廣闊的地平線上延伸。它巨大的軀體將整個新北京市守護其下,宛若來一位自亙古永恆時間之墟的巨人。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22:25
完本感言及新書試讀

    完本了。自認為不算爛尾。想寫的人都寫了,想寫的事也寫了,想寫的情景也寫了。

    但一定還有些東西沒有交代清楚,在這里說一下吧。

    有書友問,既然恐龍文明建造了月球飛船,為什麼人類不用月球飛船呢?

    我可以說很多比如“畢竟時間太久,都放了幾億年了,已經老化了”,或者“畢竟短時間之內完全消化吸收上一輪文明的核心科技太難,開不起來,怕出事”之類的理由。但歸根結底是因為我寫的時候忘了這茬兒,不然可以更好看的。

    哈哈。

    再說點兒什麼呢。我現在心情比較此起彼伏。

    謝謝大家的支持,謝謝看到最後的朋友們。這是真的感謝。

    我們也都得感謝我家領導白小歸同志。要不是她亮出了爪子也許我還得拖一段時間。

    好了好了,不煽情了,我不大適合這事兒。

    這樣,我的新書已經上傳了,在起點就搜索得到——《喵星入侵》。

    那是一本,一本正經的作品,封面是我的手繪,封面主角是我家大貓。帥氣得很。

    新章給大家看一下。我全職碼字啦,新書要沖榜,大家覺得喜歡呢,就點點收藏推薦什麼的……

    接下來慢慢寫手札更新書,爭取把手札也完本。

    好啦現在貼章節。

    第一章愚蠢的地球人

    昌宇航基地。2017年4月25日,20點22分,p。

    三年前在此射的“飛行者”號載人航天飛船已經度過了歷時714天的漫長旅途,利用火星引力圈進行了第二次加、進入火星與木星之間的小行星帶。

    這艘載人飛船的旅行終點是木星——飛船上的四名來自不同國家的宇航員將成為第一批踏足木衛三的人類。

    ……如果沒有接下來將要生的這件事的話。

    因為他們在現了一件奇怪的東西。

    從舷窗里,用肉眼就可以看得到——那是一枚類似半只破碎雞蛋殼的乳白色人造物體。參照不遠處那塊破碎的隕石來看的話,那東西應該不會比一輛小轎車更大。

    同它比起來,剛剛只能保證四個人生存的“飛行者”號就是一個龐然大物了——它足有一艘驅逐艦那麼大。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人造物體!

    飛船上的計算機系統立即進行了比對,並且將數據傳送回地球。

    一分鐘之後,飛船上的四個宇航員以及地面上被緊急調動起來的工作人員都意識到……

    這玩意兒不是人類造出來的!

    20點55分,地面指揮中心出指令,要求飛行者號終止任務,優先捕獲這枚“人工飛行器”。

    21點14分,飛行者號靠近了這東西。船體一側伸展出一支機械臂,在飛船、以及地面指揮中心數百人的目光中將它有驚無險地回收了。

    當回收艙的艙門關閉的一剎那,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長出了一口氣——

    因為這似乎意味著,人類在這個宇宙中並不孤獨!

    在經過一系列復雜的消毒、檢測措施之後,飛船內的四個宇航員先通過屏幕看到了那東西的內部結構。

    其實它早已經殘破了——據推測是因為在行進途中撞上了那塊破碎的隕石。

    而因為某些技術原因,此刻的畫面並不能被同步傳輸回地面控制中心——要等到一分鐘之後,飛船上的計算機才可以將此時的畫面編碼、送回去。

    于是文昌宇航基地的地面人員在焦急地等待了足足十秒鐘之後,才听到此行的隊長、向來以溫文爾雅著稱的中國人董曉峰出一聲大家耳熟能詳的驚嘆——

    “這他嗎什麼情況?!”

    然後是美國人宇航員托尼‧克魯斯說——

    &nbshe**!”

    這下子指揮中心的人可急壞了。指揮長對他們的失態表現出極度的焦躁和不滿,以嚴厲的口吻催促︰“報告情況!”

    董曉峰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而此刻通訊的信號忽然變得不穩定起來,這令他的聲音在指揮中心的大廳里听起來顯得有些失真。

    他以極度驚嘆的口氣說︰“那里面是一……”

    但聲音至此結束。

    整個大廳當中忽然充滿刺耳的白噪聲,隱約伴隨著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響,以及不似人類的某種嘶嚎。

    在經歷了漫長的、足有五十六秒鐘的、驚恐而焦躁的等待之後,信號忽然恢復了正常。

    地面指揮中心的人們終于看到了飛船上傳回來的畫面。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們終于理解了為什麼董曉峰與托尼會出那樣的兩聲驚嘆。

    因為此刻出現在畫面正中的是一只貓。

    一只短毛的、白底黃花貓。

    千真萬確是一只貓——眼楮還是天藍色的。

    現在這只貓在指揮中心的投影大屏幕中眯起眼楮,居高臨下地“看著”大廳中的工作人員——因為它的出現而目瞪口呆、幾乎忘記呼吸的工作人員——說了一句字正腔圓的漢語。

    “愚蠢的地球人。”

    然後它抬起爪子,畫面信號消失。

    一分鐘之後,飛行者號徹底失聯。

    ※※※※※※※※※※※※※※※※※※※※※※※※※※※※※※※※※※※※

    六點二十二分,劉楚打著飽嗝兒回到家,打開門。

    今天是四月二十三,他生日。于是劉楚晚上在小面館兒吃飯的時候給自己添了一個雞架,從五點十五啃到六點鐘,末了順走桌上剩下的幾張餐巾紙。

    他打開門之後走到臥室門口,現房間里有幽幽的光。

    這應該是他的鍵盤的光——他前兩天新換了一個鍵盤,酷炫得不得了,通電之後出來的藍光能映亮半間屋子。

    但他沒進臥室,先去了廁所、脫了衣服、從冰箱拿里一听可樂,帶上昨天吃剩的半個梨。

    然後他才晃晃悠悠地往臥室里走,打算癱在電腦前玩一會兒游戲。

    可走到臥室門口往里一瞧,他就愣住了。

    他家貓正蹲在電腦桌上,用一只爪子慢慢地敲鍵盤。听見劉楚走進來的聲音它還轉頭往劉楚這邊看了一眼。

    兩只大眼楮被客廳里的燈光一映,幽幽地綠,就好像在用激光掃他的身體。

    劉楚愣了一會兒之後樂了。沒敢驚動它,輕手輕腳地把手里的東西擱在地上,然後掏出手機來要給貓拍照。

    他覺得眼前這情景拍下來p一下明天上班帶去給支小寒看,肯定能逗得那姑娘咯咯笑。

    他手忙腳亂地打開相機、找準了鏡頭,然後在取景框里看他家貓。

    但是看著看著……

    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他家貓倒是老實。平時就懶懶地趴著,沒事兒盤他腿上�Τ@ı。他從前可從沒見過它干這種事兒。

    更何況眼下……

    這貓就轉頭看著他,一動不動。兩只眼楮灼灼地放著光,好像一尊雕塑一樣。

    房間里本來就黑。

    劉楚忽然覺得一股子涼意沿著脊梁骨躥上來,身上變得涼颼颼的。但他好歹還是拍了一張,然後就趕緊伸手去打開了臥室燈。

    這下子再看他的這只貓,就覺得沒那麼人了。

    他抹了把臉喘口氣,笑自己怎麼被一只貓給嚇著了。然後他走過去要伸手摸摸他的貓。

    但貓傲嬌地一扭頭躲開了,咕地一聲跳下桌子。

    劉楚笑罵︰“你還成精了!”

    他就坐到電腦前看看貓都在家里瞎點了些什麼東西出來。結果一看嚇了一跳——他家貓用爪子瞎點,點開的是“共和國航天集團總公司”的頁。而且還打開了好幾個新聞鏈接!

    劉楚也就順眼瞧了瞧。上面的東西他有些興趣,但並沒有太關注。說的是“飛行者”號失聯——他知道這個。

    據說幾年前科學家現木星軌道附近有引力擾動,然後又射了這麼一艘飛船。那時候他還在讀大學,晚上和寢室的哥們兒盯著夜空瞅了半天,也沒看到火箭射的軌跡。

    如今知道這件事他也就嘆了口氣,覺得飛船上的四個人凶多吉少。

    然後他關掉了頁,一轉臉看見他的貓就蹲坐在門口,冷冷地看著他。

    劉楚就打算把它抱起來隔腿上玩一會兒。他覺得貓咪一副臭臉,肯定是因為自己冷落它了。

    他走過去。貓沒動,只是仰了一下臉。

    他朝著貓伸出手,打算先摸摸它的頭,再把它抱起來。

    但就在他的手即將踫到這只虎斑長毛貓兩只毛茸茸的小耳朵的時候,劉楚听見一個冷冷的、中性的聲音——

    “放尊重點。”

    劉楚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電腦,又看自己放在桌面上手機。兩秒鐘之後他覺得或許是電腦彈窗里的廣告——就繼續伸出手去。

    于是聲音又響起來——

    “把你的手拿開,地球人。”

    這冷冷的聲音……

    是出自他的那只貓!!它在張嘴說話!!

    劉楚瞪大了眼楮呆呆看著它,過了好一會兒才一高兒跳起來︰“臥槽,什麼鬼!?”

    他這一跳就撞翻了身後的椅子,整個人也失去平衡摔在地上。但趕緊手足並用地又往後退,想了想把椅子拉倒身前,瞪著眼大叫︰“怎麼回事!?”

    他一邊喊一邊用手狠狠地揉腦袋,想讓自己快點清醒過來。

    但貓從地上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跳上電腦桌關掉頁。

    可是他還沒從剛才的震驚當中舒緩過來,覺得手腳都在麻——他想起來,剛才回家的時候,就覺得這貓有些不對勁兒!

    是被鬼上身了嗎!

    貓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你你你你……”劉楚坐在地上伸手指它,“你你你你……”

    “愚蠢的地球人。”貓甩了甩尾巴坐到桌面上,眯起眼楮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听好了。現在是地球時2017年4月23日19點03分。從此刻起你就是我的財產。你將作為喵星先遣官的直屬僕兵參與到一場銀河系尺度的偉大戰爭當中。我交給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利用一切可能獲取的資源建造一個前進基地,迎接喵星後援部隊以及喵星恆星際艦隊的到來。”

    “所以現在你先告訴我——”它用爪子抹了抹自己的胡子,“這只貓,在幾天前都吃過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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