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懸疑】2012·末夜 作者:滄月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9 17:11:1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7 14944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1
一四〇

  那一年,克蘭社團的大天使長戰死在了蔚藍的大海深處,然而,或許是因為思念,或許是因為責任,他的一部分魂魄卻在最後一刻穿過了黑洞,回到了人世間,最後一次探望了自己的妻子以及孩子。可是,他的妻子卻無法看到他,只有五歲的夏微藍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孤獨的歸來者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將以生命換來的鑰匙留給了只有五歲的女兒,然後便灰飛煙滅,甚至來不及在出發前就寫好的遺書裡補上這一筆。

  而那個被封住了神性的少女,懵懂無知地帶著這個玉環長大,並不知道他有什麼稀奇之處。一直到18歲來到S城,遇到了霍銘洋,她的人生才重新開啟。因為那個年輕人的身體裡流著守護者的血,他是德芙雅尼唯一的孩子。

  他們在繁華的廣場上隔著玻璃窗第一次對望,中間隔了懸殊的財富地位和人生背景,也不知道冥冥中牽引他們相遇的是什麼。

  一直到鐘聲響起,一切的因果規律才開始凸顯。

  “鑰匙!”光明之子將手探入自己胸口,捧出了那輪光環,彷彿托著一個小小的太陽。這具人類的身體已經被撕裂,然而她卻絲毫不覺得痛苦,瞬間展開了雙翼,向著黑暗的地底衝去。鐘聲在頭頂迴蕩,那道門已經接近於完全打開的狀態了。

  “攔住她!”當她飛向那扇門的時候,一個聲音厲喝。那是涯。

  無數的灰白色霧氣從大地湧入,嘶叫著追逐而來——那是有涯和幽顏帶領的“白之月”的靈,地面上正在摧毀一切的異世界入侵者。德芙雅尼毫不猶豫地回身,十指間綻放出凌厲如劍的光芒,封鎖住天坑,攔住了追兵。然而,耳邊的餘音漸漸衰微,一個絕望的念頭在心裡掠過。

  ——來不及了!怎麼都來不及了!

  那一刻,地底傳來的鐘聲已經敲響了最後一下,低沉悠揚。鐘聲的尾音還在亢長地迴響,卻裊裊消散著。來不及了,時間已經消失殆盡。

  光明之子握著那把鑰匙,尚未來得及靠近那扇門,鐘聲便將消失了。與此同時無數的靈已經追上了她,如同污濁的濃霧一樣纏繞著她,扯住了她手裡的鑰匙。

  聽到最後一響鐘聲響起,涯和幽顏眼裡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看著大地深處徹底打開的那道門——是的,到了這一刻,再也無法逆轉命運,阻攔兩個世界轉換了!

  傳說中,當2012年12月21日24點的鐘聲敲響時,黑夜將籠罩整個世界,世上的一切皆盡毀滅,成為廢墟。當夜幕降臨後,第二日的太陽將在不會升起。

  然而,就在毀滅摧枯拉朽般地進行的那一刻,一切忽然停住了。

  是的,那時“停住”!

  這個世界的時間在那一刻忽然凝固了。所有鐘錶不再跳動,齊齊地停在了24點這一刻!這最後一響的鐘聲在天地間久久迴蕩,無休無止,竟然像是滾滾的春雷。

  “天啊……居然停住了!”衣衫破爛的教授站在廢墟裡,目睹了這一切,不敢相信,“沙漏居然停止了流動!兩側的能量交換被切斷了,奇蹟啊!這……這又是什麼新理論?”

  同樣的,克蘭社團的戰士們也不敢相信地聽著這似乎永遠都不會結束的最後一響的鐘聲,相顧失色,忽然脫口歡呼起來:“時間停住了!萬能的主,居然真的停住了時間!讚美神!您的力量無所不在,無所不能!”

  那個瞬間,一陣陣狂熱的歡呼響徹天地,頹敗的士氣重新振作起來,在永不停歇的最後一響的鐘聲裡,克蘭社團的戰士高喊著讚歌振翅飛起,揮劍砍向那些不知所措的“白之月”的靈體。當時間停止的一剎那,所有物化的異世界的靈都頓住了,彷彿被卡在了某一點上,呆滯而不能動。克蘭社團的戰士們展開雙翼飛向它們,劍光絞碎那些靈,宛如砍瓜切菜般容易。

  地面上的戰鬥形勢逆轉之時,大地深處的搏殺卻幾近慘烈。

  那道門已經在不遠處了。然而無數灰白色的靈卻追了上來,緊緊纏繞著飛翔的光明之子,不顧一切地撕咬著,拉扯著,不讓她靠近那道門。她的雙翼再也無法動彈,因為兩個幽靈般的影子已經隨之而至,銳利的白光再度閃現,穿透她的翅膀,死死地釘住了她。

  那是“白之月”的兩個使徒,涯和幽顏。

  “我的戰士們!”光明之子被定在半空,用盡力量呼喚著追隨者,潔白的翅膀流滿了血,“拉斐爾!加百列!解放我!”

  然而,整個天坑都充斥著灰白色的污濁的霧氣,數不清的“白之月”的靈雲集在這個通道里,密密麻麻,將每一寸空間都填滿。無論是霍銘洋,還是大天使長,就算竭盡全力,也才能深入一步,一時間都無法及時的趕上前去。

  鐘聲還在持續,然而聲音卻已經由強轉弱。

  時間的裂隙是有限的,那種停止一切的力量將站瞬即逝。

  “不要猶豫了!”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在微弱的鐘聲裡,居然是那個被驅逐的聖心居士,仰頭大呼,“把所有力量都釋放!立刻!”

  那個落魄的神棍不顧一切地返回了戰場,摘下了手裡唯一的戒指,扔向了天坑,念動咒語——只聽“嚓”的一聲,那一枚小小的寶石憑空燃燒起來,化為了一團火球。在光芒裡,那些糾纏著光明之子的惡靈發出了痛苦的嘶喊,紛紛消散。

  寶石的能量轉瞬燃燒殆盡,天坑又恢復了黑暗。

  “神啊……請您原諒我的暴殄天物吧!”天坑上傳來了一聲祈禱,卻是雷切爾的聲音。被聖心居士啟發,那個壯碩的德國人在天坑上空喃喃祝頌,鬆開了捧著的手指。天坑裡忽然閃出了一道又一道刺眼的光,五色斑斕。

  那是劇烈燃燒的能量,如流星雨一樣墜落,灼穿了一切!

  在短短幾秒鐘內,那些世界上最昂貴的鑽石被燃燒殆盡——艾克沙修、非洲之星、大莫臥兒、神像之眼、奧爾洛夫、仙希、泰勒伯頓……一顆接著一顆,如同璀璨的煙火一樣爆開,發出了耀眼奪目的光芒。

  所有價值上百億美元的寶石的靈能,全部在瞬間燃燒!

  這些寶石釋放出的巨大能量在天坑裡開闢出了一條道路,令霍銘洋和大天使長們得以向前。然而就在這一刻,那種奇特的“時間停頓”已經結束,迴蕩的鐘聲開始迅速地衰退,眼看就要消弭於無形。

  那一刻,光明之子忽然喊了一句:“德芙雅尼!”

  “是!”

  彷彿知道對方的意圖,霍銘洋迅速地掠過來,十指間閃耀著凌厲的光,凝聚成一把利劍,毫不猶豫地一揮而落。光明之子發出了一聲低呼,仰起頭看著前方耀眼的光,猛然往前一沖。

  那一雙被釘住的翅膀血淋淋地從肩膀上被撕裂,留在了涯和幽顏的手裡。光明之子就這樣以沒有翅膀的殘軀,重重的撞向了那扇門!

  “咔噠”,只聽輕輕一聲響,有什麼東西被放到了那道門上——一個玉質的圓環,裡面流動著首尾追逐的兩道光,被用力地鑲嵌入了那道巨大的門上,“咔嚓”一聲吸入,紋絲合縫。

  圓環裡的光迅速轉動起來,瞬間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光圈。

  “不!”幽顏失聲驚呼,“她在關門!涯!”

  不等她開口,她身邊的同伴已經不顧一切地掠了上去。涯扔掉了手裡的斷翅,一把抓住了夏微藍的肩膀,想將那個正在關閉地底之門的少女拉開。然而同一時刻,門上那個小光環擴大了,迅速地旋轉著,放出了另一股巨大的力量,和原本“門”的力量正好逆向。

  正反兩股力量在地底同時放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光芒在瞬間大盛,映照著天坑裡的所有人,像是要融化掉一切一樣。涯和幽顏臉色蒼白,彷彿想要盡最後的力,向著光明之子衝過來,然而他們的身形卻在半空中迅速地消解,如同霧氣一樣變稀薄了。

  “涯……涯!”在消失的瞬間,幽顏的手改變了方向,向著同伴伸過去,眼神中有絕望,也有恐懼。涯竭力伸出手,握緊了她的十指。在這最後的一刻,他抱住了她,兩個人一起被漩渦身不由己地捲入了。

  那一扇在鐘聲中打開的巨大的門,迅速以不可抗拒的力量關閉。同一瞬間,天坑裡所有的靈發出了恐懼的嘶喊,被同樣一股力量吸住,拖回了屬於自己的世界。是的,沙漏的流瀉被停住了,兩端的交換中斷,因為處於瓶頸處的那道門被關閉了。

  幽顏的長發在獵獵飛舞,眼裡有淚水長劃而下。被吸入門後的那一瞬,她看著頭頂極遠處的天空,眼裡有留戀和不甘:“我們……我們輸了!”

  “別怕,”白袍的祭司抱住了她,眼裡有罕見的溫柔,也在看著頭頂的那一點光束,喃喃著,“再看一眼吧……記住這個世界,顏。下次鐘聲敲響的時候,我們會回來的!”

  可是,那要等多久呢……100年?1000年?

  門後的光在盛放之後又忽然收斂,抓住了消融在光裡的每一個靈體,一寸寸的退回地底,彷彿另一端有什麼東西控制著它,將其一縷縷的抽了回去。

  那一扇巨大的位於大地深處的門在無聲無息地關閉。在門的縫隙消失的那一刻,霍銘洋的身體忽然一震,軀體裡也有一種光被抽了出來,隨著最後的吸引力投入了門後的那個世界。

  同一個瞬間,屬於“他”的一直再度回到了身體裡。

  當霍銘洋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最黑的地底,正在眼睜睜地看著拿到各段兩界的巨大的門在緩緩閉合,而那個滿身是血的少女也被迅速地捲入,和那些被收回地底的光芒一起消失了。

  那是奇特的噩夢般的景象,他一時間無法明白自己置身於何處。

  “微藍!”他下意識地衝過去,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孩在那道門裡消融,再也看不見,宛如多年前他曾經看著母親死去一樣。

  母親。閃念之間,他忽然明白了這一切。

  彷彿有巨大的鐘聲在腦海裡敲響,震得他幾乎耳聾。烈火、呼喊、絕望、祈禱……十年前的種種在一瞬間清晰地浮現了出來,栩栩如生。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所謂的使命,所謂活下去的意義,原來就是這樣麼?!

  “我的孩子……我終於見到了你。”當他念及這個名字是,有一個聲音溫柔的耳語道,“這麼多年辛苦你了……如今我的使命結束了。你的,卻還不曾結束,快上前去吧,不要猶豫。”

  “媽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頭四顧,“是你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1
一四一

  “是我!快上前去,完成你的使命!”彷彿回應著他的問話,一道淡淡的光憑空出現,繞著他的耳畔掠過。然而那個聲音卻消失了,宛如簫聲的尾音。

  “我的使命?”他的目光追逐著那道光,失聲問,“是什麼?”

  然而,母親卻並未回應他,彷彿靈魂只能短暫的顯示其存在,接著又迅速的消散了。這時,地底的那扇門徹底關閉了,將那個少女帶入了其中——那一刻,天地間發出了一聲久久的,就像是永恆的回聲。

  “微藍!”他失聲呼喊,腦子裡有什麼東西轟轟作響。

  然而她只是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而隱忍,帶著一絲悲憫的洞察,完全不是一個18歲的人類女孩,更像是被頂上一個十字架以前的耶穌。在這最後的時刻,她的身體還是被那個所謂的神之子佔據了麼?

  就在那一刻,彷彿有一道光掠過腦海,最後一個記憶的暗格被打開了。霍銘洋如夢初醒,呼喊著她的名字,不顧一切地上前,向著那團迅速消失的白光伸出手。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身體裡居然隱藏著這樣大的力量!就算被“白之月”的使徒摧毀了氣脈,不能再使用一切咒術,他身體裡居然還潛藏著這樣的力量!

  他的手,居然探入了那扇地獄之門,抓住了她。

  ——這一切他做得乾脆利落,動作快如閃電,一氣呵成,就像是在腦海裡已經演練過幾千幾百次一樣!

  他抓住了那個即將被捲入異世界的女孩,用力把她從門後拉出了,然而他自己的身體卻在那樣強烈的光芒裡一寸寸的被摧毀,血從身體裡沁出,遍身殷紅。他知道,這一切只是一種等量的“交換”。母親曾經告訴他,不管咒術如何強大,若要換回別人,就必須犧牲自己。

  是的,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原來母親告訴他的、他一生最大的使命,就是在這一刻,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眼前這個人。

  原來,這就是他存在的意義麼?

  他不過是一個卑微的人類,而她的身體裡,卻寄居著至高無上的神靈。

  ——在地獄之門面前,聽從了召喚的他做出了最後的舉動:犧牲,眼裡卻帶著洞察而微弱的笑。對神而言,他不過是一個如螻蟻般的祭品;可對她而言,他又是什麼樣的存在呢……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親口去問她了吧。或者,此刻,主宰她身體的已經是那個神之子,再也不是那個少女夏微藍了。

  然而,就在他已經將她拉出死亡的瞬間,他的身體卻猛然一輕,就像是有一隻手忽然推開了他,然後拖住了他,用力往上一送,他竟身不由己地離開了死亡的漩渦。

  “微藍!”他看到最後一刻推開自己的人——是的,就在他幾乎要把她救回的時候,她推開了他!那個神之子,居然謝絕了人類的犧牲和救助!

  “結束了。”那個少女重複了他母親的靈魂說的最後那句話,潔白的羽翼在光芒裡一根一根的融化,彷彿白雪在日光裡消融,她對著她微微一笑,“再見……”

  她推開了他,拒絕了他的犧牲,一個人自行墜入了深淵。

  光明之子,最終將以身相殉,和黑暗一起葬身於地底。

  ——那是《死海古卷》上關於末日的最終預言。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2
一四二

  第三十二章 平安夜

  2012年12月21曰,那一夜分外漫長。

  世界各地發生了多起空難海難,有一些地方的人們在睡夢中感到了大地的顫抖和動搖。然而,對於世上大多數人來說,這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夜晚,第二天醒來拉開窗簾看到溫暖的陽光射入房間時,心裡並未覺得有何不同。或許偶爾也會有人想起傳說中的那個末日的傳言,只是搖頭笑一下而已。

  太陽照常升起,亙古不變。

  然而,沒有人知道那個漫長的夜裡,世界曾瀕臨毀滅,然後又重新恢復。多少生命和靈魂從此湮滅——那艘載著70億人的船穿越過驚濤駭浪,終於平安抵達了黎明的彼岸。

  托著方舟抵達彼岸的,確實無數犧牲者流出的血。但那些血在日出之前消失無痕,不曾被世人得知,就如同……日光下消融的雪一樣。

  末日之後第三天,便是2012年12月24日。

  平安夜,耶路撒冷的街頭車水馬龍。華燈初上,老城的工藝品集市和蔬菜瓜果集市都已經關閉,然而HolySepulchre(聖墓教堂)外卻人頭攢動,有上千人連夜排隊。

  根據《聖經》記載,神之子耶穌在傳教時,曾經遭祭司和貴族嫉恨,被猶太教當局拒捕,送至羅馬總督府彼拉多處,後判為釘死在十字架上。傳說耶穌死後三天重新復活。4世紀初,羅馬君士坦丁大帝的母親希拉娜太后巡遊至耶路撒冷,下令在耶穌埋葬和復活之處建造一座教堂,即後來的聖墓大教堂。

  這樣的一個聖地,在平安夜自然有無數的信徒來到此處,排隊進入教堂祈禱等待新年的鐘聲敲響。然而,今年卻很不巧,那些來自世界各處的信徒被告知教堂正在進行維修,不能對外開放。信徒們只能沿著“苦路”在教堂外部繞行,甚至連探頭看一眼十字架,觸摸一下那塊傳說中浸透了耶穌鮮血的大理石都不行。

  雖然都是虔誠的教徒,但遇到這種情況,在不遠萬里而來的人群中偶爾還是會發出一些怨言——

  “上帝啊,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維修?”

  “聽說這裡在前幾天的地震裡損壞了,教堂內部需要重新修補。”

  “啊?是12日夜裡的那場地震麼?為什麼那一夜我什麼都沒有感覺?醒來才聽說不僅是耶路撒冷,世界各地都發生了震級不等的地震,據說中國有個大城市差不多整個陷入了地底——想不到連聖墓大教堂都被波及了。”

  “哦,說起來我那天還真的是被嚇壞了……我住在海邊,半夜被搖晃醒,光著腳抱著孩子跑到了後門的山丘上,遠遠回頭看過去,發現月下的死海居然都是紅色的!”

  旁邊的人吃驚起來:“什麼?死海都是紅的?”

  “是啊!太奇怪了,海在發光,而且還在沸騰,就像是底下有什麼在打開一樣,出現了一個很大很大的漩渦!看得我連路都走不動了,跪在哪裡一直祈禱。”那個外地來的女教徒在胸口劃了個十字,“可能真的是上帝顯靈了吧。那一刻,我覺得時間都好像停止了。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海面就重新平靜了,相識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說不定真的是神顯靈,才讓我們安然度過了2012年的最後一夜吧。”

  “褻瀆神靈!”旁邊有一個老年婦女忽然喝止,“《聖經》裡都沒有記載過所謂的2012年的末日預言,既然神都沒有說過,那這就是瑪雅人的謠言,別再這裡再提這件事了,但願上帝原諒你們!”

  “……”前面幾個議論的人立刻收了聲,低頭默默在教堂外繞行。

  然而,那些外面被阻擋入內的教徒們並不知道,此刻大門緊閉的教堂內部依舊金碧輝煌,並未又什麼受損的跡象。

  神壇前,站著一列穿著黑色長袍的人,眼神閃亮犀利,手指上帶著火焰徽章的戒指,一邊戒備著外面的情況,一邊不時的將目光投向神壇上的另一些同伴。他們中的很多人有傷在身,眼神疲憊,彷彿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

  在一群黑衣人裡,有一個穿著紅衣的人分外顯眼。

  “咳咳,”來自梵蒂岡的密使,紅衣大主教咳嗽了一聲,開口道,“各位,這裡是耶穌死亡和復生的聖地,教皇大人協調了很久,也只能說服神墓教堂給你們騰出一個晚上的時間,希望你們明白,只是來之不易的。”

  “呵,”一個德國人模樣的黑衣人冷笑了一聲,手裡轉著一把瑞士軍刀,又蹩腳的英文說道,“老實說我很想讓您也明白,此刻您還能站在這裡,是多麼的來之不易。”

  鋒利的刀“咔嚓”一聲打開,嚇得紅衣主教一個哆嗦。他抹了抹頭上的汗,不知道這群人是什麼來歷,但連梵蒂岡的教皇竇唯這一行神秘人打開方便之門,將聖墓教堂在平安夜整個給了他們,必然是一群得罪不起的人物。

  他們……到底是同道,還是異教徒?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2
一四三

  “願上帝保佑龔格爾神父,米迦勒,wū利爾。以及在這場戰鬥裡犧牲的所有戰士門!”哀悼完畢後,銀發的醫生抬起閃著寒光的機械手,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低語,“為了您賦予的使命,他們曾竭盡全力與暗之軍團戰鬥,知道流盡了最後一滴血。願他們的靈魂在天堂安息!阿門!”

  “阿門!”他身側的金發女子俯首輕聲應和,也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在他們身後,兩排黑衣人齊齊躬身,也跟著祝頌,聲音在空蕩的教0堂裡迴蕩。

  彌撒結束,兩人從神壇上並肩走下來。

  “還看得清楚麼?”拉裴爾回過頭看著加百列。她點了點頭,鼻樑上架了一副精巧的金絲眼鏡,鏡片卻是淡淡的茶sè,擋住了黯然無光的瞳子。和他一樣,失明的她也接受了加農博士的手術,植入了外置的輔助儀器,通過眼鏡來駁視神經,借此恢復視力。

  她沒有眼,然而他卻能看到她空洞的眼睛背後的哀傷。

  “不用太悲傷,這一次,我們終究是贏了。”拉裴爾只能這樣安慰她,“你看,我們沒有辜負上帝的期許,成功的阻攔了末日的來臨。”

  “但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啊……社團曾經有兩萬多人,這一戰之後,活著的只有此刻教堂裡站著的兩百多人了。”加百列喃喃,看著聖墓教堂裡傷痕纍纍的黑衣人,“而且,如果不是最後一刻遠在瑞士CERN的LHC啟動,粒子對撞撕裂了時空,我們說不定會全部死在那一扇打開的門裡。”

  拉裴爾低聲道:“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是的,在那最後的一夜,遠在瑞士的天野教授和埃文斯博士在無法聯繫神父的情況下,最終自行啟動了LHC,成功完成了一次極高能量的對撞。這一次對撞的能量級相當於宇宙大爆炸初期,甚至令時間都停止了那麼一瞬,給人類爭取到了最後的生機——沒有早一刻,也沒有晚一刻。

  除了天意之外,也沒有別的解釋了吧?

  加百利微微苦笑起來,點了點頭:“雖然天野彌生是個佛教徒,但是我想這一切也是他所信奉的神靈的意願吧。只可惜……”

  她沒有說下去,眼眶有些紅。是的,在擅自啟動LHC這樣的儀器後,天野教授和埃文斯博士自然逃不過歐洲高能物理委員會的調查。那個已經退休的教授將所有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並在調查進一步深入時,以自殺終止了所有的線索。

  是的,他是一個佛教徒,有事一個高能物理界的泉威科學家。但是,他最後卻為上帝而戰,而死——這個秘密,又該有多可笑啊……說出來誰信呢?

  想起了那個佛教徒勇敢的犧牲,兩人沉默了片刻,加百列再度喃喃開口:“你看,不但是米迦勒、烏利爾、莉莉絲,連神父都蒙主召喚而去了……到最後,只有我們活下來,看到了新的一年。”

  “很難過麼,薇薇安?”同伴溫柔地開口,出乎意料地叫了她的本名,並伸出手來輕輕擁抱了一下渾身顫抖的她,“那就哭吧,不要忍著傷痛,別忘記我是醫生,如果你覺得痛苦,我會為你包紮傷口的。在你17歲的時候,我就這樣對你說過,忘了麼?”

  17歲的時候?她愣了一下,抬頭看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拉斐爾的眼睛也已經在這場空前慘烈的大戰裡毀掉了,瞳孔裡沒有任何表情,然而,他的面容卻有一種類似於少年的羞澀和不安,令她忍不住再一次顫慄起來,似是觸動了遙遠的記憶——她想起來了,在她深陷於對米迦勒的單戀時在醫務室裡他曾經鼓勵她勇敢地去告白和追求,並說過同樣的話。

  “十幾年了,我一直等著能有機會替你療傷,薇薇安。”拉斐爾嘆了口氣,預期溫柔而失落,“可是你總是那麼倔強,從來不肯在我面前哭泣……自從米迦勒sǐ後,你就一夕間長大,不再在別人面前哭泣了。就算我醫術再好,對著一顆如鋼鐵般無懈可擊的心,又有什麼用呢?”

  她忍了忍,淚水還是從空洞的眼窩裡長劃而下,飛濺在了他的手背上。

  “啊……你終於哭了嗎?”拉斐爾一驚,瞬間將他緊緊抱在懷裡,“不要哭,薇薇安,不要哭!讓我給你療傷吧,不要拒絕……因為我們還活著,還可以相愛、相依、相伴到老……我們要感謝上帝,不可辜負他的恩賜。”

  他低下頭開始輕吻她的臉,淚水濡濕了他的嘴唇。加百列沒有拒絕,也仰起了頭。然而當他們的臉貼近時,戴著的眼鏡卻碰到了一起。

  “該死,還真是礙事啊!”銀發的醫生喃喃地說了一句,一把摘下了自己的眼鏡,同時也去掉了對方的——兩人都在瞬間失去了視覺,只能閉著眼睛接吻。拉斐爾俯下身來親吻著心裡愛慕多年的女子,感覺一瞬間彷彿已經到了天堂。

  “這……”紅衣主教看著神壇前的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褻瀆神靈啊!”

  “劫後餘生,你就原諒他吧,他單戀她十幾年了。”雷切爾聳了聳肩。然後等了三分鐘,發現熱吻的兩個人還沒分開的跡象,不由得也不耐煩起來,吹了一聲口哨:“喂喂,差不多了吧?別太投入,我們今天來這裡還有正事要做的啊!”

  相擁的兩個人驀地分開,有些不好意思地側過了頭,無論是銀發的醫生,還是金發的女郎,臉上都泛起了紅暈,各自摸索著,重新將眼鏡戴上。

  “咳咳,”拉斐爾扶了扶眼鏡,低於,“對,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如果按照《死海古卷》上的記載,我們此刻應該去聖墓那邊看看,迎接奇蹟了。”

  “那是,你居然還沒忘記。不錯啊。”雷切爾吹了聲口哨,和他們一起朝著教堂的深處走去,紅衣主教想要跟上來,卻被幾個黑衣人攔住了去路,眼神森冷的強迫他留在原地。

  “我,我可不可以……”人群裡有一個人想要跟過來,卻又有些猶豫,臉上露出尷尬羞愧的神色,忐忑不安,“也跟你們去?”

  “聖心居士?”拉斐爾站住身,會頭看著那個人,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彼得曾經在黎明之前三次否認耶穌,神之子最後也原諒了他。你雖然曾經叛出社團,在末日那一天卻依舊為了光明之子而戰……一起來吧,歡迎你再度成為我的同伴。”

  一行人沿著走廊,走向這座龐大的教堂深處,腳步迴響。

  這座教堂有著它輝煌的歷史——根據記載,2012年前,神之子耶穌被釘死在耶路撒冷城外的十字架上。阿瑞瑪西亞的約瑟夫收斂了他的屍體,並把耶穌埋葬在自己還沒有使用過的墳墓:從那一整塊磐石中鑿出的一個墓穴中。然而,三天後,當為耶穌的屍體塗抹膏油的女人們到達那座墳墓時,卻發現墳墓入口的沉重勢頭已經被挪開,裡面是空的。當所有人都震驚的不知所措時,有幾位天使從天而降,告知追隨者們,神之子耶穌已經復活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2
一四四

  而那做磐石鑿成的聖墓,就在這座教堂的深處,被視為所有教徒的神聖之地。

  “你說,神蹟會再度發生麼?”雷切爾一路嘀咕著,有些不安的開合著手裡的瑞士軍刀。“就算我是個虔誠的教徒,也覺得不可思議啊!那一戰裡,我們所有人都看到光明之子已經神形具滅了,對吧?怎麼還會……”

  “別囉嗦,這是《死海古卷》上記載的,我們必須按照神諭來完成一切。”拉斐爾沿著那條著名的苦路往教堂深處走去。加百列緊跟在他的身後,臉上的表情凝重而忐忑,似在迎接一場不可知的命運。

  十分鐘後,克蘭社團碩果僅存的幾位元老到達位於教堂深處的那個神墓時,忽然間都呆住了,停頓了片刻,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嘆——

  “神啊!”

  幽暗的燈光下,那塊沉重的封墓石已經再次被挪開了,一隻手從黑暗的墓穴裡伸了出來,白皙而柔軟。

  “這世間,沒有人能奪我的命去,就如沒有人能奪取光明一樣,如果有死亡,也是我自己舍的。我有權柄舍了,也有權柄取回來——當地獄之門關閉後的第三日,我當復活,並現身於你們面前。”

  ——這就是《死海古卷》上,關於光明之子的最後描述。

  此刻,平安夜的鐘聲開始敲響,迴蕩在教堂深處。

  2012年12月25日,聖誕節,海上有一輪明月升起。

  在公海上的一艘豪華郵輪裡,新年宴會正在進行。台上的樂隊賣力地吹著薩克斯風,聖誕樹上掛滿了禮物,綵燈閃亮如星。當一曲終了的時候,人群開始歡呼,無數閃亮的紙屑和氣球從天而降,氣氛熱烈而溫馨。

  這一艘名為“拉里格拉斯”的豪華郵輪,是嘉達國際總裁霍天麟為紀念愛妻德芙雅尼而買下並命名的,因為停在外海,躲過了21日的劫難,安然無恙。雖然S城發生了震驚中外的自然災害,幾乎全城毀滅,嘉達國際的基業也全被摧毀,但是霍氏的總裁併未受到打擊——他在瑞士銀行的賬戶裡依舊有著高達數十億美金的存款,在末日後第一個聖誕節到來的時候,在這艘郵輪上舉辦了盛大的派對。

  從平安夜起,這艘豪華郵輪自S城沿著海岸線南下,歡慶著新一年的到來。

  “沒想到,我們居然還能一起過今年的聖誕節。”兩鬢蒼白的老人發出了一聲感嘆,舉起酒杯對著面前的人道,“來,銘洋,為劫後餘生乾杯。”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年輕人,在這樣的場合居然還帶著墨鏡,衣領雖然豎起來擋住了半張臉,卻依舊遮不住可怖的傷痕。他看著面前的紅酒,似乎一點興致也沒有,只是失神地轉動著面前的高腳杯,另一隻手撥弄著一部白色的iphone4手機。

  “不要擔心,范特西醫生說過,你的臉並不是沒救了。”霍天麟看到兒子心事重重的樣子,悉心勸導,“等他處理完手邊的事務,就飛來中國幫你重新進行一次整形。你會恢復,哦,不,會變得比以前更加英俊。”

  然而霍銘洋並沒有說話,只是對著玻璃杯發呆,眼神渙散虛無,似乎在蕩漾的紅酒的波光裡看到了什麼幻象。

  “你說,母親她……”他喃喃,忽然忍不住哽咽起來——是的,他等了那麼久,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刻,當兩個世界終於可以連通的時候,可以再度擁抱母親。然而,他的確見到了她,確實以這樣一種完全想不到的方式:她佔據了他的軀體,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是的,使命。

  當末日來臨的時候,腦海裡的封印解除,一切記憶都復甦了。他記起來十年前的那場大火,有著截然不同的真相。

  那並不是因為父親而招致的黑道仇殺,二十一場母親自導自演的謀殺!

  那個叫做德芙雅尼的母親,並不是克蘭社團的人,只是一個來自南亞次大陸。又著高貴血統的靈能者。儘管沒有看過《死海古卷》,也不曾得知瑪雅預言,她卻以自己的力量提前預知了未來,明白了末日危機的真實性。

  可惜的是,除了另一位名叫夏之軒的中國男人之外,她這個想法卻不被身邊的人乃至自己的丈夫所理解。她一遍遍地反覆對身邊的人說明預言,卻只遭到了嘲笑和諷刺,到最後,丈夫甚至不耐煩地將她送到了精神病醫院。

  然而,就在那裡,她聽到了神諭,明白了自己真正的使命所在。

  在那個精神病醫院的單人病房裡,她和另一個守護者米迦勒一起,為迎接光明之子的到來做了秘密準備,中間聯手擊退過無數次“白之月”的窺探和搜索。五年後,在得知米迦勒已經去世的消息後,這個有著尼泊爾王室血統的女子默默地用秘術計算過自己的壽命,發現患有多種疾病的自己將會死在2009年的春天,只怕不能履行守護光明之子並在末日時為之戰鬥的使命。

  時間不夠了,所以,他不得不提前安排了自己的死亡。

  為了這個世界不至於毀滅,被關在精神病醫院的女人默默地做了一個驚人的周密的安排,在那個計畫裡,所有人都是必不可少的棋子,甚至她唯一的兒子也成了最重要的“器皿”。

  作為一個預言者、先行者,她是孤獨的,不被人理解,也不被人支持,一切的一切只能獨自在黑暗裡進行,所有的犧牲也無人知曉。

  終於,在兒子來看她的那個下午,一切如計畫地發生了。烈火熊熊燃燒,吞噬了母子二人。他的靈在瀕死是脫離身體,穿越那道門,去了“白之月”向兩位使徒求救——“用自己的靈魂來交換兒子的生命”,這樣的理由連涯和幽顏都沒有質疑,因為她具有美麗軀殼和高貴血統,兩位使徒允諾了她。在兒子重返人世時,她也順利地蟄伏在了“白之月”,以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當然,在那之前,她把一些東西封印在了兒子的腦中。

  沒有人知道這場慘禍的真正起因,就連她唯一的兒子也以為是昔日父親的仇家尋仇,才導致了那場火災——當日曆翻到2012年的時候,那些草蛇灰線的伏筆才會浮現意義。甚至,她在封印在兒子腦中的記憶也會復甦。

  那時候,“使命”作為一個至高無上的存在,將會指引霍銘洋前來尋找她。她將利用唯一直系血親的軀體在世間復生,協助光明之子完成最後的戰鬥。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2
一四五

  10年,那是多麼用心深遠的伏筆和計謀啊!

  “原來,我只不過是她的一枚棋子。”大難過後的霍銘洋目光渙散,看著手裡的酒杯,喃喃著,“她不顧一切地在火災裡保護我,又不惜以出賣靈魂為代價救活我,其實並不是因為愛我,二十我對她還有價值,不可或缺,對麼?”

  霍天麟不知道說什麼好。雖然多年來為了保護兒子和“白之月”進行了種種交流,但直到末日來臨,他才知道自己也成了棋子的一枚棋子。那個來自雪山下盛放這杜鵑的國度的異族女子,對他而言,一直是個神秘的迷。

  “母子天性,他自然是愛你的。”許久,他這麼說,卻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德芙雅尼是那樣神秘莫測的女人,即便是身為丈夫的他,又怎麼確定她是否真正愛過自己?

  “可是,她更愛她的神,不是麼?從骨子裡看,她是一個比克蘭社團更瘋狂的追隨者。”霍銘洋慘淡地笑了起來,有些自嘲,也有些悲哀。

  末日已經過去,毀滅的一刻也已成空,活著的人們甚至會覺得那一刻從未存在過,然而,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房忘記地獄之門關閉前的那一刻——那個斷翅的女孩站在巨大的門之前,回頭看著他,輕聲對他說“再見”。

  在最後一刻,她拒絕了他的犧牲。任憑自己墮入地獄。

  他知道那一刻她是以人類的意志做出了最後一個決定;她選擇了保護他。不惜讓自己死去。那樣強大的精神力量,甚至讓她身體裡的所謂的“光明之子”妥協。在那最後一句“再見”是她說的。而不是那個寄居在她軀殼裡的光明之子

  在聖誕夜的狂歡裡,霍銘洋抬起頭,看著船舷外的大海。海是靜謐的,上面映照著清冷的月光,沒得彷彿幻境一樣。他怔怔的看了許久,碎裂的臉上有細微卻刺骨的痛,一分分的向下蔓延,那是淚水悄然滑過了面頰。

  “喲,瑞典皇家科學院有21名院士聯合推薦中國的錢從教授成為下一屆諾貝爾物理學獎的候選人。”霍天麟的手指劃過IPAD,點開了一條新聞,念了出來,試圖轉移兒子的注意力,“據說他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沙漏理論’和‘平行空間密閉場’,幾乎顛覆了現有的量子力學架構——哦,居然還是S城的人。”

  那個名字是熟悉的,但霍銘揚沒有回答,只是怔怔地出神。

  “看,耶路撒冷那邊有條新消息,說不定和克蘭社團有關。”眼看兒子沒有反應,霍天麟又選了一條新聞念出來,“據說聖墓大教堂昨晚顯靈了。在鐘聲敲響的時候,有幾百名朝聖者看到教堂深處綻放出奇特的光,出現了耶穌復生時的種種異象……的確奇怪,昨天離21日正好是3天,對不對?”

  然而,霍銘洋還是沒有回答,似乎在繼續出神。

  樂隊換了一首歌,旋律很熟悉,居然是一首克里斯·帝伯(Chris DoBurgh)的老歌《A Spaceman Came Travelling》。然而浮現在他腦海裡的,卻是齊秦翻唱過來的另一個中文版本——

  他們說季節越來越無常,

  就連雨水也跟著受傷。

  整個世界像風中塵埃,

  誰都不敢大聲對人說——你愛我嗎?

  別問我永遠到底夠不夠,

  假如地球脫離了宇宙,

  永恆的大地開始融化,

  就讓我們緊緊擁抱著變成沙,

  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有審判,

  所有人類剩我們兩個。

  不管付出任何的代價,

  我願為你釘上無悔的十字架。

  不要怕

  一直到世界末日,等你回答。

  士兵們放下他們的槍,

  頑皮的孩子收起了翅膀,

  憤怒的火山停止喧嘩,

  的平靜

  異常的平靜埋伏著多少不安?

  風暴漸漸高昇,大地開始動搖,我在風中呼喚,你聽見了嗎?

  別在世界末日來臨之前口中仍然隱藏著那句話

  ——你愛我嗎?

  不要怕。

  一直到世界末日,等你回答。

  他想起了在加大國際廣場的第一次相見。那個拖著行李箱,個這個玻璃窗看著自己的女孩,養生乾淨而單純,宛如一隻從森林裡剛剛跑出來的小鹿;想起了他網戀見光死,目睹男友背叛後的憤怒表情,彪悍如下山猛虎;當然,還有那些在青山精神病醫院裡和自己做病友,相依為命星湖照顧的日子……他說話的模樣,皺著鼻子笑得沒心沒肺額模樣,和最後神之子在身體i覺醒後的那種凜冽而高貴的眼神。

  人性和神性在他體內交錯,哪一瞬間是真實的她?

  “你……喜歡我麼?”他想起了在青山精神病醫院中庭的樹木下,那個女孩問過自己的那句話。那時候的她羞澀而忐忑,甚至沒有勇氣抬起頭看他。他沉默著,沒有回答。他愛她麼?

  在這場大難到來時,他們都曾不顧一切地保護對方,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可是,這究竟是愛,還是所謂的使命?他們在宿命中的這場相逢,到底該如何定義?他不知道,也無法回答。

  如果還有機會就好了……如果還有一次機會,可以回到彼此面前,就能知道真正的答案了吧?只可惜人生永遠不會有第二次機會,所有要說的話,要做的事,在過了那一刻以後便成為空虛,再無法挽回。霍天麟憂慮的看著兒子。過了新年名洋就24歲了,可是,在別人都覺得這是燦爛人生的開端的年紀裡,他的一生卻早已結束——末夜已經過去,這個世界將安然存在,可是,那些經歷過毀滅的人呢?他們的內心,是否可以重逢?

  沉默中,只聽“叮”的一聲,握在霍銘手中的iphoto4的屏幕忽然亮了下,跳出了一條短信。他低下頭去,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號碼,滑動解鎖點進去看了一眼,那一瞬,霍銘洋的手不自禁的顫抖起來。那個號碼只發來了三個字——向右看!

  他霍然站起,側過頭看向右邊的船舷。那裡,海面上一輪明月正在升起,照映著無邊無際的水面,美麗如銀。然而,在落地的大玻璃窗外的甲板上,卻有一人站在那裡,正隔著玻璃笑嘻嘻的往裡看。

  “微藍!”他愕然地脫出口,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月光美麗。她站在外面的甲板上,他站在豪華的郵輪裡,就這樣相望而立。霍銘洋顫抖著抬起手,隔著玻璃按在她的手掌上,說不出一句話——這……是幻影麼?那個消失在地底的人類少女,那個《死海古卷》裡早就預言過會在末夜犧牲的神之子,居然在此刻回來了,宛如傳說中耶穌的復活!

  他凝視月光下的少女,一刻不離,深怕一眨眼幻影就消失了。

  而那個從天而降的女孩就站在月光下看著他,紮著長馬尾,正趴在落地的玻璃窗外看著裡面的他。她看得如此投入,以至於整張臉都貼在了玻璃上,小巧的鼻尖被壓扁了,看上去就如一頭在拱食的小豬。

  那樣的美好、單純二溫暖,恍若回到了她們第一次見面的瞬間。而這一次,冥冥中指引他們相遇的不再是所謂的使命,而只是單純的牽絆和思念吧?輪迴不休,命運不止。無論經歷過多少次毀滅和重生,對於易朽的人類來說,只有心和感情是不朽的,就如此刻海上的月光一樣。

  如月之升,如月之恆。

  “Hi,我說過,我們一點會再見的。”在海上如銀的月光裡,她抬起頭看著他,微笑著,“我是專門回來問你這個問題的——你,喜歡我嗎?”

  “這一次,可不許不回答哦!”

  (全書完結)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3
一四六

  後記:直到世界末日

  這個故事的靈感起源,來自於一個真實的夢境。

  一個冬夜,我從黑暗裡猛然坐起,全身冒著冷汗的從噩夢裡掙脫,但是,夢境裡那條斷頭小巷,一盞昏黃的路燈,不徐不緩跟蹤的人,以及鑰匙在金屬上刮擦的聲音卻還栩栩如生,令人心悸不已。

  我沒有開燈,在夜裡呼吸急促的獨自坐著,感覺門後那一雙抓住我的冰冷的手還停在肩膀上。

  “你終於來了。”夢裡那個聲音說。

  至今我都清晰的記得那個聲音,以及黑暗深處那低低的一聲笑。那一夜我再也無法睡著,就這樣在黑暗裡做到了天亮。腦子裡很亂,彷彿又很空,空的急需什麼來填補。於是,許許多多的奇特的幻想不停的湧現——那個聲音是誰?門後面是什麼樣的一個世界?那個試圖救我的跟蹤者是誰?

  我無法停止這一觸即發的無限聯想,在夜裡呆呆的坐著,知道那些湧出的東西漸漸在腦中結成了一張網,然後在網裡迷迷糊糊的睡去。

  到了白天,清醒之後的我仔細的回顧了這個夢,忽然明白自己在沉睡中獲得了一個多麼奇妙的故事——這樣充滿懸疑,驚悚和溫情的故事,只怕在我慶幸的時候也無法構思出來吧?

  作為一個出生於5月15日的織夢者,我想這是上天給予我的啟示,要我把這個作為新一篇小說的開端,好好地寫下來。

  於是,就有了《2012末夜》。

  這個故事前後寫了一年多,中間發生了許多事情,牽扯了精力,也耽誤了進度。等磕磕絆絆寫完的時候,離傳說中的末日也不過一年的時間了,時間如流,逝者如斯。

  寫的時候問過很多人,如果真的有末日,你打算怎麼迎接那一天?有人說要環球旅行瘋狂享樂,有人說要靜心修行以待來世,還有浪漫的傢伙說要死在愛人的懷裡才算沒有遺憾……說起來,在對待末日這一個問題上,會折射出一個人的真實的價值觀吧?

  因為人總是戴著面具活著,戴久了,幾乎都已經忘記那是不是自己真正的模樣——只有當末日來臨的那一刻,在生命的盡頭,才能遇到自己。

  那麼,正在看這本書的讀者們,你們相信那個古老的瑪雅預言麼?當那一日來臨的時候,你們會做什麼呢?

  或許,這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只是在夢境裡度過那一夜的,第二日起來,陽光依舊燦爛如昔,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沒有人知道在睡夢裡的這個世界已經悄然毀滅,而我們所有人,正在夢境裡繼續生活下去,宛如MATRIX裡的人們,在虛擬世界裡永不醒來——

  人生如夢,誰知道我們如今是生活在第幾層夢境裡呢?但如果是個幸福的,哪怕是短暫的夢,那也足夠了。讓我們一起,手握著船票,等待2012那個日子的到來吧:)

  是的,不要怕。

  After all,tomorrow is another day.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3
一四七

  書評:一個物理學家眼中的奇幻

  ——李淼

  “放下”滄月的書,我就收到消息說大型強子對撞機可能看到黑格斯粒子,即所謂的上帝粒子露面了。在大型強子對撞機上有兩個探測器專門用來找這個“最後”的粒子,他們在年底之前,即12月13號有一個公開的學術研討會,這一天可能會成為歷史性的一天,也許物理學家們還不能說肯定發現了這個粒子,但他們至少可以說有證據了。

  滄月的書提到了大型強子對撞機,這台機器在她的小說中出現的次數不多,但在最後的光明之子與黑暗之子的對決中卻起到了關鍵作用。是什麼關鍵作用?我在這篇讀後感裡不能提前劇透。

  2012年12月21日,據說是瑪雅歷中的最後一天,民間盛傳這個末日的故事,而美國大片《2012》中的各種天災以及最後的巨型方舟更成為了我們日常的話題。滄月獨闢蹊徑,將2012年12月21日說成是《死海古卷》中的光明之子與黑暗之子的決戰之日。《死海古卷》比舊約更古老,與《死海古卷》相關的是一個由天使組成的神秘社團,這個社團還有四大天使長。我聽說,最好最難的想像,不是天馬行空沒有憑據的想像,而是與某些傳說如若符節的想像。在科幻中,是根據已知的科學知識以及合理的推廣展開的想像,例如阿凡達。而在滄月的小說中,宗教與科學取代了純科學的位置。我覺得,某些宗教內核不見得與科學矛盾。

  黑洞,蟲洞甚至平行宇宙,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在科幻小說中。我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奇幻小說中,但這些物理學中最吸引人的概念在《2012末夜》中佔據了相當中心的位置,並且很合理,我看不出明顯的“硬傷”。另外,多年前我的一位女研究生——現在在哈佛大學做Juniorfellow,就是滄月的粉絲,並向我推薦了滄月。那以後我讀過不少滄月書的片段,這一次是完整地閱讀了整部小說,滄月是我的奇幻啟蒙人。

  當然,大型強子對撞機不會有小說寫的那麼強大,即使如此,這台物理學家的大型玩具將為我們帶來物理學革命,引領我們進入物理世界新的“宇宙”。在大型強子對撞機給我們帶來興奮消息的前夜,我非常感謝滄月帶我們做了一次奇幻之旅。

  (李淼,1962年生,物理學家,研究理論物理和宇宙學,同時寫科普,詩以及文學專欄。1999年入選中國科學院“百人計畫”,回國,一直任中國科學院理論物理研究所研究院研究員,博士生導師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座教授。國家基金委傑出青年基金獲得者,新世紀百千萬人工程入選者。研究量子場論,超弦理論以及宇宙學,最近致力於研究超弦中黑洞物理,超弦宇宙學以及暗能量。)

(全書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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