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懸疑】2012·末夜 作者:滄月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9 17:11:1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7 1495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1:53
一〇〇

  “你以為我只會開車麼?”菲律賓人冷笑起來,將一粒一粒的子彈裝入膛裡。那些子彈形狀怪異,每一顆都是銀質的,外殼上繪滿了奇特的符咒,“我是個獵人,懂麼?獵人!”他說著,將眼睛湊近了瞄準鏡——鏡頭裡閃現出那幢小樓二層的窗戶,翻飛的簾幕後房間黑沉沉的,沒有一個人。淒涼美妙的鋼琴聲還在繼續傳出。

  加百利空著手,獨自走進了這一條幽靜的不路,走向昔年米迦勒生活過的地方——這是一片老式住宅區,多半是三層的小樓,每一家都是獨門獨戶,用原木的柵欄圍著一小塊綠地,倒是大城市裡少見的奢侈。

  她一直走,直到小路的盡頭。青河苑16幢。那是一幢外面爬滿了藤蔓的小樓,在夏日濃陰掩映下顯得分外古老冷清。她停下來,站在圍牆外看了看那幢樓,眉頭微微蹙起,似乎看到了熟悉景象——陳舊卻整潔的房間,落地的白色紗簾,爬滿窗戶的薔薇花,窗下有一架鋼琴。是十年前,還是十三年前?

  那時候米迦勒還活著,那時候她擁有另外一個名字:薇薇安。出身於希臘克里特島上一個虔誠的牧師家庭,然而天性叛逆的她卻在接觸《死海古卷》後開始質疑楚蒂岡的教義,覺得《聖經》的記載並非真正的真實。

  聰慧大膽的她開始了普通人不會去進行的種種探求,直到一步步靠近核心。終於有一天,她在潛入聖殿時被龔格爾神父發現了她的天賦能力,讓她加入克蘭社團,指派她去跟隨大天使長米迦勒大人進行訓練。然而她足足學了一年,卻連最基本的“天使之翼”都無法完成,導致社團所有人都對神父眼光產生了懷疑。這個少女,真的如神父所說是個天才麼?

  唯獨那個來自東方的黑髮男子是如此的溫柔耐心,對始終無法完成全部課程的少女從不呵斥,微笑溫暖如陽光。這了他,她拼盡了全力去訓練,日夜都不休息,甚至開始學習艱深的中文,雖然發音經常令他忍俊不禁。

  這樣的日子,是她少女時代裡最美麗的片段。

  直到某一日的午後,她偷地在他的皮夾裡看到了一張珍藏的照片,那上面是一幢爬滿了青青藤蔓的小樓,白色的窗簾後,一個東方女子倚靠在鋼琴旁,黑髮如瀑,凝視著窗外一朵綻開的薔薇,懷裡抱著一個初生的女嬰,美麗如聖母瑪利亞。

  “青和微藍。Foreverlove。”她記得米迦勒在照片的背後那麼寫道。那一刻,她無聲地哭泣起來,灼熱的淚水大顆的掉落——是的,他一直不知道,如此聰明的她為什麼總是通不過測試,一次一次地被打回來重修,甚至連最基本的展開雙翼飛翔都做不到——那只是不願意離開他的身邊。早在12歲那年,在沒有任何人教導的情況下,覺醒的她就在一個雷雨夜完成了“天使”進化的課程,展翼飛向天宇。這也是龔格爾神父一眼看中了她的原因。

  在他回來之前,她慌亂地將照片重新塞回了皮夾,原樣放好,然而被淚水模糊的字跡卻再也無法復原。她惴惴不安,不知道好是否有發現,也從未敢開口問。幸好他似乎也沒有發現照片被人動過的事情,還是如同平日一樣教導著她,態度越發溫和。

  然而,在那以後,她卻真真正正地再也不能飛翔了。

  彷彿有極重的石頭壓在她心上,十七歲的少女無法集中精神,無法釋放自己,試飛的時候一次一次地從高處摔下來,遍體鱗傷,卻倔強地忍住不哭。

  “好了,不要再試了。”好心疼地抱起她,安慰,“跳過飛翔課吧,我們接著學劍術課和靈能課。就算不能飛,你一樣會是最優秀的戰士!”那一刻,她終於抱著好的脖子,放聲痛哭。好以為她疼痛難忍,焦急地抱著她衝向醫療室,一路安慰著。他的關切和溫柔反而讓她心如刀割——在她眼裡,對她的愛是如父如兄的吧?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為什麼哭泣,哪怕她把心挖出來雙手遞給他,他也不會收下吧?

  “沒有骨折呀!”當他離開後,社團的醫療室裡,和她同齡的拉斐爾愕然地問,“你一直捂著肋骨做什麼?裝疼麼?現在你的教官走了,不用裝了。”

  “閉嘴!她彷彿被人窺破了心事,惡狠狠地叱罵。

  拉斐爾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彷彿忽的明白了什麼,笑了起來。“放心吧,我不會告訴米迦勒的!”少年笑嘻嘻地,然而眼神深處難掩一絲失望,“不過,米迦勒她好像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可要做好準備哦。”

  “準備?”她茫然問。

  “真正受傷的準備呀!”拉斐爾笑起來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聳了聳肩,“到時候來我這兒吧,英俊的我可以為你包紮傷口哦~”

  “滾!”她憤憤地道,面紅耳赤。

  但這一段忐忑不安的日子沒有過多久,很快,在隨之而來的那一場大戰裡,身為大天使的米迦勒帶領社團的精英遠赴洪都拉斯,穿越藍洞去往異世界的神廟——那是一場社團成立以來前所未有的戰爭,危險無比。

  在離開之前,他擁抱了這個一直不能出師的笨拙少女,像父兄一樣親吻她的額頭,低聲祝福:“薇薇安,相信我,也相信自己——你終究展翅飛向天空,成為最強的戰士。不要放棄。”

  不要放棄?十七歲的她在這個東方男子的懷裡微微顫抖,咬著牙,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她為什麼要飛向天空呢?即便那裡有上帝,即使那裡是永生的樂園……可她只想現在這一刻永遠停頓,永遠停留在他的懷抱裡,哪怕再也無法獲得天使的力量,哪怕永遠做一個平庸的凡人!

  然而,這是一個再也無法實現的奢望。二十多天后,他消失在了藍洞的盡頭,和其他所有精英戰士一樣再也不曾回來。失魂落魄的拉斐爾從洪都拉斯帶回了一枚斷裂的指環給她,作為永恆的紀念。而那一枚指環內圈也刻著同樣的字樣:青和微藍。ForeverLove。

  那些字,如烙印一樣,時時刻刻灼燒她的靈魂。

  那之後,她再也無法飛翔,但是其他的各項技能卻突飛猛進,令整個社團刮目相看。很快,能力卓越、進步迅速的她在二十二歲那年晉陞為四大天使長,獲得了“加百利”的稱號,從此那個叫做薇薇安的青澀少女漸漸無人知曉。然而十多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唸著他。思唸到每一夜不醉不眠。

  加百利茫茫然地走在這個空無一人的社區,彷彿走在自己的回憶裡,每一步都觸發她對昔年的種種回憶,錐心刺骨。鋼琴聲近在耳畔了。

  “每一幢房子都是空的,沒有一個人,無論活人還是死人。”耳麥裡傳來墨鏡男的聲音,把她驚醒,“這個地方很古怪,為了安全起見,我請求暫時撤退。”

  “為什麼?”她已經推開了小花園的門,走到了門廊下——花園不大,但種滿了各色花木,錯落有致,顯示出主人的細緻和耐心。

  “天快黑了,這對我們不利。”墨鏡男的聲音有些沉重,“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別太緊張,我們這次帶來了‘bluehope’,世界十大名鑽之一,有足夠的能量來源。”她已經走到了門廊下,眼神漸漸堅硬,“而且,如果這個地方是死域,我們既然已經進來了,怎能輕易退出去?——少不得要硬碰硬來一場……”說到這裡,她抬起右手,敲響了門。

  “我進去了,你們在周圍佈置好結界,然後秋和我會合。”她最後對著耳麥那一這的同伴道,伸手——門應聲而開,虛掩著,而樓上的琴聲依舊行雲流水般傳來,不曾有片刻的停歇。她沒有絲毫猶豫地走了進去,用生澀的中文開口:“歐陽芷青女士在家麼?”

  房間裡沒有一個人,到處都是空蕩蕩的。

  一份報紙放在桌上,是8月7日當天的,翻到了一半,報紙上壓著一部手機。一杯喝了大半的咖啡放在一邊,銀勺斜斜地擱在上面。她摸了摸,咖啡杯居然還是溫熱的——一切都正常,就像是主人剛出去了片刻而已。

  她小心地將所有東西都留在了原地,轉頭四顧。

  天色已經暗淡了,燈卻沒有開。餐廳的牆壁上掛著一些照片。她小心地走過去,仔細地一張一張看過來——裡面最多的是一個長發的東方女子,美麗素雅,穿著長及腳踝的白色棉布裙,以各種姿態出現在鏡頭裡:開始是十幾歲的模樣,斜著梳鬆鬆的麻花辮子,騎著單車;然後是大學時的校園,抱著一疊書在林蔭道上回頭笑,潔淨而美好。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1:53
一〇一

  那些……都是他幫她拍的麼?最後,她終於看到了熟悉的畫面——開著薔薇花的窗口,一個女子抱著初生的嬰兒微笑。那個笑容居然依舊是純真潔淨的,如少女一般。

  這張照片,就是她昔年看到過的那張!她用顫抖的手翻過了相片,然而背後那一行字並不是“青和微藍。ForeverLove”,而是一個女子娟秀的字跡:“微藍滿月”,在更角落的地方,有一行小不的字:“無論如何,我都感謝神賜予我這個孩子,並將用一生來珍愛她。”

  那是歐陽芷青的字跡吧?看來米迦勒將這照片洗了兩張,一張留在了這裡給她,另一張則被他貼身存放,跟隨他走遍天涯。那一刻,加百利忽然愣了一下,她注意到照片上女子抱著女嬰,手指上卻沒有婚戒的蹤影。而且,當時窗檯上盛開著薔薇花,那說明……她腦海裡迅速地掠過不久前看過的資料,一頁一頁翻過。

  樓上的鋼琴聲還在不停的傳來,優美流暢,如泣如訴。

  加百利抬頭看向樓上,那一刻,她修長的腿高高踢起,一把銀色的軟劍從她的長裙底下刷地飛出,彈開繃直,落到了帶著手套的左手裡。劍一入手,那個常年總是帶著三分醉意、風情萬種的夜店女郎忽然變了一個人,氣勢逼人,眼神凜冽。

  她用劍尖挑開了垂落的珠簾,小心翼翼地進入,然而二樓的起居室裡沒有一個人。暮色裡,晚風吹動窗戶上紗簾,讓整個室內涼爽通透。鋼琴聲還在不停傳來,淒涼而深情,帶著灼熱而無望的傾訴——那個叫做瑪格麗特的女人在臨死前一邊咳血一邊等待著她的情人,然而直到死亡之翼降臨,她的阿爾芒卻再也沒能到來。

  加百利盯著那一台鋼琴,不出聲地吸了一口氣——琴凳上沒有一個人,然而,那一排黑白相間的琴鍵卻在輕巧地跳動著,自動地彈奏出美妙的音符!那一刻,她忽然間合身前撲,一劍斬向了那一排跳動的琴鍵!

  鋼琴的琴蓋啪的一聲自動合上了,幾乎夾住了她的劍。與此同時,她聽到了空氣裡傳來低低的笑聲。

  她足尖一點,整個人如同箭一樣射了出去,劍光追逐著那個笑聲,連續地斬落——劍劃過的弧度裡,空氣被齊刷刷地劈開,露出了淡淡的藍色光芒。那是夢之刃,獨屬於大天使加百利的技能,可以在一瞬間穿透兩個平行的空間。劍風過後,那個笑聲停止了,有簌簌的聲音,地毯上忽然憑空出現了一行黑色的血跡,一路前行,終止於窗邊。

  “呀!”此刻,樓下車裡的甘比低低驚呼了一聲——從他特製的瞄準鏡裡,可以看到空蕩蕩的二樓窗戶邊上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影子,很模糊,彷彿是霧氣凝結而成,毫無聲音地輕飄飄掠到了窗口。

  “鬼……鬼啊!”在徐磊的失聲驚呼中,甘比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銀色的子彈射出槍管,在暮色裡割出一道雪亮的光——撲的一聲,無比準確地射入窗口那個白色影子的頭部,然後裂成十二塊碎片,四射而出。

  “BINGO!”菲律賓人發出了一聲歡呼。

  “好厲害……”徐磊順著奉承了一句,忽然間失聲驚呼起來“天!”

  “又怎麼了?”聚精會神瞄準窗口的甘比對這個總是大驚小怪的菜鳥同伴有些不耐煩,然而徐磊卻結結巴巴地指著周圍,半天才喃喃:“那些房子……那些房子裡,都有女鬼!”

  甘比驟然一驚,他才發現周圍的房子裡也是一片漆黑,顯然沒有一戶有活人的氣息,暮色裡隱約看到無數白色的影子在裡面飄舞,影影綽綽。

  “墨鏡?卡拉?安東尼?”甘比呼叫著同伴的名字——然而回路里一片寂靜,只有噝噝的電子干擾聲,居然沒有一個人回應他。那些分頭進入房子裡搜索的同伴,忽然間在同一時刻全部失去了聯繫!

  當徐磊再次抬頭看去的時候,眼前忽然變得一片漆黑,彷彿濃霧吹來,將整個車子淹沒。那些樓房、窗戶、隱約的白影,全部都不見了。

  “暗界張開了。”甘比脫口低呼,握著槍的手一瞬間居然有些顫抖,“這裡忽然間被黑暗的力量控制了!他們所有人都陷入了不同的‘界’裡,相互無法聯繫。”

  “那……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現在也在一個‘界’裡,只有孤軍奮鬥了。”上膛的聲音短促而清脆,劃破這令人窒息的黑暗,“突破這一重‘界’,殺出去,才能和其他人匯合!”

  槍聲響起的時候,二樓的起居室內,一蓬黑色的血憑空爆裂,灑了一地。

  加百利在半空中折身落下,敏捷地避開了那一堆血,落地,握劍警惕地看著周圍——甘比那一槍很準,一擊便將黑暗的中心擊潰。房間一瞬間安靜提出奇,連四周的紗簾都不再舞動,定定地垂落,彷彿所有的東西都在剎那被抽空。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窗外,發現樓下的花園和車子已經不見了,只有濃重的黑暗瀰漫。

  那是‘界’的張開,將每一個人都圍困在孤島裡。

  “安東尼?甘比?”她低聲呼叫著,然而回路里只有噝噝的電子干擾音。加百利小心翼翼地靠近鋼琴,一眼看到上面堅著一個燙著銀邊的精緻小相框——裡面是泛黃的照片,心裡又是一動,不……不對!這次行動之前,她曾經將夏微藍以及歐陽芷青的母女的資料都翻看了好幾遍,清楚地記得這個少女的生日是1994年2月23日——可是,薔薇花開的時候應該是五月……這中間,竟然缺了三個月!

  她拿起了相框,拆下了相框的後蓋,將那張照片拿了出來。“啪”輕輕一聲響,有一張極薄的紙從裡面掉落了出來。

  上面的字跡極其熟悉,紙張上用克蘭社團內部才能看懂的密碼文字寫著什麼,只是開頭一句就令她心神大亂——“親愛的克蘭社團的同伴們,當你來到這裡,看到這張紙的時候,我多半已經消失在了另一個世界。但是有一個秘密,在末日鐘聲敲響之前,你們一定需要知曉——”米迦勒!那是米迦勒的字跡!

  琴聲忽然重新響起了,近在咫尺,還有人輕聲冷笑的聲音。加百利不由得瞬間倒退了一步,奇特的壓力從四面逼來,令她無法呼吸。咔嚓一聲,手裡的劍彷彿接觸到了無形的牆體,劍尖居然微微彎了一下!

  黑暗壓頂而來,轉瞬間房內什麼都看不見了。加百利第一個反應是將那張照片和紙張收在懷裡,放進安全的密袋。然後持劍警惕地觀察四周。手裡的軟劍一分一分地彎曲,彷彿有看不見的壓力一步步推來,向她靠近。

  暗影裡只聽到輕微的悉悉索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悄潛行過來。邪氣越來越重。

  “夢鳶!”加百利抬起了右手,忽地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只聽撲簌簌一聲響,她手背上那個紋身忽然動了!伴隨著一道光亮,一隻朱紅色的鳥從她身體裡幻化而出,衝破了皮膚,從掌上飛起——那隻鳥張開翅膀,火焰在翅尖熊熊燃燒,眼眸是金色的,亮如明珠。

  當它出現在空氣裡的時候,房間重新被照亮。

  “出來!”她低聲厲喝,一劍劈了下去。劍刃在觸及琴蓋的時候停了下來,彷彿被什麼擋住。耳邊響起了一聲輕微的笑,一個白色的影子忽然出現在了空蕩蕩的琴凳上——那是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垂著頭,修長美麗的手指放在琴蓋上,烏黑的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了臉頰。

  那一刻,加百利倒吸了一口冷氣,失聲:“歐陽……歐陽芷青?”——然而,當她抬起頭的那一瞬,加百利就明白這個人不是歐陽芷青,甚至不再是人類!

  女子沒有絲毫的表情,眼睛是空洞的純黑,甚至折射不出一絲光亮——她的身體和心,都已經被惡靈控制了!

  “我就知道你們會來這裡找她……只可惜,來得比我們晚了一步。”那個白衣女子咧開了嘴,微笑著,“如果把四大天使長之一的加百利一起俘獲,祭司大人會更開心吧?那時候,我就能成為人世裡最高階的使徒了……”

  話音方落,她忽然從琴凳上消失了。

  “來吧!”加百利在黑暗中握緊劍柄,劍尖下垂指地,默默地念動禱詞。一道光華從她的手背上的紋身之處亮起,漸漸蔓延了一整把劍——她厲聲大喝,滿頭的金發無風自動,獵獵飛舞。那一瞬,她的瞳仁也變成了白色!

  “所有人立刻向二樓集合,全力進攻!”她對著耳麥下達了最後的命令,劍如閃電地割破了黑夜。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1:53
一〇二

  第二十四章 迷霧圍城

  “呀,起霧了!”外面的凱迪拉克里,徐磊心驚膽顫地看著周圍。那些霧氣從每一幢房子裡湧出,來得很快,迅速將車子包圍了起來。甘比也察覺了異常,默不作聲地重新拿出了一盒子彈,一粒一粒填入槍膛——這些子彈和剛才那些又不同,是赤色的,上面的螺紋類似火焰。

  他對著黑霧開了一槍,嗤的一聲,子彈從側窗飛出,劃出了一道火線!火焰過處,那些黑霧被劈開了一條線,露出了後面的房子——他們清楚地看到無數的東西從那些空空的房子裡湧出來,蠕動著,向著他們潮水般地湧來。那是一些似人非人的、黑色的沒有面目的東西。

  “這裡的人,全部被惡靈污染了。”甘比咬著牙,連續扣動扳機,一道道火焰從槍口裡噴出,將那些如潮湧來的東西點燃,“開車!”

  “開、開車去哪裡?”徐磊顫抖著手。

  “去把墨鏡安東尼他們都接上!”甘比大喊,“我聽到他們的聲音了,在回路里!他們還活著,在苦戰!”

  “好!”徐磊一腳踩了下去,車子發動,“往哪裡開!我看不清,周圍都是霧!”

  “我子彈打往哪個方向,就往哪裡開!”甘比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外面,面色冷靜一顆顆子彈穿過黑霧,將湧上來的惡靈一排排地焚燒,“快點!他們要支持不住了!”

  火焰在黑色裡開闢出一條通道,徐磊飛速地打著方向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開到了哪裡,只覺得眼前濃霧越來越濃,車燈照亮的地方密密麻麻蠕動著奇怪的東西。

  他不敢看,只能大聲喊:“他們呢?他們都到哪裡去了!”

  話音未落,甘比大叫了一聲:“是這裡!停車!”

  車猛然剎住,車燈照亮了一個門牌:清河苑16幢。徐磊不敢相信,他們看似開了那麼久,居然才剛剛衝過幾十米,到達原本看都能看得到的那幢樓!

  那一幢樓已經被濃黑的霧氣完全包裹了,四處都是令人心驚膽顫的詭異聲音。他聽到二樓上傳來鋼鐵交擊的刺耳打鬥聲,不是有光芒從中綻放,一瞬即逝。

  “他們都在那裡!”甘比喊著,趁著一道光再次閃現,扣下了扳機。火焰撕裂了黑暗,那一瞬間,兩個人清楚地看到那幢樓裡充斥了無數面無表情的怪物。加百利大人的對手是一個穿著白衣的黑髮女子,那個女人身手如同鬼魅,飄忽不定。而奇怪的是加百利大人似乎對她頗有顧忌,在明明能傷到對方的瞬間,卻會下意識地閃開了劍鋒。

  “我上去和他們會合!”甘比打光了全部的狙擊槍子彈,從後座上抽出一把刀,厲喝,“你在這裡等著!”

  徐磊看到他拉開車門衝了出去,顫聲在後面喊:“別、別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裡啊!”

  “沒事,這輛不是普通的車,你只要不打開車門,一般的惡靈都無法進入。”甘比沒有心思和這個怯懦的新手多說,唰的一聲抽出雪亮的長刀,衝入了黑色的濃霧,“聽到我喊一二三,你就發動車子衝過來接應!”

  “以父之名,聖光照耀!”女子的聲音劃破黑夜,小樓裡由內而外綻放出一道炫目的光芒,剎那間如同一個小太陽——光芒裡,徐磊看到了加百利大人的影子,戰鬥的身姿美如蛟龍。然而,其他所有人卻不見了蹤影。怎麼了?甘比呢?他去了哪裡?

  “看清楚了麼?”加百利大喊,“結界唯一的出口在東南方那個窗子上!”

  “是的!我就是從那裡進來的!”甘比的聲音響起,“我已經到樓梯口了!老大,我立刻上來和你會合!墨鏡他們幾個還在樓梯上——”然而他的聲音迅速地微弱下去,彷彿被湮滅在了黑暗的海洋。

  “不要上來了!這裡我能搞定!”加百利在樓上大喊,那一刻,樓下的徐磊看到二樓上忽然再度盛放出了強烈的紅光,那一隻紅色的鳥在黑暗的濃霧裡旋舞,化成了一道火光!那一道火選繞著,在室內迅速飛行,有痛苦的慘號響起。

  “老大……你、你把你的式神給燒了麼?”甘比大驚失色。

  “撤退!所有人,撤退!”加百利的聲音傳來,“立刻!”

  徐磊精神一振,啟動車輛往前前進了幾米——小樓裡的火光越來越濃烈,映照得滿室通透。濃霧散開,房子裡面果然衝出了一個人,帶著黑色的墨鏡。在他的後面則是安東尼,兩個人渾身是血,腳步虛浮。

  “你們終於出來了!”徐磊大喊,一邊按下瞭解鎖鍵。

  那兩個人踉蹌地來到車邊,抬手拉開車門。就在那一瞬間,彷彿察覺哪裡不對,徐磊猛地吃了一驚——映著火光,這兩個人的身形看起來有些臃腫,竟然好像背後還各自背了一個人似的!

  咔噠一聲門被拉開,就在那一瞬,從右側的後視鏡裡他看清楚了——在那兩個人的背後,居然都如同水蛭一樣地吸附著一個奇特的黑色影子!

  徐磊失聲驚呼,一踩油門立刻往後倒車。猛然的倒車將他們兩個人帶倒在地上,拖著出去了好幾米——徐磊慌亂地掉頭,卻沒能分出手去將已經打開的右後側車門重新關上。只是一瞬,他看到那兩個人又已經站起,向著打開的車門衝了過來。

  他們的眼睛已經變成了黑色,行動雖然僵硬,卻快得不可思議。剎那間又已經追上了凱迪拉克,拉開了車門。四周的黑色霧氣又如同蜿蜒的巨蟒一樣,鑽入了車子裡。

  “不……給我出去!”徐磊拚命地喊,卻無能為力,“出去!”

  “嘶——”彷彿是鬆了一口氣,他們兩個的嘴裡發出了奇特的聲音,如同毒蛇的突然吐信。面對著不停叫喊掙扎的司機,那兩人面無表情的抬起手,從後座伸向了他的脖子,手指尖冰冷。

  “滾出去!”忽然間,一道雪亮的光切開了霧氣。濃黑色的血在車內飛濺,啪的一聲濺了他一頭一臉,甚至將擋風玻璃都染上——徐磊站站兢兢地回頭看去,是一把長馬刀從一側疾掠而來,將那兩個人的雙手齊刷刷斬落。

  “甘比!”他鬆了一口氣,喜悅地大呼,“快上車!”

  然而那個從濃霧中衝出來的人一刀將兩個人從車裡逼出,頭也不回地對著他大喝:“關門!”

  徐磊愣了一下,“你……你不上車麼?”

  “關門!”那個菲律賓人再度咆哮,表情已經開始猙獰。徐磊立刻探過身將那一扇車門咔噠一聲關上。甘比持刀和兩個同伴對峙,黑色的血一滴滴一劃過他雪亮的刀刃。然而,雖然被他猝不及防一刀斬斷雙臂,但那兩個人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痛苦,反而是他眼裡含著火一樣的淚水。

  “去把加百利大人接上!”甘比咬了咬牙,厲聲,“在那一團火光最明亮的地方!你——”話沒有說完,刀風呼嘯著響起,他已經無暇開口。

  火光最亮的地方?徐磊拿起一塊布,拚命地擦著擋風玻璃上的血污。然而那黑色的血分外奇特,宛如墨汁一樣,一旦濺上去居然怎麼也擦不掉。情急之下,他下意識地想著玻璃呵了一口氣,再擦了一下,忽然間那些血污便消失了。

  他重新看到了外面的景象——甘比已經將那兩個人的頭顱斬下,然而身上也受了傷。更可怖的是,他看到黑色的濃霧裡又走出了幾個人,居然同樣是剛剛失去聯絡的同車夥伴!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1:54
一〇三

  “快走!”甘比看到那些人,臉色也是瞬地慘白,咬著牙大喝。那一刻,他轉過了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只聽啪的一聲,一道耀眼的光芒從那一顆寶石上亮起,手裡的馬刀居中斷裂,錚讓化成了兩道赤紅色的弧——這個菲律賓人已經決意將這條性命留在此處!

  那一刻,徐磊清醒過來了,雙臂顫動的轉過了方向盤,拚命地踩著油門,掉頭離開,車子如同離弦之箭。

  “喂!喂!要去哪裡?蠢材!”甘比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震驚而憤怒地咆哮,“去接加百利大人!去接——”

  話音再次中斷。倖存的人不顧一切地開著車,滿臉的淚水,顫抖地難以自控。當真正的惡戰來臨時,他才發現一切遠超出了自己的想像——他已經被恐懼完全擊潰,腦海裡僅存的念頭就是怎樣逃出這個可怕的魔域,什麼加百利大人,什麼接應,完全已經顧不上了。

  是的,他成了一個臨陣脫逃的懦夫!

  小區並不大,然而,徐磊沿著車道像瘋子一樣地開了十分鐘,居然還沒有找到那個進來的大門。後面傳來了慘叫,那是甘比臨死前的聲音吧?他的嘴唇哆嗦著,腳不敢離開油門,鼓足了勁往前闖,更不敢回頭看上一眼。

  周圍越來越黑了,車燈只能照亮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漸漸地,這個小區不再寂靜,每一幢黑洞洞的樓裡都傳來奇怪的聲音,他埋著頭紅著眼睛一個勁地往前開、往前開……忽然間,車燈照出了一個白影,滿身是血地站在前面的路當中。

  “滾開!”徐磊大叫一聲,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也不閃避,猛然撞了上去!

  一聲巨響。極速奔馳的凱迪拉克忽然停住了,彷彿被一種強大的力量攔截,剎那間靜止。車上的安全氣囊全部彈出,巨大的衝擊力讓他一時間眼前發黑,喉嚨發緊。

  車外的黑霧越來越濃重,車燈居然只能照亮短短一米的距離。那個站在路中間的應在居然還活著,貼著車頭趴在引擎蓋上,對著他緩緩地伸出一隻血淋淋手來!

  “啊——啊啊啊!”他幾乎精神崩潰,嘶聲力竭地叫著,下意識地連續猛踩油門,然而車輪飛速轉動著,橡膠輪胎和地面摩擦得發出焦味,凱迪拉克卻怎麼也動不了。

  “啪,啪。”那隻血手拍擊著擋風玻璃,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留下了一個鮮紅的血手印。徐磊忽然間回過神來,驚叫:“加百利大人!”

  那個人吃力地抬起了頭,一頭金發凌亂地貼在臉上,口唇都是血,一雙翡翠般的瞳孔已經滿是鮮血,不停從眼眶裡流下,顯得猙獰可怖。她攔住了車,用盡全力地對著他動了動嘴唇,語氣微弱:“開……開車門!”

  然而徐磊戰戰兢兢地看著她,居然不敢動手。

  “開門!”那個女人猛然抬起頭來,厲喝,“你這個膽小鬼!”那一刻,她身上爆發出女王般的光芒,強大的氣場一如平日。徐磊在那一刻被她的氣勢壓住,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顫抖地伸出手按下了開鎖鍵,言聽計從。

  只是一瞬,那個女人就拉開了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往右轉!”她喘著氣,伸出了染滿蔻丹和血跡的手指著右邊的窗戶,厲聲,“那裡才是出口!那裡!快!”

  “不對吧?那兒可明明是……”徐磊看了一眼右邊的反光鏡——路的右邊明明是一條小區景觀河道,大約有十米寬,這輛車根本不能開過去。

  “笨蛋!快開!”女人一把搶過了方向盤,猛然往右打死。那一刻,從後視鏡裡他看到無數雙慘白的手正在貼著車身摸過來,拚命地拍打著玻璃窗,而前方的黑霧裡也有影影綽綽人影聚集,徐磊腦子一熱,不敢再多想,猛踩油門,只聽忽的一聲,凱迪拉克彷彿箭一樣躥了出去,一頭栽入了河道!

  “上帝!”在掉落的那一瞬間,徐磊只來得及喊了一聲。水從車的周圍漫上來,漸漸滅頂。他在車裡發著抖,看著水線上移——就在他深深呼吸,準備了足夠的氧氣潛游出去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一邊的加百利念了一句什麼,然後伸出右手,在前方的擋風玻璃上劃了一個十字。她手指劃過的地方忽然放出奇特的光芒來!“啪”的一聲,擋風玻璃在一瞬間粉碎,外面冰冷的水一下子湧了進來。

  “天啊!”徐磊只來得及叫了一聲,便被水嗆了鼻孔——他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整個人彷彿浮了起來,又覺得喉嚨裡癢得難受,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爬出來。

  車子在慢慢下沉,水洶湧而入——那些水,居然是紅色的!隔著水面,徐磊清楚地看到無數的惡靈洶湧而來,隔著水面追逐著他們沉沒的車子,猙獰可怖,在水面上飛舞著,發出嘶啞的聲音。

  “願上帝之光照耀一切黑暗,讓煉獄之火燃盡那些罪惡!”祈禱結束了。加百列張開了雙手——話音未落,他視線裡的一切都燃燒了起來!那些水全部化成了火,被一股力量捲起,捲向了那些水面上飛舞著的惡靈。那火柱是如此猛烈,彷彿地獄裡的火燃穿了大地。徐磊下意識的閉上了眼,他漸漸窒息,只覺得神智都游離出了軀殼。

  “快出來!”忽然間一隻手伸過來,拉住了他。

  他隨之滾落,啪的一聲跌落在地——血和火在一瞬間遠離,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腳下居然是堅硬的地面!

  徐磊不敢相信地撫摩著地面,抬頭往後看去。

  “翠微小區”。映入眼簾的是刻在石頭上的四個字,如來時看到的一模一樣。他趴在小區入口前的地面上,崗亭裡還是空空如也,那一道保險桿已經放了下來,橫在那裡——一切,居然回到了他們進入小區之前的模樣

  拉出他的是加百利。那個女人也在劇烈地喘息,筋疲力盡。她摸索著擦去了眼眶裡的血,讓視線清晰了一些,“幸虧我在進入時沿路留了記號,否則還真找不到路——現在,我們已經出了它們設的‘界’回到了人的世界”

  “它們的‘界’?”徐磊打了個寒顫。

  “是啊……在我們進入這個小區,不,應該在我們找到那路牌的時候,就已經被引它們的界裡了,”加百利撐起了身體,咳嗽著,“在它們的‘界’裡,一切由它們設定——你猜猜我們進去了多久?”

  “兩……兩個小時?”徐磊不確信地問。

  “錯了,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加百利喘著氣,指著路邊上一株凋謝的藤蔓花朵,“你記得麼?我們剛進去的時候,這話根本連花骨朵都沒有。”

  徐磊不敢相信地看著,喃喃:“這、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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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因為在“界”裡,所有一切,包括時間、空間、風和水,都是由它們來控制的,”加百利苦笑“換一句話說,我們走入了一個圈套,被動地陷入了一場苦鬥!——我,咳咳,我真應該聽墨鏡的……在沒有深入前及時撤出,或許損失會小一些。”

  徐磊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只見黑霧在小區裡瀰漫,霧中隱約裹著有藍色的火焰,有什麼東西發出淒慘而瘋狂地號叫。那是他們的車,正在被無數惡靈圍繞著的車!他甚至還可以看到車裡坐著兩個人,正是自己和加百利大人!

  “放心,你還活著。”加百利喘息著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將手合在胸口,“我剛才在車裡設了‘殘像’,把我們的幻影定在那裡五分鐘——它們為了這個誘餌一定會圍著不放的,這樣,就可以贏得時間發動最後的禁術了!”

  她攤開了滿是血跡的手掌,掌心裡出現了一顆巨大的藍色鑽石,那種璀璨奪目的光,令此刻濃厚的黑夜都為之一亮!大天使長開始念動祈禱詞。然而,就在她即將唸完最後一個音節的瞬間,忽然間覺得胸口一痛。

  一隻血淋淋的手,從她的前胸探了出來!

  “徐?”她愕然轉過頭,看著那個劫後餘生的同伴。徐磊的臉還是沒有變化,然而眼神卻截然不同,他的嘴裡發出森冷的怪異笑聲,吐出了開裂的舌尖,舌尖上赫然有一個極小的黑色團狀物體,牢牢地吸附在上面。

  “你……也被附身了?”她驚呼,“怎麼會?!”

  是的,剛才凱迪拉克的車門曾經被拉開,兩個被附身的人雖然被斬殺,但是他們體內被污染的血卻噴濺在了車窗內側——在徐磊張開嘴呵氣,試圖擦乾淨車窗的時候,同時也將邪氣吸入了體內。

  被侵蝕的人已經失去了理智,徐磊眼眸迅速地變成純黑,冷笑著,忽然間將手往下猛切,試圖將她的身體一舉劈開成兩半!加百利忍住了刺心的疼痛,舉起了右手,念了一句。瞬間,只聽撲簌簌一聲,那隻夢黛再度從她手背上飛出,在空中一個盤旋,尖利的長喙準確地啄來,唰的一聲,居然硬生生將徐磊的舌頭啄下來了一半!

  鮮血飛濺。在對方痛呼著後退的瞬間,加百利顧不得保護自己,用盡全部的力氣將掌心的那顆巨大藍鑽捏碎,對天大呼:“獻祭在此!光榮歸於我主!”——一瞬間,那個黑霧籠罩的小區被盛大的光芒包圍,無數閃電從天而降,將方圓三里內照得有如白晝!

  那是最後的一擊,也是捨命的一擊。

  劇烈的光在掌心綻放,她死死地握住,然憑自己的雙眼在耀眼的光芒裡瞎掉,變成了兩個深深的黑洞。那是獻祭——是使用最高秘術,向上帝奉獻的代價!

  暗之結界被瞬間摧毀,裡面無數惡靈發出了哀號,在白色的光芒裡融化。然而,卻有一個白色的影子直衝上了天宇,背後展開了漆黑的翅膀,高高飛去。那面容,赫然是歐陽芷青!

  彷彿聽到了半空中離開的聲音,加百利喘了一口氣,不顧一切地想要追上去。然而背後的翅膀剛展開,揮動了幾下,便軟弱無力地從半空裡跌落了下來。加百利堅持著沒有昏過去,那隻夢鳶飛過來,重新停在了她的手背上。

  “去……把這個東西,帶給神父。”她斷斷續續地說著,從懷裡摸出了兩張薄薄的紙,塞進了夢鳶的嘴裡。

  夢鳶發出了一聲低鳴,撲扇翅膀繞著她飛舞,卻不離開。“別管我了!”她焦躁地說,“我的這個身體已經廢了,再也無法讓你寄居……送完了信後,咳咳,你可以去尋找下一個主人了。”

  然而夢鳶不肯走,哀鳴著,不停地用長喙托起她的頭和手放到自己的背上,用翅膀攏住,試圖將她帶走。加百利的手已經沒有半分力氣,一次一次從它的翅膀上滑落。

  “笨蛋啊……自己走吧。”她苦笑著,看著伴隨自己多年的式神,漸漸陷入昏迷。彷彿知道主人的生命力即將流失殆盡,夢鳶尖利的哀鳴起來。加百利的眼睛慢慢合起。眩暈之前的恍惚裡,她彷彿看到了天上有一束光落下,光芒裡居然浮現出那一張從少女時就日思夜想的臉!

  “米迦勒……是你麼?”她驚喜萬分,對著那道光伸出手去,喃喃,“你來接我了?我盡力了……如今,我可以到你身邊來了。帶我走吧。”

  “薇薇安,”光芒裡那個黑髮黑眸的東方男子溫柔地微笑著,俯下身將她拉起,“起來,不要在這裡停下呀!”

  他的懷抱溫暖而包容,有一種可以安然沉溺其中的氣息——那是少女時代才有過的遙遠記憶。加百利咳嗽著,恍惚露出一絲微弱的苦笑,搖著頭;“不行……我沒有力氣了……我一個人走了太久。再也、再也走不動了……”

  “你不是一個人。還有很多同伴還在戰鬥,我也會在天上看著你。”那個聲音溫柔地說,“薇薇安,路還長呢……終點在哪裡。看到了麼?”

  垂死的人抬起頭,茫茫然得隨著他的手看去。那一刻,漆黑一片的視野裡居然真的出現了一幕夢幻般的場景——世界在傾覆,大海在沸騰,火和巨石從天而降,彷彿無數流星。然而,在天和地的盡頭,居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門!又不知從何而來的鐘聲迴蕩在天宇,低沉、肅穆,宛如喪鐘。鐘聲裡那道門在緩緩打開,從中射出耀眼的光芒,坍塌的世界朝著那裡飛速流逝,被吸入、消融,再也不見。

  “那才是終點啊,薇薇安。堅持住,走到那裡去吧!”

  “——在那裡,我們必然會重新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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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第二十五章 空城

  北緯46°14′00″,東經6°03′00″,歐洲,瑞士和法國交界處的黑暗地帶。底下100米深處,巨大的機械彷彿魔獸一樣蟄伏著,直徑27公里的圓形軌道緩緩展開,通向不可見的彼端。LHC(LargeHadronCollider,大型強子對撞機)的通道中放置著兩個質子束管,被超導磁鐵和液態氮包圍著,管中運轉著高速的質子流,每一次環繞時間為75納秒。

  “現在預熱還沒完成,我們將在軌道中放入較少的粒子團,然後漸漸提升到目標。”黑暗的實驗室裡,有人看著屏幕上閃爍的數字,對身邊的人開口,“到時候,兩束質子將分別被加速到7TeV(7萬億電子伏特)的極高能量狀態,對撞時產生的能量幾乎可以媲美宇宙大爆炸後的狀態。”

  “在日內瓦地底出現一次宇宙大爆炸?聽起來很像末日的傳說。”另一個人笑了笑,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以人類的力量去挑戰上帝的領域,太不敬了。”

  “科學也是一種信仰,神父。”那個人聳了聳肩。那是一個英國人,大約五十歲左右的模樣,有些發福,然而眼神卻閃亮,顯得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和慾望。機器開始緩慢地運行,在這個寂靜的地下實驗室裡聽上去彷彿是遙遠的地方下著細雨,沙沙地響。

  “聽啊,”他喃喃,“多麼美妙,那是物質被加速和分解的聲音!”

  “氦氣已經注入完成了麼?埃文斯博士?”龔格爾神父卻煞風景地打斷了這個詩意的抒情,“密鑰已經插入,LHC在啟動後多久可以完成預熱?”

  埃文斯博士停止了抒情,想了想,皺眉道:“三個月吧。上次用了四個月,這次應該可以快一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不能有什麼意外!現在已經是九月底了,必須要在12月21日之前完成第一次對撞!”那個聲音嚴肅而凌厲,“這是生死攸關的事情,別給我耍什麼鬼主意。”

  “我比你還急呢!”埃文斯博士嘀咕,搓著雙手,“雖然天野站在我們一邊,但要瞞住委員會那幫傢伙可不容易。如果不能順利快速啟動,我的職業生涯就完蛋了——要知道,已經有三位瑞典皇家科學院院士答應提名我參評下一屆諾貝爾物理學獎了。”

  “呵,”龔格爾神父冷笑了一聲,“末日到了的話,諾貝爾獎還有什麼用?”

  “你真的相信有末日呀?”科學家忍不住詫異起來,“這是你們宗教界人士的迷信吧?居然還花了那麼多的人力物力,把觸手都伸到我們這邊來了。你到底要搞什麼名堂呀?啟動LHC,可是會出大事的!”

  “愚蠢的人啊……算了,”龔格爾神父搖頭嘆息,“看在我給了你兩千萬歐元的支票的份上,博士,麻煩你閉嘴不要多問了,可以麼?”

  埃文斯博士臉上顯出尷尬之色,嘀咕著什麼,便不再問了。然而說到這裡,屏幕上的數字突然出現了異常。粒子束波動劇烈,顯示著有外來的能量進入。通過監控儀器,可以清晰地看到黑暗的軌道內部忽然有一縷光出現,從及其遠的彼端搖曳而來。

  “天啊,”埃文斯博士吃驚地叫了起來,“難道又是氦氣洩露了?”

  他連忙拉下手動控制閘,然而那一束光的速度卻是驚人的快,唰地一下子便穿透了質子束管,朝著他們所在的控制室飛來!

  “小心!”龔格爾神父長身而起,一把將博士拉到了身後,用右手握緊了胸前的十字架,低低祈禱,平推出去——十字光芒從中四射而出,彷彿一道屏障迅速展開,唰的一聲將闖入的東西攔截。

  那東西發出了一聲悲鳴,如受重擊,頹然落在了地上。原來那是一隻白色的鳥,全身發著淡淡的白光,在地底的黑暗裡宛如神靈。它不知從何而來,就這樣穿透了CERN地面的實驗室,沿著LHC巨大的集束管出現在兩個人面前。

  埃文斯博士被方才那一瞬間的變故嚇住了,這還是這個科學家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詭異的超自然現象。他癱坐在地,看著那隻飛入控制室的奇怪的白鳥,半晌,才說出話來:“這、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飛進來的?”

  那隻鳥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鳥瞳居然是淡紫色的,彷彿人一樣通靈。

  “是DreamBird,夢鳶。”龔格爾神父低聲道,彷彿認識那個東西,抬起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它垂落的腦袋,“怎麼啦?為什麼忽然來到這裡?出什麼事了?”

  夢鳶低鳴了一聲,將合攏在背上的翅膀吃力地打開,身體傾斜向地面。那一瞬,鳥背上彷彿有一個結界打開了,一個人瞬間滑落下來,一動不動地躺在控制室的地面上,氣息奄奄,滿頭美麗的長發如同純金般鋪開。

  “天啊……它、它還帶來了一個美女!”埃文斯博士不可思議的驚呼。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那個日本人天野對眼前這個神父的敬畏是有理由的——在這個世界上,居然有超出定律之外的東西存在。

  埃文斯博士好奇地上前,剛看了一眼,卻如遇鬼魅般地倒退,發出一聲驚呼。地上的那個美女忽然睜開了眼睛,卻沒有眼珠,黑洞洞的眼眶裡流出兩行鮮血來!

  “神、神父……”她喉嚨發出模糊的聲音,對著他伸出手來。

  “加百列!是你?”龔格爾神父驚呼起來,上前一步抱住她,將手按在她的後心上托起,連聲道,“我的孩子!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那個美女蒼白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努力地說什麼,卻一個字也發不出。她只能用盡了全力,將緊緊握在手心裡的東西放在了神父的手裡:那是一張被揉皺的舊相片,殘缺不全,依稀看得出上面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抱著一個女嬰,微笑著站在薔薇花下。

  龔格爾神父認得其中的那個年輕女子:那個叫歐陽芷青的中國女人,是米迦勒的愛人。他昔年最鍾愛的大天使長曾經為了這個女人罔顧社團規定,秘密和她結婚並生下了孩子。當時,身為社團的最高領袖,他自然無法無視,只是還沒來得及為此事懲罰米迦勒,他就戰死在了洪都拉斯的藍洞裡,再也無法回來。

  很多年來,他一直為此耿耿於懷:四大天使長是社團的砥柱,他們都曾經在聖殿宣誓將棄絕人世凡俗之愛,全身心侍奉上帝。而米迦勒違背了誓約,結締了世俗的婚約,所以他受到了神的懲罰,失去一部分的靈力。

  在那一戰裡,米迦勒的力量明顯削弱,以至於無法及時通過瞬間打開的黑洞返回人世——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女人,他估計也不會戰死在異世界裡吧?

  龔格爾神父怔怔地看著這張照片,心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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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那個中國女人是美麗而安靜的,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她懷裡的孩童在花下微笑,那一雙黑色的眼睛裡有歧義的光芒,竟然令他猛然一陣恍惚。照片裡那個女嬰,是米迦勒和那個女人的孩子麼?這次讓白之月的人大動干戈的,也是這個女孩?

  在米迦勒死後,這一對母女一直是默默無聞的,平凡地生活在不為人知的角落,甚至連社團都在十年的保密期過後不再跟蹤她們——而白之月為何會關注她們?並且牽動了異世界如此大的力量?

  “看……看看……那裡……”加百列說不出話來,用染滿了血的手指用力地指著照片背後,眼神裡滿是焦急。

  龔格爾神父翻過這張照片,發現後面還附著一張紙,上面寫著社團內部採用的密文,依稀是米迦勒的字跡——然而已經被血跡浸透,又被火燒灼,很多字已經模糊不清。

  “這是……”龔格爾神父看著加百列拚死帶回來的兩張紙,將手輕輕按在她的額頭上,讀取著這個無法說話的人的內心。然而,她喘息著,還是拼盡全力地開口說出來了——“神父,夏微藍……她、她不是米迦勒的孩子!”

  “什麼?”神父失聲。

  “知道麼?她、她居然是——”加百列開啟著滿是鮮血的嘴唇,在神父耳邊喃喃地吐出了最後幾個字。那是她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當她失去知覺地倒下後,龔格爾神父的眼神變了。

  “不會吧……怎麼會是這樣?”老人在黑暗的地下實驗室裡抬起頭,喃喃自語,臉上有多年來罕見的震驚。他盯著空虛中的某一處看,眼神裡漸漸有一點光亮起,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最後幾乎轉為燃燒。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沉穩冷靜的老人忽然間大笑起來,震驚而狂喜地低下頭,不停親吻著手裡的十字架,虔誠而感激,語無倫次,“感謝上帝……感謝上帝!……米迦勒,我的孩子,你是好樣的!”

  神父眸子裡燃燒的光嚇到了一邊的埃文斯博士,他看著這兩個人,結結巴巴地問:“怎、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這不是你所能理解的。”龔格爾抱起昏迷的女子,頭也不回地對那個英國人道,“LHC的啟動交給你了,事情緊急,我要立刻去一趟中國。預熱完成後立即通知我。”

  “啊?”埃文斯博士目瞪口呆,看著他將加百列放在夢鳶上,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不由得失聲,“喂,你不能留下我一個人!LHC是個龐然大物,我一個人來弄,萬一出錯呢?該死,我不想一個人扛啊!”

  “放心,我會請天野彌生來這裡幫助你,”龔格爾神父回過頭,“事情比我想像的更加複雜,此刻中國那邊的事情非常重要,我必須親自前去,稍微晚一點就會出大事,所以LHC的預熱就交給你們了。但是,沒有我的指令之前,千萬不要啟動。”

  龔格爾神父一手抱著昏迷的下屬,一手摁下了開啟的按鈕,走出密閉的實驗場,回頭扔下了最後一句話——:“努力啊,埃文斯!就算是看在那兩千萬份上也好——末日來臨之前,所有人都要同舟共濟。”

  “末日?”埃文斯博士喃喃——真的有末日麼?他不知道。他只是為了巨額的金錢和誘惑,以及掌握在克蘭社團手裡的貪污證據而被迫和這個神父合作的。此刻,在空無一人的地下實驗室,聽著巨大的儀器運行的聲音,他不由得一陣心虛。

  居然要背著各國領袖秘密啟動LHC了……這台集中了世界各國力量的超級儀器,當初研發它的目的是為了模擬宇宙大爆炸最初的模樣,以便於發現上帝粒子。然而,它同時也有著超出世人想像的力量,一旦開啟,讓兩束粒子在極大的加速度下對撞,湮滅,會產生極其驚人的結果,據說甚至會撕裂時間和空間,產生“蟲洞”。

  克蘭社團耗費了那麼多的人力物力控制這台機器,究竟是準備做什麼?是要自己創造末日麼?

  2012年10月1日,國慶節。窗外有煙花。

  大於連續下了兩個月,街上已經沒有多少人,絕大部分的市民都選擇呆在家裡,或者乾脆暫時離開這座城市。S城的政府部門還在運作,卻也是倦怠非常。天色陰霾不散,即使是國慶節的煙花也在暴雨中顯得零星散亂,毫無熱鬧的氣息,和歷年國慶大相逕庭。

  “真是一座不祥的城市啊……末日之戰將從這裡爆發吧?等待戰爭的時間可真是難熬。”一個塞著耳機的男人站在空蕩蕩的旋轉餐廳裡,隔著落地玻璃抬頭看著陰沉沉的天幕,開始懷念那個戴著眼鏡永遠微笑的的銀發同伴來,“拉斐爾,要是你還在這裡,我們可以玩多少盤紙牌談論多少個女人啊。”

  他的手指在空中靈巧地翻動,一張張紙牌刷刷地從左手彈出,精準地落入右手,連成了一條直線令人目不暇接。

  作為社團裡關係最好的兩個朋友,在他來到這裡之前,聽到的消息是拉菲爾在中國受了重傷,幾乎半邊身體都廢掉了,被秘密送去醫治,也不知道如今怎麼樣。身為四大天使長,在末日最後一步步逼近的時候,自然誰都要有隨時犧牲的覺悟,然而最後戰爭尚未打響,卻失去了一個並肩作戰的同伴,也未免令人低落。

  “你都還沒來得及和那個女人表白吧?”烏利爾喃喃,“不要就這樣掛了啊……加百列那個女人那麼難搞,你總要活得長久一點才能有時間攻克堡壘。”

  “啪”,最後一朵煙花沖上了雨幕,升入了烏雲裡,然後綻放。光從濃重的烏雲裡透出,微弱地照亮了一下,然後整個城市重新歸於寂靜——陰暗的雲層深處被瞬間照亮。那裡面,隱約看得到無數的黑影在游弋,彷彿巨大的蝙蝠。烏利爾的眼神瞬地銳利,似有一把刀驀地拔出。

  窗外大雨無窮無盡。烏雲密集的壓下來,層層交疊,令人喘不過氣來。從兩百多米高的天際明珠頂樓看過去,雲層幾乎與視線平行。雲裡不時有閃電落下,擊向城市的各個角落。烏利爾站在S城最高的“天際明珠”大廈頂樓,伸手打開了窗。暴雨頓時傾斜而入,鞭子一樣抽了過來。然而他身上彷彿籠罩著一層看不見的結界,所有的風雨都無法透入。他迎風站著,看著腳下的大地,沉吟。

  ——自從天坑蔓延的那一天起,A城就一直下著沒日沒夜的的大雨,從沒聽過。城市的排水系統根本跟不上這樣持久而暴烈的降雨量,從天際明珠頂樓看下去,整個城市已經陷入了一片汪洋,不要說那些小巷,甚至連是政府門前的大道都積了半米多深的水。

  喀拉拉一聲響,一道雪亮的電光從烏雲裡擊落,落在兩公里外的城市某處——那裡是一大片廢棄工業園區,閃電落在鋼鐵的棚架上,劃出一道刺眼的光。然而烏利爾卻敏銳地發現在閃電過後破舊的廠房深處有第二道閃電一掠而過,似是刀鋒的光亮,瞬間消失。

  “我們的人今天全部回來了麼?”他忽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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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截止到下午五點半,今天出去的六十三個人已經回來了五十七個,”助手在一邊匯報,“剩下的六個至今沒有消息,也聯絡不上——他們那一組負責搜查的是倉九路的工業園區。”

  “倉九路……估計在那裡出事了。”烏利爾看著剛才閃電落下來的地方,眉頭緊蹙,“昨天還只有五個人失去聯繫……看來傷亡是越來越大了。”

  自從他們進入這座城市以來,便馬不停蹄地派遣人手搜尋,希望能盡快地找到那個叫做夏微藍的少女。然而,當他們一進入這裡,立刻遭遇了來自白之月的敵對力量——雖然他們得到了政府的合作,但那些躲藏在暗影裡的敵人從未停止對他們的攻擊,每一次行動,每一次搜索,都會遭到猝不及防的襲擊,人員傷亡逐步擴大。這兩個月來,他們已經經歷大小巷戰九十餘次,雙方傷亡慘重。

  然而,誰都沒有找到那個叫做夏微藍的女孩。

  “那群傢伙……”烏利爾看著烏雲,咬牙,“陰暗裡的蛇。”

  “為什麼不乾脆和他們開戰?”助手看著天幕,眼裡有一股火光跳躍,躍躍欲試,“把那群躲在烏雲背後的傢伙拉出來,狠狠拚個你死我活!我們難道怕他們了麼?”

  “不,還不到時候,”烏利爾阻止了他,眼神冷肅,“天坑造成的地質不穩定還沒有消除,暴雨又在持續,如果雙方貿然全面開戰,只怕整個城市都要覆滅——神父不會允許我們如此莽撞行事。我們先要配合政府,逐步撤離這裡的人,等安全了才能行動。”

  聽到神父的名字,助手不再說話——可是,要將這個南方沿海最繁華的城市清空,需要多長的時間?末日的鐘聲已經近在耳側,到時候整個人類都要毀來,如今還要顧及S城的區區一百多萬人麼?

  “我知道你的想法,”烏利爾有著洞察人心的能力,嘆了口氣,“我也是那麼想的。可神父說,上帝是仁慈的,人類若想得到他的拯救,必不能先自相殘殺,否則只能得到懲罰,末日就要真正降臨了。”

  “是。”助手低下頭去。

  烏利爾轉過了話題:“今天有新進展麼?”

  “最近的一批搜索人員剛返回,同步更新了地圖,但沒有帶回有價值的消息。”助手苦笑,有些情緒低落,“大雨令我們的搜索進度都緩慢了很多——我奇怪的是白之月怎麼可以操縱那麼大範圍的降雨這麼久?”

  “我想,這一次,基本上世界上所有追隨使徒的邪靈都集中在這裡了吧?”烏利爾喃喃,抬頭看著窗外的烏雲,“可見白之月對那個女孩志在必得。”說到這裡,他打斷了助手欲言又止的提問,道:“把今天拿到的數據傳給我。”

  “是。”迅速地,IPAD上出現了一張地圖,旋轉著浮現,是S城的3D全貌模型。黑色的底圖上縱橫著道路橋樑,右下側那一個黑洞觸目驚心——那是蔓延後的天坑。非常規整,如同用一個圓規畫出來一樣。

  “上面紅色標註的都是我們的人今天剛排查過的地點,”助手指著屏幕,道:“現場沒有發現任何與那個女孩有關的跡象,倒是救出來不少受困者。”

  烏利爾看著那張地圖,上面的紅點比昨天密集了許多,顯然搜索進度已經加快,然而從整個城市區域看來,依舊還有三分之一沒有搜索——反常的大雨嚴重地阻礙了搜索,他們的人儘管得到了當地政府的支持,依舊沒能如預想的完成任務。

  “……”烏利爾沉默地皺起眉頭看著屏幕上的地圖,手指輕輕地劃過每一處紅點標註——那裡,都是他精心選出來的地址,是最有可能找到那個女孩的地方。

  根據拉斐爾帶回來的情報,那個女孩在最後一刻逃脫了白之月的捕捉,關閉了那道門,在瞬間開闢了通道,脫身而出,能力之強令人驚嘆。但是,作為一個新手,她並沒有訓練掌握那麼巨大的力量,在最後關頭下意識開啟的通道是非常不穩定的,會受到周圍環境、以及她心裡那一瞬間念力的牽引,會甚至連她自己都不會知道自己下一瞬間會出現在哪個時空,更何況他們這些搜尋的人?

  可是,這些地方如今已經排除了一大半,還是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她到底去了哪裡?會不會已經不在這座城市,而回到了故鄉B城?

  這幾天他曾經嘗試聯繫加百利,但沒有得到絲毫回應。和他同時進入中國境內的加百利那一組居然一去再無消息:聯絡中斷,感知停止,甚至耶路撒冷殿總部那邊也無法聯繫他們。因為同在中國,他也曾派出人手去B城探尋同伴的下落,然而派去的人卻居然根本無法找到那個所謂的“翠微一區”!加百利那一群人,彷彿就這樣被從世間抹去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怎麼可能呢?加百利那個女人雖然總是愛泡夜店,整天醉醺醺,但能力卻不遜色於四大天使長裡任何一位,這次跟隨她前去尋找夏微藍的母親而已啊……真正棘手的、正面的敵對力量,應該雲集在這座城市裡,戰爭怎麼會先在那兒打響呢?

  更奇怪的是,連龔格爾神父也離開了聖殿,不知道身在何方,身為四大天使長的他居然都聯繫不到——在這樣離末日只有不足兩個月的關鍵時候,社團的每一個人都奔走於世界各地,指揮全局的神父卻去了哪裡?

  “今天城市整體情況如何?”他沉吟著問身邊的助手。

  “雖然沒有坍塌的危險,但整個交通已經徹底癱瘓了,”助手攤開了手,“道路最深的地方積水有兩米,車根本無法開過去——很多立交橋成了真的‘橋’,連公交車都停了,甚至有人把度假時用的水排氣墊都推出來當交通工具。”

  “這樣的降雨量,”烏利爾喃喃,“是五十年一遇?”

  “我查了一下,只有1922年7月的一次記錄勉強達到了這次日均降雨量的一半——而那次只不過持續了三天而已。”助手苦笑,“這次可謂是空前,百年一遇也不止。”

  “這個城市的居民目前怎樣?”烏利爾皺眉,“還有多少人沒有撤離?剩下留守的人都在做什麼?他們是不是一定不願意離開?”

  “雨那麼大,街上幾乎一個人都沒有,酒吧咖啡館也冷冷清清,根本沒法子打聽到什麼消息啊。”助手苦笑著聳了聳肩,“幸虧我有另外的方法。”

  “什麼?”烏利爾揚了揚眉毛。

  “網絡。”助手將手裡那台IPAD2轉了過來,笑嘻嘻,“你看,我搜索了所有門戶網站的微博,以及S城的同城交友論壇和微群——撤離的市民們和留守在這裡的,都泡在網上抱怨呢。”

  “哦……”烏利爾看著上面整理出的密密麻麻的各類數據,點頭,“倒是好辦法。”

  助手笑了起來,“老實說,中國人在壞天氣面前的樂觀精神真是令人驚嘆。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在調侃自己,微博上到處都是‘來嘉達國際廣場看海吧!’、‘超值,我家變成了一線海景房’、‘到處都可以看到美女濕身熱辣出鏡’之類的圖文,還有人劃著度假用的充氣水排在街上來回擺渡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1:54
一〇八

  “別只說這些,”烏利爾有些不耐煩,“有沒有一點有用的資料?”

  “有,”助手連忙收斂了調侃的語氣,迅速地切換畫面,“我們注意到了有三百二十七條微博同時提到一個話題——雷擊。水患沒有造成太多傷亡,雷擊卻要了一百多人的命!太邪門了,讓留守的人都不敢上街了,搜救工作也停頓了。”

  烏利爾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天上的烏雲,“那都是白之月的功勞,還有呢?”

  “排在第二位的話題是‘末日’,”助手苦笑,攤開了雙手,“這聲大雨讓2012的預言又開始流行起來了……幸虧南方最大的邪教、聖心教的教主被關到了精神病醫院裡,沒能藉機出來再度宣揚末日言論蠱惑人心。”

  “精神病院?”烏利爾沉吟了下,“還有其他的麼?”

  “沒有了。”助手無奈地道。“剩下的都是很雜亂的話題了,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無非是抱怨漏水,交通堵塞,買不到一些日用品之類的……還有——”

  說到這裡,烏利爾面色一變,忽地站了起來。

  “大人,小心!”他連忙扶住了幾乎傾覆的水杯。

  烏利爾長身丫起,低頭看著自己的戒指,臉色變化——方才那一瞬,他感覺到這個受洗聖戒指微微灼熱了一下!這是某種呼應……是傳遞自社團內部某人的強烈呼喚。

  是誰?是誰突破了屏障,在竭力的向他示意?不可能是派出去搜索的那些人——那些下屬的力量並不曾到達這樣的地步,能引起身為四大天使長之一的他手上的聖戒的共鳴。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至少是上三級的天使!可是,這樣級別的天使,會是誰?

  烏利爾沉吟著,在窗口看著頭頂不遠處的雲層,“調出前面七天的所有監控,將所有數據補全——統計閃電的頻率,以及擊落的位置!”“是。”

  “還有,”他想了想,伸手在屏幕上畫了個圓圈,“替我精確定位天坑的位置,把天坑的中心點,以及邊緣切線上的所有建築物都標出來!”“是。”

  烏利爾唇邊露出了下冷冷的笑——戰爭已經開始了,只是還沒有進入大規模正面交鋒的狀態。白之月的追隨者們,你們也在尋找那個女孩吧?那麼,就讓我們看著,誰先找到她!忽然間,門外傳來了低低的敲門聲。

  “大人,我們找到了一個人。”下屬隔著門稟告,“似乎是我們的同伴,但又不在此次委派行動的名冊上,所以特意帶來讓您看看。”

  “進來。”烏利爾心裡一跳,低頭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受洗聖戒——落單的同伴?不會是這個人引發的呼喚吧?拉開門的時候,赫然看到一個年輕的中國人站在電梯口,烏利爾不由得愣了一下,脫口:“歐陽?”

  ——這個人,正是多日前失蹤的同僚!

  在天坑出現的第一天清晨,他曾經在雷切爾的指揮下第一批抵達現場,然而隨即就失去了聯繫。有消息說,他已經被霍氏集團控制。

  “我們在大雨的立交橋下找到了他,”下屬解釋道,扶著那個失魂落魄的人,“當時他正躺在一堆泡沫塑料堆裡,像是一個流浪漢,外表沒有任何傷痕,只是精神狀態非常恍惚,連社團的徽章都不認得了。”

  歐陽站在那裡,一言不發。滿身濕漉漉的,髮梢滴著雨水,蒼白消瘦,眼神渙散,身體微微左右搖晃,彷彿一個鐘擺。他看到烏利爾的時候,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光,但還是沒有說一句話。

  “怎麼會變成這樣?”烏利爾皺眉,“誰幹的?”

  顯然知道對方無法回答,他忽然抬起雙手,左右扣住了對方的頭。一道光從他的掌心射出,一瞬間將他的顱腦照得通透。歐陽發出了一聲慘叫,身體驀然像彈簧一樣繃直。

  “他的意志被人摧毀過,”烏利爾在一瞬間洞察了對方的腦海,放開了手,蹙眉,“有人強行入侵了他的大腦,控制過他的身體,然後離開——導致他的大腦受到了嚴重損傷,需要長時間才能恢復。或許再也不能恢復。”

  “誰幹的?”下屬眼神凝聚起來,“是和我們暗中戰鬥的那些敵人麼?”

  “不是”,烏利爾回答,“他的腦部損傷時間更早,應該在我們抵達A城之前就已經形成——如果我沒猜錯,這座城市裡唯一有能力做到這樣的,中有一個人:霍天麟。”他回過頭看著助手,“最近霍氏集團那邊有什麼動靜?”

  “沒有。”助手戰戰兢兢地回答,“這幾天別墅裡沒有動靜,他的座駕一直停在庭院裡沒有出去,直升飛機也在停機坪上。探聽來的結果說是他的精神崩潰了,一連幾天一個人躲在房裡不吃不喝,連身邊親近的林管家都被他轟了出來。”

  “怎麼可能……這可不是霍天麟啊。”烏利爾喃喃,“他唯一的兒子失蹤了,可能已經死了,他難道還能在大雨之夜坐在家崩潰?”

  烏利爾忽然間心裡一動,抬起手點在屏幕上,增加了一個新的紅點——那個點在巨大的天坑邊緣上,幾乎就要被黑暗吞噬,“明天派人搜索這裡。”

  “青山精神病醫院?”助手吃了一驚。

  “歐陽最後的記憶定格在那裡。”烏利爾低聲說。他讀取過對方的記憶,在被俘後,霍天麟派人將他送到了那裡關押,但沒有抵達就發生了天坑擴大的事情,押送他的車子翻入了天坑,唯有他憑著超人的能力死裡逃生——那之後的記憶很凌亂,他在大雨裡到處流浪,直到被發現。然而在其中,幾次閃過“青山精神病醫院”的痕跡。”

  “是,我明白了。”助手迅速地做了記錄,“明天就派人去。”烏利爾點了點頭,示意對方退下。

  當助手離開後,落地窗前又剩下了他一個人。烏利爾暴雨中地城市,眼神凝重——大戰已經一觸即發,而些刻,那個引發這一切的女孩又在哪裡?

  想到這裡的時候,他的右手又微微灼熱了一下。受洗聖戒上掠過一絲光,無聲地鳴動,似乎傳達著一種冥冥中的召喚。烏利爾低下頭,細細地傾聽著這個聲音的來源,彷彿在黑暗中尋找著那一縷微弱的光透入的地方。

  是誰?是哪一個同伴,在彼端呼喚著他?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1:54
一〇九

  第二十六章 破界

  10月3日,國慶長假還在繼續,然而這座城市卻還是冷冷清清的。醫院附近的街上已經有兩天沒有人出現,車子更早已絕跡。在政府的鼓勵下,S城的市民們在緊張有序地暫時撤離,生怕天坑在大雨後會進一步擴大蔓延,吞噬整個城市。

  然而吸一群被困在廢墟裡的人卻完全不明白這座城市已然變成空城,在無數次嘗試突破結界失敗後,還在度日如年地等待著外來的救援。

  “天,怎麼還沒人來救我們啊?”錢從皋焦躁地踱步,看著周圍,又看看天頂,一刻也不停頓,“這城市是不是都被淹了?外面人都死光了麼?”

  外面暴雨如傾,雷雨交錯,然而青山精神病醫院裡卻非常安靜,甚至連頭頂的雨聲都聽不到,彷彿有一個透明的罩子扣在上面,將這個地方與世隔絕。

  手機已經沒電,無法查看電子日曆,頭頂陰霾籠罩,也無法靠著日昇月落來計時。然而高智商的科學家自然有自己的方法——錢從皋從廢墟裡找到了兩隻沒有碎裂的醫用細口玻璃瓶,對著接起來,裡面灌上庭院裡的白沙,居然做成了一個沙漏。每次漏盡,便是4個小時,這樣沙漏過來3次便是一天。

  教授看著自己做的沙漏,神情漸漸不耐煩。

  “都快兩個月了!再沒人來,我們都要餓死了!”他爆發似的用腳踹著地下散落的混凝土塊,啪的一聲,一塊混凝土飛了起來,衝向緊閉玻璃窗戶——不出所料,嗤的一聲,又化成了一道白煙,轉瞬消弭。

  沒有一種物質可以突破這看不見的屏障。

  忽然間,外面隱約傳來人聲。他霍地轉頭看去,只見陰暗的大雨裡幾道燈光交錯著射了過來——那居然是一隊涉水而來的搜救員,在天坑邊緣巡邏,一幢一幢房子地尋找廢墟裡的倖存者!

  “這裡!這裡!”錢從皋大喜若狂,衝到了窗口不停揮著手,用盡全力對著窗外大喊,“這裡還有人!過來,過來啊!我們在這裡!”

  然而,那些搜救員在青山精神病醫院外面走了一圈,似乎壓根聽不到裡面的聲音,也看不到就站在窗口後面的大活人,貼著窗邊走過,甚至有人還抬起頭往裡看了一眼,卻個個表情木然——那隻體型碩大的德國黑背在窗口旁猶豫了一下,嗅著氣息,嗚嗚地叫。然而最終還是什麼都沒發現,放棄後隨著主人一起離開。

  “喂!喂!瞎了你們的狗眼麼?”錢從皋忍不住大叫,“這裡!這裡有人!”

  “算了,沒用的。”一個聲音從身後冷冷傳來,“他們根本看不到,也聽不到。”霍銘洋看著窗外,表情已然沒有失望——這已經是他們看到的第九批政府拯救員了,然而奇怪的是,無論他們怎麼呼叫求助,那些外面的人卻根本聽不到,似乎有一道無形的透明牆壁將他們和近在咫尺的世界隔離。

  “媽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長時間的禁錮和壓抑終於讓教授崩潰了,錢從皋撿起一塊塊磚石,不停地朝著窗口砸了過去。只聽嗤嗤連聲,一道道的白光從虛空裡綻放,那些磚石瞬間化為虛無。

  “別白費力了,”霍銘洋嘆了口氣,淡淡道,“我們被一個很強的‘界’隔離了。”

  “界?”錢從皋愕然。

  “用你們物理學的術語來說,這裡存在這一個極強的‘場’。”霍銘洋冷冷地回答,“這個場的強度大到足以干擾物理定律,讓所有的光、聲、影,乃至重力都發生了變化,它創造了一個‘絕對封閉’的空間。我們被這個場隔離了,無法出去,外面的人也無法進來。”

  “怎麼可能?”教授愣住了,“除非是那個神棍口裡的所謂神蹟,否則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這樣的一個‘場’!”

  “是麼?”霍銘洋淡淡,“你設想下,如果我們此刻是處於你所說的那個‘沙漏’的瓶頸處呢?如果我們正好位於兩個世界的臨界點而兩側的物質和能量正在進行交換,這樣一來,是不是所有的現存的科學定律將不成立?”錢從皋忽地愣住了,許久沒有說話,臉上肌肉奇怪地抽搐著。

  “天啊……你說的有道理!”他忽然大叫起來,撲到窗口邊上,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個深不見底的天坑喃喃,表情狂喜,“是的,是的!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現在這一切,都正好是支持我‘沙漏理論’的活生生的證據!”

  教授被這一新理論激活了,重新陷入了頭腦風暴之中,暫時將眼前的困境忘到了腦後,坐到了地上,低頭用磚塊在地上飛速地演算。

  “呵……”霍銘洋笑了笑,只是轉身走向了B樓樓上,一路上低頭玩著手裡的那個IPHONE4——這個撿來的手機早就已經沒電了,然而他看著黑沉沉的屏幕,卻有些神思游離,似乎聽到了什麼人在說話。

  “聽到我說話了麼?孩子,回答我。”

  那個聲音還在持續,不停地穿過這個結界呼喚著他。

  他知道,那是她,是來自彼端、和他血脈相連的那個靈魂。她有著母親的影子和氣息,親切而遙遠。那個靈魂在不遺餘力地搜尋著他的下落,她的念力甚至穿透了這一重奇特而強大的屏障——只要他摁下接聽的按鈕,就能和她面對面地說話……那是他多年來夢寐以求的。然而,現在……他輕輕嘆了口氣,將手機放回了口袋,推開了樓上房間的門:“她還好麼?”

  “噓。”跪在床前的那個男人抬起了頭,將手指豎在嘴唇邊,“別驚擾了她。”

  天坑坍塌過後,這幢樓的電力供應早就斷了,每個房間都黑洞洞的,彷彿黑暗裡一隻隻窺探的眼睛。然而整幢樓裡唯獨有一個房間卻充盈著淡淡的光芒,彷彿裡面有一輪明月在沉浮,夢幻異常。

  那是她。沉睡中的夏微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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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