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7章 奮力追趕
如果不是在大同江基地的時候與聯軍人員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這些朝鮮軍官大概也不會馬上聯想到這麼遠的事情。當時參與朝鮮戰事的另外幾國軍人都以大同江基地為大本營，雖然說起來全是同一陣營的友軍，但各國軍人在日常的訓練操演和執行任務中還是都會下意識地與同行進行比拚。
軍人都信奉以強者為尊，海漢國雖小，但軍力無人能敵，所以各個盟友都以海漢軍馬首是瞻。至於海漢軍之外，那自然是也要憋著勁分個高下了。不過在這場競爭當中，朝鮮軍當時甚至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畢竟駐紮在大同江基地的各國軍隊當中，朝鮮軍的實力毫無疑問是排在倒數第一。
說實話當時像安道石這樣的朝鮮軍官，在看到其他幾支外國軍隊的艦船、武器裝備，以及周全的後勤物資供應時，心裡都不免十分豔羨。他們也很想擁有這樣的作戰條件，但朝鮮畢竟不是一個富有的國家，抗清戰爭就已經耗乾了國庫，短時間內根本拿不出更多軍費讓軍隊大規模換裝。向海漢派遣軍官留學生，設法先把海漢的基本戰術學會，已經是朝鮮當下在軍事領域所能做到的極致了。
但直到真正抵達了目的地，安道石和他的同僚們才意識到雙方起跑線的差距有多大。別國將定期派出軍官到海漢進修作為了軍隊建設的固定措施，而且已經持續了數年之久，早就輕車熟路，而朝鮮才剛剛踏入這個圈子，一切都尚在摸索之中。可海漢人設下的考核標準，並不會因為朝鮮的遲來而下調，如果他們做得不夠好，毫無疑問朝鮮也會被人看不起。
面子都還是其次，等海漢牽頭組建的聯軍指揮機構明年成立之後，這種檯面下的比拚就慢慢會與實際的國家利益掛鉤了。到時候軍事實力強的國家會有必然更多的話語權，有好處自然也是強者先享用，而弱者就只有跟在後面喝湯了。
如果朝鮮想擺脫這樣的前景，那當下這第一批來到三亞接受軍事培訓的學員能有什麼樣的表現就很重要了。要是他們當中沒有出幾個像樣的人物，那明年或許就更沒有話語權了。
安道石下意識地看了看另一些在場邊觀看這次考核的軍人，他一開始以為那些人是海漢兵，但後來發現有些不對，他們穿的作訓服與海漢兵的軍服有著些許差別，而且觀看過程中神色頗為興奮，應該也是與自己一樣來三亞進修的外軍學員。換言之，他們極有可能便是今後一段時間內的競爭對手了。
雖然知道海漢在同時為很多國家提供類似這樣的軍事培訓，但前一批學員還沒結業離開三亞，下一批就已經到了，這樣的頻率還是讓安道石覺得競爭壓力頗大。朝鮮現在沒有條件像其他國家那樣頻繁地派出人員到三亞留學，可能人家培訓了幾批學員，朝鮮的下一批人都還不知道在哪兒，長此以往軍事差距只會越拉越大。但要怎麼做才能改變這樣的現狀，安道石眼下仍是毫無頭緒。
這一批外軍學員的結業考核順利落下了帷幕，他們或許會被獲准在三亞度過一個短暫的假期作為休整，然後便各自踏上歸國返程。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已經在這裡待了有一年多的時間，終於能夠離開這個環境也是一種解脫了。
顏楚傑在離開之前將朝鮮學員們召集到一起，然後把他們交到了古衛手上：「你們接下來的培訓安排，全部將都由古教官負責。如果你們當中有人打算拍教官馬屁，那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說罷顏楚傑側身伸出手去與古衛握了下手道：「人交給你了啊！」
古衛面帶笑容道：「放心，要是這幫人中間有軟蛋，我就通知朝鮮世子，讓他親自過來把人領走！」
古衛這話故意說得頗為大聲，讓在場的朝鮮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顯然是並不打算給他們留後路。安道石聽到這話也是心裡暗暗一緊，心想這位古教官如此嚴苛，也不知是說狠話嚇人，還是真的要求嚴格，但終須小心應付才行。
顏楚傑與古衛共事多年，自然知道古衛撂狠話其實是應對自己先前的玩笑，嚇一嚇這些朝鮮人，免得他們真的開始對古衛放彩虹屁。古衛雖然對學員要求非常嚴格，但讓一國政要親自把學員領回去這種事，其實過去還從未發生過，這畢竟要顧及到國際影響，不會做得讓別國政要臉上難看。
不過對於這批朝鮮學員的前景，其實顏楚傑也沒有特別看好，一來因為朝鮮的軍力羸弱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這些朝鮮軍官的軍事素養在培訓期怕是難有大的提升；二來從朝鮮發回的消息雖然提及了幾名被列為重點觀察對象的留學軍官，但那是以他們的出身背景為主要篩選條件，並沒有說這批人當中有什麼特別出眾的角色。
海漢軍方讓朝鮮送這批學員到三亞的主要目的，當然不只是為其培訓軍事人才，更重要的是在朝鮮軍中扶持一批親海漢的少壯派軍官。這些人學成歸國正值當打之年，又瞭解海漢倡導的新作戰方式，而且後期還會得到海漢在暗中提供的支持，必然能夠在朝鮮軍中快速上位——這都是這些年裡通過其他國家證明過的有效手段。
海漢的軍事輸出經過多年實踐已經有了比較成熟的操作套路，便是以軍事援助的名義打開窗口，然後軍火貿易和人員培訓雙管齊下，在贏得對方的信任之後，再慢慢通過這些渠道扶持利益代言人。待其在該國掌握一定兵權之後，就可以讓海漢的軍事輸出更為穩固。
而海漢的軍事盟友，也正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在逐年增多，海漢能夠影響和調動的軍事力量已經不止本國軍隊，像今年盟軍在馬尼拉和朝鮮兩處戰場上的聯合作戰行動，今後也極有可能會出現在更多的地方。
對海漢的盟友們來說，跟著海漢出兵打仗基本就是穩贏的局面，除了練兵之外戰後還能參與分紅，絕對是很划算的買賣。嘗到了一次甜頭之後，往往就會積極地參加海漢牽頭組織的軍事行動。如今馬尼拉戰爭的參戰方都被獲准在當地圈地設立官方機構，而抗清戰陣結束後，參戰各方也都與朝鮮官方達成了開放貿易領域的協議。通過這些方式所能取得的收益，要遠超作戰的消耗，而這些盟友也慢慢明白了海漢為何一直保持著極高的對外開戰頻率了。
有帶頭大哥在這些戰事中保底，各國自然很樂於參加這種有賺無賠的集體活動——前提便是他們派出的參戰部隊要裝備海漢的武器並採取海漢的作戰方式，最好還能無縫融入海漢的指揮體系。
這當然也是合情合理的條件，畢竟要在戰場上並肩作戰，這戰術不可能相差太大。要想玩這個遊戲就得遵守海漢制定的遊戲規則，所以花錢引入海漢的武器裝備和接受海漢的軍事培訓，在這個階段就變成了真正加入海漢軍事同盟的一張入場券。
朝鮮目前便還處於籌錢買入場券的階段，雖然從去年開始已經購入了一些海漢武器，嘗試組建新式軍隊，並且向三亞派遣了首批軍官學員，但這在海漢看來還遠遠不夠。這些條件僅僅只能表明朝鮮目前親海漢的立場，但要加入分蛋糕的隊伍，那朝鮮目前的實力還有著相當大的距離。
正因為這些客觀的原因，海漢軍方並沒有對這批朝鮮留學軍官寄予太高的希望，顏楚傑認為或許還要等朝鮮再派遣兩到三批軍官來三亞，這一套培訓方式才能真正顯現出效果——到時候首批完成培訓返回朝鮮的軍官應該已經在軍中擔任實職將領，說不定也積累了一定的戰功，真正的人才或許屆時才會浮出水面。
顏楚傑目前只希望這批朝鮮軍官學員能夠順利地完成培訓課程，向朝鮮官方證明這種合作方式的可行性，至於其中能不能出一兩個類似高橋南、武森這樣的厲害人物，顏楚傑反正是對此不抱樂觀的態度。
如果朝鮮軍官們知道這位顏部長的真實想法，或許會激起他們的血性，畢竟身為軍人，誰也不想被外人所看輕，哪怕對方是實力更強的海漢人也一樣。不過顏楚傑只負責唱紅臉，自有其他人來負責唱白臉。
顏楚傑前腳一走，後腳古衛就拉下了臉讓剛才當觀眾的這些學員列隊集合。果然安道石先前的猜測不差，其他那些穿著灰色作訓服在場邊觀看結業考核的軍人也全是和他們一樣的學員。十四名朝鮮人加上其他學員，人數與剛才結業的那批人相差無幾。
「立正！」
隨著古衛的一聲令下，眾人都是趕緊站直了身體。他們在來三亞之前就都接觸過海漢的訓練方式，倒也明白「立正」、「稍息」這些簡單命令的意義。
「稍息！我簡單講幾句！」
古衛的眼神從這群學員臉上一一掃過，開口說道：「先前顏部長也說了，各位在各自的國家都是精英軍人，顏部長說的是沒錯，但我要提醒你們，到了這裡就最好立刻放下這種想法。你們來到這裡的根本原因是什麼，誰能告訴我？你來說！」
古衛停下腳步，指著面前這名軍人要求他回答自己的問題。那名軍人應道：「是因為海漢國的軍力強大，來這裡可以學到本事！」
古衛沒應聲，又往前走了兩步，正好停在了安道石面前：「你怎麼想？」
安道石應道：「是為了學本領保家衛國！」
古衛連連搖頭道：「錯錯錯，你們根本就沒明白為什麼要來三亞留學！讓我來告訴你們正確答案，那就是因為你們不！夠！優！秀！你們不知道怎麼去做一名優秀的指揮官，不知道該怎麼把士兵訓練成一支鐵軍，不知道怎麼去對付那些看起來很強大的敵人，你們根本就不是什麼精英，在我看來不過就是一群什麼都不會新兵蛋子！」
古衛的話可謂相當刺耳，而且唾沫星子都已經噴到了安道石臉上。安道石一張臉憋得通紅，如果面前這位不是自己的教官，他怕是直接就要翻臉了。
「我知道你們聽了這話肯定心中不服，但這就是事實。國家把你們挑選出來送到這裡，花大價錢請我們來傳授你們高級軍事理論和作戰技能，如果你們想在這裡學到真本事，那就先放下你們自以為的精英身份，在這裡從新兵做起！」
「你們過去是什麼身份職位，立過多少軍功，有什麼家世背景，我根本不在乎，就算來這裡之前是將軍，進了這個地方也必須服從命令！如果覺得自己做不到的，現在給你機會立刻離開這裡！但如果選擇留下，那就要做好吃苦頭的準備！不是一天兩天，是一直到你們完成結業考核離開這裡為止！」
「想成為一名優秀的軍人？如果連這裡的課程都沒法完成，那我只能建議早點退役回家，這一行不適合你！」古衛盯了滿臉通紅的安道石一眼，緩緩向前邁步道：「覺得不服氣的，就拿成績說話！結業的時候能夠得到顏部長的親自頒獎，再來拍著胸脯說自己是精英不遲！」
古衛訓話完畢，便宣佈解散。但這番話顯然頗具刺激性，特別是剛剛才抵達基地不久的朝鮮學員，都感覺頗為屈辱。不過他們肯定不能選擇離開，軍令如山，要是就此退卻，回國之後根本沒法交代。再說這剛來要是就打了退堂鼓，今後朝鮮軍人哪還能直得起腰板面對其他國家的軍人。
「來都來了，就好好幹吧！」安道石看到自己的同僚們臉色都有點不太好看，一時也不知該說點什麼來振奮士氣，只能以樸實的話語來安慰他們的情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