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090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43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六二、日子


  韓一鳴正要說話,忽然聽見顧清泉道:「看,沈師弟來了。你都知道了,說不定反嚇他一大跳呢!」韓一鳴歎了口氣,還未出聲,沈若復已走入屋內來。他一進屋,說的便是:「小師弟,恭喜你啦!」韓一鳴忍不住道:「師兄,靈山掌門只會傳在大師兄手中,你們不必恭喜我!」沈若復頗為詫異,對他臉上看了看,道:「小師弟,你這是怎麼啦?怎麼是這樣的神情?難道你就不想當靈山掌門麼?」韓一鳴歎了口氣不言語了,沈若復問顧清泉道:「怎麼了,小師弟,到底怎麼了?」
  韓一鳴急需找個事由,讓二位師兄從此事中掙脫出來。他怕極了,「掌門」二字這樣沉重,他如何扛得起。可是也怕師兄們多說幾回,「掌門」二字在自己心中所生的根芽多起來,會讓自己也不能把握自己。自己怎麼擔得起掌門呢,若是大師伯真將掌門之位傳給了自己,自己又怎麼辦?再請大師兄來接手?嗯,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沈若復道:「小師弟,你怎麼了?」韓一鳴回過神來,再不想他們在此事上談個沒完,便道:「師兄,我今天聽大師伯說,紫裳道長,嗯,從前也是靈山弟子。二位師兄可曾聽說過此事?」卻聽二人都驚道:「什麼?不會罷?」

  看他們那驚愕的神情,確是不知道的樣子。韓一鳴鬆了口氣,道:「可我聽大師伯說的,想來我若不聽錯,此事便不會假了。怎麼?二位師兄都不知道麼?」沈若復道:「小師弟,我入靈山才幾年,怎麼會知道?顧師兄也不知道麼?」顧清泉眉頭皺起:「嗯,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在靈山修行,也不過是百來年的事,並不知道許多。嗯,難怪了,紫裳道長看咱們時,神情古怪。原來她也曾是靈山弟子。嗯,小師弟,她後來怎會不是靈山弟子了呢?」

  韓一鳴一看二人神情,便知二人已將「掌門」一事拋開,卻也只道:「我也不知端底,不過我聽大師伯說紫裳道長後來犯了大錯,被師祖逐出靈山了。」沈若復道:「嗯,咱們都不知道,想來問問師兄們,比如大師兄,大師兄或許會說給我們聽。」顧清泉擋住他道:「沈師弟,你又來了,這又不是什麼好事,去問些什麼?好比你曾經有些不願別人得知之事,卻總有人去打聽,你會怎樣?」沈若復歎道:「也是!」

  顧清泉又道:「沈師弟便是喜歡什麼都無所不知,頗有些大師兄的樣子。」沈若復道:「我確實是學大師兄的。我向來佩服大師兄的博學多識,無所不知。因而我凡事都要打聽個清楚明白。我雖是打聽,卻絕不四處流傳,師兄何時聽我在別人背後說過半個『不』字。師兄說我打聽,我便包打聽唄。這有什麼,與其有了疑惑悶在心裡,不如多聽多看,解開疑惑才是。」說畢,道:「我去探聽探聽,回來告知你們。」已走了出去。

  韓一鳴與顧清泉都將他無法,顧清泉道:「由他去罷,雖說我也奇怪,卻沒他這般好奇。紫裳前輩也算是我們的師長了,師長的過往,不加評述最好!」韓一鳴也禁不住點頭:「師兄,大師伯可說了哪一日是各派師長前來觀禮的日子麼?」顧清泉道:「各派師長前來觀禮之日是下月二十九日,不過這月的二十九日,師父便要將掌門之位傳給弟子了,請同道之中各門派前來觀禮,卻是一月之後。」

  怎地會是兩個日子?韓一鳴不禁意外,忍住道:「師兄,怎的不是一天?倒是兩個日子呢?」顧清泉也道:「這個嘛,我也不太明白。我也沒曾聽說別派是動用兩個日子呀!」韓一鳴道:「難不成明晰師兄也是這樣接任掌門的麼?」顧清泉道:「那倒不是,我聽說明晰掌門只用了一日。就是咱們去的那日,觀禮之前,他的師兄弟們都還以從前的稱呼喚他。觀禮之後,便只稱他為掌門了。」

  二人納悶,顧清泉便不再就此說什麼。韓一鳴雖說有些納悶,但師兄只要不再提他當掌門之事,他便已輕鬆無比了。雖說他也覺著自己當上掌門似乎是越來越真實了,可是從內心裡,卻已深知自己不能當這個掌門。但「掌門」二字卻是莫大的誘惑,誘惑得自己不知不覺地自心底生出向往來。自己已是努力將這些嚮往都自心底揮開,但卻徒勞無益。越揮,心中越是忐忑。不由得有些盼望日子過得快些,等到了塵埃落定,不論是什麼結果,自己的心才能安份下來。

  他也仔細想過,大師伯確實沒有透露出要將掌門之位傳給自己的意思來,因而有些忐忑不安。若是大師伯真將靈山掌門傳給了自己,自己能怎麼辦?韓一鳴不禁歎了口氣。轉而又想,若是大師伯將靈山掌門傳給了大師兄呢?卻有些輕鬆。千斤重擔不必自己一肩承擔,當然再好不過。心裡真能一點牽掛都沒有麼?韓一鳴也不知到時候自己能否真能做到無一牽掛。但卻知若是大師兄能當上靈山掌門,自己必定會為他高興。

  他還有一項擔心,便是怕師兄們用異樣的眼光來看待他。被人側目而視,那滋味確實令人不愉快。但隨即,他便發現這樣的擔心是多餘的!師兄們對他並沒有側目,也沒有指指點點,甚而連神情都沒有絲毫改變。那懸在半空的心,不禁又放下來了些。

  次日早課結束,他隨著師兄們一同離開聿樂,回到靜心院中,剛將鳴淵寶劍放下,心內便聽到大師伯的聲音道:「一鳴,你到我這裡來!」韓一鳴不禁感激大師伯的體貼入微,雖說師兄們也時有大師伯留下的機會,但此事非比尋常。若是他留下來,難免師兄們會有別的看法。此時大家不是也不能肯定靈山掌門會傳給他還是傳給大師兄麼?自己留下,定會給師兄們猜測不休。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43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六三、看書


  他拿著鳴淵寶劍,即刻轉身出門。飛上天空,來到大師伯處所內。秦無方坐在書案後面的竹椅之上,面前攤著一本白紙冊子。韓一鳴一望而知,那正是靈山掌門的秘書。秦無方道:「嗯,一鳴,你來,你來。」韓一鳴走到書案之前,秦無方拿起那本秘書,遞到他面前來道:「你翻開來看上一看。」韓一鳴心頭一跳,旋即又壓抑住了,大師伯又拿掌門秘書給自己看!自己須得靜心來看,不胡思亂想才好!
  對著大師伯手中的秘書看了片刻,正要伸手接過書來,只聽大師伯道:「一鳴,這本秘書之內的記載,我早已看得倒背如流了。不過前些天,我卻在這本書上看到了我從前沒有看到過的、讓我不知其所以然的過往。姑且稱之為過往罷,書中所有記載,都是過往。那時你正好翻動這本書。後來我又仔細看過,你翻書時我看到的內容,我便再沒見過了。因而叫你來,由你再翻一翻這本書,我再細細看上一看,不知可會有些頭緒。」

  原來如此!韓一鳴忽然間羞愧起來,大師伯只是要看書中往事,並無他意。自己卻想千想萬,可見自己這些時候心內有多麼混亂了!定了定心神,伸手拿過書來,道:「大師伯,我來替你翻書。」秦無方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秦無方眼神清亮,微笑帶著說不出的溫暖,韓一鳴不禁想,自己這些時日的混亂是否大師伯已盡知了?雖說大師伯並未責備自己,自己也該警醒,收束意馬心猿了。接過掌門秘書來,將秘書放在大師伯面前,自己便站到書案右側,道:「大師伯,我翻開了。」秦無方點了點頭,韓一鳴便伸手揭開了書皮。

  書頁還是一頁白紙,微微泛黃,韓一鳴看不出什麼,卻見秦無方對著那頁白紙細看,那白紙之上似有無窮無盡的奧秘,讓他有了沉思之態。韓一鳴站在一邊,細細看了看那頁白紙,卻看不出什麼異樣來,而大師伯,卻對著那頁白紙一動不動。韓一鳴也不出聲,靜靜站在一邊。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日影已微微移向一邊。虧得他現今不是才上山時那般文弱了,若是那時,只怕早已站得癱倒在地了。便是如今,也站得兩腿有些僵直。忽然只聽大師伯道:「嗯,一鳴,你翻一頁。」韓一鳴連忙伸手去,輕輕揭起一頁白紙來,翻開新的一頁,秦無方忽然道:「你不必站著,坐下罷。我看完了,自會叫你。」手一揮,一張竹椅已落在他身後。韓一鳴確實站得有些疲累了,便道:「多謝大師伯!」向竹椅上坐下。

  他百無聊賴,那秘書之上,沒有一個字顯現出來,只能苦等著大師伯看完了,起身給大師伯翻動書頁。這一等,又是好久,眼看著太陽都偏向西方了,才聽大師伯道:「嗯,你再替我翻一頁罷。」韓一鳴站起身來,又翻了一頁。

  這一頁一翻過來,那白紙之上,顯現出一個小小墨點來。韓一鳴不禁愣了一愣,他明明是翻過這本書的,書頁雖已不算潔白,但只是紙面泛黃,未見上面有墨點字跡。這時忽然出現一個墨點,想來有些蹊蹺!也不坐下,便站在一旁,盯住那個墨點細看。

  那墨點無論他怎樣看,就是一個墨點,再看不出別的奧妙來。韓一鳴盯得兩眼酸澀不堪,也不見它有所變化。禁不住伸手按了按眼睛,再睜開來,只見那墨點不見了,這頁書頁上,慢慢現出一朵花來,廖廖幾筆,卻已將那朵花的形態勾勒得一清二楚,花瓣潔淨,乃是一朵雪蓮。片刻之後,雪蓮消失不見,一行小字顯現出來。這行小字看上去似是不全,每兩三個字後,便有一個空缺。一行字裡,只有不到十個字,其餘的字,都不見了。

  韓一鳴最先看見的,便是其中的「紫依」二字。二字之後,一個空缺,再後面,乃是「紫裳」二字,再下來是「靈山」二字,再往下,只有一個字了,乃是個「靈」字。韓一鳴看得莫名其妙,但總算是看見了秘書上的字,並且是自己名字之外的字,不由得盯著細看。

  可是也僅是片刻之後,那幾個字便自紙面之上隱去了,攤在他面前的,依舊是那微微發黃的白紙。韓一鳴不禁道:「大師伯,弟子看到了一朵,一朵雪蓮花!」秦無方抬起眼來,向他看了一看,道:「嗯,為難你了。」說罷,又低頭對著秘書細看去了。韓一鳴不料大師伯這樣來了一句,不好再發問,靜靜坐在一邊。

  秦無方對著那本秘書,一直看到太陽落山,滿屋都是金黃的餘暉,才抬起頭來。對韓一鳴看了一眼:「一鳴,讓你等了許久了。嗯,今日就看到這裡罷,明日你再替我向下翻罷。」韓一鳴站起身來道:「是。」秦無方沉默了一陣,道:「一鳴,先前你對我說看到了雪蓮花,嗯,那也是靈山曾經的一部分過往。你慢慢會知道其中的過往,我就不對你解說了。嗯,你須記得一點,你在秘書上看到的任何,都不能與你的師兄們提起,只能深埋你的心中。」

  韓一鳴愣了一愣,道:「大師伯儘管放心,弟子不是多話的人。」秦無方微笑:「我並非不放心,你算得上比較沉穩的弟子了,一般不輕易將聽到看到的事說出來,都裝在了心裡。不讓你對你的師兄們提起此事,乃是因你看到的事物,還只能算是枝稍節末的碎片,若是說出來,大家一同猜測,只會偏離此事的本來面目。」韓一鳴點了點頭道:「弟子謹記大師伯的教導!」秦無方又對著那秘書看了片刻,合起了書頁。韓一鳴才起身告辭出來。

  回到靜心院,已是晚飯時分。澆過碧玉竹,與顧清泉一同吃過晚飯,又與聽顧清泉與沈若復談談說說,不知不覺,月亮已上了稍頭。他今天雖示做過什麼,卻是前所未有的勞累,坐在一邊聽兩位師兄談天說地,已睏倦難當,悄悄打了幾個哈欠。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44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六四、夜半


  再聽得一陣,已疲憊不堪,眼皮打架,那連接不斷的哈欠已遮掩不住。只得對他們道:「二位師兄,你們慢慢聊,我去歇一歇。」沈若復起身要告辭,韓一鳴連忙道:「沈師兄不必走,我也不睡,只不過去躺一躺罷了。師兄只管接著說,我也可以在一旁聽上一聽。」
  沈若復本來就談得正是興起,於是又坐下與顧清泉說話。韓一鳴走到床邊,合衣躺下,頭才沾到枕頭,那邊二人的話聲便再不能入耳,已睡了過去。這一睡睡得十分安寧,並無惡夢,直至睜開眼來,都是一色的沉酣香甜。

  他睜開眼來,只見屋內早已滅了燈,只有清冷的月光自窗外射進來,清冷發白,將窗戶在床上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沈若復早已離開了,顧清泉在屋子另一頭的床上睡得微有鼾聲,顯然好夢正酣。韓一鳴此時倒是精神百倍,清醒之極,在床上躺了片刻,坐起身來,對著窗外看去。窗外是滿地清涼的月光,靜心院所有的屋子都黑了燈,顯然諸位師兄們都已睡下了,只有時有時無的蟲鳴傳來,越發顯得幽靜。

  韓一鳴想要再睡,卻在片刻之間無法入睡,他先前的疲憊似乎都一掃而空,躺在床上,雙臂枕在腦後,對著窗外的夜空發呆。忽然眼角微微一暗,似有什麼自月空之中飛過,韓一鳴愣了一愣,凝神一看,月光依舊清亮。韓一鳴坐起身來,將頭伸出窗外,對著天空看去,月光如水,空中除去若有若無的閃爍星辰,便是一昧的乾淨。

  看了片刻,不見異常,低下眼來,正想要縮回頭來,卻見靜心院的院心,月光之下的院心之中,多了一個模糊的影子!韓一鳴一楞,抬頭向天空之中看去。上方依舊是月明星稀,月光清涼,星空清亮,卻並沒有與影子相對的形影!韓一鳴愣了一愣,低頭再看,地上的影子越發清晰起來,衣袂輕飄,還能看到輕盈的衣袂邊,有著兩條翩然舞動的長長衣帶!

  韓一鳴大為驚異,不知是誰,在深更半夜,悄然來到了靈山,在月光之下,顯不出形影來,令自己看不分明,但月光卻照出了他的身影。再向著地上的影子看去,只見那影子衣袂輕動,輕輕緩緩向著靜心院之外飄去。韓一鳴坐起身來,踏進鞋子之中,伸手將放在床邊的鳴淵寶劍摸在手中,頓覺膽氣壯了不少。對著窗外的地上看了看,那影子,影影綽綽地向著一處飛去,卻是要飛出靜心院去的樣子。轉回頭來,想要叫起顧清泉來,卻又忍住了。他已不再是從前那個膽小怯懦的韓一鳴,將鳴淵寶劍握緊了,悄悄推開屋門,走出屋來。

  院中那個身影正對著靜心院院門飄去,韓一鳴定了定神,手指一緊,握緊了鳴淵寶劍,勇氣頓時滋生出來。抬頭看了看上方的天空,悄悄隨在那個影子之後,也向靜心院的院門走去。靜心院的院門素來都不關閉,韓一鳴時走時停,在暗影之中,不免微有些緊張,不知那個影子看見了自己,會對自己如何?但此時他已視鳴淵寶劍為自己的膽氣,只要鳴淵寶劍在手,就無所畏懼!深深吸了口氣,順著牆邊的暗影,也走到了靜心院院門之前,再向前看去,只見那個飄飄浮浮的身影,已在兩丈開外,已飄向了靜心院後方!

  韓一鳴放輕腳步,也跨出院門來,依舊沿著牆邊,跟在後方。那影子似乎不知他跟在後面,飄得並不快,也不左右顧盼,倒似是一個人從容地走走停停,轉眼已飄到了院後眾人澆竹的泉水邊。在泉水邊停了一停,並不順著旁邊的小路而去,反而是順著泉水的來路,慢慢自泉水上方溯流而去。韓一鳴看得分明,輕輕拔出鳴淵寶劍來,將劍鞘縛在背上,緊緊握住寶劍劍鞘,心中默念御劍訣,隨著那團影子,也向上飛去。

  泉水潺潺輕流,是自靜心院後的一片茂密樹林之中穿出,那個影子時停時止,飛得輕緩,韓一鳴也是絕無聲息,卻是冒了一背的冷汗。他不敢飛高,怕看不到那團影子了,只是飛得比下面的樹稍略高一些,看著樹枝紛紛自自己腳下滑過,那影子時隱時現,始終沿著那條山泉向上而去。他也跟在後面,小心翼翼,不敢落下半步。

  飛了一陣,涼風吹來,前方微有「汩汩」聲響,韓一鳴抬眼一看,不禁收住了腳步,遠遠的前方,有著一道青黑色的山梁,那裡便是靈山禁地,弟子不能靠近,也不能御劍飛近。韓一鳴不知不覺收住了腳步,低頭看著下方,卻見下方那個影子,也停住了,不再往前,就停在了泉水旁邊。這裡也是他不曾來過的地方。與幻鏡湖絕然兩個方向,韓一鳴自來不曾見師兄們踏足過這個方位,他自己也不曾到過。

  那個影子靜靜浮在泉水旁邊,韓一鳴浮在空中,一聲也不出,只是對著細看。過得一陣,那影子飄到了泉水之中,月光之下,泉水微有波光,那影子所到之處,將波光遮住了。韓一鳴見影子不動了,便也不挪動,靜靜浮著,只是兩眼盯著那個影子。

  忽然那影子不見了,韓一鳴眼睛一眨不眨的,就這麼看著那影子,卻是眼睜睜看它消失了,大吃一驚,遊目四顧,下方卻是林濤陣陣,哪裡看得到那個影子?正在吃驚,只聽下面輕輕一聲水響,低頭一看,一個人影自水中鑽了出來。

  這是一個女子,韓一鳴飛得高,只看得見她長長的烏髮在水面上隨波逐流,輕柔婉轉。深夜萬籟俱寂,不經意間看到一個面目看不分明,忽然出現的女子,韓一鳴不禁有些悚然。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個女子,她就這樣站在泉水中,緩緩流動的泉水,沒過了她的腰,韓一鳴清楚看見她長長的烏髮,隨著緩緩流動的泉水,向下浮動。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44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六五、你知我知


  她身上的衣裳並不是素色,韓一鳴不禁留意,靈山的師姐們穿的,都是素衣,連師叔白櫻,都是一身素衣,這女子身上的衣裳,卻有著淡淡的色澤。只是月華之下看得不是很分明,勉強能看出似是淡淡的藍色。韓一鳴心中警覺起來,這個女子,必然不是師姐們,她忽然出現在這裡,意欲何為?
  他心中警惕,便悄悄自空中向下落來,落得極輕極緩,小心避過身邊的樹枝,絕不發出半點聲響。落得低了,小心隱在一棵大樹之後,果然見那女子是在齊胸的泉水之中,只是自己這個方位,看不清楚她的面目。韓一鳴也絕沒有想繞到對面去看看她面目的打算,他在家之時,曾聽母親與父親說過半夜出現的奇異女子,大多都是妖異。若不是極之可怕,便是極之美麗,會讓人受其迷惑,因此喪生。這或許是坊間的不經之談,但不管這個女子是什麼樣的臉貌,這樣憑空出現,就非常人所能。他沒有去看一看這女子的打算,他只想知道,這個女子這樣悄悄出現在靈山,是想做什麼?小乖曾經是靈山的守護,現下小乖不知去了何方,妖異們便能在靈山之上自由出入了麼?

  忽然傳來隱隱約約的歌聲,泉水之上,騰起一陣淡淡的薄霧,一個輕微的女子聲音吟唱,嬌柔婉轉,雖說週遭寂靜,但那歌聲卻有些模糊,聽不分明。韓一鳴不禁意外,這女子怎麼會在這裡輕唱,難道,她不怕別人聽見麼?

  那女子始終背對著他,她的歌聲也如清風一般,時有時無。韓一鳴不知不覺,仔細傾聽她唱的什麼,聽來聽去,都只聽到幾個字,卻是「拷盤」「碩人」,韓一鳴不禁奇怪,似乎在哪裡聽到過,越發仔細聽去。那女子也不休不止,反覆吟唱。韓一鳴聽了一陣,恍然大悟,卻原來是自己曾在詩經裡見過的一首《考槃》。想起來了,再仔細聽去,那歌聲便清清楚楚傳入耳中來了:「考槃在澗,碩人之寬。獨寐寤言,永失弗諼。考槃在阿,碩人之苛。獨寐寤歌,永失弗過。考槃在陸,碩人之軸。獨寐寤宿,永失弗告。」

  韓一鳴從前於詩詞方面實是平平無奇,只能算是生吞活剝地記了下來,其中之意,不求甚解。只記得《詩經》之內,多有情歌,也不知這首是否情歌,但這個女子唱出來,聽在耳中卻是纏綿之致,頗有幽怨之意。再聽得片刻,已聽出這女子有一個心心唸唸的「碩人」,她對著碩人情思纏綿,卻不願對方得知。她無時無刻不仰望著心上人,他的一舉一動都無比完美,牽動心神,令她夜夜獨自輾轉反側,愛慕不已,卻是說不出口來,也不願他得知!

  忽然又一個女子聲音道:「你又來了,又唱這首歌了。有什麼意思?」韓一鳴一愣,這個聲音軟糯,聲調清晰,與先前那個女子嬌柔婉轉的聲調有著天壤之別。不知何時,又冒出來了一個女子!韓一鳴背心出汗,四週一望,卻不見人影,手指又捏緊了鳴淵寶劍的劍柄。

  泉水輕輕響了一聲,又一個女子自稍遠些的水中浮出頭來。這個女子也立在水中,一半秀髮挽在了頭上,另一半秀髮拖在背上,隨著泉水輕輕向前飄來。她倒是面對著韓一鳴,但水面上蘊然霧氣,面目依舊看不分明。

  先前那女子幽幽歎了口氣,卻不言語。後來這女子道:「唉,為何你總是有這些胡思亂亂想呢,這於你全然沒有好處。」先前那女子忽然怒聲道:「要你管麼?與你何干?」這聲喝斥卻有些熟悉,韓一鳴一愣,這聲音,竟是自己聽過的。紫裳!

  一聽分明,韓一鳴不禁大吃一驚,紫裳,她來靈山了?紫裳是靈山的棄徒,也是他的前輩,正大光明地上靈山來倒無可非議。可她為何要半夜前來?那,另一個女子是誰?是白櫻師叔麼?可那聲音與白櫻師叔卻是天差地別,全然不相似,更不會是同一個人。

  只聽那女子道:「怎會與我不相關?凡事你知便是我知,我知便是你知!唉,我知你心中難過,你難過我也難過呀。好心勸你,你卻總是不聽。何苦來呢?」卻聽紫裳道:「你少管閒事罷,你當真以為我離不了你麼?囉囉嗦嗦地,煩不煩?哼!」這一句聽得無比分明,確實是紫裳,她的聲音之中帶著自己熟知的莫名惱意。那女子又歎了口氣道:「你不聽我勸,我也沒法子。這事本來就只有你自己想明白了,才能了結。也不是我勸解得開的。」紫裳怒道:「那你還不閉嘴!」那女子道:「紫裳,你為何總是這樣?壞的話你聽不進去也罷了,但好的話,你也聽不進去麼?」

  紫裳怒道:「你離我遠遠的,少跟著我!我的事也不要你理!」那女子歎了口氣,依舊不急不徐地道:「你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咱們分不開,並非是我硬要跟著你,而是你跟著我!又何必這樣說呢?再者,你那想法,我多一句嘴,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於你全無好處,你還是適可而止罷。」韓一鳴猛然之間,看見紫裳伸出手來,一把就抓住了那看不清面目的女子胸前衣裳,喝道:「你,你胡說什麼?」

  只見那女子自水中伸出手來,將紫裳抓在她胸前的衣衫的手輕輕推開,緩緩地道:「你這是幹什麼?即便算我是胡說八道,可我並沒有壞心!你要認為我多事,我無話可說。但你閒暇之時,也該好好想一想我說的話,我果真是胡說八道麼?」紫裳偏開了頭,她長長的頭髮令韓一鳴看不到她的面容。只是聽她不言語了,想來那女子果真說中了她的心事。

  片刻之後,那女子道:「紫裳,你向來就比我聰明,難道你真以為你歌中的碩人就什麼都不知道麼?他就全無察覺麼?」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44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六六、不信


  紫裳默然無語,那女子又道:「且不說其他,只說你與他全然不同,你只能這個時候出現,你們如同日昇月降一般晝夜相隔,全然不能同時出現,你再想他就已是癡心妄想了。你這樣子放任下去,到了最後,只會是自己傷心到底。於你的修行,也全無好處。至於別的,唉,我不說也罷,你自己想去罷!」紫裳還是默默不語,那女子歎了口氣道:「好啦,我不打擾你啦,我先回去了。」話音一落,她那本來就有些模糊的形影便消散得乾乾淨淨。那泉水之中,又只剩下了紫裳一個人。
  那女子消失得韓一鳴全無防備,彷彿隨風化去了一般。紫裳一動不動呆在泉水之中,韓一鳴見她不動,不禁四處張望,均不見那女子的身影。忽然聽到一聲嗚咽,連忙向著泉水之中看去,只見紫裳已矮下了身子,只有半個頭還浮在水面上,長長的頭髮披散在水面上,如一匹黑緞。但一聲又一聲隱隱約約而又無比沉痛的嗚咽,卻不知從何而來,鑽入了自己的耳中。

  韓一鳴被那嗚咽驚得汗毛倒豎,那嗚咽聲雖並不響亮,卻是一聲趕著一聲,帶著無盡的心酸與委屈,直鑽入自己耳中來。他也奇怪為何這樣的痛哭還未驚動下面靜心院裡的師兄們,這裡雖看不到靜心院,但想在夜深人驚之時不驚動別人,實在是難上加難。可說來也怪,韓一鳴在此這些時候,除他自己之外,硬是沒有一位師兄趕將過來。只有紫裳沒在泉水中慟哭,只有自己站在一邊聽她痛哭。

  他還從未聽到過一個女子痛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無比。這紫裳也奇怪,她那小山崗小茅屋也與與世隔絕之地相去不遠了,為何她不在她哪裡痛哭,而是要跑到這裡來痛哭?是因為離開了靈山要來哭得大師伯心軟,讓她得以重列門牆麼?還是她的哭是要哭給別人聽?聽她與那女子的話中,頗有些情孽牽連,難不成紫裳是來哭給當聽的人聽麼?

  忽然紫裳動了一動,自泉水之中站了起來,她這一站,便整個人浮出水面來,站在了水面上。月光之下,她的衣衫並不潮濕,還隨風輕舞。她在水面上站了一陣,輕輕歎了口氣,伸手將長長的秀髮盤了起來,這下韓一鳴看得分明,面目確實是紫裳無疑。她輕輕在水面上走了幾步,歎了口氣,忽然道:「我偏生不信就只能這樣,不能更改!」

  她在泉水之上站了一陣,忽然飄了起來,飄上了天空。韓一鳴見她並無對靈山不利的舉動,鬆了口氣,見她已飄得越來越高,漸漸看不見了,這才鬆了口氣。自藏身處出來,四周環顧,已不見異常,召出鳴淵寶劍來,向著靜心院飛回去。

  他來的時候極慢,回去倒是極快,轉眼已飛到靜心院,他正想直接飛入院中在屋門前停下,忽然看見一個身影在院心一閃,不禁愣了一愣。只見院心出現一個女子背影。韓一鳴看得分明,這個背影與紫裳的背影一般無二,她方才站在水面上,她的身形纖細苗條。她身上的衣衫色澤有別於靈山弟子的素衣,韓一鳴一認出她來,不禁暗自嘀咕:「她又到這裡來做什麼?」

  靈山雖有師姐,平日大家一同聆聽師尊們教導之時,也常有師姐同聽,並無所謂的迴避、閃躲,但卻沒有師姐踏足靜心院。師姐們一向是隨著白櫻師叔居住在聿貪之上,紫裳到這裡來做什麼?韓一鳴正在想間,忽然見她輕輕走到院心站住了。韓一鳴此時進是進不得,走開卻也覺得有些不放心,紫裳這樣古怪,自己走開了不知她還會做些什麼。

  靜心院院心發出瑩瑩微光,韓一鳴一愣,卻見紫裳身前,靜心院中心的土地上,慢慢生長出一簇極大的花草來!他大吃一驚,紫裳怎麼在這裡施上了她的法術?她到底要幹什麼?忍不住叫道:「紫裳前輩,你,你幹什麼?」他的聲音極為古怪,似乎是水底的迴響,沉悶且緩慢。紫裳對他的叫聲充耳不聞,韓一鳴禁不住叫道:「大師兄,大師兄!」司馬凌逸的屋內也黑沉沉的,全然沒有動靜。韓一鳴大急,紫裳又是靈山前輩,雖說已被師祖逐出了門牆,自己卻不能貿然向她動手。又揚聲叫了幾聲:「大師兄,大師兄快來,顧師兄,顧師兄!」

  這回連顧清泉都叫上了,哪知他叫過之後,院內還是全無動靜。韓一鳴焦急不堪,飛快向著自己和顧清泉住的屋內飛去,直接飛入屋內,奔到顧清泉床前,大叫:「師兄,你醒一醒。外面……」忽然止住了聲,這屋裡哪裡有人?顧清泉根本不在這裡。韓一鳴楞了一愣,忽然想起顧清泉素來早起,或許已起身出去了。扭頭看了一眼窗外,只見窗外還有瑩瑩微光,顯然紫裳還在。連忙奔出門來,只見紫裳在一株高過她的花草面前,默默站立。

  韓一鳴向著司馬凌逸的屋子看了看,正要趕過去,忽然見紫裳動了動,對著上方看去。韓一鳴抬頭一看,那叢花草慢慢開出一個花苞來,花苞極大,月光照射其上,發出瑩瑩白光。這,這竟是一株雪蓮!韓一鳴眨了眨眼,那花苞已長至兩人多高,寬厚的葉片之上,雪白的花瓣張開了幾瓣,雪蓮花的花朵竟有三尺大小,月光之下,越發潔白幽美。紫裳伸出手來,輕輕撫摸那花莖。韓一鳴見她對自己全然不理,心也略略放了下來,向著司馬凌逸的屋子奔過去,奔到面前,伸手一敲,卻直接敲在了牆上。他明明記得司馬凌逸住在這邊屋裡,可是定睛一看,面前卻是一堵牆,哪裡有門?

  法術!這定然又是紫裳施了什麼法術!韓一鳴不禁轉回頭來,便在他轉過頭來的瞬間,一陣尖銳嘯聲響起,卻是轉瞬間便消失了。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45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六七、前塵


  紫裳和那朵雪蓮都被圍在了一個巨大的光柱之中,那朵雪蓮花已被紫裳折斷了,她右手中握著長長的花莖。那花莖極粗,已有她的手臂那樣粗細了,不知她是如何一下便將它折斷了拿在手中的。韓一鳴一愣,只見紫裳鬆開右手,左手隨手一抓,將那朵三尺大小的雪蓮花抓在了面前。她右手輕輕撫摸花瓣,然後撕下一片花瓣送入口中。韓一鳴曾見過平波道人吃木芝,此時看見紫裳吃花,倒也不是太出乎意外。只是紫裳的眼中,卻有著一抹令人意外的狠辣與決然!
  紫裳全然不理他,彷彿他並不存在,只是慢慢地一片片將那花瓣撕下來,撕成小片,送入口中咀嚼。雖說雪蓮是花,但這朵雪蓮也未免太大了,韓一鳴不禁有些懷疑紫裳能否將這朵花全都吃下去,但不論他懷疑與否,紫裳卻一直站在那裡,慢慢將那一整朵花都吃了下去,連花蕊都吃得分毫不剩。韓一鳴不禁佩服,這樣大的一朵花,若是讓自己吃,恐怕早就吃得吐了,哪裡吃得完?但紫裳偏偏就是將那朵花都吃得一乾二淨,只剩一條花莖拿在手上。

  韓一鳴看著她吃完了那朵花,不知她還要做什麼,反正無論她做什麼都只是古怪到了極點。自己都須得小心留意,防備她挨近來!她已將師兄們都不知搞到何方去了,靜心院空空如也了。師伯師叔們也不知能否察覺她就在這裡,就在靈山之上?師尊們該當不會對她的胡作非為視而不見罷?

  他還未想完,便見眼前一陣昏黑,伸手不見五指,卻是轉眼間又能看見了。眼前又顯出靜心院來,只是紫裳與那朵巨大的雪蓮,俱都沒有了蹤影!韓一鳴愣了一愣,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記,韓一鳴頭腦之中「轟」的響了一聲,紫裳,就在背後麼?

  卻聽後面那人道:「小師弟,你今日怎地起這麼早?」乃是顧清泉的聲音。韓一鳴一愣,轉回身來,卻見顧清泉站在門前,身後屋內已有了燈光。韓一鳴道:「師兄,你……」顧清泉道:「我要去山崖之上了。你起這樣早,是不是要和我同去,也去收集些天地靈氣麼?」韓一鳴愣了一愣,道:「師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顧清泉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你說什麼夢話?你可是睡著了?我這不是才起來麼?」

  韓一鳴看了看屋內,又看了看屋外,自己明明站在屋外,那這不是夢了。忍不住道:「師兄,你,你一直在屋裡麼?」顧清泉道:「那是自然,不在屋內,我還能去哪兒?難道我還能睡在山崖上不成?」說著,越過他的身邊出去院出了。

  莫名其妙中,韓一鳴看著他的背景越走越遠,心中越發迷惑不解。忽然明白過來,自己真的看到了紫裳!只不過這時她剛離去!她對自己施了法術,因此自己迷惑了,師兄們都還在原來的地方,自己卻不能見到!雖說紫裳也曾經是靈山弟子,但她這樣寅夜而來,不見得是什麼好事!該當告知大師伯才是。雖說紫裳被逐出門牆,只能在黑夜之中來靈山探看一回,難為之處頗為令人同情,但她對靈山,未免太過輕視了。尤其她還帶了另一個人同來,於不知不覺之中前來,又說走便走,全然不理會靈山諸人,實在令人驚異。逐出門牆的弟子固然可以再回靈山,但似乎應當正大光明地來,這樣偷偷摸摸前來,又悄然離去,大師伯就不管不問麼?

  他心中想來想去,一時覺得大師伯應當知道此事,但一時又覺大師伯不知此事。大師伯若已知了此事,自然不必自己再去稟報。可是若是大師伯果真不知此事呢?自己也不稟報麼?雖說自己也有許多事不曾對大師伯說,但這事卻是有些與眾不同,不論大師伯知道與否,自己都該稟報。

  因此待得大師伯講道結束,師兄們都紛紛告辭之後,韓一鳴才道:「大師伯,昨晚有人來過靈山麼?」秦無方道:「哦,不會罷!若是有人來,我怎會不知?」韓一鳴一聽大師伯果然不知,便道:「大師伯,紫裳道長昨晚便來了,是我親眼所見。」秦無方「哦」了一聲,對他看了一眼。韓一鳴被師伯那無所不知的目光一看,竟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自己說了這話,倒似有些心虛似的。良久,秦無方歎了口氣道:「一鳴,紫裳前輩昨晚不曾來過!」

  韓一鳴不禁糊塗,自己明明看見,昨夜自己沒有睡覺,也不曾躺在床上,難道還不是真的麼?耳聽為虛,難道眼見也是虛幻麼?莫非自己看見的紫裳不是紫裳,而是別人?他怔怔看著大師伯,只聽大師伯歎了口氣道:「一鳴,你昨天看見了什麼?在那秘書之上?」韓一鳴又是一愣,只聽大師伯道:「我昨日一心看那秘書,掌門秘書,本來就不是凡物,能看透它,需要自己用上所有的修為。因此我不曾留意你看到了什麼。你說與我聽一聽!」

  韓一鳴這才明白,難怪他昨日如此疲累,吃過晚飯便昏昏思睡。原來翻看掌門秘書,是要消耗修為與靈力的,無怪自己會是睏倦難當了。深深吸了口氣,道:「大師伯,弟子在秘書之上,看到了一株花。一株雪蓮花。」秦無方「嗯」了一聲,輕輕點頭。韓一鳴忽然想起自己還看到幾個字,又道:「師伯,弟子在那書上看到了紫依、紫裳兩位前輩的名號,還看到了靈山二字,嗯,最後還有一個靈字,只不過全然連不起來,有許多字,弟子還沒能看分明。」

  秦無方點了點頭道:「難怪了。一鳴,你看到的是過往,靈山曾經的前塵。因為你看到了掌門秘書之內的雪蓮花,你昨夜便看到了靈山之上這朵雪蓮花的前塵。這樣,我來說與你聽罷。你昨日已聽說你還有兩位師叔,紫依與紫裳。」韓一鳴點了點頭。秦無方道:「紫依是因紫裳而入靈山的,但她卻在紫裳之前拜在了你師祖為師,成為了紫裳的師姐。」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六八、罪


  韓一鳴一聲不出,秦無方道:「那時靈山八大弟子,多收有弟子,只有紫依與紫裳,都不曾收徒。紫裳是因自身的緣故,不能收徒。而紫依,則是因為大多數時光都用來扶助紫裳,無力指導弟子,而不能收徒。你不要驚異,紫裳本來不是人,它只是一朵花,乃是我師母當日戴在頭上的紫雪蓮!」韓一鳴聽說紫裳不是人倒不吃驚,白櫻不也只是一朵花麼?但聽到「紫雪蓮」三個字,卻有些隱約說不出來的不安,有些吃驚。
  秦無方道:「師父與師母鶼鰈情深。紫裳便是師母嫁給師父之時戴在鬢邊的一朵紫雪蓮,因而師母十分珍惜,不忍它就此枯萎。紫依入靈山之前,紫裳全是由師母用自己的靈力與修為供養。紫裳沒有根莖,若無靈力供養,不過一日,便會枯萎。後來紫依入了靈山,便用她自身的靈力供養這朵紫雪蓮,供養了幾百年之後,紫雪蓮也修出些形狀結果來了。師父便收它入了門,給它取名叫做紫裳!但紫裳無根,修行全靠紫依的靈根。她只能在紫依不出現之時以人形出現在靈山之上!」

  聽及此,韓一鳴已是聞怪不見了,靈山能修出一個白櫻,那麼再多修出來一個紫裳也不會令人十分意外了。秦無方道:「誰料紫裳入門百多年後,卻在一個黑夜殺了紫依!我師父當日不在靈山,我也是事後才察覺,你師祖雖是飛速趕回靈山來,但紫依已經被紫裳殺了,無可挽回。師門之中,最為忌憚的便是同門相殘,師父勃然大怒,從此將紫裳逐出了師門。」韓一鳴大驚,同門相殘!紫裳是這樣被逐出靈山的!禁不住道:「師祖為何還要放過它,為何不……」忽然驚覺這話不能亂說,收住了口。

  秦無方道:「一鳴,你是說殺了它麼?唉,這事你師祖自責得厲害,紫裳本是一朵無根之花,本無七情六慾,它的七情六慾全是修行之時學來的。學得不好,便會走火入魔。紫裳是走火入魔了,才會有此無情之舉。它本不是人,沒有與生俱來的七情六慾。她所有的一切是後來滋生的,乃是在修行之中學來,學得不好,或是不明白,就會是這樣!因而你師祖認為這是自身的錯,弟子有過錯,師父是脫不了干係的。她本是一株花,明白什麼叫是非對錯呢?至於她有了貪慾,那是因自身沒有好好教導的緣故。因此並未殺她了事,懲戒了她,將她的靈根、靈蕊都留在了靈山,將它逐出了靈山!並且窮她畢生時光,不許再踏上靈山一步!」

  紫裳殺了自己的師姐,並且是用靈力供養了她幾百年的師姐!韓一鳴忽然想道:「不知她為何要殺自己的師姐?」但是這畢竟是師門前輩的過往,並且是並不光彩的過往,這話只能在心裡想,卻是不好問出來。畢竟靈山的過往,都是師門長輩的過往,小輩不便詢問。片刻之後,卻聽秦無方道:「一鳴,此事你許多師兄都是知道的,只不過不說罷了。畢竟同門相殘,每門每派都極為忌憚,因此你的師兄也不提起。但我要告知你的是,紫裳是因了貪慾殺害了紫依!她貪圖的是紫依的靈根,她也一直依靠的靈根!不知打何時起,她不願再與紫依共用那靈根,而想自己獨有可依傍之物!因而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原來如此!此時明白了為何在溪水之中,紫依會說「你明知咱們分不開,並非是我硬要跟著你,而是你跟著我」會說「凡事你知便是我知,我知便是你知!」她們本就是一體,共用一個靈根修行!想要不知對方心事,還真是難上加難。可韓一鳴也不禁懷疑,紫依之所以死去,還有一個緣故,便是她知道了紫裳的心事,紫裳的心事不願為人所知,因此她殺了紫依!但這不過是猜測罷了,不能說出口來,自己也不願相信。

  韓一鳴不禁想起大師兄司馬凌逸對紫裳的態度來,雖說算不上畢恭畢敬,但對她確實是禮敬有加的。但一個屠戮同門的人,也要對她禮敬麼?便算紫依不是她的師姐,就能隨意殺死麼?她也太狠心了!隨即想起紫裳不是人,只是一朵無根之花,沒有人心。可是同樣是花,白櫻師叔卻是那樣的好心,與她真是天壤之別。

  秦無方看了他一眼,道:「一鳴,你又在想些什麼?此事確實是紫裳的過錯,因此你師祖對她的懲處也極重!並沒有讓她自這個世間消失,卻將她的蓮芯摘去,將她逐出了靈山。」韓一鳴奇道:「師伯,摘去她的蓮芯對紫裳前輩是極重的處罰麼?」秦無方道:「紫裳的蓮蕊乃是她的靈力所聚,有了蓮芯,才能真正修行成功。她修行成功就能夠不再依賴別的花草的滋養,而不枯萎。她離開了蓮芯,永遠不會完整,也永遠不能達到高深境界。而紫裳是不願就此放棄的,雖說被逐出了靈山,但她的修行卻沒有終止。說起來她也算是極為堅定了,自己一人在外修行了這些年,不僅沒有萎縮,反而繼續修行,雖說不如她在靈山修行時的突飛猛進,但也只有極為認真細緻的修行,才能讓自己並不枯萎,也算是有所成就了。本來靈山修行,就無關地域,在家在此,都是修行,但她與別不同。她是沒有家的,也尋不到她的根了。卻還保持她的修行,確實難能可貴!這許多年了,她對師父當年逐她出靈山仍有怨氣,而我與你的師尊們,總還顧念曾經的同門情誼,時不時去看望她。其實她若是拋開了心中怨氣,真心悔過了,遇到恰當的時機,我們都會請師父網開一面,再讓她重列門牆。雖說不再能踏上靈山了,但還是靈山弟子呀!」聽到這裡,韓一鳴才知幾位師尊為何總是會想到紫裳,他們確有助她之意!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45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六九、七情成災


  難怪大師伯總會邀請她前來,靈山掌門更替,也要先知會於她!難怪自己在屠龍路途之中總是見四師叔與她說話。雖說還不能明白一朵花的修行到底有多麼艱難,但一朵幾乎是片刻之後就會枯萎的鮮花為了能夠保證自己不枯萎,會是怎樣的艱難,卻令人歎息!
  不禁歎了口氣道:「何苦來呢?紫裳前輩這是何苦來呢?若不是因了這個,她現在該與和白櫻師叔一般在靈山罷,也是我的師叔呢。」秦無方道:「一鳴,有些前塵,不便說與你們小輩來聽,但你們將來自會明白,是否對錯,也自會有定論,不必我將自己的看法加諸於你。但有些往事,定然是要說清楚明白的。你可知為何紫裳前輩會同門相殘?」韓一鳴愣了一愣,道:「貪慾,大師伯先對我說過,乃是因貪慾滋生出來所致。」 秦無方道:「是。紫裳乃是無根之花,起始之時,若無師母用靈氣滋養,早就枯萎了。後來師父於意外得到了一株雪蓮……」韓一鳴只覺頭腦之中響起了一聲炸雷:「大師伯,紫依師叔也是一株雪蓮?」秦無方點頭道:「你已見過她了,你昨晚都看見了,不是麼?」

  原來紫依也是一株雪蓮!韓一鳴猛然間毛骨悚然,紫裳吃掉的那朵雪蓮,就是她的師姐!自己的師叔!食花,本是極清雅的一件事情,但在紫裳身上,卻是謀害他人!難怪她那樣痛恨二師伯與自己送去的那朵雪蓮,二師伯定然是想讓她將過往都看開些的,結開心結,將心中的怨意拋開,真心悔悟。但這些於她來說,卻是莫大的刺激。看見雪蓮的那一瞬間,她想起了多少往事呀!秦無方道:「紫依是師祖前去拜訪白虎之時,白虎所贈。乃是白虎修行處一株深染白虎靈氣的靈花,它來到靈山之時,已有千年靈氣。靈山本來也是靈氣四溢之地,這株靈花來了不過兩年,就已修成了靈體,可以離枝存活。你師祖見她靈氣與眾不同,咱們的師太又極喜歡那朵紫雪蓮,便將紫雪蓮也放在這株靈花之上,借這株靈花的靈氣,滋養那紫雪蓮。你知道的,這朵紫雪蓮後來修成了紫裳。」

  「紫裳雖是修成形了,但離不了紫依。我從前不知花草也有性情,只當她們無情,但後來便是因了這三位師妹,得知雖是草木,卻也各有性情。紫依是天真純樸,紫裳是機靈聰明,白櫻則是沉著穩重。紫裳修行初期,不能離開靈花。她離枝已過百年,離開靈花又無別人的靈氣滋養,便會瞬間枯萎,因而時時不樂。紫依便將一日分成兩半,讓紫裳有半日時刻可以借她的靈體四處行走。紫裳先是挑了白天的那個半日,白天的六個時辰她便借用紫依的靈體現出形影來與我們一起,聆聽師父的指導,晚間則回靈花之上去,將靈體還與紫依。紫依是夜裡六個時辰精進自己的修為。過了幾十年罷,不知怎的,卻又顛倒了過來。我們白天再不能見到她,而是見紫依則與我們一同聆聽師父的教導,與我們一同修行,而紫裳卻是夜裡出現了。說到性情,最為寬容和順的,應當是你的紫依師叔了。因這之後,兩人出現的時刻又顛倒過好幾回。便是不說,我們也知這是紫裳所為。」

  韓一鳴昨夜曾聽過紫裳的痛哭,雖說並不明白是何人令她如此痛苦,但卻知她實在也是為那心結所困。看她如今也是性情古怪,顯然那心結過了這些年了,還是不曾打開。秦無方道:「但無論紫依怎樣寬容,也只能讓出半日來給紫裳,不能將靈體全然讓給紫裳。紫裳便是對靈體起了貪念,將紫依自靈根之上折斷下來,吃入肚內,算得偷得了她的靈體。從那時起,她與紫依便算是合成了一體,只不過紫依的修為大多成為了她的,紫依的靈體也為她所佔據,紫依靈氣還在,但算是永遠自這世間消散了。」韓一鳴猛然明白為何師祖沒有將紫裳殺了以儆傚尤,而只是將她逐出了門牆。師祖不願紫依能留在世間的那一點點靈氣也消失殆盡,因而留下了紫裳。

  秦無方道:「我讓你送去給紫裳的,便是她的蓮芯。還有紫依的靈根。」韓一鳴愣了一愣,大師伯是想讓紫裳的修為越發精進麼?秦無方道:「一鳴,我將她的蓮芯與紫依的靈根送還給她,乃是想看她是否真的想明白了。其實她這些年來,心中的怨氣始終不曾消散。紫依是七情六慾通達到了極點的,白櫻是對七情六慾沒有完全參透的,因此性情淡然。而紫裳則是極其少見的七情六慾太過氾濫。於她來說,七情,只會擾亂她的心神,惑亂她的心智。到了如今,她已是七情成災,若是不能看透這些,她的修為就到此為止了。她到如今都不能算是真心悔改。我給她靈根,就是想看她是否能真心悔改。只有悔改了,心懷慚愧,才會對性命有所敬意,會尊重別人的性命!她的修為才能再次提升,不然,她的修為也就是到此為止了!」

  韓一鳴不禁歎了口氣,紫裳的情形,確實如大師伯所說。只是他不知道紫裳的修為已不能再精進,秦無方道:「紫依被她吃下肚中之時,師父與師母都已不在靈山,但師父卻是極快便得知,趕回靈山來了,卻已不能挽回。紫裳將靈花吃下腹中,而將枝葉一把火燒成了焦碳。饒是師父來得快,也只看見一地的焦碳。那時因靈花供養紫依,師父是將靈花種在了靈山靈氣最為凝聚之地,也就是你們現今居住的靜心院內。我們幾師兄弟則帶著弟子都住在各自的小山峰上。紫裳用靈力封住了靜心院,我們都不知她在這裡做了什麼。唉,那時我們的修為也是平平無奇,也難以察覺。雖說紫裳修為並不算是出類拔萃,但她有千年靈根在手,靈力比起我們來,是強得多了。待得我們知曉,已是師父趕回來之後了。」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七零、同門相殘


  秦無方頓了一頓道:「紫依被紫裳燒成了焦碳,再不能復原。這是靈山建成之後直至如今的唯一一起同門相殘,師父異常震怒,便將紫裳逐出了靈山。將紫依剩餘不多的靈氣聚攏起來,後來封在一塊紫晶之中,煉成了紫霓寶劍。紫裳雖被逐出靈山,但心中總是不甘,師父下山雲遊去後,她無數次上山來討要紫霓寶劍,我都沒有給她。雖說她已不能再算是靈山弟子,但她心中想的還是有朝一日能回靈山來。我沒有給她紫霓寶劍,而是將她的蓮芯還給她,連紫依的靈根一同給她,乃是因我還視她為同門,也希望能讓她真正悔悟,修為進展。」
  韓一鳴聽得入神,不禁點了點頭,難怪紫裳看似恨極了靈山,實則是她心心唸唸都是靈山。但同門相殘,實在是令人不齒,想來紫裳要再歸靈山,是難上加難了。忽然聽秦無方道:「一鳴,你可知我為何要說這許多與你聽?」韓一鳴一愣,大師伯難道不是向自己解釋師門的前塵往事麼?還是另有他意?

  他久久不說話,秦無方道:「一鳴,你心中這些時候的所想,我俱已知了。我說這些往事給你,只是想你明白,無論何時,都不能同門相殘!」韓一鳴立時明白過來,大師伯說的是靈山掌門傳位之事。自己那些雜亂無章的想法大師伯都已知了麼?韓一鳴只覺難當的羞愧,只恨這地上沒有一條地縫,讓自己一頭鑽進去,也好過這時難當的羞愧。

  秦無方道:「一鳴,你不必羞愧,此事若不是別人說得有模有樣,你也不會放在心上。你本來是個心地清靜的孩子,心亂固然是因自己心神不定,但更多則是因別人說起。你要學會置他人之言於耳外,全然不為所動還需要時日,但我的掌門傳位卻是不能再等了。現下我心中已有太多疑惑,須得要看得清楚明白才行了,不能久等。若是靈山的掌門傳給你的師兄,你心中會支持麼?」

  韓一鳴怔怔望著大師伯,聽大師伯話中之意,靈山掌門是要傳給自己的師兄了。是大師兄麼?忽然心中一鬆,坦然地道:「大師伯,弟子的確心思浮動過,這讓弟子十分慚愧。但弟子絕無覬覦靈山掌門的意圖,只是心中亂了一陣。不論大師伯將靈山傳與哪一位師兄,弟子都無異議。弟子本無能擔任靈山掌門之職,絕不會因了掌門之職與師兄們同門相殘的。其實靈山的任何一位師兄,都比弟子更能擔當靈山掌門的。弟子絕無虛言,請大師伯鑒察。」

  他辭不達意,說了一陣,但見秦無方臉上透出微微笑意,似是十分讚賞,不覺也鬆了口氣。秦無方道:「一鳴,你果然就沒有遺憾麼?」韓一鳴微微一笑,歎了口氣:「大師伯,我是有些遺憾,可是更多的乃是鬆快。我為此擔心了多日了,日夜不得安歇。大師伯這樣一說,我雖有點失落,但從此之後,我不必再寢食不安了。我哪裡擔當得起這付重擔?現下這重擔卸下來了,我心中鬆快了好多。」

  秦無方點了點頭:「嗯,那就好!一鳴,你來,今日你從秘書的第四頁往下翻。前三頁咱們都已看過了,今日便自第四頁看起罷。」說著站起身來,走到書案前坐下。韓一鳴走到書案邊,那本秘書已放在案上,韓一鳴伸手將秘書揭開,一頁頁揭下去,揭到第四頁,收住了手,站在一邊。秦無方並不即刻便向書上看去,而是沉思了片刻,對韓一鳴道:「你坐下歇息一會兒。」這才向書上看去。

  他對著秘書一看,便如入定了一般,一動不動了。只有時不時眼神在白紙之上緩緩移動,但大多還是兩眼對著白紙,眼光定在一處,似乎已看透了白紙之後的秘密。韓一鳴坐了片刻,也向著那白紙上看去。這頁白紙也是微微泛黃,韓一鳴翻動這本秘書之時,已覺白紙發脆,因而極為小心,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將白紙撕破。

  書案的另一邊就是窗戶,窗外竹影婆娑,滿眼皆是清涼之意,而透過竹林射入來的陽光,又是極為明亮,卻並不喧囂。韓一鳴對著那披灑了竹影的秘書看了片刻,忽然見那白紙之上,一個漣漪漾了開來,白紙上竟然看得出圈圈波紋。韓一鳴大是意外,這本秘書果然異乎尋常,白紙之上看得出水波的樣子來。正在想間,忽然「潑啦」一聲,一個影子自水中直躥出來。韓一鳴眼神也算犀利了,竟沒有看分明那是什麼!那東西躥得異常之快,從漣漪之中躥出來後,便沒了蹤影。韓一鳴四下裡看了看,秘書之外,就是書案。書案是竹案,乾乾淨淨,連一個水滴都不曾濺上。韓一鳴若是沒有聽到那聲水聲,也不會如此在意。但那聲水聲讓人覺得無比實在,確實有什麼自水中躥了出來,只是不知躥到哪裡去了。看了看書案上並無異常,不明所以,又低下頭向地上看去。

  地面上也是乾乾淨淨、纖塵不染,韓一鳴明知那不過是秘書之內顯現出來的事物,不見得真有那樣的東西。可那東西卻令他總是想去看個究竟,瞧個分明。遍尋了一回,不見異常,只得將此事暫放一邊,又盯著那本秘書細看。只是這回任他看到兩眼發酸發花,都不曾看到任何異樣,反倒看得自己疲累不堪,昏昏思睡。

  忽然秦無方動了一動,韓一鳴即刻醒來,也不知自己先前是否真的睡著了,似乎神智都已沉睡,只有自己的軀殼還站在大師伯身邊。秦無方道:「一鳴,你再翻一頁。」韓一鳴定了定神,伸出手來,將這一頁翻過去,秦無方卻不即刻便去細看,只是望著一個地方出神。韓一鳴見大師伯不看秘書,知他老人家自有想法,看與不看都有因由。不過他卻因了先前那個意外,好奇起來,盯著秘書看個不休。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46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七一、閉關


  但這一日內秦無方便只看了翻過去的那一頁秘書,對新翻開的秘書書頁一直不曾去看。韓一鳴站在一邊,直站到他抬起頭來道:「一鳴,你先回去罷,今日不看了。」伸手將秘書合上,韓一鳴才退出屋來,御劍飛回靜心院。
  但凡事物,一點兒都不知道還好一些。知道了一點半點,心中的疑問便會源源不斷地滋生出來。在知與不知之間,知道的部分會生長出一隻小手,輕輕搔動人心,引誘著去探究不知的部分。那躍出來的究竟是什麼?是小乖?還是別的什麼稀奇靈物?靈山與水相關的物事不多,除去小乖,便是那湖裡的魚了。忽然想到還有別的水,那陡峭山梁之上垂掛下來的冰瀑。那也是水,只不過那是自己不能近看的水,也無從瞭解。韓一鳴從前還不覺自己心中埋藏有許多事,這時才察覺自己心中實在是有太多事情,有些不能說出來,也有些說不出來,還有些根本便不知該從何說起!

  吃過晚飯沒一會兒,沈若復便進屋來了。這些時日他來得甚勤,總是與顧清泉談天說地。韓一鳴不禁佩服他的健談,也奇異自己心中雖有這許多事情,卻全然沒有說出來的意思,雖說疑思不少,根本沒有說出來請教師兄們的打算。

  他獨自在一邊愣愣出神,忽然聽到沈若復對著自己笑道:「要是咱們的小師弟成為了靈山的新任掌門,那可就熱鬧了!」韓一鳴別的話聽不入耳,這話卻是聽得再分明不過,立時便向沈若復看去,沈若復笑道:「小師弟,可不是我去傳說的。師兄們全都知道,這靈山新任掌門若不是大師兄,便會是你。你這幾日在靜心院少些,不知道師兄們早已分成兩派,年長些的師兄們都認為大師兄會接任靈山掌門。而年輕些的師兄們則認為你會是新一任的靈山掌門,雖說大家並沒有辯論,但是我卻覺得各自的看法都是對的。」

  這話若是再早一日說起,韓一鳴都會心浮氣燥、暴跳起來。那時他最為害怕不願聽到的,便是師兄們說他會是新一任靈山掌門!但此時卻已不放在意中了,大師伯的言語之中,並沒有將靈山交付於他的意思,反而說的是「同門相殘」。雖說大師伯只是說些往事與他聽,但他卻認為大師伯的意思是委婉勸慰自己,不要為了一介掌門而同門相殘。

  若是沈若復不說起,韓一鳴也認為大師伯多慮了,自己怎會因為這事就與大師兄同門相殘呢?掌門之位,於自己來說,向來是高山仰止,不可觸及的。自己也沒有這個修為去觸及,前些時候,自己的確心思浮動,但這時,心中的躁動已平復下來。對沈若復微微一笑:「師兄,大師兄才是靈山的掌門。不論修為,還是學識,靈山掌門都只會是大師兄。」

  沈若復笑道:「小師弟,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也就說與你聽上一聽。雖說我也認為你會當上靈山掌門,可我還是認為大師兄更加有一派掌門的氣度與風範。我之所以期待你能當上新任掌門,只是因此事太出人意料之外。師兄們都認為你若是當上靈山掌門,足以證明靈山不是因循守舊的門派。但說實話,小師弟,當一派掌門的底蘊你還真是不具有。我與你就不客套了,換了是別人,我是絕不會說這話的。小師弟比我沉穩得多了,未必便沒有想過。便是我這話得罪了你,也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韓一鳴道:「師兄這是說哪裡話來,我豈是那想不通之人?我是無論如何不會成為靈山掌門的。要不咱們打個賭!」顧清泉笑道:「又賭什麼呢?何必要賭。小師弟,你是怕我們不信麼?我們當然信你,你就不必這樣緊張了。」

  次日,秦無方對韓一鳴道:「一鳴,你隨我來。」韓一鳴不知大師伯要去向何方,但他並不發問。心知自己不知曉的事情還是太多,自己對靈山的知曉如同對鳴淵寶劍的掌握一般,都只能算是冰山一角。或許自己再知道些事情,便不會如此迷惑。跟在大師伯身後,走出屋來。向來秦無方要去往何方,都是足不出戶,轉瞬便到,這時走出屋來,韓一鳴微有些意外,卻也不問,只是跟在後面。

  秦無方在竹林之中站了片刻,伸手拉住韓一鳴胳膊,便飄上竹梢。秦無方的飛行與眾不同,全然不是飛行,而是輕盈地飄浮起來,雖說不快,卻也不慢。韓一鳴正看著大師伯向上浮去,眼前忽然一暗,抬頭一望,上方還有一座山峰,在靈山的九座小山峰之上,不知何時憑空又多出一座山峰來!

  韓一鳴不禁意外,忍不住低頭向下一望,下面有幾座山峰,環形飄浮。這些時候,他算是來聿愛最多的弟子了。雖說不曾抬頭,但卻從來不曾看見上方還有一座山峰,乍然間看見,十分意外。不過來還不及太過意外,便已站在了這座山峰之上。

  這座山峰並不大,韓一鳴一落下來,先看到的,便是一間茅屋,與及滿地的長草。長草都長過膝蓋,隨風飄搖,這裡竟是他曾經到過的聿喜!他明明記得下方九座山峰之中有一座是聿喜,怎地此時自己所站之處,也會是聿喜呢?

  秦無方道:「一鳴,這裡你曾來過的。這是你師祖從前清修之地。現下我再帶你來,乃是帶你來認路,待我將掌門之位辭去,便會在此閉關修行、潛心參悟了。」韓一鳴吃了一驚,秦無方道:「你吃驚麼?」韓一鳴道:「弟子明明記得師祖清修之地與師伯的清修之地一同在下方的,這是,這是……」秦無方道:「你平日所看到的,不過是聿喜的影子罷了。聿喜有形也有影,乃是因從前你師祖在此修行之故。他老人家興之所致、突發其想,將聿喜的形影分離,自此聿喜能夠在形與影之中互換,自然也是有它的好處的!」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七二、借力


  秦無方帶著他向那茅屋走去,微風輕拂,草浪起伏。那所茅屋看起來極近,但卻怎樣也走不到茅屋門前。韓一鳴走了一陣,始終發現那茅屋就是離自己那麼遠。似乎自己就不曾向前走過,但大師伯在前方一步步向前走去,自己也正跟著大師伯一步步向前走去。
  走了好一陣,那茅屋還是那樣遠,秦無方卻收住了腳步,韓一鳴跟在後方看大師伯收住了腳步,也就停止不前。秦無方右手反回來,拉了韓一鳴的手臂,伸出左手去,在空中輕輕一點。韓一鳴只覺那茅屋立時出現在了眼前,大師伯這一點,正好扣在門扉之上,小茅屋的木門,「呀」一聲開了。

  屋內光線暗沉,秦無方在門前立了片刻,跨過門檻,走入屋內。韓一鳴遲疑了片刻,也走入屋去。只見屋內書桌案幾色色齊全,只是已蒙上了厚厚一層塵土。秦無方在屋內站了片刻,道:「本來此地,弟子們是不能踏足的。」韓一鳴不禁問道:「大師伯,你為何要踏上來呢?」秦無方道:「我有許多疑惑不能解開,希翼在此能夠得到你師祖的指點。你師祖下山雲遊之前,都是住在這裡。這裡便凝聚了他老人家的靈氣。雖說已過去三百多年了,但這裡的靈氣始終不曾消散,我便是期翼這靈氣在我意外之時,給我些指點。能夠讓我想明白許多不明白的關竅。」

  韓一鳴再向那屋內四周環顧,不見異常,便不言語。秦無方站在屋中道:「師父,弟子如今大惑,不能解開。弟子只恐這些疑惑關乎靈山將來,特請辭去靈山掌門之職,在此參悟這些疑惑。請師父給予弟子一席之地,容弟子在此潛心修行。」說罷,跪在地上,叩起頭來。韓一鳴見大師伯跪下,也想隨著跪下去,兩腿卻是僵直,根本跪不下去。眼睜睜看著大師伯叩了幾個頭直起身來,屋內忽然光線明亮,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瞬息之間便將滿屋的灰塵都抹得乾乾淨淨!還順手推開了掩著的門窗!韓一鳴瞬間明白,此事與自己無關,自己只是一個局外人,只能觀看,連行禮都不必!

  他向著門窗看了看,門窗皆是關閉著,但屋內確實明亮了許多。秦無方站起身來,四周看了一看,道:「一鳴,你師祖准許我在此閉關了。自今日起我便在此處修行了。至於聿愛,讓新任掌門在那裡修行罷。」韓一鳴道:「是。」秦無方道:「在這裡我告訴你兩件事,從今往後,你就不必再去聿愛了。你到這裡來罷。記得自你上到聿愛起,便對著這屋子直走。直至你不能再向前走,不論遠近,你抬手叩門即可。伸出手來。」韓一鳴想起大師伯是用左手開的門,便伸出左手,秦無方看了一看,搖了搖頭:「我可以用左手叩門,可我看你,卻是用右手叩門的。」韓一鳴愣了一愣,秦無方道:「在這屋中,你的右手在微微發光。」

  韓一鳴收回左手,伸出右手來,秦無方伸出左手,在他的手掌之中輕輕劃了幾下,收回手去:「這是開門符。你只要用右手叩門,便能開這扇門了。」韓一鳴道:「多謝大師伯。」忽然見秦無方那沁入心肺的眼睛對著自己看了看,心中一涼。卻見秦無方輕輕搖了搖頭。韓一鳴不由道:「大師伯,弟子有什麼錯麼?」秦無方搖了搖頭:「一鳴,不瞞你說,即便到了如今,我還是看不透你。魔星的魔力果然非同一般,我在師父的福佑之地,借得師父的靈力來看你,卻依然看不清我想要看分明的事物。」說罷,又搖了搖頭。

  想起那青衣少年,韓一鳴也不禁歎了口氣。秦無方道:「一鳴,自此刻起,我已不再是靈山掌門了。」韓一鳴大驚,道:「大師伯……」秦無方微微一笑:「當年你師祖便是在這裡提起要靈山掌門傳給我的,我若要辭去掌門,也須得到這裡來請辭。現下他老人家將往日積塵都掃去了,便是准許我在此修行了,也是准許了我辭去掌門了。因此我已不是靈山掌門了,只不過還不能告訴你的師兄們罷了。新任掌門一日不曾接任,我便要擔一日的干係。交替之際,越發要小心才是。這些日子,我就不對弟子們解惑了,你自行到這裡來給我翻書罷。咱們可以好好參詳那本秘書,說不定在這裡,你也可以看到秘書之內的過往。待得再過幾日,新任掌門接任之後,我的干係才算了結。」

  後幾日,韓一鳴都是獨自去聿喜之上,與大師伯一同參詳那本秘書。這時遇派內的掌門接任之日已甚近,韓一鳴也能察覺師兄們或多或少的期待。但他全心全意去翻掌門秘書了,並不將這些事放在心頭。

  在聿喜之上翻看掌門秘書,果然與他在聿樂之上翻看全然不同。在聿喜之上翻看這本冊子,全然沒有那樣疲累。韓一鳴白紙之上看到過一隻鹿,頭上鹿角張揚,盤根錯節,十分美麗。還看到一隻猛犬,身形健碩,長毛隨風飄拂,咧嘴露牙,十分凶狠。只是這些都是一閃而過,全然看不出什麼頭緒來,這些都是靈山之上居住的生靈麼?韓一鳴雖知這本書內林林總總都是關乎於靈山的秘密,卻不知是詳盡到了這個地步,難怪大師伯看得如此仔細了,這許多雜亂的東西混在一起,要從其中看出點什麼來,還真非易事!

  每日他吃過早飯便到聿喜之上去,連午飯也在聿喜之上吃,一直要呆到紅日西垂才回來。有時大師伯看得快些,一日之間,能看兩三頁白紙,有時只能看一頁。但每一回大師伯都只看到秘書的第七頁,便將秘書合起來,再從每一頁看起看起。饒是看得慢,到掌門傳位新掌門接任之時,那本秘書也來回看了有兩三回之多。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47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七三、夜授


  他在靜心院內,師兄們面前,絕口不提自己去了何方,有時顧清泉問起,他也只是說去了後山。顧清泉這些時候與沈若復甚為相得,往往韓一鳴回到屋中,他們都在談天說地。韓一鳴便坐在一邊,聽他們暢談,間或也插口說上兩句,但還是聽的要多些。
  自從在靜心院中見過紫裳與紫依的前塵往事,韓一鳴便留了心,有時半夜醒來,都會禁不住向窗外望去。只是自那夜之後,靜心院都不再有過異樣顯現。韓一鳴也知異樣不是時時會有,若是時時皆有,也算不得異樣了。

  轉眼已是十六日,離掌門傳位只有三日了。韓一鳴午夜醒來,本擬翻個身再次入睡,卻不知為何,翻來覆去睡不著。在床上躺了片刻,照舊坐起身來,不經意地向窗外看去,窗外清冷的月光之下,各位師兄的屋子都沒有聲息,也沒有半點光亮,想來師兄們都早已進入夢鄉。坐了片刻,正要躺下,忽然見院心地面上有一個若有若無的淡淡影子,立時抬頭向上方看去。

  月空之中,瀰漫著淡淡月華,九座山峰高高飄浮,圍成一個圓。然而在那九座山峰之外,有一個白衣人正向上方飛去。韓一鳴一愣,看了看月影,才不過剛過三更。是哪位師兄向著上方飛去?還是哪位師尊夜歸?又或許是靈山的什麼過往?韓一鳴一時不知哪一個答案才對,對著那人影呆看。月光雖不黯淡,但那個人影卻看得不甚分明,只能看著他越飛越高,最終融入月華之中。

  韓一鳴頗有些疑惑不解,坐在床上,探頭向外面的天空細看,始終不見那人下來。等了一陣,復又睏倦起來,翻身躺倒,再次醒來,已是天色大亮了。翻身坐起來,不禁懷疑昨夜乃是一夢!忽然見顧清泉自屋外進來,神清氣爽,衣服下擺還有露水的印跡,鞋上微有泥土。對他招呼一聲:「小師弟,你今日醒得這樣早。」韓一鳴猛然醒悟過來,那個半夜飛昇的人影,乃是前去修行的師兄!

  看了顧清泉一眼,忍不住問:「師兄,靈山所有的師兄中,有哪一位是半夜修行的?」顧清泉正在喝茶,聞言一愣:「嗯,或許有罷,我也不知。我一向不太留意這些。各人的修行全不相似,不好一概而論。但凡夜間修行,白日裡必然要養精蓄銳。不過,我卻從沒見哪位師兄弟青天白日的精神不濟。你怎地想起問這個來?」韓一鳴一時愣住,昨夜的所見,能否說給顧師兄聽?顧師兄與自己同住了這些時候,他的性情自己也是極為明瞭。只是大師伯有言在先,那問到口邊的話又嚥了回去。寧可當昨夜自己看見的,也是看過秘書之後得知的靈山過往,也不能隨意便說出來。大師伯的囑咐自有他的用意,還是小心為好!

  他一時不言語,正想搜個借口出來不讓顧師兄再問下去,便聽顧清泉又道:「嗯,夜間修行,要看是怎樣修行法了!」韓一鳴「哦」了一聲,顧清泉道:「靈山的師兄弟們,凡是武修的,都以黎明時刻為採集天地靈氣最佳時刻,只是各人採集的方法和地點不一而同。若是術修,就不拘時刻方式了。但無論如何,這些都不緊要,方式方法並不要緊,不是麼?不過,若是深夜修行,除去先前我說過的,還有兩點與眾不同之處。其一,是因他本身就異於常人,須得深夜修行,白天反倒是養精蓄銳的時刻。第二,乃是師父教授的方式不同。或許特別教授他一些別的同門不能學到的學識,因不能讓同門知曉,從而深夜教授!」

  這話一說,韓一鳴一時之間福至心靈,那個身影就是大師兄!大師伯的言辭之中,已有傳位給大師兄的意思,所以大師兄才在深夜前去聆聽大師伯的教導。想來一派之長,必然有許多事物與尋常弟子不一般。這些事物,只能由大師伯秘密授與大師兄。韓一鳴不禁輕輕歎了口氣,身上輕鬆,卻也有一絲淡淡的失落。想來是自己修為還淺,心神浮動,不能自抑,想來還要再過些時候,才能真正不將這些事務放在心上。

  正在想間,門前有人敲了兩下,司馬凌逸笑道:「小師弟在想什麼?」韓一鳴才想起他,便見他出現,意外起來,也因自己心思浮動,有些心虛。呆呆看著司馬凌逸走入屋來,連答應都忘記了,司馬凌逸笑道:「小師弟,你在想何事,想得這樣入神?」韓一鳴定了定神,才道:「沒什麼?大師兄請坐。」司馬凌逸道:「小師弟我有話與你說。」顧清泉聞言站起身來道:「大師兄請坐,我失陪了。」向著門外走去,韓一鳴剛想叫住他,司馬凌逸已道:「小師弟,咱們兩人細說,較為好些。」

  雖說如此說法,但顧清泉走出門去許久,二人都相對無言。韓一鳴不明白大師兄要對自己說些什麼?或許是要說昨夜自己看到大師兄獨自去大師伯處,但也或許也不是此事,可是他還真想不出別的什麼要在此時來說。坐了一陣,司馬凌逸道:「小師弟,昨晚……」韓一鳴心內一怔,大師兄也看到自己了?停了一停,司馬凌逸道:「小師弟,我看到了。」

  大師兄看到了自己?韓一鳴深深吸了口氣,大師兄的確修為極高,自己只是在窗前探了個頭,大師兄在飛昇之中居然將自己那一探頭看得再清楚不過!司馬凌逸道:「小師弟,你看到我了嗎?」韓一鳴也不否認,道:「大師兄,我看見你了!」司馬凌逸點了點頭,正要說話。韓一鳴心內忽然聽到大師伯的聲音道:「一鳴,你來。」

  韓一鳴站起身來,道:「大師兄,大師伯叫我去一趟,回來後咱們再說。」司馬凌逸點了點頭,道:「嗯,或許也說不了啦,明、後兩日只會更加忙碌。咱們有什麼將來再說!」說著站起身來,走出門去。韓一鳴拿了鳴淵寶劍,走出靜心院,上聿喜而來。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七四、空


  來到聿喜之上,只見那長及膝蓋的雜草已沒了蹤影,觸目所及,全是新碧淺草,茅屋還是茅屋,卻似乎不再是從前那間茅屋了,已沒了從前所見的那種年深月久的樣子,灰塵被抹了去,便煥然一新。韓一鳴對著茅屋直走過去,依舊是看著不遠,走起來卻始終是走不到那茅屋面前。他記著大師伯的話,只管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一頭撞在了不知什麼上。韓一鳴收住腳步,對著那還是只望不能及的茅屋伸出手去,落手之外,微微有些清涼,不知摸到了什麼,兩眼卻看不到!
  韓一鳴猛然想起大師伯說過自己是用右手開門,原來自己一時不留神,用的是左手觸門。連忙換成右手,抬起手來,略一猶豫,便對著那可及而不可望的門上摸去,眼前微微一暗,人已站在了茅屋之中。秦無方正坐在一張矮几前的一個蒲團之上,矮几之上放著那本掌門秘書。

  秦無方道:「一鳴,你也來了,快來坐下。」那矮几的一邊邊多了一隻蒲團,韓一鳴行過禮,在那個蒲團之上坐下來,秦無方道:「嗯,一鳴,你翻開罷。」韓一鳴伸出手來,揭開秘書。白紙之上字跡一閃,卻又在片刻之後失去了蹤影。秦無方又在秘書之中沉思起來。

  韓一鳴見大師伯專心至致,這才抬起頭來,對著四週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所坐之地並不是師祖的居室。韓一鳴那日也仔細看過師祖的居室,雖說此時自己便身處其中,卻似乎連這點立椎之地,都不在師祖的居室之中。四周的佈局沒絲毫改變,屋內的陳設也沒有變化,但這裡卻憑空多了一個清修之地。一張矮几,兩個蒲團,全然不似這裡的物件似的,也絕沒有在屋裡佔有了方寸之地。大師伯與自己的所在,在這屋中,卻又隔絕於此屋。

  大師伯果真是再不過問靈山的事務了,韓一鳴不禁有些感慨。在一邊坐了一陣,始終無所事事,又向著白紙之上看去。白紙依舊就白紙,而大師伯卻看得格外仔細。韓一鳴思忖著大師伯平日還須許多時刻才能看完這一頁,忽然聽秦無方道:「一鳴,你翻一頁。」

  韓一鳴伸出手來,翻了一頁,書頁一翻開來,便見這新的一頁上,全是字跡,只不過書淡淡的,正想看個分明,那些字跡一閃便不見了蹤影!韓一鳴一眼瞟去,只看清一個「空」字。這下不再東張西望了,也仔細盯著那書頁看了起來。可是那些字跡猶如捉迷藏一般,他越是想看到書頁上的字跡,便越是看不到。看來這些字跡還真的不想讓他看個分明。

  這一日秦無方看得極快,一日之內,將秘書從第一頁起直看到第七頁。韓一鳴不曾離開,連吃飯,都是丁五送了飯菜來,與大師伯同吃。一直看到日落西山,秦無方才抬起頭來。中午秦無方吃飯之時,也是一副沉思模樣。這時秦無方抬起頭來道:「一鳴,你自這本秘書之上,看到了什麼?」

  韓一鳴想了一想才道:「大師伯,今日弟子看見了字跡,除卻一個空字,別的都沒看清。」秦無方看了他一眼:「哦,那你日後有了時機,也當好好看一看。嗯,除此之外,便沒有看到什麼嗎?那前幾日呢?」韓一鳴搖了搖頭,忽然想起自己曾經看到的那頭鹿來,又道:「弟子曾經看到過一頭鹿。」秦無方道:「一頭鹿?」點了點頭,韓一鳴卻又想起自己在看到那頭鹿後,還看到一隻兇猛無比的犬,道:「還有一隻猛犬。」

  秦無方眉頭微皺,沉思片刻,道:「說來也怪!一鳴,你說的這隻鹿可是鹿角極為華美,好似一頂華冠的?」大師伯也看到了,韓一鳴愣了一愣,才道:「弟子看到的確實是這樣。那只猛犬也是從未見過的兇猛。」秦無方道:「我也看見了。說來奇怪,你看到的,我也看到了。且就是這些天看到的,從前我看這本秘書,並沒有這些。自你來翻幫我翻書,忽然便多了這些。我看到的還不止這兩樣,還有別的,你現下雖說還未看見,但我想再過些時候,一定也是能看到的。」

  這幾話頗為鼓舞,韓一鳴又想了一想,道:「弟子還看到一個漣漪,似有什麼自水中跳了出來。弟子沒能看分明那是什麼?只看見一個漣漪。」秦無方點了點頭:「我也看到那個漣漪了,我還看到了從漣漪之中跳出來的是什麼。只是我卻是很有些困惑,想不明白。」韓一鳴不禁問道:「大師伯,那自漣漪之中跳出來的是什麼?」

  秦無方看了他一眼:「那是一尾紅黑相間的大鯉魚!」鯉魚?韓一鳴不禁一愣「哦」了一聲,見大師伯又有沉思之狀,雖知不該打斷大師伯的思慮,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大師伯,那是靈山之上的鯉魚麼?」秦無方一愣,道:「你說什麼?」韓一鳴問道:「那鯉魚是靈山幻鏡湖裡的嗎?」秦無方搖了搖頭道:「你說那條鯉魚麼?不是的。靈山並沒有那樣一尾鯉魚。也沒有那樣一隻牡鹿和那樣一隻猛犬。靈山之上這許多生靈,我都一一熟知,但這些天我在這本書上看到的生靈可不止這三樣,還全都不是靈山所有,也與我靈山似乎全無關聯,我還未見過這些事物,這令我更加困惑!」

  韓一鳴也困惑起來,大師伯曾說過,掌門秘書之中記載的,全都是與靈山有關的過往。可是怎麼會出現與靈山全然不相關的事物呢?並且還是大師伯也不曾見過的事物?他並不懷疑大師伯所說的對靈山的一切都熟知到了極點。本來麼,靈山掌門,便是要對靈山的一切都瞭如指掌的。哪怕是靈山的一草一木,都應是心知肚明。可見這掌門,還真不是尋常人等能夠擔任的。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47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七五、傳位


  疑惑並不會令時光停頓,轉眼已到了掌門傳位之日。清晨起來,便已覺有些與往日有些差異。各位師兄都在院中等候,韓一鳴與顧清泉也自屋內出來,站在一邊。韓一鳴只覺眾位師兄的眼光都時不時向他面上看來,雖說都只是猜測之意,卻令他有些微侷促不安。不多時,趙浩洋憑空出現在靜心院之中,對一眾弟子看了一眼,道:「都到聿樂之上去!」他說話素來言簡意賅,說完便走。司馬凌逸站出來道:「各位師弟,大家一同上聿樂之上去罷。」說罷率先向上飛去,幾位年長的師兄跟了上去,隨後各位師兄都跟著向著空中飛去。
  院中諸人都陸陸續續向上飛去,韓一鳴有意落在最後。顧清泉本已招出劍來,忽然望望左右,不念御劍訣,也落在了後面,與沈若復一起站在一邊,待到院中只剩下他們三人了,笑問韓一鳴:「小師弟,說實話,這個掌門,是你還是大師兄?」韓一鳴微微一笑:「二位師兄,新任掌門定然是大師兄。」沈若復一臉的懷疑:「不會罷,不是你麼?」韓一鳴笑道:「不是我!」沈若復笑道:「小師弟,現下這裡沒有別人,你就先告訴我們罷,先說與我們知道又有什麼呢?也省了我胡亂猜測。」顧清泉笑道:「是呀是呀,如若是你,我們也好早些與你道喜。」

  韓一鳴正色道:「二位師兄,果真不是我。真是大師兄!怎麼,你們都不信麼?咱們這就上去,過後一同向大師兄道賀,二位師兄便沒什麼不信了。」二人依舊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對著韓一鳴擠眉弄眼。韓一鳴心知自己說什麼他們也不相信,索性也不說了,只是召出鳴淵寶劍來,向著聿樂之上飛去。顧、沈二人問不出結果,只得也隨後跟來。

  聿樂之上,早已煥然一新。那平日見慣了的竹林前方多了一大片空地出來,各位師兄們已在那片空地之上等候。韓一鳴還在空中便展眼一望,不見師伯師叔們。諸位師兄們都各自三三兩兩的在一起低聲說話。他一落地,立時眾人的眼光都看了過來。韓一鳴也算是經慣見慣了,但這許多目光依舊讓他有些遲疑,渾身發燒。也見有師兄雙眼望向大師兄,只恨不得能高聲說道:「不是我,是大師兄!」

  只是看這情形,即便是大聲說上數遍,也是無濟於事。咬了咬牙,忽然只聽沈若復在他身後輕聲說道:「小師弟,不要在意。我與顧師兄是絕對支持你成為新一任靈山掌門的。」韓一鳴哭笑不得,他們支持誰與此事有關麼?大師伯什麼都不必說自己也知靈山新任掌門絕不會是自己了,偏偏這兩位師兄牛心,硬要將這掌門之位扣在自己頭上。真是滿身長嘴也說不清了。好在此時離這事已不遠了,只要靈山眾人齊聚,大師伯當著眾人的面將靈山掌門傳給大師兄,這事便算了啦。自己也不會有多麼為難。

  饒是做如此想法,眾多師兄們的眼光,還是烤得他身上發麻,背上發燒,他只覺自己滿臉、滿身都是滾燙,眾人的目光,堪比爐火,燒得他坐立難安。忽然又有人飛了上來,卻是一群女子,為首的正是白櫻。韓一鳴看到白櫻,不禁多看了兩眼,也不知師叔靈力恢復得怎麼樣了?白櫻的素衣之上,還有兩抹藍色,與身後的藍天白雲相映成趣,卻是看一次,心中就歉疚一回。

  正想著,週遭已安靜下來,韓一鳴回過神來,只見諸位師兄都向前方看去。竹徑深處,秦無方與趙浩洋一前一後走了出來。不過片刻,竹林之中又走出一個人來,身形微胖,面目慈詳,乃是韓一鳴久已不見了的二師伯黃靜玄。黃靜玄低著頭,兩眼看著地下,走到一邊,站在秦無方身後,對著靈山眾弟子看了一眼,卻不言語,依舊是出來時的神情。秦無方四週一看,對白櫻道:「師妹,你也站過來。」白櫻自女弟子之中越眾而出,也走到那邊去了。

  秦無方四周看了看,道:「我靈山不曾下山雲遊的弟子都已齊聚於此,想必今日之事,大家俱已知了。今日乃是我將靈山掌門傳與後輩弟子之日,掌門之位傳與新任掌門之後,靈山便交與新任掌門了。卸去掌門之職,我便閉關參悟,自此靈山上下、大小諸事,就都交由新任掌門裁處,還望諸位弟子襄助新任掌門才是。」停了一停,下方眾弟子都寂靜無聲。兩眼望著秦無方,韓一鳴心猛地提到了喉嚨,摒住了呼吸。

  停了片刻,秦無方道:「前幾日,我已在聿喜之上向師祖辭去了靈山掌門之位,一鳴當時也在場,此刻我已不是靈山掌門了。」無數對眼睛對著韓一鳴看過來,雖說並非出乎韓一鳴所料,卻還是抑制不住地渾身滾燙起來。但他並不因此就滋生出許多非份之想,一動不動,也不縮回自己的目光,更不低下頭去,只是不能再如先前一般泰然自若了。但心中也是再明白不過,此事早已完畢,師兄們的眼光另有他們的意思,自己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秦無方又道:「現下我也只是代行靈山掌門之職,待得新掌門接任,我便可以卸下肩頭大石了。」

  場中一片寂靜,秦無方道:「我辭去掌門一事,事先已與師弟師妹相商過了,不過此時我還是要問一句,師弟、師妹,你們可有異議?」黃靜玄、趙浩洋與白櫻都搖了搖頭,秦無方道:「那咱們這就請新一任掌門上前來罷!」瞬間,無數對眼睛又對著韓一鳴看來。這許多眼睛先前已看過他一回了,後來秦無方出聲,它們都自韓一鳴身上轉而去望秦無方,這時又都再轉回來望向他。韓一鳴明知不是自己,還是不禁有些心跳,頭皮也微微發麻,輕輕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明亮的陽光,讓人無所遁形之外,還令人眩暈。

  




第十七卷 掌門(下) 三七六、笑聲


  四周都寂靜無聲,韓一鳴睜開眼來,再次深深吸了口氣,向著前方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素衣的背影已自眾人之中走出來,正向前走去。是大師兄。雖說是早已知了的結局,心中卻還有些空落落的,卻也是無比輕鬆。那個背影徑直向前走去,韓一鳴不錯眼地看著,忽然瞥見司馬凌逸站在最前方,也正轉回頭來,望著那個向前走去之人!
  不是大師兄!韓一鳴驚得目瞪口呆!確實不是大師兄!大師兄明明便站在前面,站在這許多師兄們的最前方!而這個走上前去的人,不是大師兄!怎會是這樣?韓一鳴呆在當地,連呼吸都凝住了,先是呆了片刻,看看大師兄又看看那個背影,只見大師兄也是一臉錯愕,目光對著自己看來,又對著那人看去,也是驚異萬分!

  那一瞬間,場中寂靜無聲。不僅止是韓一鳴與司馬凌逸驚異之極,靈山所有弟子都是同樣驚異,以致於無人出聲,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眾人都眼巴巴望著那個背影慢慢走到秦無方面前,跪下身去,對著秦無方一連叩了幾個頭,才直起身來,卻依舊跪著,並不站起身來。秦無方點了點頭,右手自衣袖之中伸出來,掌中托著一團銀光,道:「這是靈山的靈根,自今日起,便交在你的手中。你能不能當擔起靈山這付重擔,就看你是不是能接住靈山靈根了!」

  那人遲疑了片刻,伸出雙手,高舉過頭,低下頭去,接過了秦無方手中的那團銀光。那團銀光到了他的手中,立時耀眼無比,銀光充斥天地,諸位弟子都看呆了,全然沒有回應,都看著那團銀光在那人的雙手之中耀大放光芒。那人兩手捧著銀光,身子卻壓低下去伏在地上。韓一鳴目瞪口呆之中,忽然一個極細微聲音從身邊鑽入耳中來:「不是大師兄,不是小師弟,那是,那是……」乃是沈若復的聲音,韓一鳴微微噓氣,心中有著些微失落,卻又多了疑慮。事出意料之外,哪裡還顧得上出聲,睜大了眼,一瞬不瞬地望著那個背影。

  那個背影十分魁梧,一顆頭顱油光發亮,韓一鳴心念一動:那不會是,不會是……只見那人已直起身來了,他站起身來,走到秦無方身邊。身形肥胖,面容粗豪,兩道眉毛十分濃密,眉尾散亂下垂,一雙小眼睛,乃是丁五!

  韓一鳴怔怔看著丁五,這位素來只在廚下灶前忙碌的師兄,現在神情與往日一般無二,並無意外喜悅,似乎他接過的不是靈山的靈根,乃是他平日所用的鍋瓢碗盞。他身上也只是一身與自己一般無二的素衣,只是洗去了油漬。丁五素來都是光頭,想來是為了做飯時便利,此時他手中的銀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卻讓人耳目一新。他的神情雖說還是一如從前,卻也有了說不出來的異樣。

  秦無方道:「今日此時,我將靈山掌門之位傳與丁五。自此刻起,丁五便是靈山的新任掌門。」場中本來寂靜無聲,靜得掉落一顆繡花針,都足以讓人驚跳起來。此言一出,眾人都如夢初醒,卻都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片刻之後,秦無方道:「師弟師妹,咱們先見見新掌門。」說著雙手攏在胸前,躬了躬身。黃靜玄、趙浩洋與白櫻都隨著秦無方對丁五躬身,丁五似是吃了一驚,愣了一愣,倒是飛快就跪倒在地上,對著四位師尊行過禮,才站起身來。秦無方道:「丁五,你轉過身去,受你的諸位師兄師弟的拜見罷。」韓一鳴先是吃驚不已,這時週遭有了聲息,回過神來。對著丁師兄看了兩眼,雖說掌門傳給這位師兄令自己大吃一驚,可是想一想,有又何可吃驚的?大師伯自然是千挑萬選,才會將掌門之位傳給丁師兄。既然挑中了丁師兄,那他自然有與眾不同之處,不論他從前過去如何,也不論他是怎樣的弟子?只要他能挑起靈山這付重擔,他便足以當擔掌門!只是這些時日以來,這掌門一直在心裡擾亂心思,乍然看到掌門花落別家,心中還是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酸澀。但也隨即一笑,將這絲想法化為烏有,不論誰當上了靈山掌門,靈山還是靈山,自己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前方有的師兄已整理衣衫,要跪拜新任掌門。他也伸手整了整衣衫,隨著前面的師兄拜了下去。只聽「嗚」地一聲,一陣狂風吹來,風中似有人在輕笑,韓一鳴豎起了耳朵,卻是聽不分明,笑聲轉瞬即逝。丁五手中的銀光大放光明,銀光似水,將眾人都淹沒其中,只有丁五站在銀光的中央,粗豪的面容看不分明,但他肥胖的身軀在銀光之中形成一個剪影,倒是十分的莊重。那陣狂風在眾人之間肆意捲裹一陣,片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韓一鳴悄悄抬起頭來,不禁大吃一驚,丁五的身形還是站在前方,卻已飄浮起來,銀光耀眼,丁五身後站的幾位師尊都看不見了。只有丁五浮在空中,手中捧著那團銀白的光芒。

  過得一陣,銀光消失,丁五也落到地面上來。片刻之後,眾人站起身。秦無方道:「丁五,你現下已是靈山掌門。靈山的將來就全交在你的手中了,靈山弟子都以你的號令馬首是瞻,你要好自為之。」丁五神情微有些惶惑,片刻之後才道:「是,弟子謹記師父教導!」秦無方道:「你的眾師兄弟已參拜過你了,你已是靈山掌門。現下我請出靈山的山精出來,教它認了你為靈山掌門,你便是靈山之主了。」說罷,秦無方輕輕一拍雙掌。一個人從天而降,落在丁五面前。

  那人身形小巧,一身白衣,自背後看去,微微歪向一邊的小小頭顱之上一雙丫角,乃是一個小小女孩!韓一鳴不禁脫口而出:「如莘!」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