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〇
林寒青突然行到那布衣婦人身前,道:“母親,那劍王可是孩兒的父親嗎?”
那布衣婦人冷漠地說道:“你父親在你生下之前,就棄咱們母子而去,他早已死去了。”
林寒青接道:“娘啊!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爹爹縱然有對不母親之處,還望母親……”
布農婦人怒道:“住口!你是要母親,還是要認父親,你已經長大了,我也管你不了,你自己決定吧!”
林寒青呆了一呆,不敢再言,退到一側,噤若寒蟬。
劍王緩緩掃掠了李夫人等一眼,只見每人的眼神中,都充滿著怨毒仇恨,心知這些人個個對自己恨之入骨,當下談談一笑。道:“在我未死之前,有幾句話,如便在喉,不吐不快。”
李夫人道:“你說吧!”
劍王道:“我死之後,咱們這一代的恩怨,應該就此結束,希望你們能和衷共濟,別再彼此為仇。”
李夫人道:“我們妹妹間的事,不用你費心了。”
劍王哈哈一笑,道:“好,讓我向拙荊辭別。”
緩步行到劍王妃的身前,突然雙手齊出,點了劍王妃和劍王子的穴道,伸手拉起半截斷劍,道:“我不點他們母子穴道,他們勢將出手阻攔於我。”
突然斷劍一揮,斬下右手。
一股鮮血,疾噴而出。
劍王神色自若,撿起猶在跳動的右手,遞給李夫人道:“奉上右手。”
李夫人別過臉去,道:“丟在地上。”
劍王微微一笑,丟了右手,望著那布衣婦人,道:“你要等等了。”
揚起斷劍,在口中一絞,滿口牙齒,和舌頭盡落,鮮血由口中湧出,灑落草地上。
劍王撿起斷舌,投向羽衣道姑。
那羽衣道姑伸手接著,托在掌心。一閉雙目,流下了兩行淚水。
抬頭看去,只見劍王已挖了一隻右眼,投向斷劍夫人。
斷劍夫人接著一隻眼珠,突然失聲而哭。
劍王斷手、割舌、挖目之後,半截斷劍,已指向心窩之處。
林寒青大喝一聲:“夠了。”
直向劍王撲去。
劍王一抬右腿,踢在林寒青的前胸,這一腳勢道雖然惡猛,暗勁卻極緩和,林寒青身子一搖,坐在地上,原來竟被劍王踢中了穴道。
就在林寒青坐在地上的同時,劍王手中斷劍,已自破開胸膛,心肝流出。
日光下,只見劍王一隻左目,在滿臉滿身鮮血中閃動,望著布衣荊釵的婦人。
只聽那布衣婦人高呼一聲:“林郎。”
疾向劍王撲去。
劍王斷手、割舌、挖目、破胸之後,仍然站著不倒,全憑數十年深厚的內功支撐,吃那布衣婦人一撞,哪裡還能站得住,一跤跌摔地上。
李夫人、羽農道站、斷劍夫人,齊齊奔近劍王身側,環圍四周。
劍王振起精神,用左手蘸著自己胸中鮮血,在李夫人白衣上寫道:“讓她們母子回南海。”
李夫人點點頭,流下淚來道:“林兄放心,小妹遵命。”
劍王又在那布衣婦人衣服上寫道:“鮮血償情債,一心酬知己。”
布衣婦人哭道:“林郎你何苦認真……”
哭聲大拗,難再接言。
劍王指蘸鮮血,又在那羽衣道站衣服上寫道:“代子求婚,卿女配寒青。”
羽衣道姑含淚點頭,道:“他們原本是天生的一對,我會替他們做主。”
劍王全身一陣顫動,又蘸血在斷劍夫人衣服上寫道:“一目酬情消卿,可憐天涯浪子心。”
斷劍夫人淒然道:“未見君之面,恨君入骨深,見君血淚字,憐君比恨深。”
劍王突然一鋌而起,抓住了那布衣婦人右手,閉目而逝。
布衣婦人把劍王抱在懷中,哭道:“林郎,林郎。”
哭聲響蕩在青翠的山谷中,夾著那聲聲慘叫,當真是情天誰可補,草木同含悲。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李夫人拭去臉上淚痕挽起那布衣婦人道:“二妹,人死不能復生,哭也無用,善後要緊。”
布衣婦人強忍悲苦說道:“我自度去武功之後,此心早已枯萎,林郎挖心酬情,小妹豈能負他,我要結廬伴他之墓,了此殘生,小兒寒青有勞姊姊照管了。”
扛起劍王屍體,大步向前行去。
斷劍夫人道:“小妹送你一程。”
緊隨布農婦人身後而去。
李夫人望了那羽衣道站一眼,道:“三妹,這結局太淒涼了,咱們為令愛和二妹公子,趕辦一場喜事如何?”
仰起臉來,長長葉了一口氣,道:“黃山世家維持武林正義的大任,到此為止,姐姐也要卸去仔肩了,林寒青如得白惜香為妻相助,今後三十年,江湖上可望有一個寧靜局面,咱們這一代恩怨糾結,痛苦了二十年,下一代應該是一個清平世界、歡樂人生,我要使他們各有所歸比翼碧空,俠侶天涯。”
(全書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