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085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26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二二、親切
(更新時間:2007-4-8 20:12:00  本章字數:2080)


  司馬凌逸一愣,韓一鳴將心一橫,索性直言道:「明晰師兄也給我發了一張結緣帖,或許是因為前些時候我與他一同與白龍周旋過,他請我也去觀禮。我沒什麼見識,也不曾經過這些場面,好在大師兄也要去的,到時還請師兄多多提點!」他昨晚想了一晚,此事於自己來說來得太過突然,但於大師兄來說,只怕也是突如其來,不如早些說開來,也省得自己心中惴惴不安!
  夜間他想來想去,都不知如何開口才好,再者沈師兄的提醒確也頗有些道理。他不禁感激顧、沈二位師兄,二位師兄全然沒有私心,所想雖未見得盡善盡美,卻頗有見地。他想而又想,終覺說江魚子道長給自己派了結緣帖,實在說不出口,換成明晰,才說得出口來,雖說此話不盡不實,但那實話,卻是怎樣也說不出口!比這不實在的話,更加要難於出口!

  司馬凌逸對著韓一鳴細看,韓一鳴先還是直視大師兄的雙眼,但一見師兄眼神中有了一絲耐人尋味與探究,即刻便將眼光避了開去。司馬凌逸的眼光,竟比他的言語還要厲害!韓一鳴眼光移開,片刻之後聽他笑道:「哦!恭喜小師弟,明晰專程請你去麼?我還在想晚些時候去對師父說咱們去的時候能也帶同小師弟同去,不料小師弟卻單獨接到了明晰的結緣帖,可喜可賀呀!」韓一鳴心中一鬆,大師兄並沒有責怪之意,懸在半空的心也落回原處。

  停了一停,司馬凌逸又道:「好,到時咱們同去!不瞞小師弟,我也沒有經歷過多少,掌門更替,就見得更少啦!這種時機,當真是可遇不可求的。」韓一鳴道:「我沒有什麼經歷,到時還要請大師兄多加指點才是。」司馬凌逸笑道:「唉,談不上指點。不過相互照應罷了,咱們互相關照些就是了!不必擔心!」末了又道:「一鳴,你不要擔心師兄們會說什麼,你幫過明晰,大家都知曉的。明晰單獨來請你,也沒什麼不合適的。換了我是明晰,我也會請的。」

  司馬凌逸再這樣一說,韓一鳴心頭已無煩憂,終究是大師兄,不會讓他獨自面對那許多非議。一夜的擔憂都消失得乾乾淨淨,心情輕鬆起來。司馬凌逸又開導了他了幾句,便走了開去。韓一鳴在原地站了一陣,猛然間想起小乖來,許久不曾見它了,回來這些時日,心情寥落,竟然沒有去看它一回,這時心中鬆快,便信步向後山而去。

  翻過山梁,丁五的小屋便躍入眼簾。遠遠的,韓一鳴已看見小屋前的小小菜地上,有一人肥胖的身影蹲著,正背對著自己不知在做什麼。想來是丁五又在侍弄那些他不知從哪裡搞來的瓜果菜蔬了。片刻之後丁五轉過身來,伸手在眼睛上擋了一擋,道:「來的是韓師弟麼?」他的聲音粗豪,聽在耳中,十分坦蕩,韓一鳴加緊腳步,走到他面前:「師兄,好久不見了,你可還好?」丁五對著他上下打量了兩眼:「嗯,師弟健壯了好些,比從前強壯多了。」他語氣平平無奇,韓一鳴卻心中一暖,也打量了丁五兩眼。

  丁五還是十分肥胖,面貌也與他的聲音一般粗豪,並無絲毫變化。或許比從前還更胖了些,但韓一鳴卻覺說不出來的親切。丁五道:「師弟,走累了罷,進來喝口茶。」此時的韓一鳴已今非昔比,腳力強健,不如才上山來時,走是走不得,跑是跑不動。並不疲累,但見了丁五親切的神情,心中十分溫暖,道:「多謝師兄。」

  小屋內依舊陳設簡單,乾乾淨淨,丁五將他讓進屋內,便自去爐上燒水。韓一鳴望著窗外丁五晾著的一件衣裳隨風飄動,忽然覺得無比安寧!丁五於片刻之後已提了一壺滾水過來,拿了兩個粗瓷茶碗來,放入幾片茶葉,衝入滾水。

  他放下茶壺,拭了拭額頭上的汗:「師弟,我這裡簡陋些,粗茶而已,你將就著喝罷。」韓一鳴正要說話,忽然看見門外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閃!如莘!韓一鳴還未出聲,丁五已道:「如莘,你來啦!快進來,我給你留了好吃的。」一個小小女孩的頭自門外伸進來,頭上梳著一雙丫角,一隻丫角旁簪著一簇素心蘭,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珠對著屋內看了看,然後一瞬不瞬地望著韓一鳴。

  韓一鳴一看到她,禁不住想問她白櫻師叔可好。丁五走到門前,彎腰將如莘抱了起來,抱進屋來,放在韓一鳴對面的椅子上。如莘坐在椅上,兩隻大眼睛望著韓一鳴,她個頭實在太小,一雙腳懸在半空,夠不著腳踏,在椅邊蕩來蕩去。韓一鳴忍不住道:「如莘,白櫻師叔可好麼?」

  如莘對他的問話似是充耳不聞,一雙大眼睛定定地看著他,頭微微偏著。韓一鳴又問了一遍,如莘依舊一動不動,只是那雙烏黑的大眼睛順著他頭頂向下看了一回。如莘無論身形樣貌,都只是一個五歲小女孩,但韓一鳴竟經不起她這一看,心中惴惴起來,不知自己是何處失禮於她了。

  丁五端了一個盤子過來,遞到如莘面前,如莘立刻轉開眼睛,不再看韓一鳴,伸手在盤內拿了一塊點心,送到口邊,咬了一口。丁五道:「師弟,六師叔沒事,你問如莘問不出來的。你若是不便去看望六師叔,就到翠薇堂前,去看看第一排碧玉竹,最後一棵還長得好好的,六師叔就不會有事的。」韓一鳴道:「看碧玉竹?」丁五點了點頭:「每一株碧玉竹都是靈山的一名弟子,第一排碧玉竹就是靈山的師尊們。我那日看見三師叔和四師叔的碧玉竹一下枯萎下去,大吃一驚,後來再澆多少水,都沒有恢復原樣了。但六師叔的碧玉竹,長勢還很好呢,你不必擔心。」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二三、守口如瓶
(更新時間:2007-4-9 9:17:00  本章字數:2200)


  韓一鳴心中一陣難過,咬了咬牙,將湧上心頭的難受都忍了下去,才道:「六師叔沒事便好!」向如莘看了一眼,她依舊專心咬著手中的那塊點心,天真無邪!
  坐了片刻,韓一鳴道:「師兄,我去看看小乖,過會兒再來。」丁五看了他一眼道:「去看小乖?可是小乖並不在呀,你要去哪裡看?」韓一鳴一愣:「小乖不在?小乖不在幻鏡湖嗎?」丁五道:「它早就不在幻鏡湖了!你們下山以後,我去給它送過吃的,在湖邊等許久,都不見它出來,我起先也當它是又耍小孩子脾氣,但卻一直再也沒有見過它。無論我在湖邊等多久等多晚,無論我什麼時候去,它都再沒有露過面了。」韓一鳴看著丁五,沒有理由不相信這位師兄的言語。小乖唯一親近的師兄就是丁五,丁五總是攜了吃食前去看它,它不會避而不見。小乖會躲避自己,但是丁師兄,它應當不會躲避。可是,它去了哪兒?

  想了一陣,始終放下不下,起身告辭,丁五也不多加挽留。韓一鳴自他小屋出來,依舊向著幻鏡湖邊走去。這時他腳下加快,不多時已到山梁之上,看見幻鏡湖那碧綠的湖水就在下方,湖水沖刷岸邊的聲響直傳入耳中來,越發加快腳步,三步兩步趕到湖邊。

  湖水微起漣漪,韓一鳴站在湖邊,果然不見小乖身影,只有群群魚兒流動。往日小乖在此,儼然一個霸王,哪裡有魚兒敢出來游動,想來這些魚兒也可憐極了,不得不躲著那無法無天的小乖。可是看不見小乖,心中惘然若有所失,怔怔站在湖邊。站了一陣,終不死心,對著湖水大叫:「小乖,小乖!」湖水輕拍岸邊,湖心波瀾不興,小乖果然沒有了蹤影,韓一鳴怔怔對著湖水,心中空空如也。

  也不站了多久,湖邊樹木的暗影越拖越長,湖面上吹來的輕風也有了微微寒意,再叫「小乖」也叫不出它來,韓一鳴歎了口氣,垂頭喪氣,轉身回來!

  他走上山梁,抬頭一望,忽然看見那雲霧籠罩的遙遠地方,微微露出一點白光來。韓一鳴不禁收住了腳步,那是靈山禁地,小乖,是在那裡嗎?韓一鳴歎了口氣,也好,在那個地方,至少安危不必擔心。青龍未見得就會放過它,可就是不知它會不會很悶?會不會悶壞?

  眼角上有一個小點閃了一閃,小乖!韓一鳴心頭一喜,定睛看去。難道是小乖聽到了自己在湖邊大聲喊它,它從靈山禁地現出身來了?可定睛一看,卻有些失望,那是一個極小的小點,好似一頭黑色的小獸,在向上走去。那黑點遠沒有小乖背上的黑斑那麼大,似乎比自己的手掌也大不了多少。

  韓一鳴略有些失望,歎了口氣,向前走去,走了幾步,眼角又瞥到那小小的黑點閃了一閃。可是這一下卻令他吃了一驚,收住腳步,向著那神秘而不可知的地方望去。他先前看到那一個小小黑點,乃是在靈山禁地的下方,而他走過幾步之後,那一個小小黑點已浮在了靈山禁地的山腰之中,小小黑點在茫茫白霧之中一閃,頗為顯眼!

  難道又是什麼靈獸?韓一鳴凝神片刻,向著那茫茫白霧之中看去。他閉目凝神片刻,心中傳來風過空谷的嘯響,又有一聲冰霜化雪的輕響,睜開眼來,那茫茫白霧便撲到了他的面前,近在咫尺!分不清是他撲到了白霧邊緣還是白霧瀰漫到了他的身邊?片刻之後,一個黑點出現在白霧之中,離他越來越近,說不清是他趕了上去,還是那個黑點向他飛來!

  過得片刻,他離那黑點只有幾尺之遙了,只是白霧太濃,看不分明。忽然那一點漆黑鮮明起來,韓一鳴已看出那是一個人,小小的背影,不過四、五歲大小,頭上梳著一對丫角,一邊丫角旁還簪著一簇素心蘭。如莘!原來是如莘!韓一鳴不禁奇怪,如莘來這裡做什麼?猛然想起從前也見過如莘往禁地這邊走的。

  如莘本就奇異,韓一鳴一見是她,有些意外,卻不驚異。忽然前面如莘收住了腳步,轉回身來。這不是如莘!這是另一個人,肌膚晶瑩,眉頭微鎖、雙目幽深、容顏俊秀,不是先前見過的如莘,而是另一個女子!這女子也不是孩子了,模樣姣好的女子,神情更是沒有一絲孩氣,無論怎樣看,都是一個成年女子。韓一鳴一愣,這不是如莘!那女子猛然張開口來,滿口尖尖黃牙,面上那姣好的模樣無影無蹤,髒黃的皮膚之上,一雙突出來的環眼,鼻樑塌扁,兩個鼻孔撩天,提起手來,她的手已然不能稱之為手了,手指乾枯黃瘦,指節突出,說是爪子,更加貼切!

  韓一鳴早已看呆了,這,這是什麼?這,這不會是哪一位師姐罷!忽然她的一隻爪子對著韓一鳴面上便抓了過來,韓一鳴大叫一聲,連忙閉眼回頭。饒是他回頭回得快,依舊覺得面上撲來一陣寒氣。只是那寒氣撲上了他的面便消散開了去,韓一鳴心頭「撲撲」亂跳,片刻之後,悄悄將眼睛睜開一縫,陽光金黃刺眼,身邊林濤起伏,哪裡有那可怕的女子和那險些抓在自己面上的爪子?舒了口氣,睜開眼來,自己還站在山梁之上,週遭一個人影也沒有,更沒有那個可怕的女子!向著靈山禁地遙遙看去,禁地依舊籠罩在濃霧之中,遙不可及!

  韓一鳴愣了一陣,幾乎懷疑先前所見是真是幻,但面上還微有寒意,是真的了!那是如莘麼?該當不是罷!靈山之上,自己不能知曉之事,果然還有許多。韓一鳴定了定神,向著那遠遠的禁地看了一眼,依舊回來。不對一人提起,不知何時起,他所遭遇的一切,若沒有損害,都不對人提及。深深埋在心底!是因白龍而起嗎?或許是,與白龍的相遇,不就是必須守口如瓶麼?還有魔星,他說不出來,也算是守口如瓶了!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27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二四、禮
(更新時間:2007-4-9 20:58:00  本章字數:2092)


  轉眼已是十九日,清晨他才洗漱回來,便見沈若復已站在門外,衣履整潔,身背寶劍。一見他來,便對他笑道:「小師弟,咱們什麼時候動身?」韓一鳴見他急不可待,不由有些好笑,道:「師兄,咱們是跟著大師伯同去,還要等上一陣罷!」沈若復「哦」了一聲:「那是,那是!嗯!」口說雖說不急,卻只在門外繞圈子,顯然還是著急。
  顧清泉笑道:「沈師弟,你進來坐一坐可好?你在門前繞來繞去,繞得人頭都暈了。」沈若復「啊」了一聲,走進屋來,卻不坐下,依舊在屋內走來走去!韓一鳴見他心急成這樣,也不禁好笑。沈若復走了一陣,自言自語道:「師伯不會不帶咱們去罷?」顧清泉「哈」一聲笑了出來:「沈師弟,你行行好,坐下來罷。你現下便是走得再快,也不能走到梵山去呀,何苦這樣著急呢?你不看大師兄也還沒動身麼?有什麼可擔心的。」

  沈若復果然向窗外張了一張,韓一鳴也忍不住隨著他向外看去,果然見司馬凌逸還在那邊屋內,沈若復這才在椅上坐下來等候。想來司馬凌逸對眾位師兄說了明晰請自己去參與他的接任大典,韓一鳴這些天並未聽到非議,恰恰相反,偶爾師兄們祝他有這個難遇難逢的機會,當然不乏嚮往之辭、羨慕之狀。但卻沒有哪位師兄在背後說三道四,韓一鳴的擔心也隨之消散。大師兄果然厲害,韓一鳴不禁歎服,換了是自己去對師兄們交待,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韓一鳴悄悄謝過大師兄,司馬凌逸笑道:「這有什麼,同門師兄弟,連這點小事都不能幫師弟做好,我這個師兄也白讓你叫大師兄了!」

  他與顧清泉都不著急,可沈若復卻是急性,自坐下來兩眼就一直盯著窗外的司馬凌逸。顧清泉笑道:「大師兄真是修為高深呀!」韓一鳴點了點頭道:「那是!」顧清泉笑道:「你說的高深和我說的高深全然不一樣,我是說大師兄修為深湛,因而耐得住沈師弟目光追隨。換了是我,早被沈師弟的目光烤化了!」韓一鳴忍不住一笑,沈若復聞言回過頭來道:「我還嫌我目光不夠力量,不能讓大師兄再快些。要不師兄師弟,你們也坐到我身邊來,大家一起看著大師兄,只怕會更快些!」

  一語未了,顧清泉已大笑起來:「嗯,你要坐在那裡發呆只管坐,我可不敢和你坐在一起。三個人並排坐在一起,眼睜睜看著外面的大師兄,真夠傻的。」韓一鳴也忍不住笑起來。好在不久之後,司馬凌逸便向這邊走來。韓一鳴與顧清泉都不曾看著窗外,但看沈若復跳將起來,都知大師兄來了,站起身來,沈若復已先走出門外迎了上去。韓一鳴也走出門來,司馬凌逸笑道:「三位師弟,咱們走罷,我師父在翠薇堂前等著呢!」

  顧清泉道:「大師伯已在翠薇堂前等著了麼?」司馬凌逸笑道:「是呀!師父說沈師弟急不得了,叫我們都先過去,這便出發罷!」沈若復道:「什麼話?什麼話?這話定不是大師伯所說,大師伯才不會說這樣的話!也不會知道我急不急的!」司馬凌逸笑道:「唉,這話的確不是師父說的,是我說的。不過,你急成這樣,目光烤得我毛焦火燎的,我師父也未必就不知道。走罷!」話音未落,韓一鳴與顧清泉已哈哈大笑,沈若復臉皮倒厚,做了個鬼臉,全然不在意。

  來到翠薇堂前,已見幾位師兄、師姐在一邊等候,翠薇堂大門敞開,堂內寂靜無聲,也沒有人影。韓一鳴看見堂前的碧玉竹,心中就是一陣難過。此時細心一看,第一排碧玉竹本來有六叢,此時只有四叢了!第一、二叢與第三、四叢之間有了一個大大的缺口!韓一鳴輕輕歎了口氣,將眼光看向別處,只見本來排布齊整,長得井然有序的竹叢之中,也有了好些個缺口,這些,都是他再也回不來了的同門師兄師姐!他自己種下去的碧玉竹倒長得還好,韓一鳴早起澆水的時候,還好好看過一回,竹枝粗壯了些,竹葉也長出來了,只是色澤還不夠濃厚,還顯得有些單薄!

  他正在出神,趙浩洋已自翠薇堂內走出來了!他道:「一鳴,你來!」韓一鳴走上前去,趙浩洋也不說話,轉身便向堂內走去,韓一鳴跟在他身後,進了翠微堂。翠薇堂的大門在他身上「砰」的一聲關上了。堂內並沒有別人,只有五師叔和他。

  趙浩洋也不說話,韓一鳴也不發問,過得一陣,眼前一亮,秦無方憑空出現,走到堂中,對韓一鳴道:「一鳴,這個給你!」韓一鳴走上前去,秦無方攤開手掌,掌心一點鮮紅欲滴。韓一鳴立時認了出來,這便是棒槌靈蟲被定心針吸走的二百年靈力!

  秦無方道:「一鳴,你與明晰平輩,好歹是前去拜賀,這個你自己拿上,到時候便送給明晰罷!」韓一鳴道:「多謝師伯!」秦無方道:「明晰自己也有寶劍,我靈山雖多有靈劍,但除去鳴淵,便再沒有寶劍能與他的斬犀劍相提並論了,不如不送。再者說來,靈蟲乃是你自己親身經歷,拿這個送他,更加好些!」韓一鳴接過那一點靈力,趙浩洋已遞了一塊素絹過來,韓一鳴小心將那點靈力裹在素絹之內,放在懷中。秦無方道:「走罷!」趙浩洋道:「師兄一路小心,靈山便暫且交與我罷!」秦無方微微點了點頭,走出翠薇堂來,轉眼已飛入空中,其餘眾人都召出寶劍來,跟了上去。

  韓一鳴隨著師長們一路飛行,因總是背對著太陽,知是向西而去。飛了兩個時辰,才落下地來。一落下來,便大是意外。他總以為梵山是綿延不斷的山脈,來到這裡,才發覺梵山清靈秀美,極是雅致。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二五、相見
(更新時間:2007-4-10 15:16:00  本章字數:2173)


  這裡的山峰都如春筍一般指向天際,放眼皆碧綠如玉,幾帶山溪,或寬或窄,淺的清可見底,深的一色清綠。梵山之上,星星點點綴著十來處聚在一起的房屋院落,便是梵山派眾人的歇息、修行之所了。
  梵山派早已張燈結綵,在一處院落外有十數名弟子迎候,韓一鳴已見那院中擺開桌椅,知道是在此處了。隨著師伯師兄一同向院前走去。他們走到門前,已有梵山派的弟子奔上來迎接,引了他們進去。那院落在外面看並不覺寬大,走入其中,卻覺十分寬敞。秦無方走入院內,早已有別派師長過來招呼,一邊說話去了。韓一鳴跟在師兄們之後,一進院門,便覺兩道目光對著自己身上掃了一掃。

  他反應也不慢,立時便向著目光來處望去。一個黑衣道人,背上一把烏黑的木劍,正是平波道人!韓一鳴暗道:「倒霉!怎地是他!」不知為何,他一見平波道人,便會意外地警覺,而平波道人一見他,目光之中全是狠辣之色!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贏得他這份眼色,能讓他如此關注!

  他眼睛看著平波道人,腳下卻隨著師門眾人向前走去,猛然間,心裡大師伯的聲音道:「一鳴!」立時醒過神來,不再看平波道人,隨著眾人走到一排木椅前坐下。但平波道人那刁毒的目光,卻一直盯在他背上,沒有片刻離開!

  沈若復四週一望,小聲道:「怎麼沒有大擺宴席?」司馬凌逸小聲道:「沈師弟,這是掌門接任,不是喜宴!」只聽諸位師兄都低聲發笑,顧清泉道:「大師兄,你就當我們這些做師弟的笨傻一些,不要在意。本來我們也沒怎麼見過掌門接任大典的!」司馬凌逸也壓低了聲音道:「你們當我見過幾回,也就那麼兩回而已。嗯,是這樣的,掌門接任大典各派不同,也與別的事務不同,來的人是越多越好,但經過卻是越簡單越好!至於有的門派過後或許會大擺宴席招待同道,但這不是定規。多是不擺宴席的。」

  眾人都「哦」了一聲,司馬凌逸道:「修道之人都有自己的忌誨,吃食也各有不同,有的忌葷,有的忌腥,還有的忌這樣那樣的素食,因而各派若不是出門行走,大多都不在外進食的。因而這宴席一般是不擺的,也省卻了許多麻煩!」沈若復道:「虧了大師兄在旁邊指導,不然今日當真是要出乖露醜了!」眾人又是一陣低笑。司馬凌逸笑道:「這也沒什麼,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忽然一名梵山派的弟子來到面前:「靈山派的韓師弟也來了麼?」韓一鳴趕緊站起身來,道:「這位師兄,我便是韓一鳴,請問師兄找我做什麼?」那名弟子笑道:「師弟不記得我了麼,我是婁觀聆。」韓一鳴略有些尷尬,他已然想不起來「婁觀聆」是何許人也,只是看他身上土黃色的袍服,知道是明晰的同門師兄弟。

  婁觀聆笑道:「也難怪師弟不記得我了,我也沒認出師弟來。從前咱們說過話的,只不過說的不多罷了。」韓一鳴聽他頗為直爽,也笑道:「師兄有何見教?」婁觀聆笑道:「哦,我師兄恐過會兒忙碌,不得與師弟說話,特請師弟先去他那兒坐上一坐,說幾句話。」韓一鳴道:「好!」站起身來,婁觀聆笑道:「怠慢各位了。」引了韓一鳴,向一邊走去。

  韓一鳴四週一望,只見院中諸人都有些眼熟,想來都是屠龍之時見過,只是叫不出名字來。忽然看到遠遠的一角,坐著一個紫衣人,當然是紫裳無疑。可是卻想不明白,紫裳怎的也會在這裡?她無門無派,怎麼也會來湊這個熱鬧?他雖是想著,腳下卻是不停步地跟著婁觀聆穿過一個小小穿堂,來到後院。

  後院比起前院來,小了許多,有數名梵山弟子站在院內,見他們進來,都對韓一鳴點頭招呼。韓一鳴也不都識得,有的看著面熟,有的全然沒有印象,只是一路點頭。來到一間小屋前,屋門大開,韓一鳴已看到明晰坐在屋內,正與一位同門說話,婁觀聆走到門前:「師兄,韓師弟來了!」明晰回過頭來:「師弟,快請進來!」韓一鳴走入屋中,只見屋內陳設簡單,明晰自己也一如往常,土黃色袍服,並無異樣出色之處。只是他的衣裳看上去比平時挺括些,卻還是看得出,穿的乃是他平日的衣裳,只是洗熨過罷了。

  也明晰說話的那位同門道:「那就這樣,我先去了。」站起身來,對韓一鳴招呼了一聲,出去了。明晰這才道:「師弟,我一直盼著你來!」他一如往常那樣和熙溫暖,韓一鳴微微一笑:「恭喜師兄!」明晰道:「師弟請坐,咱們就不必客套了,你遠道而來,過會兒我便不得與你說幾句話了,這會兒先請你來,咱們說道說道!」

  韓一鳴在一邊坐下來,明晰道:「師弟,多謝你那日救了我!」韓一鳴淡淡一笑:「些許小事,師兄不必掛懷!」明晰搖了搖頭,道:「師弟,於你是小事,於我卻是大事,我並非生死無懼,我也是尋常人。師弟,我請你來,並非是想請你來祝賀我,一來是想謝你。二來是有些困惑,想要與師弟好好說一說!」韓一鳴鳴默了片刻:「師兄,我也沒什麼見識,只怕是幫不了師兄。」明晰微微一笑:「師弟,你太客氣了。不過看今日這情形,恐怕也無暇細說了,是我不曾思慮周全。只能待到過後有了空,咱們細細談說了。」

  韓一鳴見門前人來人往,確實不是說話的時機,便道:「嗯,好。」猛然間想起大師伯將棒槌靈蟲的靈力交給了自己,便伸手入懷,拿了出來,道:「師兄,我沒什麼好送你的,還請師兄不要嫌棄。」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27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二六、相邀
(更新時間:2007-4-10 21:03:00  本章字數:2235)


  明晰微微歎了口氣:「師弟,你能來我已是喜出望外了,這些虛禮,便不須掛在心上了。」韓一鳴見他堅辭不受,只得揣入懷中,心道:「反正我已帶了來,最後送在這裡便是了。」
  之後便不斷有人進來,或是前來說某派要先來道賀,又或是來說外面情形如何,再不便是說些雜事,卻都是要說與明晰知道的,總之川流不息。韓一鳴看人來人往,江魚子好似果然將派中諸多雜事都推得一乾二淨了,全由明晰一人擔當處置,確實不是說話的時刻,便告辭出來。

  他獨自穿過穿堂,已見前院裡不似先前那般清靜,各派的師長來得多了些,院中時有笑聲,但多數時候是低聲說笑。遠遠的,他已看見了大師兄司馬凌逸在與別派師兄寒暄,大師兄在這樣的場合的確與眾位師兄不同。端的是談笑自若,得體大方,不似顧清泉師兄那般笑而不語,也不似沈若復師兄那樣好奇,看個不住。韓一鳴不禁想:「若是靈山傳位,定然是傳給大師兄了。唯有大師兄比得上明晰師兄,也足以擔當靈山掌門。」

  他邊想邊走,走到自己座位前,沈若復已對他笑道:「怎樣?明晰師兄穿了掌門的服色麼?」韓一鳴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沈若復笑道:「嗯,明晰師兄氣魄與眾不同,便是穿了尋常服色,也有落落大方的氣度。」忽然見司馬凌逸與一位別派師兄寒暄完畢,轉身回來,又去問司馬凌逸:「大師兄,後來怎樣?」

  韓一鳴莫名其妙,道:「什麼怎樣?」顧清泉笑道:「大師兄方才給我們說起梵山派的起源,正說到梵山派先師尋到此地。可惜你來得晚了,要不,請大師兄從頭再說一遍?咱們再從頭聽起?」他話音未落,司馬凌逸已笑道:「諸位師弟、師妹,你們便饒了我罷。就這一會兒,來一個從頭說一回,沒說幾句,又來一個師弟,再從頭說一回,打斷一次回來,都要從頭說起,已從頭說了三四回了。」哈的一聲,韓一鳴已聽沈若復笑了出來。司馬凌逸接著道:「我可沒力氣再從頭細說了。何況這是什麼時候?總要與別派師長招呼罷?咱們草草說完,回靈山之後,有的是時機再說。到時候再從頭細說給小師弟罷。小師弟不怪我罷?」韓一鳴笑道:「師兄請接著往下說,我也洗耳恭聽。」

  司馬凌逸便道:「如塵道長見此地與風景秀麗,雖說與梵淨山天遙地遠,景色卻有些不盡然的相同,尤其是這幾座山峰秀麗、清幽,與梵淨山並無甚差別,因而給此地取名為梵山,在這裡創立了梵山一派。」聽到這裡,韓一鳴已知大師兄講完了,雖說聽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不在意。

  轉眼人來越發多了,院中聲浪高了起來,忽然韓一鳴察覺有人向自己看來,回頭一看,元慧帶著數名塵溪山的弟子,也走了進來!元慧一進來,眼光便向韓一鳴看來,似乎他還未進來便已知韓一鳴在哪裡,進來一看,兩眼便看在了韓一鳴身上。

  他遙遙對著韓一鳴一笑,他面貌本就清秀,此時穿了一襲灰袍,看上去精神爽利。韓一鳴不想他對著自己一笑,也點頭示意,卻並不挨過去。元慧便隨著一名梵山派弟子單獨走了開去,想是去見明晰了,只餘一群弟子隨著梵山派另一名弟子走到院內一邊坐下。

  韓一鳴此時才見大師伯也並不在場,想來是被單獨請到一邊去了。忍不住向著先前看到平波道人的方位看去,卻不見了平波道人,只有一個滿臉麻坑的道人站在那裡。那滿臉麻坑的道人本在與別人說話,忽然向韓一鳴看來,並且對他一笑,韓一鳴立時認了出來,這道人是自己識得的,天花道人。

  忽然有人在一邊道:「韓師弟。」韓一鳴回過頭來,一個灰袍人站在面前,他面目有些熟悉,韓一鳴看他服色與元慧的服色一般無二,正在細想,這人已道:「韓師弟,敝派掌門請師弟於大禮完畢之後到我派盤桓幾日,不知師弟可能撥冗前往?」他聲音沉著潤耳,別有一種穿透力,韓一鳴立時想了起來,這人便是塵溪山的大師兄,劉晨星。

  劉晨星面帶微笑,站在一邊,韓一鳴愣了一愣,卻是不便就答應:「又勞動師兄前來,其實元慧掌門有何吩咐,只須知會一聲便可,不必請大師兄專程前來告知小弟的。」劉晨星微笑道:「師弟,那你看到敝派盤桓一事……」韓一鳴道:「師兄,我隨著大師伯出來,若是中途離開,只怕要先請問過大師伯才能答應。還請師兄見諒。」劉晨星笑道:「嗯,當然是要請師弟問過秦師伯的。」對韓一鳴笑了一笑,轉身道:「司馬師兄。」

  司馬凌逸不知何時已來到韓一鳴身邊,笑道:「劉師兄有何吩咐?」星野笑道:「不敢不敢。我請司馬師兄也去盤桓幾日,不知師兄意下如何?」司馬凌逸「哦」了一聲,向韓一鳴看了一眼,笑道:「劉師兄請我去盤桓幾日,待我向師父稟明之後,定然前往。」星野笑道:「好!到時師兄與韓師弟一同到我派中,咱們也好好暢談幾日。」司馬凌逸笑道:「好!」

  劉晨星又與司馬凌逸寒暄了幾句,這才轉身離去,韓一鳴心道:「大師兄與我同去,那是再好不過!」正想說話,只聽場中忽然寂靜無聲,眾人都站起身來都向著一邊看去,便也站起身來向眾人所望望去。只見江魚子身穿一襲新袍率先走了出來,之後走出來的乃是各派的尊長,韓一鳴已看見大師伯走了出來,接著看見陳如風、玄樞道人等,還有平波道人,最後走出來的,乃是元慧。

  江魚子獨自走到場中,各派師長都走到各派弟子之前坐了下來。江魚子道:「多謝各位道友大駕光臨。今日乃是我去這一派掌門,將掌門之位傳與我親傳弟子之時,特意請各位道友前來做個鑒證,也請諸位從此對我派新任掌門多加提點,多加關照。」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二七、傳位
(更新時間:2007-4-11 9:48:00  本章字數:2227)


  場中弟子輩的,都不出聲,只是靜靜站立。各派尊長都各自道:「好說好說!」江魚子面露微笑,道:「明晰,你來。」明晰不知自何處出來,走上前來。他面上神色恆定不變,便是當了這許多人,這許多對眼睛,始終如一。
  江魚子道:「明晰,自此刻起,我便將梵山掌門之位傳與你了。你便是我梵山派掌門,好,你向著祖師的遺物行禮罷!」他手一揮,一個香案出現在空場之中。香案之上供著一套半新的土黃色袍服,厚厚一套包著書奩舊書、一個黑沉沉的盒子和一個小小香爐。香爐旁有著一束黑沉沉的細香。

  明晰上前兩步,先向對著江魚子跪下去,叩起頭來。他每個頭都叩得十分認真,韓一鳴聽到沈師兄小聲數著:「一、二、三……五……九、十、十一。」明晰第十一個頭叩下去後,站起身來,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伸手取過香爐邊的一束細香,手指一掂,在香頭上一引,點著了細香,對著那舊衣、舊書、盒子拜了幾下,將細香插在香爐之中。轉身過來,走開幾步,再轉回身去,對著香案拜了下去。

  他一拜下去,不知從哪裡吹來一陳狂風,風聲嘯響,吹得眾人衣裳拂動。這風是旋轉著吹,眾人都覺似有無數只手在空氣之中攪動,只有明晰與江魚子所在,卻是微塵不動,連一片衣角,一絲頭髮都沒有拂動。

  明晰拜了三拜,那陣旋風忽然不知所蹤。一個塵溪山弟子走上前來,手中托了一個托盤,上面堆著幾迭子細紙。韓一鳴遠遠看著,又不是紙錢,上面也什麼都沒寫。著實想不明白,只是看著。明晰拿了一迭子細紙起來,放在掌上,轉眼便燒著了,且是熊熊燃燒!

  明晰將那盤子細紙都一一點燃,堆在身前,再叩下頭去。地上騰起一層白霧,色澤由淺轉深,將人人的膝部之下,都浸在了濃霧之中,而明晰身周,依舊沒有濃霧。這時連江魚子身邊都浸上了濃霧,明晰便在那濃霧之中連叩了六個頭。

  他六個頭一叩完,只見空中如同多了無數只手一般,將滿地的細紙灰搶得四處皆是,連明晰的衣角都被搶得飛揚不止。而眾人身邊卻是平靜無風。眼看著那許多無形無影的手將明晰的頭髮衣裳亂拂了一陣之後,明晰站起身來。天空之中忽然有響亮的「啪嗒」聲,好似有一隻大鳥拍打著翅膀飛走了。明晰轉過身來,瞬間眾人身邊的濃霧都向他身邊湧去,轉眼都退到他身後去了,他的身前,站著各派的師長弟子,他的身後,濃霧如雲,輕輕蒸騰。

  江魚子走上前去,將黑盒、舊書都放在了舊衣之上,捧起舊衣來,放在了明晰手中,道:「明晰!自此刻起,你便是梵山派的掌門了!梵山派大大小小的事務,都由你自行處置。我是一概不來過問了,千斤重擔,可都放在你肩上了!」韓一鳴細聽明晰要說什麼,卻見明晰默默無語,只是捧著那舊衣,站在場中。

  他面上依舊是神色如舊,始終是沉穩不變,看不出情緒起伏。韓一鳴只聽沈若復小聲在身後讚道:「明晰師兄果然是大器天成,器宇非凡,不知這掌門換了別人,會不會喜形於色?喜從天降,會不會呆若木雞?反正我是不能如此沉穩到若無其事的!」他這幾句話,的確說得是,韓一鳴雖知明晰沉穩,卻也是此刻才知他是沉穩到了這一步的,沉穩得讓自己吃驚不已。他連身上穿的一襲袍子都不是新制的,看上去卻更為親切。

  江魚子又道:「多謝各位道友今日撥冗前來,在下感激不盡!」說著對著眾人施了一禮。人都起身還禮,韓一鳴便見陳如風帶了弟子走上前去祝賀明晰。到了這一步,便喻示著這掌門接任典禮已宣告完畢,韓一鳴見大師伯不動身,便也隨師兄師姐們站在一邊。沈若復頗有些失望,拉了拉韓一鳴衣袖,小聲道:「小師弟,這就算完啦?」

  韓一鳴看了看四周,有些不能確定:「嗯,好似是完結了。」沈若復意猶未盡地道:「這樣便算完啦?還當真是灑脫得……」後面不再說下去,韓一鳴也不追問,只是看著眾人一撥撥走上去,向明晰道賀,也向江魚子告別,然後各自離去。

  過得一陣,秦無方站起身來,向前走去,韓一鳴也跟在師兄們身後,看著大師伯與明晰道賀之後,將一卷書送與明晰做為賀禮,轉身去與江魚子說話了,師兄師姐們也都祝賀過明晰,才走上前去。他伸手入懷,摸到那棒槌靈蟲的靈力,正要往外拿,忽然見明晰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他一時不及反應,已掏了出來,就見明晰將手中捧著的東西往身邊一位同門手中一放,對著自己走了過來,一把捏住了他的手道:「師弟,多謝你來看我,多謝!」手一捏,並不接他手中的東西,反而他手中將要拿出來的棒槌靈力連同他的手一起握住。

  韓一鳴雖不算聰明,卻也知明晰是不會收這份賀禮了。只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是否是因自己乃是一介弟子,送賀禮並不合適,因而明晰按住了。明晰素來光明正大,連氣韻都十分堂皇,那如此做為,必有緣故了。韓一鳴一時心領神會,隨手一塞,將棒槌靈力塞在了衣袖之中,再不拿出來。

  後面已有別派師長過來,明晰道:「師弟,多謝多謝!」轉身去與別派師長搭話,韓一鳴走到一邊,隨著眾位師兄師姐給江魚子行了禮,便走了出來。他們才走出院來,後面已有人趕上:「秦師伯請留步!」韓一鳴聽那聲音沉著,已知是劉晨星,轉回身來,果然是他!

  星野趕上前來,先對著秦無方施了一禮,直起身來道:「秦師伯,敝派掌門欲請韓師弟去舍下盤桓幾日,特遣弟子前來相請!弟子已多時不見司馬師兄,也同請司馬師兄去敝處小住幾日,敢問師伯可否應允?」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27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二八、塵溪山
(更新時間:2007-4-11 20:32:00  本章字數:2183)


  韓一鳴向大師伯望了一眼,他還沒來得及與師伯說起此事,當此情形之下,也無暇說起。他心中頗不想去,對於元慧,他始終牢牢記著四師叔曾經說過的話,有些不願親近。但這去與不去不是他說了算的,乃是要大師伯說了才算的。
  秦無方微笑道:「晨星,還承你親自來請。凌逸,你和你小師弟便去幾日罷,不要拂了元慧掌門的好意!」司馬凌逸道:「是。」秦無方向韓一鳴看了一眼,道:「晨星,那就要勞動你了,替我多謝你家掌門的盛情相邀,討擾了!」星野笑道:「師伯說哪裡話,敝派掌門年輕識淺,不敢勞請師伯,還望師伯見諒。」秦無方一笑:「凌逸、一鳴,你們就在此等候元慧掌門罷!我們先回靈山去。」

  韓一鳴與司馬凌逸目送秦無方與眾位同門的身影消失在天際,抬起頭來,才見劉晨星也畢恭畢敬站在一邊相送,他們回過頭來,他也收回目光來,道:「司馬師兄、韓師弟,要勞煩二位在此地稍待片刻,等我派與明晰掌門道賀、道別之後,咱們好一同回去!」司馬凌逸道:「師兄請便。」韓一鳴一直跟在司馬凌逸身後,看著星野離去,這才小聲道:「大師兄,元慧掌門請咱們去,有何用意?」司馬凌逸搖了搖頭:「師弟,我如何猜得到呢?不過我想他請你去,乃是他的好意。而請我前去,想是怕我師父不放心你獨個人去,因而叫上我,好讓師父放心罷了。其實師父早已說過,你也有些經歷了,凡事會有自己的想法,他老人家都不會干涉你,便是元慧掌門單獨前來請你,師父也會讓你去的。」

  韓一鳴歎了口氣道:「大師兄,我是一定要請大師兄陪我同去的!四、四師叔曾與我說過。」說到陳蔚芋,韓一鳴一陣難過,停了一停,忍了一忍,道:「四師叔說元慧掌門聰明非常,並且善變。而我,卻不是那麼聰明,心性也不是那麼果敢。有大師兄陪著同去,便是有什麼意外,還可以與大師兄相商,不至於措手不及。」司馬凌逸歎了口氣,向韓一鳴看了一眼:「師弟,你太多慮了,元慧掌門這回請你前去,絕不會有任何意外。他不過是想請你去到他派中,便可以好好談一談在外不能談及的事情。不必多有顧忌!」韓一鳴:「哦!」了一聲:「多謝大師兄指點。」

  司馬凌逸道:「小師弟,你只管放心,若有什麼意外,我這做大師兄的,怎會看著不管?師父讓我陪你同去,也就是明知你會擔心的緣故。依我看,元慧掌門雖說多變,但這回請你,定有他的緣故!不會多生枝節的!」

  二人說話間,已見元慧帶了門人自院內出來,逕直向這邊過來,便收住了口。元慧走在眾人之前,他的灰袍比起他門下眾人更加精緻些,韓一鳴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意氣風發。元慧走了近來,先笑道:「司馬師兄,韓師弟,讓你們久等了。」司馬凌逸笑道:「承蒙元慧掌門相邀,到貴派去做客,實是榮幸之至!」元慧笑道:「師兄太客氣了,還望師兄不嫌敝派簡陋才好!」兩人寒暄了幾句,元慧對著韓一鳴笑道:「韓師弟,多日不見,越發沉穩了。」

  韓一鳴給他誇得不好意思,只道:「打擾元慧掌門了!」元慧看了他一眼,,只是微笑著召呼門人道:「咱們走罷。」他派中諸人都召出各自的寶劍來,只餘元慧和星野,轉眼飛上天空,當先而去。司馬凌逸和韓一鳴也召出劍來,跟著飛入空中。元慧和星野跟在後面而來。

  這一路之上,飛行迅速,韓一鳴一語不發,和司馬凌逸一道向前飛去。元慧與星野便在他們身邊,一路無話,飛了不知多久,見本來飛在前方的元慧門人在天際劃出的道道痕跡都指向一個方位,便緊跟過去。

  韓一鳴穿出雲層,只見下方起伏山脈的中心,一片雪白,本以為是雪光反射,但卻不覺寒冷,再飛得低了,才見那一片雪白,並非真是白雪,乃是白色山石。他從未見過此種景色,濃濃萬綠之中,雪白天地,另有一番情趣。向司馬凌逸看了一眼,司馬凌逸對他微微一笑,元慧已在一邊道:「司馬師兄、韓師弟,這裡便是我塵溪山所在了。」

  落下地來,韓一鳴才發覺站在了一片光禿禿的山頭之上。這所謂的塵溪山,放眼所望,竟沒有一棵樹,與周圍的深深綠意全然不同,滿目皆是大大小小白色的石頭。這些石頭雖是白色卻並非一色雪白,深淺不一,唯一相同的,乃是看上去不論大石小石,都十分光潔漂亮,有的石上,還有道道漂亮的印痕,雖然都是白色,但因了深淺不同,相映成趣。韓一鳴見慣了青山綠水,乍然間看到這樣的景色,十分納罕。

  正自四處張望,已聽元慧笑道:「塵溪山在貴派的寶山前面,那真是無法相提並論了,師兄師弟在靈山看慣的諸般美景,這裡全然沒有,還請二位不要笑話。」司馬凌逸笑道:「元慧掌門說的哪裡話來,靈山固然好,可塵溪山的白山黑水,確實也是出塵之極,不必自謙!」

  韓一鳴已望見前方有房屋連成一片,看上去都是就地取材,用這裡的白石所建,因而在空中之時,看不到這裡有房舍。有司馬凌逸在一邊應對,他索性便只跟在後面,看了片刻,只覺這裡的白石十分特異,大小不拘,形狀各異,有的形狀大器凝重,有的則是小巧精美,走不了幾步路,一帶深綠色的河水蜿蜒流淌。

  進了那小院,只見院內也是一色的白石塑成的石桌石椅,看上去渾然天成。兩邊已有數名弟子羅列,成夾道歡迎之勢。韓一鳴只任由大師兄去寒暄,自己只跟在眾人身後,穿過院內分立兩邊的弟子,進入一間屋內。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二九、祭奠
(更新時間:2007-4-12 15:02:00  本章字數:2214)


  韓一鳴一進這屋,便覺耳目一新,屋內竟全是黑色桌椅,並且一眼看上去,都黑沉沉的,在白石地、白石牆的映襯之下,黑白分明!屋內十分簡潔,除去桌椅,竟無一件閒玩陳設。元慧請韓一鳴與司馬凌逸坐下,自己也在一邊坐了下來。韓一鳴手觸那桌子,寒涼堅硬,全是黑石所成,忍不住輕輕在桌面上一掃,掌心一陣涼意,黑石光滑瑩亮,質地似極了玉石。
  司馬凌逸在一邊與元慧寒暄。韓一鳴只在一邊無語,過不多時,星野來到屋中,請了二人前去歇息,二人的下處,也是兩間相鄰的石屋,屋內桌椅簡單明瞭,也是黑石所成。韓一鳴不禁對司馬凌逸歎道:「也不知塵溪山的前輩,是怎樣尋到這樣一個地方,又怎樣尋到這些黑石,建成一派的?」司馬凌逸笑道:「師弟,你不要看這裡似是簡陋,便細細一看,卻是大運匠心的!你細看看這裡,白石成山,黑水環繞,難道不似龍睛一點麼?這才叫畫龍點睛。山勢起伏猶如盤龍,這裡卻天然有這一大片白石,乃是極好的風水呢!」

  他細細一說,韓一鳴雖不懂風水,卻也恍然大悟,的確有些像。再想想屋內那些石桌、石椅、石床、石盞,雖是看上去簡陋,卻全然不粗糙,果真是獨運匠心的。不由得也點了點頭。

  當晚,吃過晚飯,二人回到司馬凌逸屋中歇息說話,不過一會兒,星野已帶了一名弟子前來敲門,和他們寒暄了幾句,說元慧請韓一鳴前去相談。韓一鳴早料到元慧會來相請,並不意外,與大師兄招呼了一句,便隨了門前那名弟子而去。

  那名弟子引了韓一鳴,從院內出來,直向院後而去。韓一鳴隨著他走了一陣,繞過院後,翻過山梁,才見暗沉天色之下,元慧站在一塊大石旁邊!那名弟子並不走近去,轉過身來道:「韓師弟,敝派掌門在那廂等候,請師弟移步過去罷!」韓一鳴謝了他,他轉身便走,韓一鳴便向著元慧而來!

  元慧微微一笑:「師弟,你來了。來,來,來。」將他引過那塊大石背面,韓一鳴一眼便看到他腳邊地上放了一件東西,黑漆漆的。但此時光線暗淡,一時看不分明。雖說此地山石皆為白色,但沒有日光,山石便成了泛著冷光的青灰色。

  元慧道:「請師弟到這裡來,實在是因今日有些特別,要先讓師弟祭奠幾個人!」韓一鳴有些莫名其妙,怎地他會讓自己前來祭奠別人?元慧手一招,手中多了一件東西,手指一掂,掂出一星火光,在那東西上一引,便點燃了,一陣幽香直撲鼻孔,原來是一束細香。

  韓一鳴頗有些意外,看著元慧手持那束細香,輕輕拜了三拜,蹲下身去,將細香往那物件裡一插,韓一鳴這才明白,那小小的物件,乃是一個黑石香爐。元慧又拿出一束香來,遞到韓一鳴手中,韓一鳴頗有些不解,他祭奠倒也罷了,不知他為何要自己也祭奠?將那束細香拿在手中,兩眼看著他。

  元慧歎道:「師弟,今天是第四十九天了,雖說他已沒了形影,也不會知道咱們祭拜了他,但你還是可以祭奠他的。何況盧師叔、陳師叔,也要好好祭拜一番才是!」韓一鳴一愣,心中一動,細算日子,眼中濕潤起來。元慧接著道:「我與他雖不相熟,但師弟與他是極相熟的。何況你們也算知交了,我不知師弟心意,便不曾備得什麼,只備得心香一束,師弟將就將就罷。」

  韓一鳴鼻中微微一酸,心中卻是十分輕快,瞬了瞬眼道:「多謝師兄!」不再推卻,拿著那束細香,默了片刻,元慧替他點上了細香,韓一鳴也將那束細香插在了那個石香爐中。直起身來,元慧道:「師弟,那時我有許多話,不便與師弟細談,想請師弟前來詳談,今日總算是請來了。不過也好,此地乃是我派歷代掌門福佑之地,來到此間,咱們談話,便永不會外傳。師弟便不用擔心別人聽見了!」

  停了一停,問道:「師弟,你可曾再有金蛟的下落?」韓一鳴歎了口氣:「元慧師兄,我也很想知道金蛟的下落!說來也怪,她宛如不存在了一般,聲息全無不說,連氣息都沒了!」元慧默了片刻,道:「師弟,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與師弟相遇之前,並不能看到什麼,也不能預知什麼,唯一與常人不同之處,便是我是一個誅魔弟子。每幾十年,會有一次或許算得上誅魔時刻的噩夢!雖說師長們都誇我聰明機靈,但我該算是誅魔弟子之中最為尋常的一個。不過與師弟在溪邊看劍的當天夜間,我便做了一個夢。說來奇異,這個夢我在夢中之時,好似是再清楚明白不過,但醒來之後,便忘得一乾二淨,我只記得那個夢奇特之極,其中內容卻全然不記得了。」

  元慧要說他的誅魔時刻了麼?韓一鳴「啊」了一聲,元慧曾與他說過,他的誅魔時刻會在夢中出現,忍不住問道:「師兄,你果然不記得了麼?」元慧微微點了點頭:「那日我看過你的鳴淵寶劍,當晚便做了這個醒來便不記得的夢。次日清晨醒來,我便看見了你胸前的一點靈光!後來,我也看到了幾位師叔為遮掩那道靈光所施的作為,我很是驚異,細細看了好幾回,看出乃是一片龍麟。後來於無意之間說出,徒給師弟惹了許多麻煩!」韓一鳴也頗是意外,看著元慧,元慧道:「之後的事情,師弟便都知道了。而我也是後悔得很,也不知為何,我說出來之時,覺得那不是我的本意!此事咱們就不提了,但師弟,自那之後起,我敢誓說,師弟一雙慧眼能看到的事物,我都能看到了!」

  元慧能看到自己看到的事物,韓一鳴並不奇異,他早已知了。只是這時才知他如何看到的。元慧歎了口氣:「師弟,但凡你看得到白龍夫婦,我也能看得到。」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28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三零、憂心
(更新時間:2007-4-12 21:03:00  本章字數:2253)


  「只不過我盡量抑制自己不去看它們!我知道自己道行淺薄,無能相助,與其到了最後撕破面皮翻臉成仇,不若一開始就不相識相交!」元慧淡淡說來,韓一鳴心中一凜,自己那時的所為,元慧定是知曉得再清楚不過了,他果真沒有絲毫洩露,還真是得多謝他了。卻也洩氣,自己果然如元慧所說「道行淺薄」,真的看著白龍死了,比之翻臉成仇,更加難過。元慧道:「那時我也不知怎樣對師弟說起,師弟也有些擔心,少與我說話。而我卻極想與師弟好好談說談說,解開心中的疑惑。偏生那時師弟心中只怕也有若干矛盾之處,不好與我多說,我只能暗地裡納悶。許多事情,不是我想看到的,若是可能,我更願意自己什麼都不曾看到。可我都看到了。我也擔心隨意說出來後,會背上偷窺靈山派的名聲,便索性不說了。」
  他言辭懇切,韓一鳴感慨不已,歎了口氣:「多謝師兄相助遮掩!」元慧微微一笑:「都已過去了,說與師弟聽,乃是要師弟不要吃驚!我也看得到金蛟的的靈光,但白龍……之後,我便再沒有看到金蛟的靈光了。我也十分擔心,因此幾次三番想請師弟來,問問師弟可還能看見?此是我總是去請師弟來我這裡的第一個緣由!」

  韓一鳴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我也看不到了!白龍……前一刻,我便已看不到了。雖說我也很擔心她的下落,可我,再沒見過金蛟!」元慧沒有說白龍「死」去,韓一鳴也說不出這個字來。兩人都有些刻意迴避,似乎不說這個「死」字,他就還活著一般。

  元慧道:「她也不知可還活著?」韓一鳴道:「唉,只盼望她還活著!」元慧默了片刻,道:「唉,這只能是盼望罷了!」韓一鳴一愣:「師兄,你這是何意?難道,難道連她,也不能逃脫麼?」元慧歎了口氣:「師弟,金蛟可是有她和白龍的後代的!青龍不會放過她的。那日之後,我再沒有看見過她了!我也不止一次想,難道她沒能逃脫麼?」

  韓一鳴默然,元慧道:「我雖幫不了她,但我也不希望她就這麼死在青龍手上。」聽著元慧侃侃而談,韓一鳴不禁有些恍忽。這是他見過最為質樸的元慧了!可他確實也不知金蛟到了何方?禁不住伸手摸了摸懷中藏著的白龍的龍麟和一枚斷甲!

  兩人都不言語,過得一陣,韓一鳴歎了口氣:「師兄,青龍不會真的殺了金蛟罷?」元慧道:「唉,這可難說!金蛟是蛟,也是龍種之一,何況她還有後代,青龍怎會放過?」韓一鳴不禁想起洛月來,歎了口氣,點了點頭。片刻之後,元慧問道:「師弟,你確實不曾看到什麼異常麼?」韓一鳴搖了搖頭。

  元慧道:「白龍沒有束手待斃,金蛟就更不會了。何況她還有後代在身!青龍若是遭遇金蛟,定然也是一場大戰。它們打成何等形狀,或許世間人不會得知,卻是瞞不過咱們的眼睛的!可是我全然不曾看到什麼動靜?可是若是金蛟還活在世間,青龍便不會善罷甘休,定會除之而後快,天地漫漫,它還會發動咱們前去尋找。可它就這樣宴旗息鼓了,我也再沒看到過金蛟的靈光,忍不住又有些擔心起來,只怕金蛟……」停了一停才道:「青龍可不見得會容忍得了白龍與金蛟的後代存在於這個世間!」他的話,句句說中韓一鳴心事,韓一鳴也是默默無語。

  可這事卻不是二人擔憂便會有結果的,二人相對歎息了一陣,元慧抬頭看了看月色,道:「師弟,天色不早了,咱們都回去歇息罷!有什麼明天再說,反正這回你在我這裡盤桓幾日,咱們盡可以慢慢傾談。我還有極重要的話要與師弟說的,只是不急於這一時罷了。」

  韓一鳴回到屋中,劉晨星已離去了,司馬凌逸屋門已關,屋內已沒了燈火,想是已安歇了。只有他屋內一燈如豆,韓一鳴吹熄燈火,在床上躺下,卻是翻來覆去,怎樣也睡不著。談到金蛟,心中便擔憂無限,不知她可還活在這世間?白龍死後,她的靈光自己再也看不到了。連他們的孩子的靈光,都再沒有顯現過,看來是凶多吉少了!師父曾經說過,他們後代的靈光,不是金蛟和白龍能夠遮掩的。如同孩子不懂事,會四處顯擺一般。可是如今連這靈光都看不到了,更加令人難受。原來青龍要是接著讓眾人再找,至少還能知道金蛟還活著,心中還會有一線希望,自己也不至於如此喪氣。青龍終於不再讓眾人找尋了,卻更加令人心事重重!

  他思來想去,總是睡不著,忍不住又坐起身來,點上油燈,自懷內摸出白龍的那枚尖甲和從前貼在心口的那枚麟片來。燈光之下,龍鱗和尖甲都色澤瑩潤,但韓一鳴看得分明,靈光已失,看了徒自傷心難過。這兩樣東西都不必時刻帶在身邊,可是不論放在哪裡,韓一鳴都覺不妥,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將它們都揣入懷中,和衣躺下!

  這一夜,他輾轉反側,直至窗欞之上泛起淡淡白光,才朦朧睡了過去。彷彿只是一瞬間,再睜開眼來,天已大亮。門外有低低的說話聲,連忙起身來,拉開門來,已聽見司馬凌逸在院中與劉晨星說話,趕緊起身來。推門出來,看見二人,頗有些不好意思,才在別派作客,就起得這樣遲。

  好在二人只是對他笑了笑,依說話去了,韓一鳴這才鬆了口氣。白天劉晨星便陪在他們旁邊,指點此地的景色景物,說些從前的掌故往事與他們聽。韓一鳴聽了聽,星野也是頗有知識,說起往事來也是娓娓動聽。又兼司馬凌逸也是個包羅萬有之人,在一旁偶爾接上一句兩句,兩人一談一說,他在一邊越發聽得津津有味。如今再離奇的傳說,都不會令他驚訝了,經歷如許,也足夠離奇了。整日由星野相陪,元慧則到傍晚才露面。一派之長,定然是忙碌的,怎能要他時刻相陪呢?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三一、年歲
(更新時間:2007-4-13 9:04:00  本章字數:2157)


  到了晚間,照樣又是四人一同晚飯,席間,元慧與司馬凌逸、劉晨星談笑風生,韓一鳴也極少插話,只是聽罷了。晚飯用過之後,劉晨星便邀約著司馬凌逸走開了。到了這一步,韓一鳴也知大師兄說的對,劉晨星邀請大師兄要麼是出於元慧的授意,或許只是因怕師伯不放心,一同邀請了來的,的確是陪著自己前來。既來之,則安之,元慧此時也絕沒有要與自己過不去的情形,韓一鳴頗為放心!
  元慧待門人送了茶來,便將他們都遣出屋去,關上了房門。他走到桌邊,並不落座。韓一鳴正要說幾句感謝之辭,元慧微微一笑,道:「師弟,你且等一等!」韓一鳴收住了口,元慧抬起手掌來,右手食指在左掌之中輕快划動,似是寫了個什麼字,片刻之後伸手對著門一揮,門扉之上「啪」地響了一聲,門框亮了一亮。元慧又對著兩邊窗戶揮了揮手,窗戶也各自輕輕響了一聲,元慧這才坐下來,笑道:「好啦!師弟,你不用說客氣話了。我是有話要對你說,也防備別人聽了去,讓你不便,才封住門窗的。這下再沒人能聽到了。你有什麼話,你先說。你說罷了,我再說。」

  他如此一說,韓一鳴便說不出來,本來也沒什麼要說。停了片刻,道:「師兄,你有什麼話,請說!」元慧兩眼看著他,停了片刻,才道:「師弟,你覺得明晰師兄怎樣?」韓一鳴心中奇異,元慧怎會在這時談起明晰?難道他要說的與明晰有關麼?不禁看了元慧一眼。可是明晰有什麼可說呢?他無論怎樣看,都是那個樣子,一成不變。

  他想了片刻,才道:「明晰師兄很好呀!師兄說起這個,是什麼意思?」元慧道:「師弟,我提起他,自有我的道理!我並不是說三道四之人,若不是有緣故,我絕不會說到別人身上。我是問你,明晰師兄當了梵山派掌門,你覺得怎樣?」韓一鳴道:「嗯,很好!我四師叔曾說過,明晰師兄磊落之極,我雖沒什麼見識,可他真有一派掌門的風範,江道長很有眼光。」

  元慧「嗯」了一聲,並不言語,韓一鳴說完這話便收住了口,也不再說別的。過得一陣,元慧道:「沒了?」韓一鳴十分訝異:「還有什麼?」元慧歎道:「師弟,我之所以成為塵溪山掌門,乃是因先師在半途離世而去,恐怕派中無人掌管,臨去時將掌門傳到了我的手中。可是江道長並沒有……你明白我的意思,怎會在這個時候將掌門傳給了明晰?」

  韓一鳴曾對此也頗為奇異過,當時大師伯曾對他言道江魚子從此可以潛心修行,又想起本派的師祖也是為了下山雲遊,將靈山掌門傳給了大師伯,便道:「江道長或許是想潛心修行,故而將掌門辭去,也是好事!」元慧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嗯,師弟說的有理,不過,我卻不是全然這樣想的!」

  元慧神情冷靜,韓一鳴從來未曾見過他這樣。若是有四師叔陳蔚芋,韓一鳴會認為元慧的確是年輕才俊、絕才驚艷的男子。但是有了四師叔陳蔚芋,元慧在他眼中便全然沒有了這樣的光彩。他只能算是聰明機靈。他面目眾多,有機靈的時刻,也有狡猾的時刻,還有志得意滿的時刻,也有躊躇滿志的時刻,可韓一鳴還是初次看見他如此冷靜、清醒!

  停了片刻,見元慧並不說話,忍不住道:「師兄,你是何看法呢?」元慧又過了片刻,才道:「江道長辭去掌門之位,固然可以清修,可是你不認為掌門傳給明晰師兄,有些巧合嗎?」韓一鳴不禁意外,梵山派的弟子也不在少數,可他能記得住的,卻是少之又少!便算是面目相識,也十之八九是呼不出名字來的。可是這眾多的弟子之中,明晰算得上是最為出色的,江魚子的掌門遲早是要傳給明晰的,這一點連他這眼拙之人都看得再清楚明白不過了,怎的元慧會說是巧合呢?

  元慧並不以他的吃驚意外,只是歎了口氣:「師弟,我也知梵山派的掌門,遲早會是明晰,可是我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快!也全然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之下!」韓一鳴不禁奇道:「這樣的情形?師兄說的,是什麼情形?」暗自裡去細想這些時日以來的情景!

  這些時日以來,並無什麼特異之事發生,他雖是渾渾噩噩,也沒聽說有什麼意外呀!若是有大事發生,他必然也會知道的!韓一鳴不禁有些想不通。元慧停了片刻,才道:「目前這樣平靜無波,江道長為何要傳掌門之位給明晰呢?」韓一鳴奇道:「平靜無波,便不能傳掌門之位麼?」元慧搖了搖頭道:「倒不是這樣說的!只不過,師弟,你修道時刻短淺,還不明白上一任掌門傳位給下一派掌門,總是要挑時候的!」韓一鳴道:「總不至於還要翻過黃歷,挑良辰吉日罷?」

  元慧笑道:「嗯,有何不可呢?掌門傳位,也是大事了!一派之中,掌門易位,乃是滅頂之災外的頭等大事了!不是麼?」他如此一說,韓一鳴倒無可辯駁了,只得笑了一笑。畢竟說出「滅頂之災」四個字,真不是那樣輕鬆的!並且果真如他所說,掌門傳位,真是一派之中的大事了!元慧又道:「啊,雖說不一定要翻黃歷,挑良辰吉日,但掌門傳位,大多是舊一任掌門已知自己將要寂滅消散之前,再不就是舊掌門犯了大錯,要引咎自責,獨自去承擔罪責之時。」

  韓一鳴道:「可若是江道長有堪不破的迷關,要細細參透,傳位給明晰師兄,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呀?」元慧一笑:「師弟說得有理!不過師弟,迷關可是指參之甚久,而不能參透的關礙!你可知江道長的年歲?」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29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三二、此夢彼夢
(更新時間:2007-4-13 20:51:00  本章字數:2224)


  韓一鳴心中想了一想,大著膽子問道:「江道長該有八百歲了罷?」實則是用大師伯的年歲來問的。卻見元慧搖了搖頭:「不止,江道長可比秦師伯年長多了!」韓一鳴大吃一驚,怔怔說不出話來。
  元慧道:「這可不會假,乃是先師說的。先師也比秦師伯年長,先師是一千零八十九歲,可我聽先師說,江道長可比先師還要年長一百多歲!」韓一鳴心中不禁駭然,平素從來不問這些師長的年紀,也看不出來,只道大師伯已極是年長,可是到頭看來,真是一人更比一人老呀!元慧道:「可是我細看江道長,還精氣完足,絕沒有要寂滅消散之意。江道長不似個想不開之人呀,按理說,這樣長的歲月都經歷了,又還有什麼是想不開的呢?迷關之說,只怕並不是此事的關鍵。這些時候又是極為平靜安寧的,這個時刻來傳掌門位,我便覺得頗為蹊蹺了!」

  韓一鳴不禁深覺四師叔從前對元慧的判語下得極準,的確是心機也足夠出色!不過總覺他是否是太過牽強了,以至於連平定安寧,都令他如此顧慮重重!元慧又道:「師弟,你不覺還有一點十分讓人意外麼?」韓一鳴道:「哪一點?」

  元慧淡淡地道:「我與明晰,都是誅魔弟子!這一點,你不覺有什麼不妥麼?」韓一鳴呆了一呆,確實如此,明晰與元慧,都是誅魔弟子。元慧微微一笑:「小師弟,你覺得意外麼?我還會說出令你更加意外的話來的!」韓一鳴笑了一笑,沒來由的緊張起來。元慧道:「你真這樣緊張麼?嗯,這可叫我怎麼說才好!」

  韓一鳴勉強笑道:「師兄只管說,我聽著!」元慧想了一想,道:「小師弟,不瞞你說,屠龍之後,咱們分別,我一回到塵溪山,便做了一個夢!」韓一鳴「啊」了一聲:「師兄,你不是說你不記得那個夢了麼?」元慧道:「我要說的這個夢,不是先前說的那個夢了,先前所說的那個夢,乃是在屠龍的路上做的。而我現下說的這個夢,是回到這裡做的。這也是我屢次去請你前來的緣故!」

  他停了一停,韓一鳴只覺連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只是靜靜看著元慧,手卻不知不覺握成了拳。元慧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片刻之後,才道:「我夢到有人,將靈山掌門之位,傳給了師弟你!」韓一鳴驚得目瞪口呆!愣愣看著元慧,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元慧也半晌不作聲,只是看著他。屋內寂靜無聲,韓一鳴不知愣了多久,才醒過神來,道:「師兄不要拿我開玩笑!」元慧搖了搖頭:「師弟,我並不想拿你玩笑!這個夢來臨之後,我想過了許久。此乃大事,不能亂開玩笑,若不是我仔細想過,怎會說與你聽?」韓一鳴也知他說得對,但心中卻是怎樣也不能接受。

  元慧道:「我每曾做從前誅魔時刻的夢,都與平時不同,總覺得自己在黑暗之中行走。無邊無際的黑暗,然後會意想不到間見到那突然發生的事情。師弟,雖說我已夢見了幾回,只是還是連不起來,無法明白地說與你聽。但每一回我都會覺著自己在黑暗中往前走,一直走,而那黑暗都沒有盡頭,我也不知什麼時刻會走到盡頭!」

  韓一鳴默不作聲,元慧接著道:「我那天晚間,也夢到了在黑暗之中行走,漫無邊際,不知何時能走出去。然後,我就看到了你!怪異的是,你沒有穿素衣,面目也並不是你現下這樣!那個人似乎並不是你!但我一看,卻認定這個人就是你!」韓一鳴也屏住了呼吸,定定看著元慧。元慧道:「另一個人對你說:『一鳴,從此,靈山便交給你了。你一定要讓靈山……』師弟,我本已認定是你,他這樣一叫,我更加確定那人是你。只是他後面說的話,我再也聽不分明!我一著急,就醒過來了!」

  韓一鳴險的就道:「啊,就醒了!」好容易忍住沒說!元慧道:「師弟,這夢,你信是不信?」韓一鳴搖頭道:「不信!」元慧歎了口氣:「我卻信!」韓一鳴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惶恐,隔了一陣,好容易找到個理由:「師兄,你不是說那人似乎不是我麼?」元慧看了他一眼:「師弟,夢中所見不盡然會與你全然相同,我也看不清那個你與你身邊人的面貌。不知為何我就覺那人是你,後來,我清楚聽到那人喚了你的名字,更加肯定了。」韓一鳴頭腦中一片混亂,躲開元慧的目光,猶自道:「夢中之事,無稽之談,也能相信麼?」

  元慧道:「夢中之事,果真就不足為信麼?」韓一鳴說不出話來,白龍曾在夢中向他借過鳴淵寶劍,說他不相信,不盡不實!他實則是相信的,知道自己相信,因而更加害怕!屋中一片寂靜,兩人都不出聲。韓一鳴心頭掙扎不已,滿心內想的都是:那不過是個夢而已,不要在意。但卻深知,自己實在很在意,很心驚!

  忽然聽元慧道:「師弟,我醒來後,仔細想過好些時候。我並無對秦師伯不敬之意,但我認為師弟做靈山掌門,也未嘗不可!」韓一鳴大驚:「師兄,你,你怎能如此說?我,我從來也不曾想過會做靈山掌門!你,你可再別提此事!」元慧歎了口氣:「我在夢中見到過零碎不堪的從前,雖說我並不能確定,但那該當便是我的從前罷。此次又在夢中夢見了你的將來,難道是說,我在夢中能知過去未來麼?」

  韓一鳴跳了起來,元慧全然不曾聽到自己說話麼?急道:「師兄!」元慧看了一他一眼:「嗯,師弟,你且坐下來,我還有話要說。」韓一鳴咬了咬牙,在椅上坐下。元慧道:「師弟,咱們在此間所說的話,不會被人聽了去的。再者,你我也都不會外傳,你不必擔心!」韓一鳴看了他一眼,怎會不擔心?他做了這樣的夢,只會令自己更加擔心!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三三、賭
(更新時間:2007-4-14 20:12:00  本章字數:2126)


  停了一停,元慧道:「師弟,不覺得很巧麼,我與明晰都成了掌門,而我,又夢到你成為了靈山掌門……」韓一鳴搶著道:「師兄,沒什麼巧不巧的,做夢罷了!」元慧向他看了一眼,忽然道:「師弟,你怕什麼?難道,你不想當靈山的掌門麼?」韓一鳴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想!」
  元慧微微一笑,轉而道:「我不知別人是何看法,可是我看靈山的掌門,定會傳在你的手中的。師弟,你別急。你聽說我說!」韓一鳴哪裡還能「別急」,早已急得滿頭是汗,毅然道:「師兄,靈山那麼多師兄,人人皆比我出色,他們都比我更有執掌靈山門戶之能。我,萬萬不會是靈山掌門的!」元慧道:「師弟,你不必對我賭咒發誓。你當然是絕無異心的,但將來的靈山掌門,必定是你!你若不信,咱們賭上一賭如何?」

  韓一鳴怔怔看著元慧,元慧笑道:「怎樣?敢不敢賭?」韓一鳴心中紛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到了這一步,並非慧逼他,而是他自己逼自己了。他深知自己說個「不賭」元慧也不會說什麼。但無疑卻是自己心虛了,以致於不敢打這個賭。但「賭」這個字,也不敢說出來,心中實在是害怕之極!

  元慧也不出聲,兩眼看著他,眼中靈氣逼人!過了好一陣,韓一鳴才道:「師兄,我,我靈山派的大師兄修為精深,學識廣泛,他才是靈山掌門的不二人選。至於我,師兄便不要開這個玩笑了,我當不起!」元慧一動不動,兩眼看著他,韓一鳴不禁心虛起來,卻仍舊道:「靈山掌門將來必定是傳到他身上……」

  冷不妨元慧冒出一句話來:「師弟,你敢不敢賭?」韓一鳴不禁一愣,見元慧看著自己,知道他定要自己說出個結果來,歎了口氣。一時之間,賭或不賭,有些迷茫。忍了一忍道:「師兄,我不能與你賭這個,靈山掌門,將來必定是傳在我大師兄手中的!」元慧道:「啊,那咱們便賭一賭罷!師弟,你可以與我賭靈山掌門是不是司馬大師兄?而我可以與你賭靈山掌門是否是你?同樣是一賭,但兩個結局,你看如何?」

  韓一鳴歎了口氣:「這樣也能賭麼?」元慧笑道:「當然能賭!怎麼,你不敢賭麼?」韓一鳴被激不過,一時情急,跳了起來:「賭便賭,只不過師兄,我有兩件事要說在前面!」元慧道:「你說!」韓一鳴道:「我只賭靈山掌門是不是司馬大師兄?並且,我沒有綵頭輸與師兄的!」

  元慧微微一笑:「好!我賭靈山的下一任掌門是你!師弟你呢?你賭司馬大師兄是靈山掌門呢還是不是?」韓一鳴看著元慧,只聽他又繼續道:「師弟,說到賭嘛,多少要有點綵頭的。嗯,我這邊全派上下,除卻這個地方我不能胡亂做主,派名不能更改之外,大到一個人,小到一粒灰塵,任由師弟挑選。只要是師弟挑中的,我絕無二話送與你便是。」

  韓一鳴不若他是如此鄭重,全然不似先前的玩笑了,連忙道:「師兄,不必如此!」元慧道:「師弟也要出點彩物的。哦,不過師弟儘管放心,我不會挑你出不起的物件。這樣罷,我若是贏了,師弟將身上隨身攜帶的那枚龍鱗借我用上幾日,如何?」

  這一下又是大出韓一鳴意料之外,韓一鳴只怕元慧要向他索要鳴淵寶劍,卻不料元慧要的只是白龍的遺下的那枚龍鱗,一時之間竟愣住了,呆呆看著元慧。元慧道:「怎樣?師弟,你賭是不賭?」韓一鳴有些遲疑:「師兄,這枚龍鱗,這枚龍鱗……」

  元慧道:「我知這枚龍鱗是從前白龍送與你的,你不願送與別人。我也只是借用,少則三、五日,多則半月左右。用過之後,便會毫髮無損地歸還到師弟手中,師弟看如何?」韓一鳴心中還是有些不安,道:「師兄,這……」元慧道:「師弟,怎樣,你賭也不賭?」韓一鳴一咬牙道:「師兄,如何算輸贏呢?」元慧道:「你若是賭司馬大師兄是下一靈山掌門,到時這掌門傳到誰身上都不論,只要不曾傳給司馬大師兄,你便算輸了。我賭的是你會是下一任靈山掌門,到時若你不是靈山新任掌門,便算我輸了。簡單之極,怎樣呢?」

  下一任靈山掌門若不是大師兄,自己便輸了。自己不是靈山掌門,元慧便輸了。此時賭不賭倒是其次了。賭,不過是平息自己內心波動的辦法罷了!何況元慧說得明白,只是借白龍那枚龍鱗一用。到時還要原物歸還的!抬起眼來,見元慧滿面的打量神色,一時間脫口而出:「我賭!」元慧一笑:「好。咱們擊掌為憑!」說著伸出手掌來。

  「我賭」二字一出口,韓一鳴立時鬆了一口氣,全身放鬆下來,伸出手掌與元慧擊了一擊。元慧一笑:「師弟,唉,你真是……」後面的話隱住不說。韓一鳴卻心內暗自計較道:「靈山之上,再無比大師兄更加出色的弟子了。便是同道之中,如大師兄這樣出色的弟子,也是寥寥無幾,誰會不將掌門傳給他而傳給我這樣無能無為的弟子呢?」這樣一想,心中安定,呼出一口氣來。

  卻見元慧對著自己一笑,頗有哂笑之意:「師弟,你還真是泥古不化呀!當今的勢態,相信便是司馬大師兄自己也看得再明白不過,靈山掌門之位,絕不會傳到他手中了。十之八九,是要傳到你手中的。想來許多師長們都看明白了,只有你自己,還一點都不知道。我也並非是要與你賭這一局,贏你的利物,乃是想先提醒你罷了!」

  韓一鳴大吃一驚:「師兄,你,你不是與我玩笑罷?我,我哪裡能與大師兄相比,不論……」元慧冷笑道:「你是想要對我說以司馬師兄的修為、學識便鐵定能當掌門麼?」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29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三四、人無完人
(更新時間:2007-4-15 21:27:00  本章字數:2231)


  韓一鳴愣愣收住了口,看著元慧。只聽他道:「你的想法也不是全無道理!不過,你看我大師兄劉晨星如何?比起我來,劉師兄更加沉穩,修為也高,便是學識,也比我廣博得多了。可是星野師兄並沒有當上塵溪山的掌門,不是麼,而我,卻成為了塵溪山掌門!」韓一鳴無言以對,只是怔怔看著元慧。
  停了一停,元慧又道:「梵山派中,明晰師兄固然出類拔萃,但不見得他眾多的師兄之中,便沒有能出其右之人罷?相信明晰師兄與我一樣,也有眾多出色的師兄,你若不曾留意,只能說是你看到了明晰師兄最為出色的地方,而忽略了別的師兄的出色之處!這些出色的師兄,都沒能當上掌門,我與他,卻都當上了掌門。你可知是為何?」

  韓一鳴搖了搖頭,他確實不知為何是這樣。本來他對元慧能當上塵溪山掌門,已是十分意外了,後來再聽到明晰成為梵山派的掌門,更是意料之外。唯一能算為意料之中的,乃是他察覺江魚子道長十分喜歡明晰,總是帶在身邊,因而不覺明晰接任梵山派掌門太出人意料!但明晰這樣快就成為了掌門,也還是令他很是驚疑過的。

  元慧一笑:「晨星師兄跟著我師父修行,已有近六百年了。他修為深湛,學識也足夠豐富。相信晨星師兄與司馬師兄站在一起,論修為,論道行,論學識,論所知,都是難分軒輊了。二人都是出色之極了,但他們為何不能成為掌門,就因了他們這樣的出色!」韓一鳴奇道:「出色?出色也不能成為掌門麼?」元慧笑道:「當然!」

  「師弟,你且想一想,你認為司馬大師兄哪一方面最為出色?」韓一鳴居然答不上來,司馬凌逸果真是樣樣出色,韓一鳴竟然找不到他哪裡不出色?可被元慧這樣一問,居然發現樣樣都出色,竟也找不到哪裡最出色。他愣了一愣,元慧已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二位師兄就是因為樣樣都太出色了,反而沒有了最為出色之處!你試想一個人,沒有了缺點,沒有了不出色之處,也就不會有最為出色之處了。一派掌門,若是沒有最為出色之處,如何能擔當一派呢?」

  韓一鳴有些不忿,忍不住道:「難道要有缺點,才更加好麼?」元慧笑道:「當然!有了不好,才會知道更好。沒有不好了,哪裡還有繼續學下去的心力?無所不知,也就無所謂知了。何況二位師兄經歷了這麼多年,人情世故,還有什麼不曾見過?『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人太察則無智』。他們已到至察太察之境,對於一派之中的一眾弟子來說,並不是好事!因而掌門,是怎樣都不會傳到他們手中的!」

  真算得上是奇談怪論了,韓一鳴聽得目瞪口呆,卻是一句都反駁不出去。似乎元慧所說,也並不是全無道理。但見元慧神色自若,侃侃而談,不禁有些恍忽。想起師父從前與他說的一句話來:「也不知是什麼竟使他智慧開啟,智珠明亮了?」同時也想起四師叔說的話來:「聰明太過,難免就會奸狡。」那時自己只覺元慧十分聰明,而且他的想法是難猜難測。現下聽他這樣說,猛然明白,元慧最為出色之處,乃是他的聰明機靈,他聰明得近乎奸狡了,可這也是他的長處!情不自禁便想起師父與四師叔來,輕輕歎了口氣,將眼光望向別處。

  只是不知他為何要來與自己說這些呢?韓一鳴不禁有些疑惑。忽然又聽元慧道:「師弟,我得了那一夢,又細細想了好些時候,總覺此事須得先告知師弟。若是師弟也成了掌門,四位誅魔弟子可就有三位成為掌門了,雖說現下誰都不知無名在何方,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會智慧開啟,但我斷定,他也會大有作為!那麼四名誅魔弟子,可都算得上並不平凡了。」韓一鳴定了定心神,道:「那又如何?」

  元慧歎了口氣道:「雖說我還不明白那又如何?但這樣巧的事,可是從未有過,因而我也想知道,那又會如何。」

  韓一鳴回到住處,又是月過中天,大師兄早已睡了,他屋內沒了燈光。只有自己屋內,依舊一燈如豆。他昨夜翻來覆去,不曾安睡,本擬今晚好好歇息的,可是臨到了,更加睡不著。睜著雙眼,望著上方白石搭成的屋頂,清醒之極。

  元慧對他道:「師弟,我請你來,便是想告知你,你接任靈山掌門之時,我定然親自前來道賀!司馬師兄若有什麼想不通透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會請晨星師兄前來相勸。咱們低輩弟子做了掌門,師兄們或多或少會有些想不通的。你不將靈山掌門放在心頭,未必別人便不放在心上,到時,我這做師兄的,一力支持你便是了!」韓一鳴苦笑一聲,靈山掌門,自己哪裡擔當得起?可是元慧一席話,卻又或多或少,讓自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要說元慧是信口胡謅,可是他卻是鄭重之極。並且大有防備,不讓別人聽了一星半點去。可要說他是言之鑿鑿,只會令自己更加惶恐。大師兄那樣出色,自己卻越過大師兄,成為了靈山掌門,那是多麼瞠目結舌的事情!不止別人瞠目結舌,連自己都瞠目結舌了!搖了搖頭,原來元慧的話在自己心裡也會生根!從前自己都認為靈山掌門是要傳到大師兄手中的,便是連四師叔說了靈山掌門也許會傳到自己手中,自己也堅定不移地認為掌門之位應當傳給大師兄!從來也不曾把掌門與自己聯想在一起。可是今天晚上,卻總會不知不覺間便把掌門也想到自己身上來了。

  把掌門想到自己身上,並沒有絲毫的快樂,反而是心驚肉跳,慌裡慌張。韓一鳴不禁歎了口氣。與元慧的一賭,原來不是為了賭彩物利物,而是為了將自己心裡的「掌門」二字生出來的根須拔掉,只是真的拔得掉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三五、回山
(更新時間:2007-4-16 15:22:00  本章字數:2154)


  可是為何元慧會夢見自己成為靈山掌門呢?此事與他並無關聯呀!韓一鳴越想越覺沉重,不禁有些後悔到塵溪山來做客了,若是不來,不曾聽到他這些奇談怪論,自己也不至於心思紛亂。此時他頗怕元慧再說出什麼來,讓自己更加擔憂!思前想後,不禁生了走意,天亮便向元慧告辭,和大師兄一同回靈山去罷!
  他雖是想定了主意,卻仍是一夜無眠,清醒看著屋內由黑暗慢慢轉為有了微光,再轉至清新明亮。聽著屋外由寂靜變為有了聲息,有了互相招呼的聲音。直至聽到旁邊司馬凌逸的屋門「呀」的響了一聲,便跳起身來,先向窗外一瞥,清新空氣中大師兄自他屋內走出。連忙去拉開了屋門:「大師兄!」

  司馬凌逸笑道:「小師弟,你起這樣早?咦,你不曾休息麼?神色這樣疲倦?」韓一鳴本就有些心虛,連忙道:「嗯,哦,沒什麼。還是有些擇席。師兄,咱們今日向元慧師兄辭別,回靈山去好麼?」司馬凌逸道:「回去?小師弟,你這樣著急,有什麼事麼?昨晚晨星師兄才對我說要留我們多住幾日的。」韓一鳴越發心虛了,勉強道:「也沒什麼事,只是,只是還是早些回去罷!」哪裡還敢看大師兄的臉,調開了目光。司馬凌逸點了點頭:「那好,我待會兒托晨星師兄與元慧掌門辭別,然後咱們便回靈山罷。」

  韓一鳴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司馬凌逸道:「小師弟,你回屋內歇一歇罷。天色尚早,等晨星師兄過來,我便向他辭行。」韓一鳴回到屋內,躺在床上,雖說還是心念轉動,到底是兩夜不得安睡,有些熬不住了,不覺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屋內陽光燦爛,已是日上三竿。連忙起身來,先對窗外張了一張,看見大師兄屋門開著,側耳一聽,裡面已有話聲,卻是晨星的聲音:「這樣急著回去做什麼?我掌門師弟雖是說任由二位來去,我還是要留一留你們的。不若多住幾日再回去,咱們也頗有可談。」只聽司馬凌逸的聲音道:「師兄見諒,我與小師弟在貴派打擾,實是多承元慧掌門與師兄的照料了。也打擾了兩日了,敝派之中也還有些雜事,還是先回去一回,將來再來的好!」韓一鳴聽著二人寒暄了一陣,無非是星野再三挽留,大師兄再三推辭。最終晨星只得笑道:「也好,也好,過後有空再來,我可是掃榻恭候的!」

  聽到這裡,已知元慧准許自己與大師兄回去了,心中一鬆。連忙出來,卻見劉晨星也走了出來,迎頭看見他,笑道:「韓師弟,你師兄急著要回去,你是否也急著回去?若是不急,再住些日子,敝派掌門可還想多留師弟住些日子的!」韓一鳴連忙稱謝,並說自己與師兄一同回去,異日再來討擾。劉晨星也是再三挽留,最後笑道:「那,請二位稍候,我去稟報掌門,只怕掌門是要來親送的。」說著去了。

  過得一陣,元慧果然親自來到,也說了幾句挽留言語,好在司馬凌逸都替他應答了,元慧道:「嗯,既是有事,我也不好強留。不過下回再來,可要多住些時日了!」說著對韓一鳴一笑。韓一鳴聽過了元慧的談話,心知元慧此時已是七竅玲瓏,師兄的托詞也瞞他不過,只不過他不說穿罷了。十分不好意思,卻是決意要走。告辭之後,隨著大師兄離開塵溪山。

  他飛入天空,連頭都不敢回,元慧的微笑在他眼中,有著無窮無盡的深意。深得他自己都不敢去探究,還是早些離去的好!但即便不回頭,也能察覺元慧的目光看著自己的背影。

  回到靈山,司馬凌逸帶著他飛至聿樂之上,韓一鳴跟在大師兄身後,乍然瞥見那青翠的竹叢,嗅到清新的竹香,聽著竹聲,竟有大夢初醒之感。司馬凌逸來到秦無方門前道:「師父。」片刻之後,屋內傳出一個人的聲音道:「是大師兄麼,師父他老人家在二師叔處。」聲音粗豪,卻是丁五的聲音。

  司馬凌逸愣了一愣,丁五已走到門前來:「大師兄請進!」抬眼看見韓一鳴,笑道:「小師弟也回來啦,快請進來!」韓一鳴一見丁五,滿心的沉重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跟著司馬凌逸走入屋中。屋內十分清涼,秦無方常坐的竹榻之上,空空如也。

  司馬凌逸笑道:「丁師弟,師父怎麼會去二師叔處了?二師叔不是閉關麼?」丁五道:「我本來是來請教師父的,來了之後,還未說兩句話,師父便說要去二師叔處,讓我候著。我哪裡知道師父去尋二師叔有何事呢?」司馬凌逸「哦」了一聲,韓一鳴卻問道:「丁師兄,你向大師伯請教什麼?」丁五道:「我種了一株菜,卻是株旱菜,不能雨水澆淋的,我來請師父教導我,如何能讓我喚來陽光,讓它多曬太陽。」

  韓一鳴知道這位師兄是個所謂的癡人,不禁道:「師兄只需將它種在田邊,施雨之時不被淋灑,便好了呀!」丁五道:「這個道理麼,我也知道的,種這菜的時候,我一連種了兩行。死了十之八九,我好容易才弄明白,這是旱菜,便是要幹著養的,不能雨淋。卻只剩這一棵了,四周都被我補種了別的菜了,我現下不敢挪動它,連晚上都要給它搭個小棚,不讓它被雨淋濕。這棵再死了,可就對不住馮師兄了。他好容易才給我尋出來的稀奇種子,因此才來請師父教我喚來陽光之法。只不過這陽光不能喚來許多,免得把旁邊的菜給曬死了。它喜好太陽,旁邊的可不喜好。曬多了可是會蔫的。」

  司馬凌逸笑道:「哦,有個半晴半雨術或許能行。嗯,師父來了!」話音未落,秦無方已憑空走了出來。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29
第十六卷掌門(中) 三三六、寶鏡
(更新時間:2007-4-16 21:06:00  本章字數:2098)


  韓一鳴與丁五收住話頭,隨著大師兄一同行禮。秦無方道:「嗯,你們回來了。丁五,你請你大師兄教你半晴半雨之術罷,我今日有些事要想一想,不得親自教你了。」丁五對著秦無方施了一禮,對司馬凌逸道:「有勞大師兄了!」司馬凌逸道:「不必客氣。」對著秦無方施了一禮,和丁五一同出去了!
  韓一鳴看大師伯面色上雖無異常,但神情卻有些思索狀,又見二位師兄都出去了,便也施了一禮,轉身要走。卻聽大師伯道:「一鳴,你留在此處!」韓一鳴本就有些心虛,聽到師伯叫住了自己,心越發虛了起來,回過身來,不敢看大師伯,只是看著地面。

  忽然覺得一線光亮,在自己身上轉了一轉,不禁沿著光線看去。這一看,嚇了一跳,大師伯右眼之中,一線靈光,燦若星辰,正對著自己。這一看,看得自己慚愧無比,韓一鳴滿身是汗,連額頭上都滲出汗珠來!

  卻聽大師伯歎了口氣:「一鳴,你坐。」韓一鳴依言在一邊的竹椅之上坐下,悄悄看了大師伯一眼,卻見那線靈光已消逝無蹤,這才透了口氣。忽然想到大師伯修心術,只怕自己心中的所有,都瞞不過大師伯的眼睛。忽然橫下心來,與元慧同說的那許多話,並非是自己有了什麼打算,但自己確實心思浮動了。大師伯體察了自己的私心,要怪責自己,也是自己自找的,自己承受。這樣一想,坦然許多。

  坐了片刻,他心情平復,才聽大師伯道:「一鳴,塵溪山一行如何?我看你疲累不堪呀!」韓一鳴直言相告:「不瞞師伯,弟子兩夜都沒好睡!」秦無方「哦」了一聲,並不問下去,韓一鳴等了一等,正想將自己心中的擔憂都合盤托出,卻聽大師伯道:「你看看這個。」將一件東西遞到他面前來!

  韓一鳴接過來一看,乃是一面銅鏡,色澤花紋都再熟悉不過了,乃是無色無相寶鏡。此時無色無相寶鏡之中,已不是一片暗沉,而是有了亮光,且微有粼粼波光射出。到底也是跟隨在他身邊,救過他幾回的寶物,韓一鳴對著細看了兩眼,不禁喜道:「大師伯,寶鏡修好了!」卻見秦無方搖了搖頭道:「此物是修得好的麼?」韓一鳴伸手拿起銅鏡來,忽然見鏡面上有一處模糊,似是沒有擦拭乾淨,捏了衣袖,便對著那處模糊一拭。

  他衣袖觸及鏡面,鏡面忽然一暗,粼粼碧波瞬間沒了蹤影!寶鏡鏡面竟變成了一片漆黑!韓一鳴倏然愣住,眼睜睜地,看著寶鏡變成了一團漆黑。連忙收回手來,卻見那鏡面已黑得如濃墨一般!這下變生不測,韓一鳴愣了一陣,才道:「大師伯,大師伯,怎會如此?」

  秦無方對他看了一眼,眉頭一皺。韓一鳴看了看大師伯面上也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又道:「大師伯,是我,是我搞壞了寶鏡麼?」抬起頭來看著大師伯。秦無方搖了搖頭:「一鳴,你不必如此驚訝,此物豈是你能搞得壞的。咦!」兩眼對著韓一鳴手中的寶鏡看來。

  韓一鳴見師伯神色有些意外,也連忙對著手中的寶鏡看去,只見寶鏡之中,忽然多了小小一點白光!那白光極小,如同一隻小蟲在寶鏡上飛來飛去,忽而在這邊,忽而在那邊,竟沒有一刻定留!居然也有順著寶鏡邊緣溜得無影無蹤的時候,不過好在下一刻,又突然出現在了另一方的寶鏡邊緣上!

  韓一鳴盯著看了半晌,欲要伸手將它趕開,卻又停住了,不敢再造次。但看的時刻久了,卻有些煩燥,盯著那點白光,心中蠢蠢欲動。忽然只覺那點白光瞬間變大,對著自己罩來,嚇了一跳,伸手在面前一拂,眼前突然黑暗無比,自己身邊的大師伯,桌椅房屋,片刻間便不見了蹤影!只餘自己一人,站在那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

  他極目四顧,身邊只有濃濃黑暗,看不到光,什麼也看不到,手中的無色無相寶鏡也沒了蹤影。愣了片刻,低頭一看,腳下也是黑沉沉的,什麼都看不到。自己竟似是懸浮在黑暗之中,不著邊際!定了定神,腳下實在,有踏在地上的堅實,可是身周卻什麼都沒有,大師伯不見了,連同大師伯的小屋,也不見了。不知是自己忽然就來到了這個所在,還是大師伯與週遭的一切在片刻之間就消失得無蹤無影?

  瞬間想起元慧曾對他說過的話來,「 總覺得自己在黑暗之中行走。無邊無際的黑暗,然後會在意想不到間見到那突然發生的事情。」心中一跳,難道自己,自己也要看到所謂的過去未來了麼?過去他雖說不出來,記憶模糊,卻總是記得的。那麼是要看到將來麼?韓一鳴深深吸了口氣,雖是在一片濃黑之中,卻還是閉了閉眼,睜開眼來,四方細看。

  本來一片濃黑之中,便沒有方位,韓一鳴也不知該向何方而去,只知大師伯不會任由自己獨自一人面對這不可預知的黑暗,遲早會來相救。可是一個人獨自在一片不可知的黑暗之中,萬籟俱寂、什麼都看不見,怎會不慌亂?不知是前進還是後退?也不知該向何方而去,更不知身邊可有什麼在暗處窺伺,難以言喻的恐懼悄悄爬上身來。伸手摸了摸背上的鳴淵寶劍,鳴淵寶劍緊硬冰冷,韓一鳴略略心定。

  一點小小白光,如一點螢火,在他眼角一閃,韓一鳴在黑暗之中站了這些時候,早已適應了眼前的深黑,這一點小小白光,落入眼簾,瞬間便讓他格外留意。那一點白光,就如同他在無色無相寶鏡上看到的一般,忽左忽右,飄忽不定。全然不似白光,倒似是一隻白蝴蝶在翩翩飛舞。白光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韓一鳴看了片刻,猛然又一點螢光亮起。

  




第十六卷掌門(中) 三三七、蝶非蝶
(更新時間:2007-4-17 9:19:00  本章字數:2168)


  韓一鳴對著另一點白光看去,也如同一隻小小蝴蝶,時停時舞。韓一鳴定睛看著那一點瑩白,那一點瑩白也飛了近來,飛得近了,才看清,這一點瑩白,真是一隻白色蝴蝶,對著他翩翩飛舞。轉頭去看那先前一點瑩光,那也是一隻蝴蝶麼?韓一鳴不禁奇異。
  忽然那遠遠的一點瑩白也飛了近來,韓一鳴要待它飛到面前來看個究竟,便緊緊盯著。卻見那一點白光轉眼已是碗口大的一片,不由有些吃驚。還離得這樣遠便這樣大,那來到面前,會是怎樣大呢?哪裡有這樣大的蝴蝶?除卻紫裳處,他還從未在別處見過這樣大的蝴蝶!可他站了一陣,那蝴蝶卻不飛近來,也不飛動了,靜靜停住了似的。韓一鳴不禁大是奇異,離自己極近的那小小一隻白蝴蝶總在眼前翩翩飛舞,而那只極大的白蝴蝶卻不飛來麼?忍不住對著那邊看個不住!

  猛然間看到那碗口大的一片白光周圍多了一圈光暈,心中一動!那不是蝴蝶,那絕不是蝴蝶!那是一片光,或許那裡便會是出口!韓一鳴哪裡還站得住,邁步向著那白光走去。這裡十分平坦,他走了幾步,只覺腳下並無磕絆阻滯,索性拔腿便跑!他此時腳力已頗為強健,雖說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卻覺那白光離自己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

  跑了了一陣,那白光已大如窗口,近在咫尺。韓一鳴心中一喜,加快腳步,跑上前去。剛接近白光,眼前忽然一黑!那窗口大的白光,轉瞬間便沒了蹤影,自己依舊站在漆黑之中,似乎根本便沒有跑動過!

  再次失去了光亮,韓一鳴大吃一驚,收住了腳步,四處張望。他的眼睛先前一直看著白光,猛然到了黑暗之中,簡直是昏天黑地,無所適從!站了一陣,才見一點小小瑩白,向著自己飛來。飛得近了,已看清是那隻小小的白蝴蝶!

  伸出手來,那隻小小白蝴蝶居然就向著他的手上飛來。白蝴蝶輕輕落在他的手上,韓一鳴只覺眼前一亮,亮光強烈,禁不住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後睜開眼來,只見大師伯正坐在對面的竹榻之上,自己坐在竹椅之中,手中捧著無色無相寶鏡!

  韓一鳴愣了半晌,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秦無方也不出聲,只是看著他。許久,韓一鳴才回過神來:「大師伯,我,我怎麼……」後面的字說不出來!秦無方微微一笑:「一鳴,原來你也是捨近求遠呀!」原來大師伯對自己適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禁不住道:「師伯,怎會這樣?」秦無方默然片刻,才道:「一鳴,適才的經歷,你不能說與別人聽。此事十分要緊。雖說你是本派最為沉穩的弟子,從不說不該說的話,甚而很多話該說,你也會將它咽在肚中。但我還是要囑咐於你。」韓一鳴看了看手中的無色無相寶鏡,站起身來道:「是。」秦無方道:「我只能對你說,我親自來到你的身邊引你出來,你都不能領會。反而捨近求遠!那白光的盡頭,我都不曾進去過!唉,若是進去過,我也就不會有這許多疑惑了。可偏偏我也沒走進去過!」

  韓一鳴本已不想再問下去,但仍忍不住道:「大師伯也去過我適才所去的所在麼?」秦無方看著他微微一笑:「嗯,我與你同時去的!在你眼中我是只蝶,在我眼中,你是一隻飛鳥。我認出了你,你卻不認得我。咱們都向著白光的盡頭飛去,你不曾飛進去,我也不曾!」韓一鳴大吃一驚,說不出話來。

  秦無方手一招,無色無相寶鏡自韓一鳴手中飛起,飛到他的手中。秦無方看了看手中的寶鏡,道:「一鳴,這對寶鏡,我再仔細參詳幾日,若是再參詳不透,就交給你來參詳罷!」韓一鳴大吃一驚,連大師伯都參詳不透的物件,交到自己手中,只怕更是雲山霧罩了!但看大師伯的神情,絕不是說笑,囁嚅道:「弟子,弟子哪裡有這個本事,能參詳透它呢?」 秦無方搖了搖頭:「此物本來就是極為奇異之物,因而我參詳不透,倒也不奇怪。可是你,或許就有看透它的能力!你能看到無色無相寶鏡的本相,與它已有了緣份。能參詳透它也說不定!但你須得應承我一件事!」

  韓一鳴道:「大師伯請說。」秦無方道:「將來不論何時,你都不能將這寶鏡交給別人,只能帶在自己身邊。也不能說與別人知道,派內派外,都不能說!」韓一鳴先不知大師伯會提出什麼要求來,一聽是這個,便道:「弟子謹記!」他本來不是多話之人,這於別人來說或許是最難做到的事情,於他,卻是再簡單不過了。

  自聿樂下來,韓一鳴本欲回靜心院去。飛在空中,忽然看見聿愛山峰,在陽光之下,靜靜浮在空中,與其餘八座山峰飄浮在空中。山峰是亙古不變,而師父,四師叔,卻都已沒了形影,隨風而逝。陽光剎那間燙痛了他的眼睛,刺痛了他的心。韓一鳴閉了閉眼,轉過頭,向下飛去,再也不敢看座小小山峰。

  明晰的掌門接任大典在靜心院已傳得沸沸揚揚,連明晰磕了幾個頭,都說得清清楚楚了,一聽便知是沈若復的功勞!韓一鳴一進屋去,便見沈若復與顧清泉湊在一處說話,沈若復見他進來,先就跳起來問道:「小師弟,你可算回來啦!塵溪山怎樣?」話音未落,顧清泉已道:「沈師弟真是急脾氣。你不看小師弟這樣疲憊麼,讓他先歇上一歇,過後再問罷。」 韓一鳴確覺疲累不堪,與他們招呼過了,便合衣睡下。他兩夜不曾安歇,所有的疲憊都湧上身來,幾乎有心力憔悴之感了,在床邊坐了片刻,再也支持不住,合衣躺下。這一躺下,不多時便呼呼睡去,睡得無比香甜。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30
第十六卷掌門(中) 三三八、畫影
(更新時間:2007-4-17 20:36:00  本章字數:2137)


  再睜開眼來,已是紅日西斜,到了下午。他這一覺睡得極好,精神飽滿。屋內靜悄悄的,沈若復不在,顧清泉也似出去了。韓一鳴頗有些害怕沈若復前來詢問塵溪山之事,元慧所說的任何一個字,都不能洩露。但害怕沈若復纏著問個不休,自己言辭之中、字裡行間露出一星半點來。趁他們不在,趕緊起身來,修整片刻,信步走出院來。
  他信步向前,轉眼已走出了靜心院,越過小徑,向著幻鏡湖而去。他走了一陣,丁五的小屋已近在眼前。韓一鳴不禁想起小乖來,不知它到哪裡去了,可回到幻鏡湖中了?他本意是躲開沈若復的詢問,但到了這裡,忍不住動了想去探看小乖的念頭。明知小乖不在湖中了,也忍不住向著那方去。

  走過丁五的小屋,忽然想起丁五說的那株「旱菜」來,禁不住向著屋前的那片菜地看了一眼,奼紫嫣紅,哪裡看得出哪一株是「旱菜」。忽然聽丁五的聲音道:「師弟,就是那株!」一隻粗壯的胳膊伸過來,一個如樹枝般粗糙的手指對著菜地中心一指。韓一鳴回頭一看,丁五不知何時站在了身邊!

  丁五對他一笑:「師弟,你又要去湖邊麼?小乖還未回來!」韓一鳴有些許失望「哦」了一聲,丁五道:「你若沒事,就到我屋內來坐坐。」韓一鳴正愁沒地方去:「多謝師兄。」二人走入丁五屋中,丁五隨手將一樣東西放在桌上,韓一鳴眼尖,霍然看見那是一本舊書!

  他清楚記得從前顧清泉對他說過丁五「不通書字」,怎地此時竟會看見他拿著一本舊書?韓一鳴心中奇異,對著那本舊書又看了兩眼,那本書卷起了幾頁,書頁色澤微黃,看上去已有年頭了。忍不住對著丁五看了兩眼。丁五將一壺滾水提起來,澆入茶壺,片刻之後,已將一隻茶壺,兩隻茶杯拿了過來:「師弟,喝一杯茶罷。」

  韓一鳴只顧盯著他看,丁五拿了茶杯抬起頭來,見他盯著自己,便回過頭去看了看,又左右看了看,問道:「師弟,你看什麼?我,我有什麼不妥麼?」韓一鳴轉而向那本書看了看,道:「師兄看什麼書呢?」丁五臉一紅:「師弟,我大字不識一個,看什麼書呢?」韓一鳴越發奇怪,他既不識字,拿著一本書看什麼?莫非不識的字,看看就會識得麼?

  丁五看了看他,忽然明白過來,笑道:「唉,師弟,那不是書,那是一迭白紙,我今日去師父處,看見師父桌上堆著些散紙,上面沒字,才向師父要來的。我看我養了這許多奇怪的菜了,都是別人不曾聽過不曾見過的,想不如記下來或是畫下來的好。反正我也不識字,也不會畫,到時若是師兄弟們願意助我,來幫我畫一畫寫一寫。我雖不會,但別人識字,別人會看呀。」韓一鳴明明看見是一本舊書,他卻說是一迭白紙,便道:「師兄,那我能看看麼?」丁五笑道:「唉,有什麼不能?你看。」說著,走過去將那本書拿了起來,遞了過來。

  韓一鳴拿在手中一看,果真是一迭白紙,上面什麼都沒有,只是紙質不那麼細潔。翻過來一看,兩張粗紙一上一下將這迭白紙夾在中間,一邊已用線釘了起來。乍一看,還真像是一本書。隨手翻了翻,只見其中各色紙都有,或粗糙些,或細膩些,厚薄也不一,卻都是白紙,紙上既無字跡,亦無圖畫。他讀書不多,卻也再沒見過哪本書是用這樣零亂的紙裝釘而成的。

  丁五道:「師弟,你可不要笑話我!」韓一鳴將那迭白紙放在一邊:「師兄說哪裡話!」丁五道:「師弟若有空閒,也請師弟前來助我!」韓一鳴道:「師兄不必客氣,有空我就來。只不過我不怎麼會畫,寫字倒還馬虎。」二人談了一陣,丁五站起身來,對著窗外看了看,道:「師弟你坐一陣罷,我不陪你說話了,我要做飯了。」

  韓一鳴道:「師兄,我可能幫得上師兄什麼忙?」他從小到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五穀不分,也不識家務,只怕會越幫越忙,但已脫口說出,臉不禁紅了起來。丁五笑道:「不必不必,我自己一個人儘夠了!」韓一鳴恐怕自己在一邊,妨礙他忙碌,連忙站起身來:「師兄,我出去走一走,待你忙完了再來。」丁五卷著衣袖道:「嗯,也好,過會兒你來我們一起吃飯罷。」

  韓一鳴翻過山脊,走到幻鏡湖邊。幻鏡湖波平如鏡,小乖,果然不在。也不知它去了哪裡?韓一鳴著實是有些擔心,它若在此地,青龍還不敢對它怎樣?離開了這裡,只怕青龍不會放過它?在湖邊站了一陣,對著湖邊的游魚看了一陣,歎了口氣。小乖在日,這裡便是它的天下,魚兒們都躲得無影無蹤!看著它胡作非為,無惡不作,也確實覺它太過放肆。此時它不在了,這裡與自己的心裡立時便冷清到了極點。

  在湖邊站了一陣,才轉身回來。他翻過山梁,天邊已拖上了長長的紅霞,丁五站在門前,對他招了招手。他身後的屋中已點上油燈,燈光溫暖,令人心安。

  那日之後,韓一鳴有了閒暇,便到丁五屋中去。起始只有他一個人幫助丁五畫他的寶貝。韓一鳴寫字還行,到底也學了幾年,雖說不能筆走龍蛇,但一手字,也還頗看得過去。至於描畫,那便極是汗顏了。起始畫了幾頁,簡直不能一看。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愧對那張白紙,愧對丁五,也愧對了那本來長得異樣美麗的寶貝。

  丁五自來便是默默出力之人,從不開口求人。他要將所種的特異菜蔬都畫下來之事傳開,靈山弟子便來得多了。時不時都有弟子前來相助,韓一鳴來了兩次之後再來,便見到別的師兄也來坐在田邊地頭,為丁五的寶貝菜蔬畫圖影了。來的人多了,不過幾日,便畫了十之八九。

  




第十六卷掌門(中) 三三九、花草
(更新時間:2007-4-18 15:09:00  本章字數:2175)


  韓一鳴過得幾日來看,那本白紙冊子竟已畫了大半了。除去自己畫的不堪入目的幾頁,後面圖形都畫得十分精美,或是細巧工筆,或是揮筆寫意,都是筆力渾厚,頗有造詣。花朵葉片都畫得清楚明白,神形皆肖。旁邊的註釋的小字也寫得大小不一、形狀各異,卻都是各有特色。韓一鳴不禁對自己先畫的幾頁頗為慚愧,想要撕下來燒了去,早被丁五攔住:「師弟呀,我是不識字,才請動這些人的。我要是識字,哪怕寫得再難看,我也不決會撕的!」
  他將那本冊子寶貝般抱在懷中,看了又看,愛不釋手。韓一鳴道:「師兄,下回你要寫字,我幫你寫。不過若是要畫,是再不敢幫你畫了。我本來便不會畫。」丁五道:「驚動這許多師兄弟們,我實在不安心。師弟,我不過是想有的菜蔬說不定連種子都不長不結,之後或許便沒人知道了,因而想記下來大家看看。卻不料連白櫻師叔都驚動了,說要拿去把她種的那些稀奇花卉也畫上去。唉,師叔不是還……怎麼帶師叔都驚動了!早知這樣勞師動眾,我便不畫了。」

  韓一鳴道:「或許師叔也是與師兄是同樣想法,那也好,有的花草確實奇異,記下來也好。」丁五猶自在一邊歎息,韓一鳴自他手中拿過那本冊子來翻開,順著翻下去。這幾十種筆跡,全然各不相同,卻能讓他會心一笑。

  幾日後的中午,韓一鳴吃過午飯,正想去看丁五,忽然心中秦無方的聲音道:「一鳴,你來。」韓一鳴便上聿樂來。此時正值中午,陽光明亮,竹影婆娑,走到屋前,已聽秦無方的聲音在屋內道:「一鳴,快進來。」

  韓一鳴走入屋中,秦無方正坐在書案之後,對著一本書細看。聽見他進來,抬起頭來道:「一鳴,你來!」韓一鳴走上前去,霍然看見大師伯正在看的那本書,便是丁五的那本冊子。秦無方道:「一鳴,這起始幾頁是你畫的麼?」韓一鳴臉一紅,老實答道:「是,弟子不會畫,讓師伯見笑了!」秦無方道:「這有什麼,我幫你添加幾筆如何?」韓一鳴雖未見過大師伯書畫,但想只會比自己好,便道:「多謝師伯!」

  秦無方提起筆來,蘸上濃墨,在他那畫得如同茅草一般的一叢長葉上細細勾勒出葉筋,不過幾筆,已將讓那叢凌亂的茅草大為改觀。秦無方道:「嗯,不錯,我幫你好好畫幾片頁子出來,就會更好些。」再提筆向上面畫去,那筆落在紙面上,勾出一條細均有力的線來,韓一鳴正要說話,卻見那條線慢慢沁入紙中,轉眼不見了!

  他一愣,明明看見白紙之上落下黑墨去,怎麼片刻之間便沒了影子了?他移開眼睛片刻,再向紙上看去,那剛勾下去的一條黑線確實沒了蹤影!抬起頭來,只見秦無方眉頭緊鎖,也對著那張紙細看。片刻之後,秦無方放下毛筆,將那本冊子輕輕翻了一頁,看了一看,抬起頭來對韓一鳴看了一看。韓一鳴莫名其妙,卻見大師伯點了點頭,手裡將那本冊子一頁頁翻下去。

  秦無方翻完那本冊子,沉默良久。韓一鳴全然不明白師伯看的什麼,也不明白為何那再平凡不過的白紙會讓那根黑線瞬間便沒了蹤影,卻也一語不發。許久之後,秦無方點了點頭,將那本冊子拿起來,遞了過來:「一鳴,你看一看,我看你可能看出些什麼來?」

  韓一鳴依言接在手中,一頁頁翻開來,他除去能看出這本冊子上有許多師兄的筆跡之外,再看不出什麼來了。翻到後面,已是畫了無數奇花異草,全是工筆細描,略染丹青,一旁的字跡極是清秀飄逸,顯然是女子手書。雖說都是清秀之極的字跡,但撇捺鉤劃之間,依舊看得出有著許多不同,只怕是白櫻師叔帶著多位師姐手書出來的。

  翻完之後,抬起頭來,只見大師伯目光對著自己,便道:「師伯,這是諸位師長手書出來的。」秦無方點了點頭:「你還看出什麼來了?」韓一鳴搖了搖頭,秦無方歎了口氣,道:「這上面只缺二人的手筆,便將我靈山所有活著的弟子的手筆都盡皆囊括了!」韓一鳴大吃一驚,竟不知有這許師兄們都在這上面落下了字跡!

  秦無方又翻了一回,道:「連五師弟都為丁五寫了幾個字,真是讓我意外之極!這本冊子,真有些意思!」韓一鳴不明白大師伯說的「有些意思」指的是什麼,秦無方道:「一鳴,今日起,我將無色無相寶鏡給你,你好好參悟去罷。」說著將無色無相寶鏡遞了過來。

  韓一鳴伸手接過來,捧在手中,又聽秦無方道:「一鳴,這寶鏡只跟有緣人,也只有有緣人能夠看到。無緣之人,看不到也摸不到。」韓一鳴嚇了一跳:「大師伯,弟子,弟子不敢擅自據為己有!」秦無方道:「你,不必擔心,你便是想據為己有,也得看你有沒這個緣份。你也不必推辭,全當放在你那兒罷!」韓一鳴雙手接過來,只見鏡面之上,清清漣漪,接在手中的,不是一面銅鏡,倒似是一湖碧水。奇道:「大師伯,那何為有緣呢?」秦無方微微一笑:「一鳴,有沒緣寶鏡自會知道,你不必去苦想,想不通的。緣份到了,你便會知道。」頓了一頓,又道:「其實你也有迷關堪不破,堪破了,你才能進益。」

  韓一鳴捧著寶鏡回到屋內,剛一進屋,便聽顧清泉道:「啊,小師弟,你哪裡尋來這樣一枝百合?還未開呀,你就掐下來啦?真是心黑手狠呀!這要是白櫻師叔看見了,定會責怪你的!」韓一鳴對著手中看了看,手中捧著的乃是無相寶鏡,哪裡是百合花了?正想說:「這不是花!」猛然想起大師伯曾經說過的話來,忍住了沒說。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30
第十六卷掌門(中) 三四零、奇花
(更新時間:2007-4-18 21:09:00  本章字數:2146)


  他站在屋內四下裡看了看,見床前一張木幾空著,便走過去,將銅鏡放在桌上。顧清泉道:「師弟,你這株百合長得很繁茂呀,只是小些。我師父屋中從前也有一株百合,比起你這株來,要茂盛得多了。」韓一鳴明知他看不到寶鏡,仍忍不住道:「師兄,你看這真是株百合麼?」顧清泉道:「如何不是?」
  韓一鳴要說「是」便是睜著眼說瞎話了,可要說「不是」,卻定然會與顧清泉爭辯,只得笑了一笑,微微搖頭。將寶鏡放好,轉過身來,卻見顧清泉神色古怪,對著自己看個不住,韓一鳴道:「師兄,你看什麼?」顧清泉道:「莫不是小師弟學會什麼障眼法了,特意拿個東西施了障眼法來給我看?」

  韓一鳴不禁笑道:「哪裡?」顧清泉道:「我看師弟面上神情就是這樣,你等著我再叫個人來看看!」韓一鳴連忙拉住他道:「師兄,師兄,你沒看錯,這便是大師伯給我的百合花。」顧清泉「哈」地一聲笑道:「我說呢,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原來是師父給你的。我說師弟從來不愛這些花花草草的,怎麼今日拿了這樣大的一枝花進來。」

  話音未落,有人在門上敲了敲,二人回頭一看,沈若復站在門口。二人還未開腔,沈若復已道:「咦,你們哪裡弄來這樣好的一枝梅花?嗯,現在不該是有梅花的時節呀!」韓一鳴還未出聲,顧清泉已變了臉色,看了看韓一鳴,又看了看沈若復,一臉的不可置信,對著無色無相寶鏡看去!

  沈若復道:「師兄看我做什麼?這樣古怪!」顧清泉道:「沈師弟,你說這是一枝梅花?」沈若復點了點頭:「是呀,難道不是麼?我不至於連梅花都看錯罷!雖說上面還未開出來花來,但花苞和香氣是不會錯的!哪裡尋來的,真美!」顧清泉兩眼瞪得雞蛋般大小,神色驚疑,對著眼中的「百合花」看了又看,遲疑道:「這,這果真是梅花?不會罷!沈師弟,難道你的來處稱百合為梅花?」

  沈若復跳了起來:「師兄,你說什麼?百合是百合,梅花是梅花!你,你不會是看花眼了罷?連這都分不清?」顧清泉呻吟一聲,轉向韓一鳴:「小師弟,你哪裡弄來的好花,到底是什麼?」沈若復卻是眼睛一亮:「小師弟,你得了什麼寶貝?這樣神奇!我和顧師兄同看,卻全然不一樣!」

  韓一鳴也不料在他倆眼中,竟看出這樣千差萬別來。從前聽大師伯說時,不覺奇異,此時親眼所見,無色無相寶鏡真是神奇之極。沈若復一句話提醒了顧清泉,也眼睛一亮:「哎呀,我怎麼沒想到是寶物呢?小師弟,到底是什麼?說與我們聽聽,我們怎樣能見它真面目呢?」韓一鳴無奈,只得順著顧清泉的話說:「這是大師伯給的一枝奇花,在各人眼中不盡相同。因此各位師兄看在眼中各有形態。」忽然又想起也有人看不到,也防他們真叫人來看,又道:「大師伯說也會有人看不到這株花。」

  顧、沈二人聽得兩眼放光,湊近前去,對著無色無相寶鏡看了又看,口中嘖嘖稱讚!沈若復忽然道:「咱們什麼都不說,只讓師兄弟們一一進來看看,看看在他們眼中會是什麼?」顧清泉欣然贊同:「嗯,這樣神奇的花,只怕大家都沒見過,都叫來看看!」二人竟然問都不問韓一鳴,已商議要以此捉弄同門師兄弟了。

  韓一鳴大急:「不可!不可!」沈若復道:「小師弟,你只管放心,我們絕不說出這是什麼?只是叫他們來看上一看,看看各人眼光罷了!看一看又不會看壞!」顧清泉笑道:「嗯,不知會怎樣千奇百怪,嗯,有意思!」於他們有意思之事,於韓一鳴來說都是頭痛無比,韓一鳴連忙捧起寶鏡道:「二們師兄若是執意去叫師兄們來看,我便將它還給大師伯去。」

  二人見他執意不肯,頗有些無奈,只得作罷!韓一鳴這下再也不敢將無色無相寶鏡放在木幾上了,捧了起來,壓在枕下。回過頭來,卻見二人一臉古怪神色,還未開口,沈若復已道:「好一枝梅花,可惜壓在了枕下。」顧清泉道:「小師弟,你也不怕壓壞了它?」

  韓一鳴將他們無法,道:「我有什麼辦法,大師伯說不許張揚的!」顧清泉道:「嗯,不用張揚啦,它這樣顯眼,瞎子才看不到!小師弟,你也太緊張了。你放心好啦,我們連它的名字都不說給別人聽。你還是拿出來放在案上罷,你還真忍心,就不怕暴殄天物呀!好大一枝花,被你壓在了枕頭下,偏偏你的枕頭還遮不住,別人定然也看得見,不是更加古怪麼?還是拿出來罷!」

  兩人振振有辭,韓一鳴眼中卻只看得到一面銅鏡,對二人的話有些將信將疑。忽然道:「沈師兄,你走近些。」沈若復依言走近,韓一鳴對著他眸子中看去。他瞳仁之中,果然映著一株梅花被壓在枕下,雖說看不太分明,但他眼中那虯勁的枝幹,確實與寶鏡大相逕庭。韓一鳴搖了搖頭,又向顧清泉眼中看去。

  這下看得分明,顧清泉眼中一枝百合花正被壓在自己枕下!百合花枝葉繁茂,比那枝梅花看上去更加明白,心知此時要是別人進來,定然覺得古怪。連忙掀起枕頭,將無色無相寶鏡捧起來放在床邊的木幾之上。

  沈若復對著無相寶鏡看了兩眼,轉身出去了。片刻之後轉身進來,帶了另一位師兄進來。那師兄一進來便道:「顧師兄,你找我?」顧清泉一愣:「我找你?」沈若復在旁邊擠眉弄眼,顧清泉道:「嗯?哦!啊!是,師弟,我,我請你進來喝茶!」韓一鳴已知沈若復果真要看別人眼中無色無相寶鏡會變成什麼,故意尋了借口請了師兄前來,拿他沒法,只得站在一邊。



第十六卷掌門(中) 三四一、觀花
(更新時間:2007-4-19 10:10:00  本章字數:2168)


  顧清泉與那位師兄驢唇不對馬嘴地胡說八道了一通,喝過兩杯茶水,那師兄一頭霧水地出去了。走前對著韓一鳴床頭那木幾掃了一眼,道:「呵,好一盆水仙花,哪裡弄來的?雖不在時令,但居然要開花了。」他這裡一出門,顧、沈二人已同聲道:「嗯,水仙花!」顧清泉搖頭讚歎:「真是神奇!難怪師父說是奇花!」沈若復道:「我再請幾位師兄來看看,看還會看出什麼來!哈哈,果然是奇妙之極!」他全然不看韓一鳴,邊說邊向外走,韓一鳴連忙叫他:「師兄,你……」沈若復收住腳步,回過頭來道:「小師弟,你別擔心,我可只會一一請師兄們前來。至多是人人說你屋內花多,是個偷花大盜。還不是採花大盜呢,放心罷!一次請幾位師兄進來,看出千奇百怪來,那多不好呀!」韓一鳴被他噎住,心知攔他不住了,便是這時攔住,自己一轉身,他定然又叫師兄來看了,只得眼睜睜看他去了。
  一連數日,沈若復川流不息地請師兄們進來,師兄們有的進門便誇韓一鳴床邊的花朵長得繁盛,盆景別緻。有的則是出門前誇讚一句,還有的根本便不誇,直如看不到一般。一連幾日,皆是如此,韓一鳴雖覺寶鏡奇異,但如此聲勢大張,令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因而這日再看沈若復請了大師兄來,便找了個托辭,轉身出來了。

  走到靜心院外,抬頭便見院外小徑上來了兩個人,後面一人高大肥胖,前面一人還是個小孩子。卻是丁五與如莘。如莘拉著丁五的一片衣襟,走在前面。不多時,已走到面前。如莘停住了腳步,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對著韓一鳴看了一眼。丁五走上前來,對韓一鳴笑道:「師弟,聽說你屋裡有許多花?」韓一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丁五道:「也不知如莘哪裡聽來的,說你屋裡有好些花,鬧著要來看上一看。」韓一鳴看了如莘一眼,她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看著自己,雖說他已不願張揚,但丁五和如莘已來到面前,只得道:「也沒什麼,師兄請。」

  如莘拔腿就走,她牽著丁五的衣襟向前跑,丁五跟在後面,轉眼進了院內。韓一鳴也跟了過來,看見沈若復正送大師兄出來,也顧不得其他,伸手將他拖到一邊,低聲埋怨:「沈師兄,瞧你鬧得沸沸揚揚的。」沈若復也低聲道:「這有什麼,你放在明面上,誰會看不見?我不過是讓師兄們搶先一睹為快罷了。」韓一鳴對他無可奈何,只得撇了他,也進屋裡來。

  如莘站在屋內,兩眼盯著他床頭的寶鏡,一瞬不瞬。丁五則滿屋掃視,一臉的大惑不解。末了,如莘慢慢轉過身來,丁五道:「好啦,師弟,你把花藏在哪裡了?拿出來給如莘看看罷。」韓一鳴道:「師兄,你,你沒看見麼?」丁五滿屋又看了一陣,道:「哪裡,哪裡有花?」韓一鳴正要說話,卻見如莘已走出屋去,心中一動。丁五不曾看見,如莘,卻有些吃不準。她向來古怪,也是極少開言,數百年來不見長大,其古怪與無名只怕也不相上下了。

  他們一出門,沈若復便道:「哈,丁師兄也看不見。」顧清泉道:「小師弟,你這奇花,真算得上極其古怪了。」韓一鳴「嗯」了一聲,仍然忍住埋怨沈若復道:「沈師兄,此事本來不是什麼事,你鬧得這樣沸沸揚揚!」沈若復眉頭一皺,對他看了一眼,道:「小師弟,莫非這花有什麼古怪不成?」韓一鳴被他一語道中心中的秘密,愣了一愣,才道:「師兄說哪裡話來。」沈若復道:「既沒什麼古怪的,為何要怕別人看呢?」

  韓一鳴愣在一邊,沈若復道:「我並非是想拿此事聲張,小師弟,我便是想看看,人與人這樣不同麼?連同樣的東西,都會看得完全不相同。不止不相同,還是全然不相似,可見人與人真有這樣的不同!這可是我平日裡全然想不到的事情。」他一反平日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模樣,倒令韓一鳴一怔。細想他之所說,也全是道理,不禁也歎了口氣。

  韓一鳴正要說話,忽然心裡秦無方的聲音道:「一鳴,你到我這裡來,帶上無色無相寶鏡前來。」韓一鳴站起身來,沈若復猶還要說,見他站了起來,詫異道:「怎麼?我說的不對麼?」韓一鳴道:「師兄說的很有道理。不過現下大師伯要我去一趟,等回來再來聆聽師兄的高見。」沈若復道:「哈,那算得什麼高見?你不笑話便是了。」韓一鳴正色道:「的確是高見。」走到床邊,雙手捧起寶鏡,走出屋來。

  來到秦無方屋中,只見大師伯坐在竹榻之上,韓一鳴捧著寶鏡先行過禮,然後道:「師伯喚弟子前來,可是要責罰弟子?」秦無方微微一笑:「責罰,何來責罰?」韓一鳴道:「無色無相寶鏡在弟子手中,派中師兄們都來看過了,並且傳揚得很是奇異……」秦無方搖了搖頭:「一鳴,這些都在我意料之中。無色無相,本來就萬法萬相。你的諸位師兄們議論,不也該在萬相之中麼?不必放在心上。」

  停了一停,道:「一鳴,你將寶鏡給我看上一看。」韓一鳴手中一空,寶鏡已飄到了秦無方面前。秦無方伸出手來,在寶鏡的鏡面上輕輕一點,寶鏡一亮,秦無方對著寶鏡中央看了一看,便道:「一鳴,你也來看一看!」韓一鳴依言走到大師伯身邊,向著寶鏡之上看去,只見鏡面灰濛濛的,其中似乎有一團白影!這白影似曾見過,韓一鳴不禁心中一動,努力向鏡上看去。但不論他怎樣努力,卻只能看見一團朦朧模糊的白影!

  秦無方道:「你看到什麼?」韓一鳴老老實實地道:「弟子只看見一團白影,別的,什麼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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