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懸疑】2012·末夜 作者:滄月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9 17:11:1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7 14960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0
一三〇

  “神將自己的獨子賜給了人類,是為了拯救世界的大愛。而你養育她,只是為了在某一個時刻將她奉獻出去。”之軒抬起手來輕輕擁抱了她一下,“你要用一切的力量來保護她,做她的守護天使。青,整個世界都會感謝你。”

  她默默的低下頭,看到他手裡拿著的是一本古舊的書。果然,之軒信了教,然後才變成了這樣麼?他今晚,是不是給這個孩子做了秘密的洗禮?她在心裡嘆了口氣,並沒有開口說什麼,也不想因為信仰問題和他起衝突。

  “好吧,”她溫順的說,“我會做她的守護天使。”

  自那個夜晚之後,那個古怪的嬰兒在也沒有做出什麼事情來,似乎收斂了那種怪異的舉動,變得安分了。

  他們又平靜的度過了幾個年頭。他起初還是小心的留意著,而那個叫德芙雅尼的女子始終沒有出現在他們的生活裡,之軒也不再往S城寫信——前半生以探險旅行為生的他彷彿真正的安定了下來,和過去的一切都做了割裂和決絕。

  那個被取名為微藍的孩子漸漸長大,開始學習說話,學習走路。她並沒有顯露出特別的反常,和普通孩子一樣活潑可愛。這個孩子和之軒尤其親密,很多時候看著他們父女在花園裡嬉戲,她總有一種恍惚,似乎這個孩子真的是他們兩個的親生女兒。

  但是好景不長,在微藍五歲那年,之軒出國一次,回來便滿腹心事。她偷偷翻看他的護照,發現他去的是耶路撒冷。那一夜,他再次接到了來自國外的神秘電話,神色有些異常,在吃飯的時候長久的沉默,似滿懷心事。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終於他把頭抬了起來,“青。”

  “要去哪裡?”她悚然一驚,有不祥之感,“去S城找那個女人麼?”

  “不是,你想哪兒去了?我要去洪都拉斯,”他苦笑著,盡力表現得輕鬆且漫不經心,“那兒的海裡發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藍洞,有人邀請我去那兒探險。你也知道,我本來就是個探險家,對我來說這是小菜一碟。”

  小菜一碟?那為什麼他在和她說話時卻不停的轉動手上的婚戒,似乎壓抑著什麼?當他提著行李準備離開時,她攔住了他,在那個開滿了薔薇花的院子門口苦苦哀求。

  “抱歉,青,我必須去,同伴們都在等我。”他看著她的淚痕,有些無奈的捧住了她的臉,“不過等這一趟結束,我就會徹底脫離社團,回這裡來陪你一輩子。”

  “社團?”她愕然,“你加入了什麼社團?”

  “你不要問了,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情。”他嘆息著攬過她,親吻她的額頭,“社團有規定,不允許成員結婚。如今我已經違反了規定,就算不自動退出,也會被神父驅逐的。所以,青,我會回到你身邊的。我會守著你和孩子,永遠不會再離開了。”

  永遠,之軒是一個守信重諾言的人,從小到大他對她說過的那些諾言,沒有一個不曾實現的。而那一次……

  他的“永遠”,是永遠不再回來。

  洪都拉斯的海底發生海嘯的那一夜,她驟然從睡夢中醒來,冷汗滿身——在深沉的夢裡,她看到他在藍色的海底對著她呼喊,揮著手,然而他身後卻展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瞬間將他吞了進去!

  “之軒!”她在床頭瑟瑟發抖,忍不住低聲哭泣。門悄無聲息的開了,黑夜裡出現了一雙明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那是年幼的女兒被她驚醒,跑到了房間裡看著母親,怯怯的問:“媽媽,你怎麼了?我剛才夢見爸爸了!”

  微藍的眼睛是如此的乾淨澄澈,卻令她打了個寒戰。

  孩子在夜裡哭泣著:“爸爸說,讓我好好聽你的話,以後去S城念最好的大學……他掉進了一個很深的藍色的洞裡,我好怕,拚命叫他,他也不回頭……”

  五歲的孩子啜泣著,在黑暗裡摸索著過來抱住了母親。然而她卻猛然一哆嗦,失聲喊了起來,推開了那個孩子:“走開!都是你……都是你!”

  微藍跌倒在地,受了驚嚇,忍不住“哇”地哭了起來。她在黑夜裡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俯下身,將那個小孩子抱在了懷裡,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句話。懷裡的孩子是如此的脆弱無辜,如何能讓她將一切厄運都歸於這幼小的存在的身上呢?

  那之後,她再也聯繫不到之軒了,無論手機、郵件、MSM,或者任何一種聯繫方式。在那個噩夢的夜晚後,他彷彿忽然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獨自帶著孩子生活的她幾近崩潰,終於忍不住翻出了以前偷偷記下的地址,給那個叫德芙雅尼的女人寫了一封信。當快件顯示“已簽收”後,對方卻沒有回信,只用陌生的號碼發來了一條短信:“我想他應該已經犧牲了……忘記他,好好生活吧。”

  然而,當她重新撥回去的時候,卻顯示那個號碼已經被註銷。

  在這個世界上,所有關於之軒的線索都中斷了,她再也瞞不住雙方的父母,不得不哭著說出了一切。兩家人一起去B城的警察局報了警,然而,這樣一起在外國失蹤的案子,一個小城的警察又能做什麼?

  在三個月後的某個晚上,她在午夜聽到了敲門聲。

  她驚喜萬分,以為是之軒回來了,打開門,卻看到了一群神秘的黑衣人。那些奇怪的人齊齊對著她行李,態度恭敬,他們帶來了她生平從未見過的巨額金錢,並附加了一個她永遠不想知道的噩耗——她的丈夫,夏之軒,消失在了洪都拉斯那片微藍的海洋裡,那個深不見底的藍洞深處,再也不能回來了。

  唯一留給她的,只有那枚斷裂的素面白金婚戒。

  她哭得撕心裂肺,想要得知這一切的原因,然而那一群人卻沒有再和她說更多,放下了巨額的錢,就在夜裡悄然離開了。她哭著,罵著,將那些神秘人留給她的一箱子美元從窗口扔了出去,因為那是用之軒的命換來的染血的錢。

  那之後,她們母女便相依為命,過著清貧的日子,一起度過了13個年頭。在那樣漫長的時間裡,她遵從了之軒的囑託,盡心盡力的撫養著這個孩子,而微藍也健康的長大了,不曾顯露出絲毫的反常,就如鄰家女孩那麼普通。

  ——知道年滿18週歲,如之軒的遺願,她去了S城念大學。

  這一年,是2012年

  誰也沒有想到,那個孩子脫離她的視線不到兩三個月,居然就發生了這樣驚天動地的變故。早知如此,是不是就不該讓她填報這個志願呢?如果不來S城,是否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或者,一如之軒所言,一切都是注定。命運的輪盤原來一直在轉動,從不曾停止。他們不過是依次來見證歷史的人,當一切發生之後,都將歸於塵埃。

  漫長的回憶在短短一瞬掠過腦海,等回過神來時,她正抱著失去了神智的女兒急速飛墜。大地深處的那道門開了,那一道白光迎頭擴散下來,映照著她們的臉。歐陽芷青在下墜中失神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光,恍惚是在看天國打開的門。在那裡,她依稀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容——

  之軒居然在門的那邊,對著自己伸出了手。

  “我們終於可以見面了。”她喃喃的對著白光的彼端說話,不再掙扎。或許,這樣也好吧?很快他們就能再見面了,一家團聚,永不分離。

  “不,青,不能放棄!”她依稀聽到了回答,“你答應過我的,要用盡全力保護這個孩子。如今她就在你的懷裡,你要保護她!你答應過我的,青!”

  那一刻,她忽然冷靜了下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0
一三一

  “微藍!”一瞬間,歐陽芷青用力的抱緊了自己的女兒,似乎要將她重新納入自己的身體裡,如同在身體裡孕育她的最初。可是,她能做什麼呢?加諸於身上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幾乎不容抗拒,她就像一片枯葉一樣被捲入洪流,吸入遙遠的另一個時空。

  那道門在不遠處打開,預示著這個世界的盡頭已經到達。快被捲走的那一刻,歐陽芷青忽然鬆開了手,用盡全力,將夏微藍朝著相反的方向推出去——那是她身為人類的力量極限。與此同時,她自己卻加速的向著彼端墜落。

  沒有一聲呼喊,沒有一下掙扎她就這樣墜向了時空的盡頭。

  在獻祭出自己時,母親的眼睛一直看著夏微藍,裡面的感情是複雜而深刻的,包含了千言萬語。是的,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竭盡全力地保護自己的女兒,哪怕這一推之力是如此微小,只能延緩幾秒鐘。

  那一刻,看著墜入深淵萬劫不復的母親,夏微藍漠然的眼神發生了變化,似乎有什麼在身體裡覺醒了,一道耀眼如電的光華從她的胸口綻放!

  “媽媽,媽媽!”少女哭喊出聲音來。彷彿一股巨大的力量注入了心臟,屬於“夏微藍”的神志重新甦醒,垂下的翅膀振起,不顧一切地朝著光芒追逐而去,伸出手,想要拉住那個消失的人。

  然而,哪裡來得及?只是一轉眼,那個女子就消失在了光芒裡。

  夏微藍哭喊著,不顧一切地緊跟著,就要想著黑暗最深處而去。但就在撲向那道門的瞬間,她的身體又停住了,另一種力量從內心升騰而起,控制了她。

  那是不屬於她的更高的意志。

  “還不到時間,作為寄主的你,為何幾次三番地催我提前醒來?”另一個聲音響起在靈魂深處,冷靜到冷酷,“要知道,每醒來一次,力量的積累進程就會被打斷一次——就如當初霍銘洋瀕死的時,封印在你身體裡的我第一次被喚醒一樣,是個錯誤。”

  不……不,讓我去那道門的背後找回母親!

  那個聲音回答:“不行,力量還不夠,封印還沒解開。”

  夏微藍想要呼喊,然而聲音根本穿不出去,意識漸漸重新變成空白。那道門就在不遠處,巨大的力量拉扯著她,彷彿不容抗拒的激流。然而少女展開翅膀,極力於那種力量抗衡,一寸一寸的往後退,試圖向著地面的方向離去——這種膠著在持續。她用盡全力才推開一米的距離,卻已經用了足足一個小時。

  鐘聲即將敲響……那之前,能對抗這道門多久呢?

  黑洞漫無止境。展翅的少女抬起頭來,仰望著頭頂——填坑的出口已經遙不可見,化為如同星光一樣的微小一點。她將手按在胸口那個流轉的光環上,幾次用力,似乎想要將什麼東西從身體裡抽出來,卻無能為力。

  手指頹然垂下,那道光也漸漸熄滅。

  天坑深處,是末日一樣的黑暗。黑暗深處,那一道門在打開——異世界和這個世界的通道在地底開啟,溝通虛無和真實的兩個世界。當兩個位面的聯繫徹底建立起來時,人類的世界就將灰飛煙滅!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0
一三二

  第三十章 光明之子

  天坑的上方覆蓋著烏雲,沉沉如墨,雲中無數邪靈飛舞,宛如閃電穿行。而天坑邊緣卻有一層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光,薄膜一般的封住了整個巨大的黑洞,彷彿冰凍的湖面在月光下閃著寒冷的微光。

  在黑洞之上,一場戰爭在激烈的進行。

  刺耳的交擊聲裡,一道閃電之後人影瞬的分開。涯的一襲白袍如斷線的風箏般往後飛出,直到天坑邊緣才停住。

  “涯!”幽顏失聲,知道在方才青山精神病院那一輪戰鬥裡他已經受了傷,此刻和烏利爾交手不知道是否能發揮足夠的力量。烏雲下,涯的身影渙散開來,又重新凝聚,聲音已經有些不連續,“別管我!封住天坑,不要讓裡面的人再出來!”

  幽顏的身影動了動,只能重新坐了回去。她它位於天坑的正中心,一層光從她身體裡透出,從腳下延展開來,彷彿冰面覆蓋了整個巨大的天坑。那是一個直徑達到十公里的龐大封印封住了天坑下的所有一切。

  為了維持這個封印,壓制住墮樓其中的夏微藍母女,她已經用盡所有力量。

  在擊退涯的同時,烏利爾也向後踉蹌而退。身體身體貼著冰面倒退,急切之下將手裡的短劍倒持,插入冰面,刷的一聲將天坑上覆蓋的光幕硬生生的割出了一道長裂,也是直退到天坑邊緣才堪堪頓住了身形。他劇烈的喘息,低聲咳嗽著,用手檫了下嘴角。

  殷紅的血染紅了潔白的手套,上面的紋章隱約透出光來。白之月兩大使徒,的確是厲害啊……難怪連當初米迦勒和拉斐爾都敗在了他們手下。

  “就憑你,還是不夠格和我對戰啊……除非龔格爾親自來。”涯的恢復顯然比他迅速,冷笑了一聲,“就讓我在這裡了結克蘭社團的最後一個天使長吧!”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忽然加速,化成了一道閃電飛速而來!與此同時,彷彿已經知道了是最後一擊烏利爾低下頭,用牙齒一把扯下了白色的手套。那一刻,他的右手忽然發出了耀眼的金光!那光是從手背上的一個豹形紋身裡透出的,此刻脫離了白手套的覆蓋,頓時亮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火。

  烏利爾抬起手扯掉了一直戴著的耳機。那一刻,他的耳朵裡忽然也透出了光芒!

  光芒從七竅射出,只是短短一眨眼,他整個人彷彿燃燒了起來,那火在身體裡燃燒,燒盡了五臟六腑。懲戒天使的眼眸變成了赤紅色,看著不遠處的兩位異世界的使徒,扔掉了手裡斷成兩截的劍,忽然仰天長嘯一聲。

  “不好!”鎮守在天坑中心位置的幽顏失聲驚呼起來,“血·豹變!”

  話音未落,只聽唰的一聲,烏利爾身體裡的火從七竅噴薄而出,轉瞬將他整個人裹住!冰上燃起了一團刺眼的火,那火似乎是活的,從天坑的邊緣呼嘯而去,首尾忽地昂起,頓時化成了一頭猙獰的豹子,迎著涯掠去,昂首張開口,猛地迎頭吞噬而下!

  涯的身影被烈火淹沒,轉眼再也看不見。

  “涯!”幽顏再也忍不住,長身而起。

  當她離開天坑中心位置的時候,一直全力維持的結界開始消失。然而,不等她來到那團火那邊,只聽半空裡一陣沉悶的聲音,彷彿滾滾的雷聲,那一團火忽然四分五裂!

  分裂的火焰裡,落下一具軀體。那是烏利爾,他胸口處有一個可怕的窟窿,身體的五臟六腑一片焦黑,彷彿曾有火從那裡噴薄而出,將這個人由裡而外地灼燒。他一時間居然還沒有死去捂著胸口的傷往前奔了幾步,似乎要鍥而不捨的追逐著什麼,最終跌倒在地。有一個人沐火而出一襲白袍在烈焰中顯得分外刺眼。

  “涯!”在她的呼聲裡,涯頹然倒下。

  她顧不得維持天坑上方的結界,衝過去想要扶起那個重傷的同伴,然而手剛一觸及對方,便發出一聲驚呼——涯的衣衫在火裡燃燒,整個人也燙的彷彿烈火一樣,幾乎不可觸手。“涯……涯!”她顧不得灼熱,衝過去將他扶起,看到他裹在外袍的身體已經接近虛無,彷彿消融的冰雪。她將他抱在懷裡,想要讓他的靈體盡快穩定下來——這次他們來到S城,短短時間裡連續遭遇了幾次大戰,消耗了極大的靈力,彼此都已經傷痕纍纍、筋疲力盡。

  那一刻,看著在懷裡幾乎瀕於渙散的涯,她眼裡忍不住落下了淚水。為了那個虛無的國度的復生,為了打開那道門,逆轉他們這一族人的命運,從師傅到涯他們都已經竭盡全力。

  “別、別管我……”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傷,涯的身影無法凝聚,“封、封住天坑!別讓……別讓那個女孩再逃掉了……必須抓到,不能功虧一簣。”

  腳下的冰層在消融,顯示著封住天坑的結界在消失。

  她抱著涯懸浮在天坑上,低頭看著腳下巨大的、漆黑不見底的黑洞,以及洞底部那遙遠的一點白色光亮。微微震了一下是的,那個叫做夏微藍的女孩子身上有著他們尚未洞察的奇特能力,否則,克蘭社團怎麼會連續犧牲了三為大天使長?她和涯再次合力打開了那道“門”,以歐陽芷青為誘餌將那個逃脫的女孩重新誘入陷阱,到了此刻,怎能讓她再度逃脫?

  幽顏將涯安放在天坑邊緣,站起身回到天坑正中央的位置,閉上眼睛,抬起手虛按在腳下。在他的雙手下,一道淡淡的光幕瀰漫開來,漆黑的天坑口上似乎變成了在迅速結冰的湖面。正當冰凍將要覆蓋整個天坑、她的靈力極其衰竭時,忽然間一股奇異的力量襲來,快如閃電,一橫一豎,,十字形的割裂了她的身體!

  “顏!”涯發出一聲驚呼,不顧一切的掠過來,卻只能眼看著她在天坑中間瞬間被切開——是的,那是真正的被“切開”!就如同無形的風之鐮剎那落下,那一具美麗女人身軀四分五裂,齊齊被無情的十字形割裂!

  “神、神父”垂死的烏利爾卻發出驚喜的低呼,掙紮著抬起頭,看著從天而降的老人,眼裡即將熄滅的光又重新亮了起來,“你……終於來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0
一三三

  一襲黑色的袍子在風中獵獵飛舞,兩鬢斑白的龔格爾神父穿過濃厚的烏雲,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天坑上,宛如一隻蒼老卻睥睨一切的雄鷹。他的身後跟著無數展開雪白羽翼落下的天使,那都是克蘭社團駐守在世界各地的人馬。

  龔格爾神父落在了天坑的上方,手裡平舉著一個十字架遙,對著白之月的兩位使徒——十字架在他手裡發出耀眼的光芒,令烏雲裡所有逼近的惡魔都發出了慘叫,如同被滾燙的油潑濺的雪水一樣融化。剛才,那十字架的光芒投射在幽顏身上,瞬間將她分裂!

  “我的孩子,你是英勇的戰士,戰鬥到了最後一刻。”龔格爾神父對著烏利爾低語眼神慈愛而哀痛,“現在,你的任務結束了,回到上帝懷裡安眠吧。不要害怕死亡……因為我知道你必會去繁花開放的天國。”

  在他的低語裡,烏利爾的臉色漸漸平和,捂著胸口的手滑落,整個人失去了支撐似的倒下——那一瞬,他的身體下墜,落向深不可測的天坑。一個克蘭社團的戰士飛速掠過,展開雙臂將烏利爾接住。其他戰士簇擁過來,低下頭看著長眠的大天使長,眼神裡流露出了深深的悲痛和憤怒。

  “帶他回聖殿吧,好好地按照教裡的儀式隆重下葬。”龔格爾神父低聲對著戰士們道,“我們要紀念他,不能讓他化為末日的灰燼。”

  “是。”下屬托起烏利爾的軀體,展翅撤離。天坑上方重新變得空空蕩蕩的。幽顏的身體在空氣中消失,不知何時,連一邊的涯也不知去向了。烏雲裡的邪魔嘶叫著雲集,而克蘭社團的戰士們展翅飛起,迎戰著它們。

  一時間,整個S城上空出現了一場在夢境裡才有的奇特場景。

  黑色翅膀的邪魔和白色翅膀的天使軍團對壘,閃電交錯。所有地面上奔逃的人們都在城外抬起了頭,看著濃厚烏雲裡不時亮起的閃電,以及閃電裡密密麻麻出現的背生雙翼的影子,不由得目瞪口呆。

  是幻覺吧,還是雲裡真的有什麼東西?

  烏雲籠罩著空城,大雨傾盆而下。閃電縱橫,不時劃破昏沉的黑夜,映照出激烈交戰的雙方的剪影,無數翅膀在雲層裡影影綽綽。

  天坑上方,低沉的祈禱詞在風裡迴蕩——

  “今天,是主指定使邪惡國度的統治降卑的日子,他要將永恆的幫助賜給他所救贖的子民;他還要將永遠的光照耀以色列的子民,使他們得到快樂。凡與上帝同命運,為他而戰的人們將享受平安與福氣,暗之支配者終將在神的光輝中毀滅。”

  龔格爾神父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他的腳下就是巨大的天坑,上面覆蓋著那層薄冰狀的封印已經消失了,顯露出深不見底的黑洞,就如通往地獄的入口。神父凝視著空空蕩蕩的天坑,低聲道:“現在,傳說中那場光明之子和黑暗之子的戰鬥即將開始了……主啊,請您保佑您的信徒和戰士們吧!”

  龔格爾神父握緊了手裡的十字架,手腕上的數珠顆顆綻放出光華。他默默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架,從半空中飛身躍入了那個黑色的通道,似要捨身而下。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天坑消失了。

  彷彿時空被看不到的力量扭曲,那個巨大的黑洞不見了。只餘下一層白霧,從天坑深處洶湧而出,瞬間瀰漫了整個S城。天和地,晝和夜,忽然間就被消弭了痕跡。霧氣裡隻影影綽綽地看到天坑上出現了兩個人影,瞬分又合。

  “神父,我們終於見面了。在末日鐘聲敲響之前,來放手一戰吧!”

  遙遠的耶路撒冷,10月的空氣已凝結了冷意。

  在一個遍佈著儀器的實驗室裡,一個英俊斯文的銀發男子,赤裸著上身站在落地鏡子前審視著自己,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在他的身邊站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科學家模樣的男人,帶著掩不住的興奮神色看著他。

  “沒想到,我居然還能有重新握劍的一天。”銀發男子伸手抓住了一把沉重的西洋古劍,“刷”地拔了出來,動作靈活敏捷。然而那隻手卻並不是人類的手,上面沒有血肉,沒有肌膚,只有機械冰冷的金屬光澤,末端和肩胛骨鎖骨相連。

  “這些動作都完成得很好。”那個科學家模樣的男人用打量一件完美藝術品的眼光打量著眼前這個康復的男子,“這副眼鏡取代了你被完全毀掉的眼睛,用光學儀器模擬始覺成像,然後接駁視神經——你覺得還習慣麼,拉斐爾?”

  “挺好的。只是有一點點的……怎麼說呢?”拉斐爾扶了扶眼鏡,“眩暈感?度數是不是配得太高了?我原本只有250度。”

  “如今你是視覺的敏感度遠超一般人類,接近於鷹眼的效果。”那個科學家模樣的男人拿出儀器檢測他的眼部,記錄下了一些指數,“這就像是忽然帶上近視眼鏡一樣,開始有點頭暈,過一陣子就適應了。”

  拉斐爾忍不住讚歎:“阿里爾·加農博士,您真不愧是世界首屈一指的精密儀器專家,智能機械領域最尖端的開拓者。只是三個月,這隻手已經和我的身體合二為一,而視覺也完全恢復了。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我甚至可以重新拿起手術刀做精密的手術了!”

  “不用謝我。我欠龔格爾神父一個人情。”加農博士的語氣刻板而平靜,將記錄的本子放下,“而且這兩種技術還處於秘密研發階段,必須要經過人體試驗才能確知效果。如今你願意成為第一個人體試驗者,我也非常樂意。要知道,以普通人的體格進行這兩項手術,90%都會死於排異反應,那些人權組織會抨擊我的。”

  “……”拉斐爾一時默然,只能道,“那我很榮幸。”

  “你是應該榮幸。”加農博士繼續面無表情地記錄著數據,“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半機械超人。你的視覺回大道鷹眼的效果,二者知機械手的輸出功率也是人類肌肉力量的十倍,我賦予了你像金剛狼一樣的威力。”

  “……”拉斐爾實在不想說成為金剛狼也是他的榮幸,只能尷尬的笑了笑,“憑著這項研究,博士您得諾貝爾獎也當之無愧吧?”

  然而話音未落,忽然地面一震,只聽到各處的儀器“嘩啦啦”作響。

  “怎麼又震了?這幾個月太不正常了,耶路撒冷也會地震?”加農博士皺眉,沒有心思再和他多說,“好了,所有這次改裝的資料我都已經記錄完畢,作為成功的試驗品,你可以離開了……對了,你的另一個同伴如今在哈桑醫生那裡,你要不要去看她?”

  “我另一個同伴?”拉斐爾“霍”地一驚,“誰?”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0
一三四

  “一個金發的漂亮女人,據說級別和你一樣。她的眼睛同樣被強光損毀了,我給她預留了一副和你一樣的眼鏡。”加農博士撓了一下腦袋,愕然的問,“對了,龔格爾最近到底怎麼了?遇到大麻煩了麼?怎麼手下的人如此頻繁地出事?”

  然而,話音未落,拉斐爾已經不在房間裡了。

  在思維開始緩慢運行的時候,第一幅出現在腦海的畫面,是水裡倒映的獵獵大火,以及無數在水面上貼著飛翔的惡靈。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漆黑,一絲光亮都沒有。

  是被什麼封住了眼睛麼?為何怎麼都抹不開?

  金發的女郎試圖抬起手抹去那層黑暗,卻發現手臂沉重無比。她拚命扭動著身體,卻彷彿被夢魘住了一樣,意識清醒,身體卻無法動彈,

  “怎……怎麼回事?”她積聚起了足夠的力量,終於忍不住尖聲叫起來,“我的手呢?我的手呢!為什麼我看不見了!放我出去!這是什麼地方?”

  隨著她的尖叫,“啪”的一聲,房間裡的燈全部炸裂了。然而,還是沒有人進來。

  她剛要掙紮著坐起,忽然身體猛然一晃。怎麼回事?是這個身體徹底壞掉了麼?她到底是在什麼地方?還是……她已經死了?正想著,周圍忽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儀器的“嘀嘀”聲。

  “喂……喂!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她實在是受不了,用英文大聲喊著,“見鬼,看在上帝的份上,放我出去!”

  她凌空揮舞的手臂忽然被抓住了,一個聲音在她耳邊低聲喊:“別怕,加百列。”

  金發女子猛地愣住,睜大了空無的眼睛:“拉……拉斐爾?”

  “是我。”帶著眼鏡的男人回答,語氣溫柔,“沒事的,別擔心。”

  “我……我還活著麼?”她感覺到什麼東西壓在了眼睛上,沉甸甸的,她努力地扯開,卻無果,“我沒有死在那些傢伙手裡?為什麼看不見?”

  “是的,”拉斐爾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橫抱起來,“我們都活著。”

  “是麼?那……那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冷?”加百列卻有些驚慌,忍不住失聲道,“喂,醫生,你真的沒事麼?我們不實在天堂裡相見了吧?”

  “沒事,換了一隻手而已,”銀發男子溫柔的笑了,語氣輕鬆的將她抱了起來,“你也沒事,加百列,只不過身上麻藥的效力還沒過去。你看,靠著上帝的保佑,我們都從‘白之月’的交手裡活了下來。”

  “‘白之月’?”加百列忽然一震,醒悟過來,“對,今天是幾號?我昏過去多久了?末日過去了麼?”

  “12月11日,你昏過去的時間夠久了。”拉斐爾苦笑了一下,“當然,一開始看到你的傷勢時,連哈桑醫生都懷疑你再也無法醒過來了。”

  “12月11日?!”加百列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一下子坐了起來。她的聲音在顫抖,緊張道:“這麼說,末日的鐘聲還沒響?上帝,他們都在幹什麼啊,時間已經快到了!那個女孩……那個女孩平安回到我們手裡了麼?”

  “別急,”拉斐爾連忙扶住了赤腳想要下地的她,“你受了重傷,手術後昏迷了一個多月,如今眼睛的視力都還沒恢復呢。”

  話音未落,女人已經一瘸一拐地跳下了地,推開他摸索著往外走:“不行,我們得趕緊找到那個女孩!拉斐爾,你不知道她的重要性!其實她不是米迦勒的女兒,她是……”說到這裡,她忽然覺得有什麼異常,一陣風吹來,身上涼颼颼的,金發女郎不由得頓了頓,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驚呼了一聲。

  “我……我沒穿衣服麼?”她的臉猛地紅了,想往回縮,卻一下子又靠到了拉斐爾的懷裡。她像被燙著了一般直起身體,不知道往哪兒躲閃。

  “剛做完手術沒多久,吊針都還沒拔掉呢。”一件衣服蓋上了她的肩頭,帶著男人的體溫,拉斐爾的聲音低沉而溫和,“我來這裡就是帶你回去戰鬥的——以你的脾氣,如果還活著卻錯過了那場末日之戰,不知道會暴走成什麼樣子。唉!”

  “……”金發女郎拉著那件衣服裹住了自己的身體,赤腳站在地上,有片刻的失神。轉瞬,一雙鞋又套到了她的腳上。

  “護士的鞋子,也顧不上合腳不合腳了。走吧,我帶你回中國。”拉斐爾替她穿上了鞋子,握住了她的手,“時間來不及了,你的眼睛只能等會來後再治了。現在你就像個普通的盲人一樣跟我走吧,別逞強了。”

  他伸出了那隻非機械的手臂,挽住了她的胳膊,推開ICU的門往外走。就在這一刻,她又覺得身體晃了幾下,連忙拉住了身邊的男人。

  “耶路撒冷地震,連哭牆都被震裂了。”拉斐爾簡單的解釋,“我們趕緊離開吧。”

  加百列愕然:“怎麼會?這裡很少有地震……”

  “如果我沒猜錯,是S城那邊已經出現大異常了吧。那扇門估計快要打開了。”拉斐爾用那隻機械手臂圈住了尚無力的她,幾乎是半扶半抱著同伴往外奔去,“兩個世界即將連通,就如沙漏一樣開始互換。”

  “拉斐爾……”一貫強悍凌厲的女人靠在他的肩膀上,眼裡露出了罕見的脆弱和無助,聲音低低的,“我怕我們沒辦法贏得這場戰爭……除非那個女孩真的是光明之子。”

  “光明之子?”拉斐爾猛地一震,因為這個禁忌的名字,“你說什麼?”

  這個名字在世間沒有人知曉,甚至連梵蒂岡都否認其存在。它的唯一記錄,是在比《聖經》更古老、沒有經過教廷人為刪改的《死海古卷》裡——這古老的文書使他們社團的最高典籍,也是他們數百年來的行動綱領。

  《死海古卷》裡記載了種種如今《聖經》上未曾收錄的神諭,不僅記錄了諾亞方舟的事蹟,也預言了2012年人類將面臨的末日威脅——再古卷裡,上帝曾經清晰地預言在那一夜將是人類的末日。當黑暗降臨,整個世界將永無再見天日之時。

  那個時間是2012年12月21日,和瑪雅文明裡所預言的末日一模一樣。

  然而,幸運的是,古捲上同時記錄了另一條神諭。上帝雖然認為人類日益墮落,有意懲戒,然而卻同時也心懷仁慈,不忍看到整個世界就此徹底混滅。於是,在末日到來之前,他將自己的孩子遣來了世間,而那個孩子,在《死海古卷》裡被稱為“光明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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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聽到這個稱呼,拉斐爾震驚萬分:“你說什麼?那個女孩……她就是光明之子?”

  “如果我沒理解錯,米迦勒也沒有弄錯的話,就是她了。”加百列抓著他的手臂,低聲道,“我在那個女孩的家裡找到了米迦勒留下的秘密遺書。他說這個叫夏微藍的女孩並非他親生女兒。她的母親生下她時還是個處女,不曾和任何男人有染。”

  “我的上帝……”拉斐爾脫口嘆道,“處女生子!這不就是……”

  “耶穌的誕生?”彷彿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加百列接了下去,微笑著,“是的,你猜得沒錯,就如同當初上帝將自己的獨子賜給人類,這一次當末夜來臨的時候,他同樣將光明之子送到了人間!”

  在2012年前,上帝曾經顯靈於純潔的聖母瑪利亞身上,將自己的孩子派遣到了人間,傳播神的旨意,拯救苦難的世人——那個神之子,名為耶穌,被釘死在了十字架上。三天之後他重新復活,在門徒和世人面前展現了神蹟,然後在40天後升入了天國。

  而在2012年,當末日之劫再度來臨的時候,光明和黑暗之間將會有一場大戰。在這場戰鬥中,上帝再度讓他的孩子降臨人間,神的獨子將率領天使軍團打開時空之門,與“白之月”進行一場慘烈的決戰,引導人類走過末日,迎接新的光明。

  ——這就是《死海古卷》裡《光明之子與黑暗之子之戰》(The War of the Sonsof Light Against the Sonsof Darkness,又稱War Scroll)的篇章。

  幾百年來,克蘭社團一直按照古捲上的神諭行事,一邊提防著來自異世界的力量侵入,一邊尋找著傳說中的光明之子,一代又一代,從未曾放棄。然而,直到2012年來臨,眼看末日的到來迫在眉睫,他們依舊毫無頭緒。這次忽然聽到光明之子的身世被揭開,即便是四大天使長之一的拉斐爾,也不由得無比震驚。

  “是她?那個才18歲的東方女孩?”拉斐爾回憶著夏微藍的模樣,愕然片刻,繼而有些憤怒,“為什麼米迦勒不報告神父?我們找了光明之子那麼多年——18年前他就發現了,為什麼要隱瞞?”

  “這是光明之子自己的意思。神子的旨意不可違抗。”加百列冷靜的反駁,“因為‘白之月’同時也在窺探著,他必須隱藏自己的存在感,等待力量充盈,真正覺醒的那一天。米迦勒服從了他的意志,進行了儀式,將他封印在了那個叫夏微藍的女嬰的身體裡。”

  拉斐爾扶著她往外走,一路聽得有些出神。是的……原來一切的伏線在18年前已經埋下。那時候,自己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得少年,命運的輪拍卻已經轉動,所有人的未來都注定了。而所有的線索,都通往2012這個終點。

  “可是……米迦勒不是戰死在藍洞裡了麼?”他喃喃著,“那之後13年,豈不是沒有人在守護著光明之子?那個女孩就這樣獨自長大了?”

  “根據遺書所描述,這世上還有另外一個守護者。”加百列低聲道,“你也知道米迦勒是謹慎的,自然還做了秘密的安排。那個封印解除的關鍵放在了千里之外,由另一個守護者——他的同伴守護著。”

  “同伴?”拉斐爾不由得有些吃驚,“他連社團都沒有通報,居然會另外和人分享這個秘密?那個人是誰?”

  “據說,這也是光明之子本身的意思。”加百列道,“那個嬰兒有著超越一切的智慧,他從一開始就選好了自己的守護者。米迦勒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拉斐爾吃驚不已:“到底是誰?”

  “你不會猜到的,因為那個人根本不是社團的成員!”加百列苦笑,“十幾年來,連‘白之月’都無法探到光明之子的存在,正是因為他身上屬於‘神’的那一部分被封印了,而所有知曉這個秘密、能解開這個封印的人都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

  “不存在於這個世界?”拉斐爾扶著她走出了醫院。大地的搖晃已經漸漸停止了,一路上週圍都是驚慌疏散的人流,他愕然的問:“難道另一個守護者也死了?”

  “是的,”加百列喃喃著,有些遺憾,“我查了一下,那個人在米迦勒死後三年也在一場火災裡去世了。”

  拉斐爾不由得一怔:“啊?那就是說,就算我們在末日之前找到了光明之子,也無法解除他的封印,恢復他的神性?”

  “這就不是我們所能知道的了……說不定神父能做到。”加百列摸索著往前走,抓住了他的手,“我所知道到的,就是光明之子在這段時間裡躲過了‘白之月’的窺探,平安成長,直到2012年才按照父親的遺言去了S城求學。”

  “為什麼事S城?”拉斐爾警惕的問。

  “因為另一個守護者原本應該在那個城市啊!”加百列喃喃著,“當那個女孩長大到應該上大學的年紀時,正好是2012年。米迦勒希望她能去那個地方,尋找另一個守護者,解開身上的封印,恢復她的神性。”

  2012年,S城。那是命運的轉折點,一切早已注定,只是那個女孩卻懵懂不覺。

  “這一切,都是米迦勒早已精心安排好了的。他是那麼謹慎隱忍的人,獨自背負所有宿命的重擔,無論生前還是死後。”加百列的眼裡有淚水滑落,喃喃著,“拉斐爾,你知道麼?那次去洪都拉斯的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會死在那裡了,所以……他才沒有讓我們兩個跟著去吧?”

  拉斐爾微微一震,無言以對。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尚未到可以參加戰鬥的年齡。但當時他自負的認為很有才能,躍躍欲試的想參加那次前所未有的遠征,卻被米迦勒嚴詞拒絕,只允許他在海邊的岸上等待。當時他還為此憤怒不已,卻不知那個兄長般的人使用怎樣的心在保護著他們。

  十幾年後,他們連個終於成長為社團的脊樑,然而黑髮黑眸的米迦勒卻長眠在了幽蘭的海底,再也無法返回這個世界。

  “這次去中國,我帶回了米迦勒的遺書,將這個秘密匯報給了神父,可是卻沒能保護歐陽芷青。”加百列臉色蒼白,“我盡了全力,可是她還是被‘白之月’擄走了!神啊,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別急,”拉斐爾連忙拉住她,以免她失足從樓梯上滾落,“我們這就會中國!時間還沒有到,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一個聲音忽然冷冷的響起,“要去就立刻去!”

  兩人頓時愕然。拉斐爾抬起頭,看到直升機落在了醫院的廣場上,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利落地從上面躍下,向著他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對他伸出了雙手——在那個男人的手心,光芒四射而出,幾乎足以刺瞎人的眼睛!

  那時滿滿的一把鑽石,最大的有拳頭大,最小的也有榛子大。

  “雷切爾?”他驚呼道,“你怎麼來了?”

  “我去了一趟聖殿,把所有家當都帶上了。艾克沙修、非洲之星、大莫臥兒、神像之眼、奧爾洛夫、仙希、泰勒伯頓……所有剩下的十大名鑽都在這裡,還有幾百年來社團積累的那些不曾為人世所知的寶石。”那個人走過來,一把拉住了他的機械手臂,眼裡滿是興奮,“拉斐爾,你還活著,而且還能戰鬥,太好了!快跟我去S城,已經來不及了!”

  “還有10天,為何你用這種語氣說話?”拉斐爾再度確認了一下時間,有些愕然,“那邊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神父呢?”

  “你以為還有10天?”雷切爾冷笑,“來看看吧!”

  他拉著他們兩個人,一路飛奔上了直升機。醫院的人已經撤離得差不多了,街道上的人流還在滾滾而去,交通堵塞的一塌糊塗。

  當直升機升起在數百米高空的時候,所有俯瞰著耶路撒冷這座古城的人都不自禁的變了臉色——從高空看去,一座城市正在以一種奇特的節奏逐步塌陷。遠處的死海呈現出一種奇特的暗紅色,平靜無波的水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彷彿一隻正在睜開的獨眼。

  “天坑!”拉斐爾的眼力比所有人更敏銳,在飛機上已經看到了死海深處那個緩緩張開的黑色洞窟,也正是這個海底正在開裂的天坑,導致了耶路撒冷全城的不間斷的地震!

  “不知這裡。舊金山、悉尼、東京、布宜諾斯艾利斯……世界上已經到處出現了這樣的黑洞!”雷切爾看著腳下的大地,“看看吧,拉斐爾,那扇門在持續的打開,整個世界都出現了崩潰的前兆,千瘡百孔!到不了12月21日的那一天,地球只怕有一般都會毀滅!”

  “那神父呢?”拉斐爾失聲問道,“這個時候,他在哪裡?”

  “在S城。據發回來的消息說,那裡出現了傳說中的‘光明之子’!”雷切爾低聲道,“為了搶在‘白之月’前面,神父立刻從瑞士趕往中國和烏利爾匯合。但那之後就沒了任何消息,包括我們所有的社團成員,進入S城後都和外界失去了聯繫!”

  拉斐爾明白過來:“所以你們才準備趕去增援?”

  “不僅是我們耶路撒冷聖殿總部,西歐、東歐、北美、東亞各部都已經趕過去了。”雷切爾道,“但那座城市彷彿成了黑暗的中心,吞噬著一切進去的東西。一個多月來我們的人一批批的進去,卻沒有一個人返回。所以,現在我必須率領聖殿裡的最後一批精英去往S城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苦笑著,“幸虧你們兩個及時醒來了。”

  拉斐爾和加百列默然的對視了一眼,不做聲的將手握在了一起——冰冷的機械手握住了女郎溫熱的塗著蔻丹的手。他們都是身經百戰、劫後餘生的社團精英,自然知道此去幾乎是一場有死無生的決戰,然而此刻心裡卻並沒有半分退卻的念頭。

  “多久能到?”拉斐爾看著腳下瀕臨崩潰的大地,問。

  “按理說一天一夜的飛行就能抵達中國境內了,但是……”雷切爾尚未說完,忽然直升機猛然一個搖晃,幾乎把他們甩到了地上,只聽機艙內的飛行員大喊道:“上帝!儀表盤失靈了!全部失靈了!”

  “怎麼回事?”雷切爾奔入了駕駛艙,“立刻切入手動模式!”

  話音未落,忽然一聲巨響傳來,遠處的雲層裡出現了一團火花,居然是兩架客機在起落過程中迎頭相撞!

  “天啊……”飛行員看著這起空難,又看了看早已做的一塌糊塗的儀表盤,眸子裡掠過一絲恐懼。

  “磁矩發生了變化,可能兩極移動的現象已經出現,所以全球的儀表定位系統都會失靈。”加百列雖然看不見,卻心如明鏡,低聲道,“估計天空和大海裡的航線都將會混亂,不知道有多少飛機和船隻會失事。”

  “上帝……”拉斐爾想像著種種悲慘的景象,喃喃著,“但願神父能找到光明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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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第三十一章 末日鐘聲

  2012年12月20日,S城已經成了一座死城。

  天坑還在擴大,大地在不停地裂開,彷彿深處有一扇門在緩緩打開。暴雨持續的傾瀉,然而地上卻沒有積水,因為不停擴大的天坑已經吞噬了整個城市,地面上所有的建築、道路、植物、動物都陷入了深深的地底。

  而天坑深處,有依稀的白光浮現,越來越強烈,映照著所有人的臉。

  蒼老的神父默默地唸著第7089遍祈禱詞,血從口角沁出,褐色的頭髮在一根一根地變蒼白,彷彿生命的力量正在一分分的消耗殆盡。只聽“咔”的一聲,他手裡的十字架出現了細微的裂痕,裡面沁出了淡淡的鮮紅的顏色,宛如血液。

  “認輸吧。你已經以一人之力和我們對抗了一個多月,也算是頑強的。”白光裡幻化出兩個人影,肩並著肩,對著死守的黑衣神父道,“最後一刻即將到來,你們人類還能做什麼呢?不過,你是一個頑強而優秀的人類,在你死後,我會把你的遺體保留下來,讓你的DNA不至流失。”

  “呵。”龔格爾神父冷笑了一聲,卻沒有說話——他此刻懸浮在天坑的中段、約兩千米深的地底,腳下是無止境的黑暗,頭頂的天空也已經遙遠。另一面射出的光芒越來越亮,那是從地底射出的,他知道,只要他一放棄,立刻就會被吸入這扇門內,萬劫不復。

  那是地獄之門……整個人類文明將在鐘聲敲響時毀滅!

  “神啊,請您賜予我力量,讓我為您阻止這群魔鬼吧!”龔格爾神父竭盡全力想要抵抗那一扇門的力量,不讓世界加速崩潰。然而,那個死亡之門還是在緩緩的打開,光從門縫裡透出,似要籠罩整個世界。

  奇特的是,在那光芒裡,依稀可以看到一雙潔白的翅膀!

  龔格爾神父不由得怔住了——那是天使?“白之月”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那個身影為何在掙扎,就似徘徊在地域和天堂的交界處,遲遲不能離開?

  “神啊……是您麼?是您終於向我們展示出了您的存在?”龔格爾神父猛然想起了加百列說過的話,恍然大悟地看著那個模糊的剪影,似在傾聽著某個聽不到的聲音,雙手漸漸發抖,十字架的數珠一顆顆在手心裡顫慄。

  一個輕微的宛如天籟般的聲音傳入了他的心底,彷彿招呼——

  “祭獻啊……人類!你們的犧牲,將成為我力量的來源。”

  那個聲音喚醒了深埋新的已久的秘密,龔格爾神父看著大地最深處的那道光,低聲喃喃:“到時候了麼?”

  ——是的,這就是那個命中注定的時刻!他在50年前加入克蘭社團,將手按在《死海古卷》上起誓時,就被告知每一個人都擁有這樣一刻。在那個時刻,若聽到神的召喚,就要毫不猶豫地答應。

  13年前,米迦勒去了;如今,烏利爾也去了;現在,輪到他了麼?

  他握緊了手裡的十字架,低聲祈禱:“願這小小的卑微的犧牲,能令神得知人類那堅決的心意——請您帶領我們走過那道生死之門,從廢墟上重新建立世界吧,阿門!”

  那一刻,龔格爾神父忽然放棄了抵抗,向著光芒墜落下去!

  雙手緊握著十字架,緊緊地安放在胸口,蒼老的神父閉上了眼睛,停止了一切咒術,口中低聲唸著祈禱詞,任憑自己飛速的朝著另一個世界墜落。

  失重,急速地墜落,恍惚的視覺裡,他看到門在加速打開,另一個世界的吸引力強大到無可抵抗。一襲黑色的神袍獵獵飛舞,轉瞬投入光的深處,宛如一隻消失在光芒裡的黑色的蝶——在鐘聲敲響之前,上帝木群裡的領頭羔羊,克蘭社團的精神領袖,聖殿裡至高無上的龔格爾神父,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那一刻,S城上方激烈的混戰停止了,無數克蘭社團的戰士們彷彿感知到了領袖的消失,募地轉過身來,不約而同的飛向天坑。然而那個巨大的黑洞上籠罩著結界,除了在地底深處戰鬥的三個人,外人根本無法靠近。

  “神父……神父!”克蘭社團的戰士們呼喚著,雲集在天坑邊緣。然而,無論他們怎麼呼喊,怎麼試圖闖入,他們的領袖,就這樣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消失在了這個黑洞裡。

  感覺到對手的存在感徹底消失,和龔格爾神父戰鬥到現在的兩個影子終於雙雙鬆了一口氣,相互看了對方一眼。

  “死了?”涯皺著眉頭——這個人類,在50年裡都是“白之月”的最大對手。

  “死了。”幽顏閉上眼睛,默默的感知了一下,確認了這一點。

  “居然這樣就撐不住了麼?”涯卻有些吃驚,看著地底深處,“以龔格爾的能力,我以為他總可以支持到鐘聲敲響的那一刻。”

  “……”幽顏沉默著凝視,忽然低聲喊,“看,那是什麼?”

  在飛越過那一道門時,那一襲黑色的神袍展開了。那一刻,龔格爾神父用盡全力念出了最後的咒語,將畢生的靈力都傾注在了一瞬,身上的一襲黑色神職人員的長袍彷彿一片烏雲般瀰漫開來,無休止的擴大,瞬間將整個打開的門都遮蔽了。

  “神啊!請讓我用所有的血作為祭獻,讓光明之子飛翔!”

  最後一句祈禱吐出時,他的身體穿越了那道門,被吸入了異世界。那一刻,在光芒的最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就像是一隻飛蛾投入湖水,激起了細微的波動。然而,在那之後,一點白色的影子忽然從光芒深處飛了出來。

  巨大的潔白羽翼,在光芒裡綻放,瞬間覆蓋了整個天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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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小心!”涯雙手交錯,迅速結印,失聲喊道,“是那孩子!”

  然而對方的速度快得像一陣席捲而來的風,同一時間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巨大的羽翼鋪天蓋地而來,瞬間將他和幽顏隔開了。那一刻,視線被遮擋,他的手指張開,結印完成。天坑的四壁忽然射出無數的光束,縱橫交錯。

  “幽顏!”他厲聲喝道,“攔住她!”

  羽翼的另一邊傳來幽顏的回應,光從另一邊射出來,兩端彼此呼應,瞬間交織成密密的網——天坑剎那間變成了一個通透的光柱,裡面射著刺眼的光。那種光是摧毀性的,幾乎可以消弭一切掉入其中的有形物質。

  然而,羽翼捲起旋風,一路毫不留情的朝著地面掠去,一道道的衝破光網,竟似完全不受影響。只是一轉眼,那雙潔白的羽翼就從地底衝到了天坑頂部。

  那個瞬間,聚集在天坑邊緣的所有克蘭社團的戰士們都怔住了——巨大的黑洞裡有一片羽翼探出,宛如雲端落在大地的雪花,一片接著一片。當羽翼依次從大地深處探出的時候,光隨之而出。這種光並不是黑暗深處那扇門的毀滅之光,而是溫暖的、明亮的、潔淨的,宛如從天堂射下來的。

  只是短短瞬間,被陰雲籠罩多時的S城忽然被點亮了,大雨終止。廢墟裡的那些邪魔們發出了驚慌的騷動,彷彿一群被驚起的烏鴉齊齊飛起,向著天空躲避。令它們躲避的,是衝破天坑重重結界裡浮出的一個美麗少女。

  她有著人類的臉龐,不過二九年華,猶自帶著稚氣,然而眼神卻是超越人類般的睿智洞徹,周身散發著奇特的光芒——那是光明之子。在龔格爾神父用全部力量擋住那扇門的瞬間,她展開了羽翼,掙脫了那扇門的吸力。

  她從大地的最深處升起,向著這個破損崩潰的世界投去了深深的一瞥,露出了悲憫的神情,伸出纖細的手指,在天坑上方凌空劃了一個十字。

  在她手指劃過的地方,光芒四射,一個巨大的十字架出現在了陰鬱的天空裡。在光芒所及的地方,那些從地底那道門裡洶湧飛出的靈,彷彿飛蛾遇到了火焰,飛灰般四散。

  “上帝!”所有的戰士都驚呼起來,不敢相信的看著這個一少女形象出現的天使,許久才有一個人斷斷續續的驚呼:“這……這是……光明之子?”

  “光明之子……是個女的?不應該是個男的麼?”

  “上一個神之子耶穌是個男的,可是這一個未必……”

  “噓!神啊……聽,她開口說話了!”

  那個少女飛翔在空中,俯視著正在毀滅的城市,手心裡捧著一輪流動的光輪,用如樂般的聲音開口道:“神愛世人,必不讓這世界在末日的鐘聲中毀滅。我的戰士們,最後一刻即將到來,如今,請跟隨我一起戰鬥吧!”

  話音一出,所有人失聲歡呼:“光明之子!是光明之子!”克蘭社團的戰士們紛紛重新飛起,手握武器,展開雙翼升上天空,圍繞著發光的少女,宛如一圈耀眼奪目的雲。

  而腳下的天坑卻在加速崩潰,地底的門接近全部打開,從黑暗的深處無數影子撲簌簌飛出,呼嘯著升上天際。那是被釋放出的靈,飢餓、凶狠、貪婪,來自於另一個虛無的世界,帶著對“實體”的渴望衝入了這個人世。

  它們通過地底長長地黑暗隧道,如同一群群飢餓的孩子通過母親的產道來到了這個世界。它們密雨一樣的撞擊著天坑上方的光之十字,一批批的消弭,一批批的湧現,那種密集的撞擊聲令人不寒而慄,宛如暴雨打擊著薄弱的窗戶。

  “咔嚓”一聲,那一層薄弱的窗戶碎裂了——兩道影子掠來,彷彿鋒利的剪刀交錯著劃過天坑上方,將那個光之十字擊得碎裂了!

  站在黑暗的洞窟上方的,是兩個影子。“白之月”的兩位最高階的使徒,涯和幽顏,出現在了大地上,冷冷地看著從天坑深處逃逸的少女,眼神如刀劍。他們合力破開了那個十字封印,地底的靈洶湧而出,就這樣穿過了那道門來到了人世,開始了它們的狂歡!

  不等那些靈體完成全部的實化,克蘭社團戰士們的劍已經落到了它們身上。神的戰士在漫天陰霾的黑暗中浴血奮戰,劍一次次劈開灰白色的靈,宛如在飛灰中和虛無的對手戰鬥。

  涯和幽顏對視了一眼,彷彿心意相通,瞬間化做了兩道流光,掠向了白空中的少女。只聽凌厲的一聲響,天空中再度交錯過劇烈的閃電,白色的翅膀向著兩側展開,劃出凌厲的弧度,擊退了從左右兩側來襲的對手。

  然而,那一雙潔白的羽翼上,卻有殷紅的血沁出。

  光明之子的手按在胸口上,眉頭微微蹙起,似是那裡存在著什麼禁錮——是的,末日鐘聲即將敲響,然而,她身體裡的封印,那個由米迦勒設下的封印,卻還沒有徹底地解開,她的力量無法得到完全的釋放!

  羽翼片片迎風而動,發出奇特的似呼嘯般的聲音,彷彿吹響了號角。烏雲下,末日的廢墟之上,光明之子展翼飛翔,帶領來自耶路撒冷聖殿的克蘭社團戰士,和來自“白之月”的黑暗軍團對陣——那是《死海古卷》裡早已記錄的故事,現在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廢墟裡,一個老人看著這一切,低下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那一塊“百達翡麗”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還精準無比的走著,顯示著此刻的時間——

  2012年12月20日,23點25分17秒。

  離末日鐘聲敲響還有34分鐘43秒。

  此刻S城發生的一切,定然也在世界各地上演著。地底的那道門在打開,兩個世界即將聯通,地球上的物質被迅速的吸入“白之月”,湮滅於暗之力量中。而在一切完成後,這個世界將毀滅,而另一個世界將得到重建。

  這是他們這些跟隨“白之月”的人類,所謂的追隨者們早就知道的答案。

  忽然,滿天飛舞的邪靈裡降落了一個黑影。那是一架阿帕奇長弓直升機,逆風落下,旋轉的葉片切割著此刻充斥著天地的魔物,“白之月”的邪靈被驚擾,很快就簇擁過來,圍住了這架闖入的飛機,大口吞噬著。只是短短一瞬間,彷彿強酸腐蝕,剛落地的直升機的外殼就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個架子。

  “媽的!這群該死的東西!”一道光芒從機艙裡綻放,閃電般繞了一圈,切開了雲集在周圍的邪靈,一個絡腮鬍子的男人從裡面跳了出來。

  “雷切爾打擾!是雷切爾大人來了!”一直苦戰的克蘭社團的戰士發出了一聲歡呼,立刻振作了精神。雷切爾之後,從直升機上緊接著出來的是銀發的醫生,大天使長拉斐爾,而靠在拉斐爾懷裡的女人一頭金發獵獵飛舞,右臂還打著石膏,居然是加百列!

  “上帝保佑!”克蘭社團的戰士們失聲驚呼,狂喜無比。

  然而,拉斐爾半扶著加百列從直升機上跳下,卻往前走了一步,對著天坑方向單膝跪下,抬手在胸口劃了個十字,面色恭謹:“拜見光明之子。”

  “今日,是地獄之門打開的時刻。”天空裡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莊嚴肅穆,宛如管風琴奏出的音樂,“龔格爾已經為此犧牲,米迦勒和烏利爾也已經去往天國。剩下的你們,將為自己的命運而戰。”

  眾人一抬起頭,看到了天空裡伸展開的巨大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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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天坑上方懸浮著一個發光的影子,純白色的少女凌駕於無底地黑洞之上,兩道翅膀從肩後延展開來,竟然遮蔽了整個天坑!

  用羽翼覆蓋住那個地獄般的洞穴,她吐出了一句:“在鐘聲敲響之前,讓我們戰鬥到底!”

  而深不見底的天坑深處,那一道門已接近徹底打開,強烈的光芒從中射出,預示著兩個世界的連接已經建立,大逆轉即將到來。

  “天啊……天啊!”這樣紛亂的戰場裡,有一個人趴在廢墟的最高處低語,看著天坑深處的一切,眼裡充滿了既狂熱又激動的光芒,竟然把恐懼都壓了下去,“這就是沙漏……這就是活生生的沙漏理論實例啊!虛實的兩個世界在轉換!”

  果然,在地底的光芒裡湧現出了無數來自異世界的靈。那些靈體從“白之月”被釋放,迫不及待地穿過了那道門,呼嘯著衝入人世。它們狂熱的尋找著一切能吞噬的東西,無論是鋼筋水泥,還是血肉之軀。當吞下所接觸到的“物質”時,它們就會迅速地“物化”,那些失去形體無數年的東西開始恢復了模樣。

  那些“白之月”的靈的實體居然都是人首魚尾的模樣,游弋在空氣中,搖曳著一縷奇特的藍色的光。它們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實體化,然後一群一群地向著天坑邊緣游去,自覺的分開兩隊,形成了兩股巨大的潮流,向著不同的方向游去。

  襯在巨大的黑洞裡,從半空裡看下去,這兩股巨大的潮流簡直如同兩條陰陽魚。

  “不好!它們在‘凝聚’!”拉斐爾看到這樣詭異的情景,忽然想起了《死海古卷》上的一些話,失聲驚呼,“打散它們!千萬不要讓這兩條陰陽魚相遇!”

  呼聲未落,半空裡忽然射出無數耀眼的箭。那些箭每一支都帶著燃燒的奪目光芒,準確的刺入了那堆不停凝聚的靈裡,讓那些剛剛恢復形體的異世界入侵者發出了詭異的慘嚎,扭曲著化為了齏粉。

  “光明之子!”所有戰士都仰起頭來,驚嘆的看著這一幕。

  “各位,戰鬥吧!那些入侵者已經開始毀滅我們的世界!”拉斐爾只覺得熱血沸騰,放開了懷裡還看不見東西的加百列,對這剩下的所有戰士大喊,“鐘聲敲響之前,我們要為神、為這個世界而戰,這是最後的戰鬥!”

  “最後的戰鬥!”克蘭社團的戰士們一起高呼,在烏雲下舉起了手裡的武器。

  大雨裡,空前激烈的戰鬥還在持續著,無數的靈化為輕煙,無數的戰士倒下。然而半空裡的白色翅膀還是展開著,光明之子用她的羽翼覆蓋著天坑的上方,忍受著劇痛。那些從“白之月”被釋放的靈嘶喊著,試圖穿越她的身體,卻被過濾一樣的阻擋,消弭在了那具潔白無暇的身體裡。

  神之子,居然以自身為屏障,擋住了奔向人世的所有惡靈!

  時針在一格一格的跳動,每一次輕微的跳躍,都預示著離末日更近一步。

  毀滅即將到來,老人卻沒有畏懼。他喃喃地唸著什麼,走入了穿梭飛舞的惡靈中,四處尋找——他的兒子,霍銘洋,會不會在這一群東西當中呢?

  “銘洋……銘洋!”老人在廢墟裡踉蹌地走著,大呼。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並不瞭解那個冷峻叛逆的兒子,也不瞭解那個溫柔沉默的異國妻子……他曾經因為猜忌和不理解而離棄了他們母子,令德芙雅尼死於精神病院的烈烈大火中,銘洋也身心俱毀。那之後無論他怎麼彌補,唯一的兒子卻再也不親近他了。銘洋一直視他為敵人、暴君,以自暴自棄的消極態度活著,直到末日來臨,看到了不顧一切來救自己的父親,眼裡才第一次流露出溫情。

  “對不起。”他居然對自己道歉。

  然而父子間的親近只有短短一剎那。那一刻,當銘洋掰開自己的手從高空墜向大地,消失於那個吞噬過麥美瞳的天坑時,他在那黑暗的地底依稀看到了妻子的笑顏——那是幻覺麼?他怎麼會看到德芙雅尼?如今銘洋去了哪裡?是穿過了那道門,終於去了“白之月”麼?

  他要去那裡尋找自己的母親,而將他這個父親遺棄在了世間!

  霍天麟在廢墟裡踉蹌地走著,走向那個巨大的黑洞。在那個天坑深處,可以看到越來越盛放的光芒,無數的邪靈從中蜂擁而出,闖入這個世界,在半空吞噬著一切。而克蘭社團的戰士們正用盡全力地去戰鬥,將從地底湧現的魔物斬殺,無數白色和黑色的羽翼在天坑上方交錯,彷彿湧動的雲層。

  沒有任何一方攻擊這個孤獨的老人,無論是“白之月”,還是克蘭社團。

  23點58分37秒。離末日鐘聲敲響還有1分鐘23秒。

  “來不及了吧?”霍天麟看著這一切,喃喃著,眼裡不知道是悲是喜。只有那麼一點時間了,鐘聲即將敲響,天地間還有那麼多的邪靈,根本殺不完,也無法關閉那道已經徹底打開的門——當時間到來的時候,所有的天坑將同時透出光芒,無數個通往“白之月”的通道一起打開,將這個世界徹底吞噬。

  他覺得後勁刺痛,流出血來,那是“白之月”的烙印在激烈的召喚自己去戰鬥。然而,這個人類的老人卻毫無反應,自顧自穿過密密麻麻的邪靈,縱慾費盡艱辛地來到了巨大的天坑的邊緣。

  白髮蒼蒼的老人匍匐在絕壁邊緣,俯下身,深深凝視著大地深處的光。

  那道傳說中的門終於打開了……兩個世界在此刻連為一體,互通有無,慢慢倒轉。或者說,那個虛無的世界即將吞噬這個人類的世界,完成它的重生。而在那之前,這一刻已經早就被預言,刻在瑪雅人的祭壇上,寫在了《死海古卷》的神諭裡。

  他並不害怕,只是覺得何其有幸,能親身見證這一刻。

  地獄在眼前徐徐打開,霍天麟的眼裡卻看到了另外一幅景象——門打開了,炫目的光裡,浮現出的是他多年前死於烈火中的妻子的臉龐,美麗的德芙雅尼在微笑,異世界的光籠罩著她,令她如同仙女般美麗。

  那是他深愛過卻畢生都不曾真正瞭解的神秘女人。

  是幻覺麼?她為何會出現在世界的另一面?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霍天麟死死地盯著天坑深處,忽然間聽到了地底傳來的鐘聲——“當……”

  鐘聲響起,迴蕩在天宇。

  同一時刻,有無數人驚呼,廝殺中的戰士停住了手,有些驚懼的聽著——鐘聲,傳說中的末日鐘聲,來自於最深的地底,終於按時準點的敲響了!

  如果天上真的有神,那麼此刻,一定能清楚的看到整個世界在進行著怎樣可怕的變異——在鐘聲裡,這個地球在發生奇特的扭曲:從東京灣到落基山脈,從黃石國家公園到青藏高原,無數個黑洞正在高原、海底和山脈深處迅速張開,彷彿一隻隻黑色的眼睛在地球上睜開,密密麻麻,形容可怖。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0 22:01
一三九

  那是死亡之眼,是吞噬一切的黑洞,每一個都在完成著虛實轉換。

  無數的物質在流失,消弭於一個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那些異世界的靈從這些通道里瘋狂的躥出,依靠著這個世界的物質而重新獲得了形體,狂歡著,充斥了這個世界。

  “無需掙紮了,人類。聽,這是來自於‘白之月’神廟的鐘聲,計數著兩個世界全面逆轉的一刻。你們的末日到了……一如你們的神曾經預言過的那樣。”

  在黑暗深處傳來了“白之月”祭司的聲音,涯和幽顏在虛空裡重新出現,各自點足,停在了光明之子雙翼的尖端。一場惡戰結束,那雙潔白的羽翼流滿了血,少女身體裡的光芒在暗淡,彷彿在這輪惡戰裡消耗了她接近全部的力量。越來越多的靈穿透了少女的身體,從黑暗的彼端飛出,狂歡著來到人世,獲得了實體,凝聚,密密麻麻的充斥了整個世界。

  光明之子……也要死了麼?祂也會死麼?!

  所有克蘭社團的戰士都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那一刻,天地寂靜如死,只有那死亡的鐘聲在迴蕩。當鐘聲敲到第三下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德芙雅尼!”

  所有戰士一驚,回過頭看到一個老人跪在天坑邊緣,對著黑暗深處狂喜地喃喃。霍天麟?!在拉斐爾認出那個老人是誰並且下意識的撲過去想拉住他之前,他忽然張開了雙臂,從天坑上躍了下去。

  “他好像看到了什麼!”那一瞬,拉斐爾腦子裡掠過了一個念頭——那一道門背後,果然依稀可以看到一掠而過的影子。那個影子緩緩的從白光裡浮現出來,有了依稀的輪廓。那個影子是如此的熟悉,不由得另他震了一下。

  不是那個叫德芙雅尼的女人,而是失蹤的霍銘洋!

  “銘?”醫生失聲的喊道,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的,從天坑深處浮現的那個人影,居然是他多年來的病人!那個傳說已經失蹤,不知在何處的年輕人!

  此刻,那個孤獨桀驁的貴公子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從黑暗的最深處浮現,穿過了那道門,逆向上升,迅速地靠近地面。他身後沒有羽翼,卻展現出了超長的力量,面色蒼白,眼神卻彷彿在燃燒。

  “德芙雅尼……”霍天麟喃喃的唸著妻子的名字,墜入了大地深處。

  在飛速上升的過程中,霍銘洋一手接住了墜落的父親,將其擊昏,另一隻手卻對著拉斐爾伸了出來,求助般的看著他。那一刻,他離天坑的出口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離。

  他……想要什麼?

  大天使長不知道該不該伸出手——這個從地底浮現的人,到底是不是霍銘洋?或者說,他到底還是不是一個人類?他為何從那扇門背後出現,又想來這個世界做什麼?他的眼神……似乎是個陌生人,不再是那個他一度熟悉的病人了。

  “快!”對方急切地把手裡的霍天麟托起,交給了他,“沒有時間了!”

  鐘聲已經響到了第五下,拉斐爾下意識的伸出手,抓住了昏迷的老人。瞬間,彷彿被一股力量拉扯著,霍銘洋往下墜回,幾乎將他也帶了下去。衝力很大,機械臂發出了警告的聲音,如果換成普通人的血肉之軀,估計早已被這一拉撕裂斷了。

  “你……”醫生愕然,覺得眼前這個熟悉的人似乎變了。

  “拜託你了。”他聽到自己的病人低聲道。

  那一刻,霍銘洋的眼睛裡居然掠過一絲溫柔和不捨,最後看了一眼昏迷的老人,俯身親吻著對方的額頭。這個吻包含著許多複雜的情愫,竟不像一個兒子對自己的父親的吻。

  拉斐爾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然而就在這一瞬間,霍銘洋被扯回了地底,但卻對著頭頂發出了祈禱:“神啊……我來了,您看到我了麼?”

  募的,拉斐爾聽到頭頂上方響起一聲撕裂般的響聲,一個巨大的影子投了下來,呼嘯著掠過自己身側,捲起了一陣凌厲的風。他抓住霍天麟,移回了天坑邊緣,一手已經拔出了劍,然而眼角瞥到的,居然是那雙潔白的羽翼!

  鐘聲還在縈繞,已經敲響了六下。但就在這一刻,彷彿聽到了霍銘洋來自地底的呼喚,那個本來以身為屏障在天坑上方阻攔著“白之月”入侵的光明之子,居然不顧一切地掙脫了被釘住的雙翼,不惜撕裂開自己的羽翼,向著霍銘洋飛了過去。

  “你來了麼?”光明之子用如同音樂般的聲音對他道,眼神透著欣慰。

  “是的,我來了,神之子,但願不太晚。”來自“白之月”的霍銘洋看著向自己衝過來的少女,眼裡出現了奇特的笑意——那種表情,有釋然,也有洞察,更有一種堅決的無畏。他向她伸出了手,掌心裡出現了繁複的紋路,如同一朵綻放的杜鵑花。那一刻,他黑色的眼眸轉為紫羅蘭一樣的顏色,浮現出完全陌生的表情。

  德芙雅尼……那一瞬,他的身體裡居然浮現出了屬於死去母親的表情!

  “果然是你。”光明之子微笑起來,落到了他的面前,“末日到來的時候,穿越了生死之門,復活在兒子的身體裡。德芙雅尼,你果然履行了你的誓言。”

  霍銘洋低下了頭,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恭謹而謙卑。

  在迴蕩的鐘聲裡,兩個人在黑暗的地底相視,宛如第一次在繁華的城市裡遇見,隔著透明的落地窗相望——只是在同樣的軀體裡,已經寄居著不同的靈魂。

  “我在另一個世界裡蟄伏,已經等了您十年。鐘聲敲響的時候,如米迦勒所言,您終於覺醒了……”德芙雅尼對著這個少女深深行禮,用純熟的尼泊爾語繼續說著,“所以,我摧毀了‘白之月’的神廟,切斷了他們的力量來源,然後用了我在世上唯一嫡系血親的身體,前來迎接您。”

  那一刻,雲集的惡靈們果然發生了一陣騷動。地底的大門還開著,然而裡面卻再也沒有靈體繼續飛出,顯然是孕育它們的生命之樹已經枯萎,神廟也被摧毀了。

  “果然如此,”光明之子點了點頭,嘆息道,“難怪我會為了這個年輕人而提前甦醒。原來驚動我睡眠的,並不僅僅是因為寄主身上那種人類的感情,而是因為他,你的兒子,將是末日這一刻必不可少的‘器’麼?”

  “您洞察了,”德芙雅尼來不及多說,只是側耳聽著鐘聲,“到時候了。”

  “來,我的守護者,打開米迦勒留在我身體上的封印吧!”光明之子展開雙翼,似是擁抱地向“他”飛來,“鐘聲結束前,讓我徹底恢復力量吧!”

  光明之子的胸口有斑駁的血跡,皮膚幾乎透明,裡面似乎有光在流轉,卻無法破體而出。那是因為多年前,為了躲避“白之月”的搜索,米迦勒封印了祂的神性。

  那一瞬,德芙雅尼咬了咬牙,伸出了手,掌心裡的花紋像活了一樣的蔓延,凝聚成了一把奇特的蜿蜒的利刃。當兩人靠近的時候,德芙雅尼猛然將手指插入了對方的胸口,先是從左到右,然後從上到下,毫不留情地撕裂。那一刻,光明之子胸中的光芒迸射了出來,呈現出十字形,將整個天坑照得透亮。在她胸膛裡盛放光芒的,居然是那原本掛在她胸口,後來卻一度消失無蹤的玉環——她父親在魂歸的那日留給她的遺物。

  “這就是米迦勒留下的‘鑰匙’。”德芙雅尼打開了夏微藍的胸膛,喃喃自語,探手將那輪光芒捧了出來——是的,一直被封印在少女身體裡的,是13年前米迦勒率眾闖入“白之月”,以生命為代價帶回來的異世界之門的“鑰匙”!

  那本來是一輪虛無的光輪,被他凝固成了實體,加了鳳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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