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078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17
第十三卷 往事 二八二、毒
(更新時間:2007-3-15 21:39:00  本章字數:2268)


  「他走了一段山路,忽然旁邊草響,馬嘶聲聲,你二師伯以為是官兵追上來了,站住腳步,回頭一看,一匹黑馬飛奔而來,來到他三尺之處,收住腳步。馬背上無人騎乘,向馬腳一看,四蹄雪白,卻是那匹不見了的烏雲蓋雪。」
  韓一鳴喃喃地道:「烏雲蓋雪。」陳蔚芋道:「是,是烏雲蓋雪。你二師伯伸出手去,烏雲蓋雪停了一停,挨了近來,舔了舔他的手。你二師伯猛然間明白,烏雲蓋雪認了他了!盜頭往死裡打烏雲蓋雪,烏雲蓋雪都不理睬,卻因你二師伯給它送了十幾天的草料、解開它的綁縛而認了你二師伯。他解開了烏雲蓋雪的繩索,實則是救了自己。烏雲蓋雪掙扎著離開了賊窩,在山野裡兩個來月,自尋水草,倒養得壯了。有了烏雲蓋雪便不再懼怕別人追趕。將死之時來一線生機,誰也不會放過。你二師伯對這裡山路爛熟於心,跨上馬背,一路小心翼翼,絕不與官府的兵馬相遇,在山裡走了幾天,從官府人馬的包圍之中突了出來!」

  韓一鳴心中紛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怔怔聽著四師叔講述。陳蔚芋道:「逃出了包圍,你二師伯已是驚弓之鳥,另尋了一個少有人煙的山坳躲了好些天,白天就躲在山坳之中不出來,晚上就出來在附近人家家裡偷找東西吃。若是運氣好,可以偷到人家吃剩的飯菜,若是運氣不好,便只能尋到什麼吃什麼了。」韓一鳴默然,尋到什麼吃什麼,他雖不知吃的是什麼,但自己也是在村中長大,也知村人大多樸實,絕不會有過多的剩食。剩下來的,都餵了雞鴨豬狗,二師伯若是尋到可吃之物,大多會在雞鴨豬狗的食槽裡。不過還是忍不住道:「不會自己點火,打些鳥獸燒來吃麼?」

  陳蔚芋道:「這便是不經之談了。你二師伯若是不從包圍之中突出,便無所謂性命。他自包圍之中突出,必然就會小心翼翼,不願驚動旁人了。打些鳥獸,說來似乎簡單,但那不是要大白天自藏身之處出來麼?燒起火來,白天有煙,晚上有光,怎會不驚動別人?他當了多年強盜了,這點道道,很是明白。因而寧可勒緊肚皮,也不會輕易驚動他人。後來你二師伯還曾說過,他那時肚餓不過,還生吃了一條毒蛇。」

  毒蛇,韓一鳴一聽立時想起那蟲蜃之中密密麻麻,無邊無際極似毒蛇的棒槌,禁不住一陣噁心,背上汗毛直豎,強壓住了,只道:「那,那也吃得下去?」陳蔚芋道:「吃得下去。餓極了,哪裡還顧得上這許多?」韓一鳴默然無語。陳蔚芋接著道:「那幾日路過那裡的人多了些,你二師伯怕被人看見,便是黑夜也不敢出來,餓了幾日,餓得頭暈眼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烏雲蓋雪可以吃草,可你二師伯總不能也跟著吃草吧?他躺在地上,看見一條黑白相間的蛇自身邊爬過,忽然心中一動,爬起身來,一把抓住蛇頸,提到面前來。可他和盜頭逃出來之時,為了防備遭遇官府軍馬詢查盤問,便假充山民,已將兵刃都丟棄了,無法殺蛇。他餓得不堪,此時也不敢輕易撒手。一放手,那條蛇必然反口咬他。你二師伯看蛇身上的花紋,已知是劇毒,索性將蛇頸湊到嘴邊,用力就咬下去。」

  這樣斬截,全然不是二師伯的做法。韓一鳴「啊」了一聲,歎了口氣,仔細想想,二師伯雖每每猶豫,一旦出手,卻絕不拖泥帶水!不由得又歎了口氣。陳蔚芋道:「你二師伯說,那時他用力咬下去,蛇身猛然纏緊了他的手臂。並且扭動起來,他臉上被蛇信舔到,越發用力捏住。他就一直這樣咬著蛇頸不放,直到那條蛇死得透了,身子也不再纏在他手臂上,鬆了下來,才扔在地上,坐起身來,對著細看。」韓一鳴聽到「對著細看」幾個字,心底不禁升起一絲寒意。

  陳蔚芋向他看了一眼,道:「確認那條蛇死得透了,你二師伯揀了塊石頭,把蛇頭砸得稀爛,這才揀起蛇來,撕開蛇皮,就這麼生吃下去。」韓一鳴早已說不出話來,無法想像二師伯一口一口生吃蛇肉,雖說明知那是逼不得已了,但是自己心裡還是說不出來的難過。陳蔚芋道:「躲了些時候,都不曾被人察覺,風聲也不那麼緊了,你二師伯才放下心來。在一個深夜,悄悄自山坳之中溜出來,騎著黑馬走了幾日,前去投奔另一夥盜匪。」

  又一夥盜匪!韓一鳴一窒,忍不住道:「為何,為何還要去當一個強盜?為何二師伯不會,不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幾個字在喉間閃動,卻是說不出來。那是他尊敬的二師伯呀,哪裡能用這兩句話來說。陳蔚芋道:「你二師伯那時還不是黑馬閻王,但在盜賊之中,已是出了名的手毒心硬,官府過後清理山頭,不見他的蹤影,自然是畫影圖形,四方海捕的。他無處可去,還真只有投奔別的盜匪去了。他一去,以他的響亮名聲,這伙盜賊立時便收納了他。」韓一鳴歎息一聲,他心中隱約希望二師伯真的就此遠離盜匪,但卻還是不能。

  陳蔚芋道:「到了這邊,你二師伯更加狠辣,搶劫之時,更是殺人如麻,絕不留情!加之他從來都是騎乘那烏雲蓋雪,來去無蹤,官府的好馬追之不上,只能望塵莫及。這黑馬閻王的名聲,便漸漸傳揚開了。」韓一鳴道:「那官府更要追究了。」陳蔚芋道:「確實是追究過的,只是你二師伯已有上回遭遇,略覺勢頭風聲不對,便招呼盜眾四散躲避,因而沒有如上一回般被剿。幾年後,有了一場蝗災。蝗蟲過處片葉不存,田間糧食更是早就被啃了個乾淨。顆料無收,百姓衣食無著,官府哪裡還顧得上他們,架鍋布粥,並且布粥之時都佈防重兵圍守,饑民眾多也不亞於強盜了。你二師伯與眾盜匪也不敢妄動,只能躲在一邊捱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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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靜玄後來怎麼樣了?請書友們關注下一節。感謝書友們的支持,感謝!

  

第十三卷 往事 二八三、大口吃肉
(更新時間:2007-3-16 15:40:00  本章字數:2256)


  「這種時刻便是一散千金,也買不到食糧。盜眾無食,蝗蟲啃光了青草,連餵馬的草料都成了問題,馬匹都餓得沒有了精神。盜眾便開始殺馬匹,以馬肉充飢。你二師伯當時便道,吃別人的馬他不管,但若是要吃烏雲蓋雪,便須先得殺了他。」
  二師伯對人無情,對一匹馬卻有情有義,韓一鳴禁不住深深歎了口氣,陳蔚芋又道:「他自從逃出包圍,極是愛惜烏雲蓋雪,每天都是親自洗涮餵養。本來別人也不能接近烏雲蓋雪,他自己用心照料,別人自然落得清閒。只是眼看著別的馬匹都被吃掉了,心裡擔憂,連晚上都是睡在烏雲蓋雪身邊,手裡握著刀,有人接近就跳起身來。不過他只是一人,盜眾是數人,他哪裡熬得人多。還是被他們在極累打盹的時候六、七個人全都撲上來壓在身上,牢牢將他按在地上,用馬韁捆綁緊了,便去殺烏雲蓋雪。你二師伯動彈不得,只能聽著他們將已經幾日沒有吃草料,站立不穩的烏雲蓋雪按倒在地殺了。」韓一鳴呆呆看著四師叔,不但沒有言語,連呼吸都已滯住了,眼中、鼻中酸澀起來。

  陳蔚芋道:「你二師伯說,那是他自四歲離開家後,第一次流下淚來。他一面破口大罵,一面掙扎,卻哪裡掙得開。只聽著腦後的烏雲蓋雪嘶叫不已,掙扎了一陣,就沒了聲息。後來看見烏雲蓋雪的血流淌過來,更是罵不絕口。盜眾也不理他,生起火來將馬肉烤熟了,扔了一塊在他面前。你二師伯還是罵個不停,其中一個盜匪道:『不讓吃它,讓我們吃你不成?』你二師伯看著他大口吃肉,真是恨不得殺了他!但是被人捆著,哪裡能夠。後來罵得累了,只得停下來。盜匪們吃飽了,才將你二師伯解開,你二師伯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烏雲蓋雪,已然死了,一條後腿被切去了,便道:『都已吃了,那就吃罷,不過馬皮給我留下。』拿起他們扔在自己面前的肉,就啃了起來!」

  韓一鳴怔怔看著四師叔,二師伯居然吃烏雲蓋雪的肉!這令他怎樣也想不到,不知是不是四師叔說錯了?愣了半晌,才道:「真的麼?二師伯吃了?當真吃了?」兩眼看著四師叔,只盼他搖頭,只望是自己聽錯了。卻眼睜睜看著四師叔點了點頭,心一下沉到底去。要怎樣的狠心,怎樣的冷酷,才能張口吃下與自己朝夕相伴,救過自己性命的烏雲蓋雪的肉!陳蔚芋道:「你二師伯吃得比別人還要多!烏雲蓋雪被他們吃了好幾天,剩下的骨頭和馬皮都被你二師伯收了起來,埋在了不為人知的地方。他並不是一天埋的,是好些天埋的。看見一點便埋一點,因而也掩埋了很多回。吃完烏雲蓋雪之後,又沒了可吃之物,盜匪們正商議要下山去硬搶粥來吃,死也做個飽鬼。你二師伯便說他想起翻過幾座山頭,便有一個小小村莊,那村子極小,不會有這麼多兵士看守,不知可還有什麼可吃,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去探看一回,要是能尋些吃的來,也好再苟延殘喘些日子。只是大家都餓成了這樣,不見得都能前去,不若讓他夥同一、兩個人近些去探看,若有可吃的,再來叫上別的同夥前去。」

  韓一鳴詫異,若有吃的,怎麼不早說?聽四師叔說起來,二師伯從前可不心慈手軟,斷不會這個時候悲天憫人!可也並不問出來,只是細聽四師叔接下去說什麼。陳蔚芋道:「於是盜眾之中便有兩人跟著你二師伯去了,其餘的人都在原處等著!」韓一鳴忽然心中一動,道:「二師伯借此逃跑了麼?」陳蔚芋搖了搖頭道:「過了一天,你二師伯果然帶了幾塊肉回來,說那個村莊裡人走了不少了,也沒什麼吃的。但他們在路上,居然看見一頭餓得將死的野豬,真是老天送到口邊的肉。只是三個人都餓得沒了力氣,抬不回來!就在那裡將野豬殺了,也不能全拿回來,他們兩人懶得走路,叫他先送些回來,再叫兩個人去搬肉。」

  說到這裡,陳蔚芋向韓一鳴看了一眼,道:「一鳴,你怎樣看的?」韓一鳴對師叔看了一陣,陳蔚芋卻只是看著他。韓一鳴道:「村莊周圍有野豬也是常有的事,我從前在家時,也曾聽說野豬毀壞莊稼,因此要安排莊中的青壯年在野豬出沒之時驅趕野豬。」陳蔚芋「嗯」了一聲,道:「還有呢?」韓一鳴自與四師叔說話,便總是被他反問,也不再似從前那般訥訥不能成言了,便道:「若是可以尋到吃的,為何他們先不去,要這時才去?官府也無暇追捕他們,盡可以去的。」

  陳蔚芋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接著說罷!那些盜匪見了肉,哪裡還聽得到他說什麼,早點火的點火,搶了肉去洗乾淨了,割成小塊,烤了來吃。也分肉與你二師伯,你二師伯便說他就是吃過了才走得回來的,吃得太飽了,以至於都有些坐不下來。別人還巴不得多吃一塊,見他不吃,更是高興。盜匪們飽餐之後,你二師伯又叫了三個人跟他一起去拿肉,那兩人自然是去了。這邊還有人等他們回來,你二師伯又回來了,說是那邊有饑民搶肉,圍住了不讓出來。他好容易跑出來,來叫這裡幾人一同前去,他們這個盜伙便只剩三人在此了,聽說有人搶肉,誰還呆得住,立時和他一起,趕向前去!」

  韓一鳴隱約覺著不對,卻是說不出哪裡不對,想要詢問,卻也不知從何問起。陳蔚芋道:「他們一路趕去,跑得比你二師伯還快,沿著山間小路,走了半天,翻過兩座山頭,在第三座山半山腰,猛然看見幾具屍體,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正是同夥,只是已死得透了。哪裡有野豬的蹤影,氣得破口大罵。到口的肉沒了,同伴又死了,自然是罵聲不絕,就在這時一個盜匪背後被砍了一刀,一鳴,你且猜一猜,這一刀,是誰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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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計大家都能猜到,不過小韓肯定是猜不到的。今天晚間還會更新一章。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17
第十三卷 往事 二八四、報仇
(更新時間:2007-3-16 21:45:00  本章字數:2262)


  韓一鳴脫口道:「饑民?不對,他們窮凶極惡,饑民哪裡敢接近?」陳蔚芋道:「對了,這一刀,是你二師伯砍的!」韓一鳴聽在耳中,如聞雷聲滾滾,心頭卻有一絲說不出痛快,兩眼緊緊盯著四師叔,陳蔚芋道:「你二師伯一刀砍倒一個,又去砍另一個。後一個卻有了防備,抽出刀來,也跟他打了起來。性命相搏,你死我活,自然沒人留情,兩個人打得熱鬧,旁邊第三個卻是呆若木雞,站在一邊,並不上來幫忙。那個盜匪便道:『你不來幫我,過會兒他殺了我可沒人幫你!』但第三個人卻是立刻就蹲在地上,嘔吐起來,嘔了一陣,忽然大叫著跑開了。那個與你二師伯打成一團的盜匪不明所以,愣了一愣,便是這一愣,被你二師伯一刀砍在肩上,將他砍倒在地。他倒在地上,你二師伯一腳踩住他,割斷了他的手腿筋,又將旁邊那先前被砍倒,還未死的盜匪也割了手腳筋,去追那已跑走的盜匪,跑了一陣,追不上,又折轉回來。」
  「你二師伯也不理那兩個盜匪,先去燒了一堆火,然後才走到那先被他砍倒的盜匪面前,一刀挑開他胸前衣服,再一刀就將他胸膛剖開,用刀尖將心挑了出來,放上火上烤著。後面那個盜匪雖是殺起人來也不手軟,但見他面上鐵青,面目猙獰,殺同夥之時,連眼皮都不瞬,早已嚇壞了。不過到底曾經也是無惡不作,還是故意大聲喝罵你二師伯。你二師伯也不理他,只是冷眼看著,待他罵不動,這才提刀向這邊走來。那盜匪倒也明白了,道:『不就是吃了你一匹馬麼?你也太狠了!咱們兄弟一場,將來我賠你一匹更好的!』你二師伯說:『你吃人我都不管,但吃我的烏雲蓋雪便不行。賠我?你賠得起麼?』那盜匪道:『你也吃了,吃得比誰都多,你為何不殺了自己呢?』你二師伯道:『烏雲蓋雪是我的,我還要多吃,才能讓你們少吃。你們那骯髒肚子,哪裡配吃它?你們吃了它,我便吃你們的心頭肉為它報仇!』那盜匪知道自己躲不了啦,便大罵那跑走了的同夥不講義氣。你二師伯說:『他講不了義氣了,吃了同夥,還有什麼可講義氣的?』那盜匪一聽這話,望望四周,再說不出話來。原來村莊野豬,都是你二師伯騙他們的,村莊也是有的,卻還在一座山外,也要有的,才能騙得他們來。野豬卻是沒的,是為了好他們分開來騙到這裡來,他先殺了二人,將他們身上的肉割下來,帶回去騙那幾個盜伙。他心思細密,竟然成功了,只有一人逃走了,沒追趕上。」

  韓一鳴全身寒戰,不能抑止。二師伯竟有著這樣可怕的過往,他簡直懷疑四師叔口中這人是另一個人,另一個自己不曾見過的人。可是寒戰之餘,也是痛快、噁心、佩服、敬怕諸般情緒交織。陳蔚芋道:「你二師伯將這個盜匪也殺了,然後收起刀來,去追尋那逃走的盜匪!他一心要將吃過烏雲蓋雪的盜匪都殺掉,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為烏雲蓋雪報仇雪恨!」

  南去一路,他二師伯總覺得太過軟弱,總是讓平波道人得懲,只當是二師伯生性懦弱,這時聽到一個心地剛硬、手段狠辣到極點的二師伯,真不知是自己聽錯了還是師叔說錯了?讓世事如此光怪陸離。但想想那些盜匪居然吃了烏雲蓋雪,真是禽獸不如!不禁也希望二師伯找到他,為烏雲蓋雪報仇雪恨!

  陳蔚芋見他默默不語,便向他望了片刻,道:「一鳴,你是指望你二師伯找到那逃走的人,還是指望那人永不被你二師伯尋到?」韓一鳴道:「我自然希望二師伯找到他,為烏雲蓋雪報仇雪恨!」陳蔚芋「嗯」了一聲,道:「快意恩仇,乃是人之常情。不過我來問你,烏雲蓋雪的性命是性命,別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麼?何必厚此薄彼?」

  韓一鳴道:「可他們是盜匪!」陳蔚芋道:「你二師伯也是盜匪!烏雲蓋雪算得他的幫兇了,不是麼?」韓一鳴不善言辭辯解,但心中頗有些不忿。只聽陳蔚芋道:「一鳴,烏雲蓋雪雖未殺人越貨,但你二師伯確是騎乘它劫掠無數了。烏雲蓋雪來去如風,因而官府抓不到你二師伯,若是沒有烏雲蓋雪,只怕早被官府抓住了,你二師伯手下也不會傷這許多性命罷!」韓一鳴默然,確實如此,可自己總有些偏心,雖是強盜,但這兩個字加諸二師伯身上,卻全然令自己恨不起來,只有無窮無盡的同情和憐憫。

  過得片刻,韓一鳴道:「二師伯找到了那,那仇人麼?」陳蔚芋道:「你二師伯決心要找到那個盜匪,便不管不顧,四方奔走。他沒了烏雲蓋雪,又只是一心尋仇,再也不曾去橫生枝節。他身上還有當盜匪時得來的錢財,有錢的時候吃飯,沒錢的時候便喝一肚子水,四處尋訪。」韓一鳴忽然道:「二師伯,二師伯還再吃肉麼?」陳蔚芋道:「你二師伯自殺了他的同夥之後,便再沒有吃過肉了,不過也不全是吃素,他只是不吃肉罷了。靈山並不要求弟子素食,他總是將肉菜混雜的菜內的素菜吃完,將肉剩下,怎麼你不知道麼?」韓一鳴仔細回想,他與黃靜玄同路半年有餘,確實不曾見過師伯吃肉。靈山弟子下山便都茹素,因而也不曾放在心上,此時聽見,心中感觸橫生。

  但轉念一想,師伯吃過人肉,連自己想一想,都有些禁不住噁心,二師伯再不吃肉也就沒什麼意外了。忍了一忍道:「師叔,師伯不再搶了麼?」陳蔚芋道:「搶是搶,但,卻不再如從前那般狠辣,殺人不眨眼了。一般百姓見了強盜,早已沒了魂魄,只要對方不傷及自己性命,已是萬幸了,只會呆呆被他搶去東西,過後再去報官。你二師伯本就是四方奔走,絕不會在一處停留,因而官府只知有這樣的強人,卻是捉拿不到!」韓一鳴不禁道:「二師伯果然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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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週末了,書友們週末愉快!

  

第十三卷 往事 二八五、了斷
(更新時間:2007-3-17 20:01:00  本章字數:2058)


  陳蔚芋道:「確實厲害。你二師伯就這樣走了幾年,他再也沒有騎過馬驢,真正是雙腳走遍天下了。途中也遇過無數盜匪,卻再也不曾入伙。走了幾年之後,果然找到了那名逃走的同夥!」韓一鳴歎道:「天下何其之大?師伯真是,真是……」陳蔚芋道:「你二師伯是直心硬漢,決心要做的事,便要做到。可你猜一猜他是在何處找到那同夥的?」
  韓一鳴哪裡猜得到?兩眼望著師叔,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陳蔚芋道:「乃是在一家寺院之中!」韓一鳴「啊」了一聲,陳蔚芋道:「豈不聞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說法麼?那逃走的同夥,自那日逃走之後,便夜夜惡夢,日間也是驚怖異常,全然沒了當日的厲害與凶殘。且他從那之後,再不沾腥。見了生肉、熟肉都噁心嘔吐。入夜便會惡夢連連,胡話不斷。早已對過往追悔不已,後來遇見寺廟,頓覺得尋到了苦海慈航,便舉身投入空門。倒也謹遵三戒五行,並無逾越之處,也算是洗心革面了。只不過他不料你二師伯並非放過他,仍舊一路追尋而來。」

  「他本是在一所山間小廟,深居簡出,也不去招惹世人。但你二師伯每到一處,都無遺漏,均要打聽一遍,處處看過,這才離去。到了這小廟附近村鎮,聽說山中有廟,自不會放過。」韓一鳴不由得歎道:「二師伯真是……」說不下去。陳蔚芋道:「這是有個緣故的,天下之大,但對有不堪過往之人來說,卻是無處容身。因而從前盜伙之中都有這樣的傳聞,若是真有一日混不下去了,便投入空門去。這樣官府免於追究,自己也宛如重生。因而你二師伯一路尋訪,遇上寺廟道觀,那更是非去不可。也因此尋到了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韓一鳴默然,陳蔚芋道:「那本是座小廟,就有幾名僧眾,房舍也極少,因而你二師伯一進門便與他的切齒仇人撞在了一起。你二師伯一見仇人,立時認了出來,那人一見他,也認了出來。你二師伯拔出刀來,就要殺他。那人先是驚怕,但極快也就鎮定下來,一語不發,也不走開,便站在原地。」陳蔚芋道:「你二師伯要殺人,廟內自然是大亂,那廟裡最年長的老僧倒也不走避,問起因由。你二師伯道:『我要殺人有什麼因由?再囉嗦連你也殺!』」

  韓一鳴歎了口氣,陳蔚芋道:「那老僧還要說話,你二師伯便要殺他。那昔日仇人便勸住老僧,請眾人都迴避,獨自坐下來對你二師伯。你二師伯也不問他,提起刀來,便要殺他。他也只說:『我死了,也換不回你的烏雲蓋雪,不過你要殺就殺罷!我也活夠了,不想再活下去了,你殺了我,我就還清我所欠的孽債了。』你二師伯一刀就刺進他的心口,眼皮都沒有眨。」

  韓一鳴已有些不忍了,卻不料還是這般結果,聽到後來,他已覺二師伯過於執著了。陳蔚芋道:「你二師伯殺人還有一點,從來不怕正視對方的眼睛。他殺了仇人,忽然覺得自己再也沒有牽掛了。他走到院中,最年長老僧抖抖索索站在牆邊,你二師伯便對他說:『我殺了他了,他不用再在這裡胡混了。』那老僧道:『他是在這裡故步自封了幾年,他……』你二師伯說:『那是他贖罪,到了如今,算是我助他贖完了。你再囉嗦,連你也一起……』那老僧也害怕,歎了口氣說:『是,他的完了。只可惜我的還沒完!』二師伯一聽,便愣住了。」

  陳蔚芋歎息一聲:「你二師伯便是因此幡然醒悟,站在院裡,將前因後果都想了個透澈。想來想去,才覺過往實在是不堪回首,要揮刀自我了斷。那老僧嚇了一跳,這小廟之內連死二人,他也脫不了干係。不過你二師伯的所為,也讓他不敢接近。不過他也有些智慧,說死不過是完了,並不是一了百了之類的話語。他自言自語,你二師伯聽了之後便頗覺有理,也動了循入空門的念頭。但那老僧卻要你二師伯將自己的過往一一說出來,本來立地成佛,並非從前的一切就一筆勾銷,而是真要洗心革面的。你二師伯雖說凶殘,卻並不狡詐。只是有的事情自己當時做著,不覺過逾,這時來看,卻是十分無語。便挑些輕微的說了。但所謂輕微,只是相較他的作為而言,並非真的輕微。既便如此,也足以將老僧嚇得魂不附體,原來從前那仇人是哄騙了老僧,才留在這裡的。你二師伯說了實話,事關這許多人命,老僧哪裡敢收留他,也不敢惹他動怒,全騙他去山崖上面壁。說若是他罪孽太重,不能就此入門。佛祖原諒了他,必會有異相顯現。到時再來廟裡。你二師伯是個實心之人,便出門來向著最高的山崖而去!」

  「在山崖之上呆了幾日,忽然天邊有一道白光閃耀,你二師伯認為這便是異相了,佛祖已原宥了他,便前來尋老僧。走廟外,卻察覺小廟之中有些異樣。原來老僧害怕,悄悄去報告官府,因而官府早已派人來此等候你二師伯前來。百密一疏,那老僧害怕別人滿山搜尋之時,你二師伯卻又摸了來,對廟中眾人不利,因而只說你二師伯還會來,兵馬就在廟裡等候就可。人多廟小,難免便有形跡透露出來,你二師伯當了那許多年盜匪,十分機警,看出不對來,便沒進去。歎了口氣,才覺天下大而無容身之處,獨自回到崖邊,要在那裡自尋了斷。」

  韓一鳴摒聲靜氣,陳蔚芋道:「你二師伯欲揮刀自盡,便是這時被你師祖看到。你二師伯看到了你大師伯飛過天邊,因而你師祖也看到了大師伯。便趕過來,問他為何要尋短見。」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18
第十三卷 往事 二八六、鏡面閻王
(更新時間:2007-3-18 19:58:00  本章字數:2286)


  「你師祖便趕過來,攔住了他,問為何要尋短見。其實只要有一線活路,人都不想死。你二師伯不說,卻不知你師祖看著他,已將他的前塵往事都看了個明白,說了幾件與他聽,嚇了你二師伯一跳。你師祖也知他確實厭倦了過往,要與前塵一刀兩斷了,便對他道:『你若不願做個自了漢,隨我去罷,我有你的容身之處。』你二師伯便真的投入了靈山門下。」
  韓一鳴歎了口氣,當真是難以置信,可師叔說的,卻又讓人歷歷在目。陳蔚芋道:「你師祖從未與我們說過你二師伯的過往,你二師伯拜你師祖為師時,你師祖便對他伯道:『你的過往,我俱已知了。既說悔悟,便當洗心革面。你可以從此慢慢去回想你的過往,時日長久,一一回想,想通了,便與你的師兄弟、弟子們說一說,想通了的說,沒想明白的,或是不願說出來的,再回去想。你看如何?只不過,不得有虛言。』你二師伯立時便應承下來,過了近百年,才開始給我們這些同門手足講述他的一些過往。講完之後,又回去細想,又過十來年,又講出些許來。就這樣,想一想講一講,總共講了百來年,還只算講了十之八九。他想通之時,先是想要對你師祖講,你師祖只讓他對你大師伯講,之後對我們這些師弟講。我起始聽到自然也是十分震驚,只是看你二師伯真是慚愧無已,不敢露在面上。及至後來有了你們這代弟子,你二師伯又對弟子們講。那時聽那些過往,都已是人人驚異,只是他每次越講越多、語氣也越來越平和,上一次沒講下一回便會講出來,我們也知他確實是在洗心革面了。對這許多人講自己這一生的不能見人之事,確實要莫大的勇氣,也要真的悔悟了,才能啟齒。那是怎樣難當的羞愧、自責和後悔呀!尤其是面對弟子們的時候!」

  韓一鳴輕輕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陳蔚芋道:「只不過那剩下一的十成中的一成,卻是很久之後才講出來,便是今日我說與你的故事了。他始終不曾講出來,心中也不願想起,修行進境慢了下來。後來你師祖告訴他,乃是因他心中還有過往不曾去細想,只有真的想明白了,才能再有進境。他便真的去想了。」韓一鳴歎了口氣,自己也有不願想起的過往,不知何時才敢去想。陳蔚芋道:「這一想,便想了近百年,你二師伯想過之後,請了師兄弟同坐,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家也不言語,他道:『我說不出來,請師兄弟們原諒。』大家也不怪他,便自行散去。這樣了三四回之後,才能張口說與我們聽了。又召集門下弟子,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請同門指責。誰都沒有指責,這事過去都快三百年了,你二師伯還掛在心上,可見受的折磨也不少了,那不堪回首的過往,想一想都是倍受折磨的。」

  「你二師伯將前塵過往全盤托出後,你師祖便道:『我送你靜玄二字,做為你的新名字。你從今往後不論再遇何事,都先照照自己的前塵,三思而後行。』自此之後,凡事你二師伯果真都三思後行,只是他自悔的厲害,便有些矯枉過正。不過若是他真看不過眼了,出手也是絕狠,還是不顧自己的性命。道中諸人都知黑馬閻王自此被靈山收下了,雖說已改邪歸正,但總有些疑慮。不過你二師伯向來是別人慈善他也慈善,別人狠辣他也狠辣,便如同一個人照鏡子一般,所作所為全憑對方。你師祖說他已全然悔改。為了詔示你二師伯已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又稱他諢號為鏡面閻王。乃是因人及己之意!」

  韓一鳴這才明白「鏡面閻王」四字之後,竟有著這許多過往,有這許多令人不堪回首的過去。想來二師伯真是悔悟了,因而才事事都是以忍讓為主,心字頭上一把刀,以他從前那不言不語便要出手的性情來說,那是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下來。但想早年他的作為太過,不能分清對錯,因此到了後來,便會矯枉過正。

  陳蔚芋道:「這些事,你的許多師兄都親耳聽你二師伯說過。但師門之中,卻沒有人不尊敬你二師伯。不過當年你師祖收下你二師伯為徒,卻是讓道友們都頗為非議。都說你二師伯殺人如麻,收他來修道,有辱修道之士的清譽,紛紛來尋你師祖,要讓你師祖將你二師伯逐出靈山。」韓一鳴奇道:「關他們什麼事?」陳蔚芋道:「不是說達則兼濟天下麼?他們都認為自己達了,所以該兼濟天下。若是你師祖將你二師伯逐出靈山,他們便可以以誅惡的名義殺了他。一來保持修道之人的乾淨名聲,二來嘛,唉這個不說也罷。」

  韓一鳴正聽得憤慨,師叔忽然收住,不說下去,不由得道:「師叔,二來是什麼?」陳蔚芋微微一笑,並不回答,韓一鳴心知師叔要自己去想,便不再問,只是道:「什麼叫乾淨名聲?二師伯已然悔悟,何必真要殺之而後快?」陳蔚芋道:「因此你師祖只是對他們道:『他生而無人教養,這樣便死了,無異於白來人世一遭,至死都是糊塗的。來生轉世,無非又是一筆孽債。我收在門下,擔保他從今往後不再是你們聽說的黑馬閻王,如何?』眾人還有些不情願,你師祖便道:『他若是回頭作惡,便是我這做師父的不力,眾位只管前來責難我便是。』因此才算了結了此事。也因了這個,你二師伯將從前那全無情意的脾氣改去,漸漸溫文敦厚起來。」

  溫文敦厚,確實是韓一鳴心頭二師伯的寫照,陳蔚芋道:「他的修為也因他的真心悔悟而進境極快,他只有對真正的妖魔邪異手下不留情,對同道中人,不用說是罵不還口了,甚而是打不還手的。他入門後的五百年內,遇上了幾起妖魔邪異作怪,同道中人都紛紛出手。他出力極多,甚而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讓道友們知道了他的確不再是那黑馬閻王,對他也不再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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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末就這麼過去啦,明天又是新的一周!還請大家繼續支持呀!

  


第十三卷 往事 二八七、血劍
(更新時間:2007-3-19 15:19:00  本章字數:2254)


  「想來他是不願讓自己的師父失悔食言,被別人為難。便算是極出色的弟子,對自己的師門同道也只能做到如此,他終於沒有辜負你師祖的一番苦心。你師祖曾說,一個人真心改悔,便是這樣。一鳴,你會因我今日與你說的故事而看輕你的二師伯麼?」
  韓一鳴搖了搖頭,「師叔,怎麼會呢?二師伯從小就那樣可憐,雖說他錯了這許多,但他已改悔了這麼多年,為何我還要看輕他?我只會更尊敬二師伯,師叔,要對別人乃至小輩講出自己最為狠毒、最為害怕的事情,需要太多勇氣,先將自己折磨得死去活來,實在是世人不能做到的。我不知二師伯是怎樣想的?但,但我自己,是想都不敢去想的。不堪回首呀!」他的從前雖不是自己導致,同樣不堪回首,他便沒敢認真去回想那在心底沉睡,已有些混亂不清的時候。

  陳蔚芋歎道:「下山對弟子們來說是修行,對我們來說又何嘗不是呢?你二師伯從前是殺人不瞬眼,但真心改過之後,又太過了。或許只有真心悔悟才會將自己的從前全盤推倒,性情大變。我們都知他是悔恨自己從前殺戮太過,因而慈悲過了頭,失卻了判斷。只知心狠到極點可以殺人,卻不知心軟到極點,也是會殺人的。但這事若不是他自己堪破,別人是點他不透的。」韓一鳴不禁默然。

  過了片刻,陳蔚芋又道:「本來上回讓你二師伯帶你們下山,便是望他也看開些。結果欣竹死了,你二師伯本就有心結,越發打不開了。回來便閉關不出,其實有什麼想不透的呢?修道到了最後,還會有個寂滅,在瞑瞑之中消散,哪有長生不死的人?不必如此縈懷才是!一鳴,你對白龍的同情,就是有些過猶不及了!」

  韓一鳴一愣,心中感悟,但卻十分難過,說不出話來,只將師叔的這話翻來覆去在心中細想。陳蔚芋正要說話,忽然他胸前一熱,如一點滾燙自他心口而起,向全身擴開而去。韓一鳴一愣,伸手一按前胸,陳蔚芋已道:「白龍!」伸手一把抓住韓一鳴胳膊,便如離弦之箭,飛入空中。韓一鳴身來半空,只見一道白光越過頭頂,直向下方那密密麻麻的人叢之中撲下去!韓一鳴眼尖,已見白光正對的下方一人身著灰袍,面目清秀,正是元慧!

  元慧手一招,一柄血紅的長劍自他背上激射出來。他伸手一抓,要將長劍抓在手中。哪知騰蛟寶劍飛離劍鞘,卻僵在了半空,不上不下,浮在空中。下方立時混亂起來,「刷、刷」聲響個不絕,韓一鳴眼前劍光閃耀,不知有多少柄長劍同時出鞘,劍光華麗耀眼奪目。陳蔚芋飛得極快,比韓一鳴平素用鳴淵寶劍飛行快了數倍,韓一鳴看著下方長劍如林,心中早已憂急萬分,忍不住道:「你……」才一個字出口,陳蔚芋頭也不回,另一手向他一指,韓一鳴那「快快離開這裡!」便被堵在了口中!猛然醒悟過來,這個時候自己只要稍稍偏向白龍,便會給靈山帶來無窮無盡的後患和麻煩!

  他胸前的滾燙不會假,那道白光確實是白龍。它借劍不得,便來搶元慧的騰蛟寶劍了!只見下面的無數寶劍都已各寶光升騰,前來屠龍的確有不少修為精深者,出手極快,一眨眼間,密如雨點般的劍光已向上撲來,五光十色,炫麗奪目卻是殺氣騰騰,場中瞬間便是殺機瀰漫。

  那許多劍光相互交織,如同一張大網,片刻便將元慧與眾人都籠罩在其下,連騰蛟寶劍也籠在了其中。那道白光轉眼已撲到那張大網前,韓一鳴想看這許多劍光,有明有暗,暗的無疑是弟子所發,而其中明亮得耀眼的,卻是不可小視,不是師長便是極出色的大弟子所出。韓一鳴如今也算有所見識了,因而識得厲害。若是一兩道劍光,打在白龍身上,那是渾然無事的,便是有個數道,韓一鳴也疑心對白龍來說無異於隔靴搔癢。但這裡居然有數百道極明亮的劍光,縱橫交織,氣焰極高。韓一鳴看勢態全然與平時所見不一般,越發擔心白龍安危。不見得這許多劍光不能傷他分毫!

  那道白光沖在劍光交織成的大網之上,越發明亮,白龍發出一聲長吟,瞬間眾人都眼前盲昏。韓一鳴只覺胸口越來越燙,似有一團烈火要將自己燃燒起來。想叫白龍快走,卻是叫不出聲來,連眼睛都張不開,但心中卻始終想著那個念頭。白龍不是兩千年以上的道行嗎?不會連他的心聲都充耳不聞罷?

  好一陣,那耀眼生花的劍光在白龍的白光之下消失殆盡,那柄血紅的寶劍劍柄之上,已握上了一隻手掌。一隻手指修長,完美有力的人手浮在空中,拿住了騰蛟寶劍的劍柄!韓一鳴立時向下方看去,只見元慧手指連動,顯然是正在御劍。怎奈白龍那隻手已持住了騰蛟劍的劍柄,他在一邊,只是徒勞無功。韓一鳴復又著急起來,這劍到了白龍手中,必然又是一場大打出手。這許多人都不會眼睜睜看著白龍奪去寶劍,白龍也不會對下面眾人留情,不禁也著急起來。

  瞬間那血紅的劍刃越發紅了起來,紅得耀目,將源源不斷向上湧來的劍光都擋住了。寶劍劍刃發出鳴嘯,卻是一種尖嘯,聽得人汗毛直豎、不寒而慄!忽然陳蔚芋道:「要糟,元慧要丟劍了!」韓一鳴已見劍刃顫動,那隻手的主人雖看不見,但那隻手上已漸漸漫上一抹驚心動魄的鮮紅!韓一鳴大驚,手指一動,這個時候,什麼雜七雜八的念頭都拋之腦後,先要攔住白龍才是!

  但鳴淵寶劍並沒有彈出鞘來!韓一鳴大吃一驚,鳴淵寶劍極少有不聽使的時刻,卻兩次都在這要緊時刻來擺他一道!急得心中一遍趕著一遍地念御劍訣,兩手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動了起來,急切地要將鳴淵寶劍喚出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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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龍會奪到劍麼?感謝書友們的支持,今天晚些時候,還會更新一章!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18
第十三卷 往事 二八八、五趾
(更新時間:2007-3-19 21:20:00  本章字數:2282)


  他兩眼緊盯著白龍那隻手,心中念個不住,猛然間「刷」的一聲,鳴淵寶劍彈出鞘來飛入他右手。韓一鳴一喜,用力握住,卻覺左手之中也硬硬地,多了個東西!低頭一看,左手之中空空如也!只手中卻明明握到一個物件,冰冷堅硬,似是鳴淵寶劍的劍柄。愣了一愣,左手不禁又握了一下,果然是有東西握在手中的,只是自己卻看不見!
  下方元慧伸手在空中一拿,手臂便僵在空中,下方眾人的劍光也不停向上撲來,雖說聲勢浩大,可白龍卻似全然不放在心上,他那隻手,就那麼孤伶伶浮在空中,握著騰蛟寶劍的劍柄。韓一鳴驟然發現自己的左手,正慢慢變做粉紅,心中大震,向白龍那隻手看了一眼。一時微有矛盾,但手卻是用力握住,向自己這邊一拉。

  騰蛟寶劍猛然化為一道紅光,從白龍手中脫出,向著自己直掠過來,轉眼已浮在他面前。韓一鳴毫不猶豫,左手一把握住劍柄,緊緊握住。師父說得沒錯,騰蛟寶劍果然認了自己,真是料想不到!他見自己的手發紅,如同白龍那隻手一般,只是想握住騰蛟寶劍,不被白龍拿去,卻不料一拿便拿到了面前。抬起眼來,只見白龍已站在了面前!

  他來得這樣快,彷彿他一直就站在韓一鳴對面,只是一隻手伸去那邊拿住了騰蛟寶劍。白龍面容冷峻,雙眸閃爍寒光,伸出手來,道:「給我!」韓一鳴說不出話來,千言萬語都堵在喉頭,白龍眼中怒火燃起,伸手便抓。韓一鳴想也不想,緊緊握住劍柄,搖了搖頭。眼看白龍的手就要抓到劍上,韓一鳴眼角忽然瞟見前方止住了眾人的師叔向下使了個眼色,左手先向後撤然後向前猛地一揮,手掌撒開,將騰蛟寶劍向下扔去!

  這一下大出白龍意料之外,騰蛟寶劍化為一道紅光,轉眼已被元慧抓在了手中。功敗垂成,白龍大怒,仰天長嘯,他的嘯聲如同炸雷,卻又綿綿悠長,震得場中眾人東倒西歪,韓一鳴也覺眼前昏暗,腦海中一片混亂,但手指卻是緊緊抓著鳴淵寶劍。心也橫了下來,他若是要搶得鳴淵寶劍去,便先殺了自己罷!怎能看著同門師長一個個死在鳴淵寶劍之下,全因自己的疏忽!

  昏沉之中,一道白光向下閃去,直撲元慧。韓一鳴雖是頭昏腦脹,卻見這回這道白光之中,龍爪向前,白龍探出了自己的前爪,是非要得騰蛟劍不可了,元慧哪裡擋得住!白光轉眼撲到元慧面前,向元慧一抓,卻有要將他連劍帶人一起抓在手中的勢頭!

  這邊眾人早有防備,白龍才撲下去已有無數劍光打在他身上,只是他一如往常般全然不在意,也看不出是否會為劍光所傷。而他撲下去的勢頭,卻是堅決無比。元慧手中寶劍透出紅光,直向龍爪撲去,白龍卻不管不顧,任憑那劍光撲上自己身上來,韓一鳴不禁不忍卒看,別開了頭。忽然一個灰影一閃,元慧之上憑空多了一個人,手中的劍化為一道雪白的刺眼的光芒便對著白龍眼中刺去!白龍來得快,他劍去得也快。片刻之間,他的長劍已刺在白龍的眼上,白龍怒吼一聲,那柄長劍竟在他的眼眸上碎成片片,四處飛揚!而白龍的龍爪也自那人胸前插了進去!深深插入!而白龍的那隻眼眸,連眨都未眨!也沒有絲毫損傷!

  韓一鳴大呼一聲,卻是呼不出聲來,只見那灰袍之上,龍爪之下,鮮血緩緩流了下來!元慧也呆在了一邊,只是旁邊眾人源源不斷的攻勢依舊,白龍身子一扭,一條雪白的身軀顯露出來,他顯出了龍身!長尾一甩,裹挾勁風,長尾所到之處將各派閃避不及的人馬掃倒一片!

  白龍龍爪一收,身子弓起,兩眼之中已有無數風雪飛出,張開嘴來。韓一鳴雖不知他要做什麼,但已知不妙,他要大開殺戒了!手中鳴淵寶劍一緊,正要撲過去,忽然只覺遠遠的天邊有一個光點一閃!忍不住大叫:「青龍來了!你……」

  他一語叫出,便見白龍身子一轉,向著遠方看了一眼,身子一擺,飛快向上躥來!他身子一弓,早已越過韓一鳴,向著另一方飛快而去,快如閃電。韓一鳴還未鬆一口氣,忽然見天空之中顯出巨大的五趾來,色澤烏黑,關節粗壯,如同五條巨大的山脈,將天空分割開來,金色的尖甲光澤閃耀,猛地一抓!

  天空如同被指甲抓痛了一般,炸雷聲聲!韓一鳴只覺那雷就在自己頭頂炸開,炸得自己頭頂都麻木了,身子不由自主從空中掉了下來。好在他飛得不高,也顧不上自己手腳疼痛,兩眼緊緊看著那遠遠的一點雪白。那一點雪白本似離弦之箭,去得極快,忽然便沒了蹤影,不知是否自那巨爪之下逃脫了去?心不禁往下一沉!忽然見兩點金光、一點白光劃過頭頂,也向著那方去了,心裡更是擔憂。

  青龍並未現出身來,轉瞬便沒了蹤跡。韓一鳴呆了一陣,才聽見身邊呼聲哭聲響成一片四下裡一望,身周已倒了幾十人,餘下眾人正忙著扶的扶、抬的抬。韓一鳴木然不動,不知該向何處去,兩邊望了望,茫然向前走了幾步,一陣香氣撲鼻而來。

  這香氣從未聞過,並不似是花草的脂粉氣息,也絕不似麝香那麼強烈濃郁,卻香得自己有些難過,也有些渾沌。低了頭走著,忽然見地上草叢之中有幾點雪白,禁不住慢慢蹲下身去,輕輕撥開草叢,緩緩伸出手去蘸了一點起來,還未送近鼻端,那香氣已撲入腦中。一時之間心如刀割,蹲在地上,緊咬牙關,眼淚大滴大滴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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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還是兩更。非常感謝書友們的支持。為了感謝書友們的支持和提供書友群的書友,也為了和書友們進行互動,以後每週會專門抽時間在群裡和書友們互動。本周的互動為現場故事會,把當天貼的故事後面的情節進行現場講述。時間初步定在這周的週三或週五晚上,時間為一個小時。至於詳細時間,會在當天更新的章節後進行通知!



第十四卷 屠龍 二八九、志得意滿
(更新時間:2007-3-20 15:24:00  本章字數:2210)


  傷心了一陣,這才聽到那邊有人哭喊。抬頭一望,只見各派都已將被白龍掃倒的弟子抬到了一邊,死的死,傷的傷。畢竟白龍乃是靈物,那長尾過處,何人能擋?只是有一方哭聲最大,仔細一看,一群灰衣人圍在一邊,哭喊不住!
  韓一鳴正自奇怪,忽然見元慧也在其中!猛然想起這些人都是元慧的同門,再看他們都圍成一堆,與別派弟子各自將師兄弟抬到一邊全然不一樣,正在疑惑,忽然聽到有人在旁邊小聲議論:「古師伯要是真的仙去了,塵溪山會交給誰呢?」韓一鳴大吃一驚,向身邊一望,只見是兩張不識得的面孔,但都身背寶劍,深知也是同來的師兄弟。向元慧那邊望了一望,不便過去,向兩人看去。二人全然不曾注意他,其中一人小聲說道:「不是會傳給大弟子麼?」另一人搖了搖頭:「我看未必!只怕該是傳給元慧師弟罷!你若不信,咱們打一個賭。」

  先前那人道:「賭什麼?」韓一鳴哪裡還聽得下去,顧不得打斷二人說話,先叫了聲「師兄!」對二人施了一禮。二人都轉頭來看他,道:「原來是靈山派的小師弟!請問師弟有何見教?」這二人彬彬有禮,韓一鳴向塵溪山眾弟子看了一眼,道:「二位師兄說的古師伯,他老人家怎麼了?」那二人向他看了一看,又上下打量了一回,神情態度都頗有些意外。韓一鳴不知他們如何會是這般神態,訥悶不已,其中一人道:「這位師弟,你不知古師伯被那妖龍打中要害了麼?」

  韓一鳴大吃一驚,猛然想起白龍的龍爪自元慧面前那人胸前抓了進去,自己明明看見他胸前流下鮮血的。原來那人便是古宏波,元慧的師父!韓一鳴向那邊又看了一眼,道:「沒有,沒有救了麼?」另一人道:「 小師弟當時也在場中呀!還與妖龍對峙了呢,怎地沒看到麼?這可不敢說。各派師長都過去了,要看古師伯的造化啦。那條妖龍雖說還未成龍,但也是厲害非常呀!虧了是古師伯,還能挺到現在,要是咱們,早就被抓得神形俱散了。」

  「妖龍」二字聽在耳中,真是刺耳刺心!韓一鳴頗有些聽不下去,一咬牙,將這兩個字置之不理,四週一看,果然只見門人弟子,不見了各派師長,細心一望,果然望見那人叢之中,有素衫一閃,想來是本門師長,心知二人所說不假。一時之間也不知不覺向那邊望去。卻是望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二人自在一邊約定打賭,全然不在意他在一邊。

  晚些時候,師父與二位師叔一同回來,韓一鳴見師父臉色微有些凝重,那到了口邊的話又忍住了。又見師兄弟們都不出聲,越發不好開口了。向那邊再望了一眼,除去梵山派弟子嘈雜的聲音,其餘各派都悄然無聲。韓一鳴心頭所想,也是那二人先前所說。但看師父師叔們的神情,已知古宏波道長是回天乏術了,不必再問。但不知是誰從此執掌塵溪山掌門?

  不多時,塵溪山的弟子前來拜見。元慧首當其衝,走在幾位同門之前,對著盧月清、趙浩洋與陳蔚芋欠身行禮,他身後的幾位同門,卻都是跪下行禮。韓一鳴不必發問,只站在一邊看,便已知塵溪山掌門果真是傳給了元慧。不由得細看了元慧兩眼,元慧滿臉都是哀痛之色,卻讓韓一鳴有些不寒而慄。他的沉痛哀容之下,微微透出些志得意滿來。哀傷之下的得意,不免讓人有些驚怕與心寒。但願是自己看錯了,看花了眼。

  元慧行過禮後,直起身來道:「弟子前來拜謝先前靈山的師長們對師父的救扶。」說著,舉袖拭淚,整了整衣裳,便要跪下行禮。盧月清連忙攔住:「元慧,你如今也是一派之長了,不要行此大禮。你不必客氣,我們與你師父也是幾百年交情,哪有看著不管的!」元慧便不再堅持,涕淚交加地又說了些感激言辭,這才帶著他門下弟子同去拜謝別的門派。

  元慧走了開去,靈山眾弟子也散開了。韓一鳴向著元慧背影看了一眼,正欲走開,卻聽四師叔道:「師兄出手太快,何必扶他?要是我,便絕不伸手扶他。你看他那得意之色,欲拜不拜的樣子,不如不扶。真讓他拜上一拜,又會如何?你好歹也長他一輩!」韓一鳴心中一凜,四師叔最是聰明,既然四師叔也是這個看法,自己便不是眼花了。向四周師兄們看了一眼,只見師兄們都置若罔聞,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心知師兄們不曾聽到,便悄悄在一邊聽著。

  盧月清道:「唉,師弟,我也深覺古師兄將塵溪山交與元慧,似有些不妥。塵溪山門下弟子比元慧修為出色的多了,單說大弟子傅星辰,各色各面,都只有比元慧出色的。但他臨終卻將這位子傳給了元慧,唉!這真叫人意外。」陳蔚芋道:「你看元慧走路帶風、雙肩搖擺、腳跟輕忽,師父曾說這等人最是轉面無恩。果然不錯,師父才離世,他便有些按捺不住的喜悅了。所以我才說師兄不必扶他,殺殺他的得意也好。掌門怎能輕浮不穩?唉,他那神情,要是讓古師兄看見了,只怕是要後悔莫及的。」

  趙浩洋道:「不知你們可曾察覺,元慧的臉後,似乎還有另一張臉?」盧月清歎了口氣道:「師弟,怎會不察覺?從前是礙於古師兄的面子不好說罷了。現在礙於他如今是掌門了,更不好明說了。」陳蔚芋道:「唉,也只能當他被這意外驚嚇,有些喜怒哀樂不自禁罷!只有機靈聰慧,並不能好好執掌一派。」趙浩洋道:「四師兄適才為何不這樣對他言語,讓他也有些警醒?」陳蔚芋冷笑一聲:「師弟好生耿直!元慧若是靈山門下弟子,我自會教導於他。可他並不是靈山弟子,我管他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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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些時候,還會傳上另一章來,請書友們支持!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19
第十四卷 屠龍 二九零、私語
(更新時間:2007-3-20 21:31:00  本章字數:2215)


  陳蔚芋冷笑道:「我偏不與他說,這可是別人教導得了的?他已是一派掌門,與大師兄平起平坐了,我憑什麼去教導他?從前看他並沒有這樣的輕薄,現今這樣,就當是他喜不自勝罷。只望他過些時候能夠沉穩下來。」
  盧月清道:「四師弟,你也是個耿直性情,口無遮攔。幾百年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陳蔚芋道:「我向來不掩飾心中所想,豈不聞人間私語天聞若雷乎?心中私語就更勝似天雷了。那不如痛痛快快說出來,心中不藏私,豈不坦白痛快?」韓一鳴不禁意外,原來這個最為聰明機敏的師叔,才是心地最為直爽坦白之人。原來以為聰明之人都是心機深湛,善於掩飾自身的,此時才知另有一類聰明之人是如四師叔一般豪放快人的。

  正在想間,忽然聽盧月清道:「一鳴,你與其站在一邊聽,倒不如過來聽!」韓一鳴一愣,繼而不好意思起來。自己聽得出神,全然忘記了要走開。但卻著實想聽師父與師叔們所說,只是還有些遲疑。只聽陳蔚芋道:「一鳴,你向來便聽得到我們說話,連你諸位師兄聽不到的,你皆能聽到,過來罷,與說說你的看法。」

  韓一鳴微有些窘迫,自己能有什麼看法?便是有,也不能出師父師叔料想,但想師門是鼓勵弟子多多思索的,只道:「請問師父與二位師叔,古師伯把掌門傳給元慧師兄,是否不合常理?」盧月清道:「按常理來說這掌門之位是該傳給大弟子的,不過若是大弟子不夠出色,也有傳給最出色弟子的。畢竟掌門將會決定這一派的生死存亡,若是傳與了不出色的弟子,只怕會讓別的弟子前途黑暗。」韓一鳴「哦」了一聲,陳蔚芋道:「一鳴,你認為你元慧師兄夠出色麼?」

  韓一鳴並不認為元慧足夠出色,但他與塵溪山弟子也不相識,因而只是不語。盧月清道:「一鳴倒似是我靈山門下最為謹慎的弟子,不信口開河,也是一項難得的好處。」韓一鳴不禁紅了臉,陳蔚芋道:「元慧聰明不錯,但堂堂一派掌門,怎能只有聰明?他氣魄不如明晰,淵博不若凌逸,何來渾厚心性?若說到聰明,當然也是有一定好處的,便是他心竅靈瓏。但僅憑這一點,便能當好掌門麼?我看不然,平波道兄已是先例,只望他別走平波的老路!」

  平波道長是先例麼?韓一鳴不覺一愣。自從因那龍鱗兩人惡語相向,他便與平波道人互不相來往。二人極少碰面,便是碰在一起,平波道人也是早早便轉身一邊,本來麼,他也是一派之長,與韓一鳴一個小輩計較有失身份,不如免生那口惡氣。韓一鳴也是刻意避開他,不想與他衝突。向來認為這惡道人小算盤打得極精刮,且心眼極小,因而此刻聽到他是元慧的先例,不由得一愣。

  他也曾有過聰明的時刻麼?韓一鳴不禁冷笑,忽然見師父望著自己,連忙收住笑容。盧月清看了韓一鳴一眼,道:「平波道兄是可惜了,只不過怨天怨地不如怨自身。這麼些人中自己毀了自己終身的,也算只有他了!」長長歎了口氣。陳蔚芋道:「他當年不是聰明過了頭麼?只可惜都是小聰明,又心胸狹窄,記仇記恨的。心胸開闊些,也不至於走到如今這一步。」

  趙浩洋忽然道:「也不知白櫻師妹可好些了?」盧月清道:「是呀,不過她靈根在靈山,凌逸送她回了靈山。她自回靈根之上修養,該當沒有大礙的。」韓一鳴心中欠疚,卻是說不出來。陳蔚芋道:「一鳴,你今日很好,不必我們為你擔心了。想必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去歇息罷。」韓一鳴猛然醒悟過來,師父師叔們是不想再談平波道人,因而打斷了。便行了一禮,轉身走開。

  這一次與白龍突如其來的遭遇,各派都有人損傷,靈山有兩位師兄也受到波及,一個折了腿,一個斷了手。好在師長們都在,些許小傷,不過舉手之勞罷了。然後,便是在一片慟哭聲中,元慧理所當然地接任了塵溪山掌門!

  古宏波為白龍龍爪穿胸而過,眾人無力回天,雖說韓一鳴也曾聽說各派師長都想保住古宏波道長的性命,施了種種法術,卻是無濟於事。古宏波道長臨終之前,當著眾人之面,親口將塵溪山掌門之位傳與了元慧。韓一鳴雖未親眼所見那是怎樣的景象,但聽也聽熟了。一來各派都有師長告之弟子。二來各派都有弟子無意之中加油添醋地傳說。這傳言便越來越是詳盡,越來越實在,竟連古宏波道長臨終之時嘴角的一絲微笑都說得再清楚明白不過了。

  元慧先拜謝了各派師長的相助,接著便請各位師長參加他的接任掌門儀式。他面容淒傷,神情肅穆,言辭懇切。先是痛訴師長辭世的突然,其次再表示自己與眾師兄弟都十分傷痛,這掌門不過是依了師父遺命而為,請各派師長萬勿嫌棄他後輩先進。各派師長都修為深湛,自然是勸解一番,也答應下來。

  這接任倒也並不浪費時刻,不過是各門派師長帶了弟子一同看著元慧受塵溪山眾弟子參拜,之後元慧自與本門師兄弟一同祭奠古宏波道長,此事便宣告完結。古宏波道長得道多年,離世之後形體俱消散得一乾二淨,只遺下一襲灰袍。元慧帶著眾弟子對這領灰袍叩拜完畢,此事便告完結。著實是乾淨爽利。韓一鳴站在本門師長之後看著,倒也有些意外此事的簡潔。忽然想到之前聽到那兩位不知名的師兄的談論,便向元慧身後的師兄們看去。

  元慧身後隨著的,乃是古宏波道長的幾位大弟子,看上去都是老成持重,想來也是修行多年了。單看他們身上的氣度,與本派的幾位年長的師兄不差什麼。






第十四卷 屠龍 二九一、機緣
(更新時間:2007-3-21 15:37:00  本章字數:2273)


  而靈山幾位年長的師兄中最為熟識的便是司馬凌逸了,韓一鳴察覺自己有些私心,不論怎樣看,都還是司馬大師兄最為出色,但那幾位師兄比起元慧來,更加深沉。他們要是執掌門戶,會比元慧師兄更加出色罷!韓一鳴禁不住這樣想。
  雖說元慧極是聰明機敏,但看上去,他確實單薄,一派門戶,不知他可能執掌得好?正在胡思亂想間,眾人已散開,原來元慧已向各派師長都行了答謝之禮,各派都自行散開,只是他們還站在原地,想來他們還會私下裡祭拜古宏波道長,因此眾人自行散去,讓他們自行方便。

  這一日裡亂了這一大陣,天色早暗了下來。靈山派眾人回到先前聚集之地,便各自歇息。韓一鳴這裡才坐下來,拿出乾糧,沈若復已摸了過來,在他身邊坐下。小聲道:「師弟,他們門派之中的事,為何要叫上我們這許多人去看他們行禮呢?這是何道理」韓一鳴也覺奇怪,但他素來不議論他人是非,只是道:「師兄,這個,我也不知。」卻聽顧清泉的聲音道:「二位師弟,你們在說什麼?」

  二人一抬頭,顧清泉已來到身邊,二人忙起身來,顧清泉道:「你們在說什麼?」沈若復又將先前所說說了一遍,顧清泉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望了望四周,這才道:「師弟,這話我本不該說。只是你們二人年紀既小,世事經歷又少,少不得說與你們聽。」二人聽他言語謹慎,都有些意外,對視一眼。

  顧清泉道:「若是沒有古道長的親口囑咐,這掌門,是萬萬傳不到元慧手中的!自來都是如此,要麼師長挑派中的弟子為掌門。若是師長不曾挑中哪位弟子,便由派中從弟子公推一位德行最高的同門來擔任掌門。這樣一來,掌門之位,大多會傳入大弟子手中。比如若是我們靈山派沒有了這許多師尊,師尊們又不曾立下新的掌門,那麼這掌門之位,便會傳給司馬大師兄!」韓一鳴與沈若復一邊點頭,一邊禁不住悄悄向司馬凌逸看了一眼。

  顧清泉接著又道:「若是這掌門之位傳不到大弟子手中,傳到了別的弟子手中,那就要看這些弟子的修為了。」韓一鳴奇道:「這有什麼可看修為的,若是傳位之前考察弟子看修為,那還是對的,這位都傳了,再來看修為,還有什麼意義?」顧清泉笑道:「小師弟,若是這靈山的掌門傳到了你手中,你怎樣看?」

  韓一鳴嚇了一跳,連忙道:「師兄切莫開這樣的玩笑!」向四周看了看,生怕被別的師兄聽見,那可真是讓人難為情了。顧清泉道:「我不過是這樣打個比仿,你不必這樣驚怕。你只說若傳到了你手中,你會如何想?」韓一鳴想了一想:「原來是個比仿,嚇我一跳!師兄,我何德何能接這個掌門之位呢?說到修為,我不如這裡任何一位師兄,靈山哪一位師兄不比我出色呢?因而我是不會接這個掌門的!」

  沈若復也點了點頭道:「嗯!小師弟說得對,我也是這樣想的,小師弟不要怪我縮在你後面。」韓一鳴對他搖了搖頭,向顧清泉看去。顧清泉微微一笑:「是,二位師弟說得雖與我對你們的看法不相貼合,但卻說出了元慧的想法。」韓一鳴與沈若復都是一愣,對視一眼,都向顧清泉看去。顧清泉道:「元慧雖是塵溪山最為機靈聰慧的弟子,但比他修為高深,比他更加出色的弟子,塵溪山也有幾位。便是他的幾位年長的師兄。」

  韓一鳴向元慧那邊望去,他對塵溪山本來不熟,他對靈山之外各派的弟子都不甚相熟,只是望了一望又收回眼來。顧清泉道:「但元慧卻最是機靈,因而他趕著接任了塵溪山,並且請了這裡所有的師長觀禮。為的便是坐穩這個位子!」韓一鳴吃了一驚,兩眼望著顧清泉,顧清泉道:「他知道自己修為不夠,就怕回去再辦這個接任之禮,會為這許多師兄們鑽了空子,失卻了先機也失卻了這個掌門,或許也會失卻自己的性命。他便是要讓眾人不得不心服口服的,不服,也得服!他的這些師兄,當著各門各派師長之面認了他為掌門,日後便不會不認他這個掌門。不然為何他為何口口聲聲旅途之中過於倉促,請大家見諒,一面又堅持要行此禮?大可回去慢慢準備上個十天半月,再廣髮結緣貼,請各門派前去觀禮呀。他倉促行事,便是要借這裡這許多師長來壓制派中的師兄們的!也唯有這許多師長,才能壓住他的眾位師兄。」

  韓一鳴萬不料元慧是如此厲害,如此功於心計!不覺心中生出些許感觸來,歎了口氣道:「不就是一派之長麼?也值得他如此費盡心機?」顧清泉哈哈一笑:「師弟,你這就是癡話了!一派之長,絕對值得他如此費盡心機!」韓一鳴搖了搖頭道:「當一派之長,要操心許多事務,除了操心再沒別的。換了是我,我便不願意當!」顧清泉搖了搖頭道:「師弟,當了一派之長,便會眼界開闊,得到本派歷代掌門的祝福,本派的不傳之秘,許多厲害法術都會在適當的機緣學會。這些法術不是尋常弟子可以學習的,便是放在尋常弟子面前,他們也學不會。這麼說罷,哪怕最簡單的法術,掌門施展出來,便與尋常弟子施展出來不一般了。你說你想不想做這個掌門?派中法寶便自此歸你所有,從此你的修道之路便與尋常弟子不同了。你可以一蹴而就,也可循序漸進。不說別的,單說修道方面的突飛猛進,便足以讓人瞠目結舌了。尋常弟子若是有機緣做到了掌門,那進境可就要用突飛猛進來比喻了。」

  沈若復忽然在顧清泉身邊兩眼斜視,嘴角下撇,吐出舌尖,做了個鬼臉,悄悄對韓一鳴暗示顧清泉的一本正經。韓一鳴忍住笑意,板了臉聽顧師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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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屠龍 二九二、開山立派
(更新時間:2007-3-21 21:38:00  本章字數:2210)


  顧清泉繼續道:「元慧本來聰明,做了掌門,只怕更加厲害。加之他又是誅魔弟子,本就有些異樣天份,機緣又比眾人都好得多了,說不定會成為非常厲害的掌門也說不定!」沈若復忽然問道:「師兄,你想不想當掌門?」
  顧清泉想也不想便道:「怎會不想?我自然是想的。」沈若復與韓一鳴都忍不住一笑。他們二人年紀相仿,沈若復大了韓一鳴幾歲,但兩人年紀相近,所想也差不多。兩人聽著顧清泉侃侃而談,忽然問出這麼一句來,看他反應,又偷偷去看顧清泉面上神色。顧清泉道:「哈,你們不必私下裡猜想,我自然也會嚮往掌門之位,我修為還淺,因而不會如師叔們一般對掌門之位視如浮雲過眼,毫不在意。不過……」說到這裡,故意頓住了。

  韓一鳴與沈若復忙忙追問:「不過什麼?師兄這不過之後,是什麼意思?」顧清泉笑道:「我卻不想當靈山的掌門。」韓一鳴與沈若復都相視一笑,道:「難不成師兄想開山立派,新建一派麼?真是遠大志向,可喜可賀!」韓一鳴邊說邊向四週一看,見無人留意,與沈若復相視一笑,兩人心意相同,又都望向顧清泉。

  顧清泉道:「開山立派又有何不可?哪一派的鼻祖不是自己開山立派的?咱們靈山派的師祖,不也是自別派出來自行開山立派的麼?只不過我深知自己的修為,也深知自己沒有師祖這樣的聰明才智高深法力,不能成事。不過總可以想上一想罷!」韓一鳴聽得愣了,怔怔看著顧清泉,一來竟不知師兄心中真有這遠大的志向;二來自己竟不知師祖是從別派出來開山立派的,這樣淺顯的道理,自己都不曾想到;三來,在派中談論要自己開山立派,似乎太不應該。因此不知該如何接話。

  呆了半晌,向沈若復看去,只見沈若復也是張大了嘴,滿面驚異,對著顧清泉看個不休,顯然也是吃驚之極。顧清泉微微一笑道:「這有何不可談說的?靈山從來沒有這樣約束過弟子的想法。一個新的門派出自靈山派弟子之手,對師祖來說,只是錦上添花而已。這樣說罷,靈山的掌門若是要傳給派中最為出色的弟子,便會傳給大師兄。將來若有師叔們願意接過靈山掌門之位,也未嘗不可。但還有一種可能,靈山掌門會傳給你,韓師弟!」

  韓一鳴大吃一驚,道:「我?我?師兄切莫亂說!我哪裡有這個本事,切不可說到我身上來!」他一急之下,臉都紅了,連忙搖頭,彷彿那靈山掌門已放在了自己面前,不得不拚命推辭。沈若復又忍不住「哈」一聲笑了出來,顧清泉道:「師弟,你急成這樣幹什麼,我不過一說,合理的,你聽聽便罷了,不合理的,你盡可以不用放在心中。」韓一鳴吁了口氣,顧清泉道:「這也是我今日才有的想法,本來誅魔弟子便與眾不同些。四柄靈刃都在誅魔弟子手中,可見誅魔弟子本就有著與我們尋常弟子不同之處。韓師弟,你不要這樣介意,你該高興才是。若我是誅魔弟子,我可會是說不出來的坦然。因為我的經歷,將會有眾師兄弟們永不能遇到的。可惜我不誅魔弟子!我看見古道長把塵溪山傳給了元慧,因而想,靈山將來會不會傳到你的手中?」「不會!」韓一鳴幾乎是斬釘截鐵便說了出來。

  沈若復「哈」一聲笑了出來,韓一鳴恨不得他沒聽到,沒笑過,正想說話,沈若復已道:「小師弟,顧師兄已說過了,你就當做他說的是別人,聽聽何妨,何必如此緊張?」一句話提醒了韓一鳴,也頗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打斷師兄的話頭了,請師兄不要介意,接著說。」顧清泉也笑了:「嗯,好!就以上來說,靈山已沒了我的份,我何必再在這小小一座山上認死理呢?嗯,靈山雖是高大巍峨,但比起茫茫世間、渺渺天宇來說,不過是一座小山罷了。這是不容否認的。我若是有了那個機緣,有了那樣高深的修為,何妨自己另開一番天地呢?對不對?」

  一席話說得韓一鳴佩服不已,沈若復道:「還是師兄心胸開闊、理想遠大。我卻只想在靈山好好修行,能夠想我所想,為我所為,便算是心滿意足了!」顧清泉笑道:「我也只是說若是有那個機緣,其實修道之人,有沈師弟這樣的心胸,才是修道正途!」沈若復笑道:「不過我卻覺得大師兄果真如顧師兄所說,是非常出色的。若是做了掌門,定會比那位新任掌門更加出色!」

  但畢竟是談到了塵溪山的新任掌門,沈若復一語過後,便不再說。顧清泉也不加評論,這事便到此為止。吃過乾糧,月亮已升過樹稍頭。韓一鳴微有些疲累,顧清泉早已走開了,沈若復也朦朧睡去,韓一鳴背靠著一棵大樹,也昏沉起來。

  忽然身邊有人輕輕走過,輕柔得有如一陣輕風,衣襟拂過他的手背,既輕且軟。韓一鳴睜開眼來,偏頭一看,卻是什麼都看不到,眼前一片漆黑,滿天的星光不知何時消逝無蹤,連身邊的樹木、青草都不復存在。韓一鳴並不覺得害怕,那人似乎便在他身邊不遠處。能聽到他細微得近乎沒有的呼吸,也能聽到他衣襟拂風的聲響,甚而能聽到青草在他腳下發出的悉索聲。

  那人似乎就站在他身邊,韓一鳴察覺他站得極近,小心翼翼伸出手去,對著空無一物,黑漆漆的四周伸出手去,想要確認那人是否真在身邊。手似是觸到一片衣角,可是那片衣角卻如同指間的一縷輕風,自他指縫之間滑了出去。奇怪的是,他並不害怕,在目不能見時,身邊人時,他並不害怕。「是白龍嗎?」他大聲問。




第十四卷 屠龍 二九三、聽到
(更新時間:2007-3-22 16:14:00  本章字數:2226)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再問了一回,但耳中卻聽不到任何聲響。這四個字從他口中吐出來,立刻就不知被什麼掠去了,不復存在。再大聲問:「是你嗎?」耳中也聽不到任何,似乎這三個字從來就沒有自他口中吐出來,只是他的想法而已。
  他向前走去,伸著雙手摸索,前方微有聲響,那人走在了他的前方。四周黑得濃厚,韓一鳴抓不住那個始終走在自己前方的人。從他若有若無的聲響聽來,那人也在不停向前走,雖說走得不快,自己卻觸不著他。站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知方位不辨方向,不由自主跟著前方那人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那人忽然停住了。韓一鳴一頭撞在了他背後。他剛撞上去,就覺那人身上溫暖,有血有肉,連忙收腳。可是即刻,便變做沒有,那人憑空消失了,任由他一頭向前撞了過去。韓一鳴盡力要穩住自己的身體,卻還是倒了下去。下方果然是地面,韓一鳴觸到了青草、泥土和碎石。只是摔得並不疼痛。

  他正要爬起來,忽然聽見前方有輕微的聲息。兩眼昏盲,不辨方位之人,耳朵比平時更加靈敏,再細微的聲息也聽得分明。韓一鳴全神貫注,那點聲息一閃即過,四周又是寂靜得讓人驚疑。他也不算全無經歷了,並不似從前那般怕事膽小,站在原地,寧神細聽,那細微之聲,如風過耳畔,轉瞬間便聽不到了。

  韓一鳴閉了雙眼,寧定心神,慢慢睜開眼來,向四周望去。眼前似舊是混沌的漆黑,這漆黑與平日不同。不止看不到絲毫光亮,連遠近都不能辨別。似乎身處於茫茫大霧之中,只是這霧是濃黑的,濃黑如墨。伸出兩手向前探路,前方也一無所有。他慢慢向前走去,每一步都邁得極是小心,腳下卻也沒有石子雜草來絆住。

  忽然左手摸到了另一隻手,嚇了一跳,但那隻手如自己的左手一般溫暖。韓一鳴放了心,便算是什麼怪物,也顧不得了,用力握住。右手上忽然一緊,這才明白,原來是自己的左手碰到了自己的右手,這濃黑真是黑得自己連自己的手都不識得了,連握住了,都不知道是自己的。這濃黑裡,果真的只有他一個人嗎?

  這是他的夢嗎?韓一鳴不禁懷疑起來。夢裡什麼都看不到並不奇異,但雙手卻是有感受的,夢裡有這樣的明白嗎?他不禁停住腳步,這倒真是要分辨一下了。一聲似泣似訴的聲音輕輕傳來,韓一鳴一凜,兩眼對著來聲之處看去。

  除卻濃黑,還是不曾看到什麼,但耳中卻有那一聲聲響。那聲音似是從極遠之處傳來,輕微飄忽得猶如風聲,穿越空谷的風聲,聽在耳中,全然不實在。而在一片黑暗之中,卻是入耳驚心!這不是獸類的聲音,他不是捕風捉影,那邊有人!

  那邊有人,並且不止一個人!韓一鳴隨後又聽到了一聲歎息,這聲歎息有些耳熟,似是在哪裡聽到過。這聲歎息與之前那聲聲響絕不相同,之前那聲聲響,有著滴水穿石的清泠之氣,聽在耳中,清幽宛轉。而後面這聲歎息,卻是十分沉重,也十分熟悉,似乎聽過不止一回。可這熟悉的歎息,他卻想不起來曾在何處聽過,也想不起是何人所發!

  韓一鳴越發摒住呼吸,靜聽那邊的聲息。既然看不到,那便聽罷,仔細聆聽。在墨黑一片、寂寂無聲之中,連呼吸都似乎成為了巨大的聲響。過了良久,又聽到一聲輕微的嚶然之聲,依舊輕微得不可捉摸,不忍細聽。聽在心中,會心弦顫抖,黯然神傷。

  忽然一個男子的聲音道:「我……何……」他的聲音似從水底浮上來,又似自極遠的地方傳來,韓一鳴仔細傾聽,全力捕捉他所說的每一個字。片刻之後,那男子聲音又道:「你……有……」他只能捕到其中幾個字,聽不完全。

  有人幽然出聲,也是模模糊糊:「你……」僅此一個字,能夠辨出是個女子,別的似舊一無所知。韓一鳴也是奇怪,他素來能聽能聽別人之所不能聽,見別人之所不能見,可是卻不料到了這裡,還是全然聽不到,連聽到的這幾聲,都是竭力抓住的幾個可有可無的字句。

  之後,又沒了聲息。韓一鳴豎尖了耳朵,卻連一絲一毫聲息都不曾聽到。他目不能見,耳不能聞,不便前進,也不能後退。不知這一男一女,是遠在天邊,還是近在身前?他們是白龍夫婦麼?白龍的聲息,他也是熟悉的。禁不住在心裡將白龍的音容笑貌拿出來與這男子相互比較。白龍開朗明快,他便從來不曾聽到過他的歎息,似乎他也從未歎息過。他的不怨天尤人,尤其令人心折。未聽到過他的歎息,便無從比較。

  那女子,是金蛟麼?更是不能得知。他只聽金蛟開口說過一句話,早已忘到九宵雲外去了,更是無從辨別。卻是不敢歎氣,也不敢出聲。如若真是他們,自己豈不是會驚擾了他們?更加收斂聲氣,小心翼翼。

  過了一陣,那男子道:「若……你……」韓一鳴已是盡力傾聽,卻還是只聽到兩個字。但那男子顯然不止說了這兩個字!若是他能多聽到些,便會認出這個人是誰來。這聲音是那樣熟識,熟悉得似乎張口便可叫出名字來,但腦中卻是一片空白,那個到了嘴邊,呼之欲出的名字,卻是說不出來。他唯一可以斷定的,便是這個男子,絕對不是白龍!他胸口沒有發熱,連一點點微溫都沒有!

  那女子清越的聲音道:「你……我……」若是聽到他們所說的全部,韓一鳴或許不會如此著急。偏偏就是聽到一點,卻聽不到全部,令他越發擔憂心急。不知他們在說什麼,也不知他們要做什麼?他們所說所做似乎與他無關,但他卻覺與他有關,至少,他聽到了!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20
第十四卷 屠龍 二九四、背影
(更新時間:2007-3-22 22:17:00  本章字數:2227)


  但長久的寂靜,讓他幾乎以為自己已遠離了那二人,遠離了自己能知道的事情。就在等得心急火燎的時候,那女子輕聲道:「那……樣……」還是只能聽到兩個字,她所說的一切,似乎在空中被風吹走了,只有這兩個字能吹到自己耳中。韓一鳴著急非常,忽然伸出左手在右手背上重重一捏,指甲陷入肉中,立刻冷靜下來。只覺額頭上汗涔涔的,不知不覺中,他已緊張得滿頭是汗!
  既已冷靜下來,能置身事外了,不再去想任何。閉上雙眼,寧定心神,不再傾聽,慢慢地心境空明,再無雜念,睜開眼來。四周依舊是一片漆黑,韓一鳴看見了那濃濃黑暗,低下頭來,看不到腳下踩在哪裡,似乎是懸在空中,腳下也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忽然他看見了,身後有著淡淡光澤,雖不明亮,但將自身週遭都照見了。

  不敢造次,輕而且慢地轉過身來,先前的身後,現下的身前,有一團瑩潤的光澤。那是一個人,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的模糊背影!這個男子果然不是白龍,說不出自哪裡認出來的,但韓一鳴便是認出來了。這個背影太模糊了,模糊得近乎於一團白影了,模糊之中能夠勉強分辨出是一個人的背影。至於高矮胖瘦就真的無從辨別了,這身影似乎在隨風變化,隨風舞動,忽大忽小,忽長忽短,哪裡能辨識得這樣清楚!韓一鳴凝住了呼吸,不知不覺中,便凝住了自己的呼吸!

  這背影忽然伸出手來,向著黑暗伸出手來,道:「想……」韓一鳴眼利,已見他那若有若無的手掌之上,有著一圈銀光,這銀光在他手上四溢,將他那本來就已經飄渺浮動的身影拉扯得更加殘缺不全。他的前方亮起一個亮點,離得更加遠了,更看不清是什麼。韓一鳴情不自禁睜大了眼睛,對著那一點亮點看去,看了片刻,這才看見,那似是一隻手。那隻手遲疑了片刻,在那銀光之上一輕輕一點,銀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隻手也隨著銀光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片濃黑之中,只有那男子飄忽不定的背影,還淡淡地發出微光。韓一鳴心中疑惑:「那銀光到底是什麼?是吉?還是凶?」對著那背影細看。似乎知道了他在細看,那人忽然袍袖一拂,一陣罡風撲面而來,吹得韓一鳴面上如針刺刀割一般疼痛,兩眼乾澀,眼眶痛得彷彿便要裂了開來!

  韓一鳴並不閉眼,兩眼依舊圓睜,這個背影,這個背影……忽然那本來就如煙霧一般虛弱的背影開始變得澎大,變得鼓脹起來,也變得稀薄透明,緊接著「啪」一聲輕響,便被那陣無所不至的罡風吹散!韓一鳴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那個身影就這樣沒了!那出聲的女子也早沒了蹤跡,這裡又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該如何而離去,韓一鳴呆呆立在那不知所以的黑暗之中。忽然間一陣傷感,心中難過起來。心情廖落,手臂上被人抓住,耳邊有人道:「小師弟,醒一醒!」韓一鳴猛然一驚,眼前一亮,只見顧清泉正對著自己,韓一鳴怔了片刻,眼前眾人往來走動,陽光耀眼,還有爽朗的笑聲傳來。失神之中,顧清泉道:「師弟,你發醒了沒?

  原來是場夢,一場身臨其境的夢。韓一鳴微微舒了口氣,還未說話,顧清泉便道:「元慧掌門特意著人來請你過去說話,你總是睡著醒不來,師叔說你累狠了,醒來便去。你醒了沒?」元慧掌門?是,元慧師兄已是元慧掌門了,韓一鳴胡亂點了點頭,道:「我醒過來了,多謝師兄喚我。」四下裡看了看,道:「我這就去洗漱,洗漱完畢便去。」

  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裳上的塵土,仍覺疲累,打了個哈欠,找水洗漱。諸派歇宿之地附近都有泉眼,今日他起來得遲了,來到泉水邊,只有幾位不識得的別派師兄還在洗漱。韓一鳴略站了一站,待得他們洗漱完畢離去,這才蹲下身來,將手伸入泉水之中。

  右手背上,有著一個深深的指甲印,掐得如許之深,已成青紫色的一彎,連皮都掐破了,還好未掐出血來。韓一鳴呆了一呆,這是自己掐的!他記得在夢中,自己左手用力在右手背上一掐。可那真的是夢嗎?見了這個指甲印,不禁有些懷疑,那不是夢。那背影是誰?那背影看不分明,那時看不分明,這時想起也是一片模糊。但那聲音卻真是自己記憶深處有的,聽在耳中熟絡到了極點!若是能聽到一句完整的話,自己便該認出他是誰來。

  他是靈山派的前輩麼?那身素衣,便是看不分明,也覺得無比親切,如果是靈山派的前輩,又是哪一位?那女子又是不是金蛟?那白龍呢?白龍到哪裡去了?韓一鳴心頭沉重,咬著牙關,卻是想不明白。是師父麼?還是四師叔?或是五師叔?心中將幾位師長都拉過來一一比較,甚而連大師兄的背影也拉過來比了一回,卻依舊不能確定。

  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韓一鳴回過神來,對著手背上的印痕看了一眼,伸手掬起一捧水來,潑在臉上。透心的清涼,立時讓他頭腦無比清醒。飛快洗漱完畢,自泉水邊走開。那後來的一位師兄對他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這位師兄姓甚名誰,連面貌都未看清,只是道:「師兄,早。」便轉身離去。

  才走出樹林,已遠遠望見幾個身著灰衣之人站在師父身前,師父轉回身來,遙遙對他招了招手。韓一鳴連忙過去,盧月清道:「一鳴,這幾位是塵溪山的師兄。元慧掌門特意讓這幾位師兄前來請你去敘舊。你隨著這幾位師兄去見見元慧掌門罷!」韓一鳴心中頗有些不願,每次與元慧相見,都覺異樣,雖說元慧也曾有與他直言坦告之時,但韓一鳴卻覺有些捉摸不定。




第十四卷 屠龍 二九五、輕薄
(更新時間:2007-3-23 16:24:00  本章字數:2261)


  他這裡猶豫,那裡幾位弟子已道:「小師弟,敝派掌門請師弟前去一敘,肯請師弟移步隨我們前去。」說罷,一齊對他彎腰行禮。韓一鳴嚇了一大跳動,他雖不知這幾位師兄的年歲,但這位師兄都比元慧老沉多了,連面上的神情都極是穩沉,想來年紀不會輕了。哪裡敢受他們的禮,連忙還禮:「諸位師兄不必如此,不敢動勞師兄們相親,我隨師兄們前去便是。」說話間悄悄向師父看了一眼,盧月清面帶微笑,道:「唉,你們幾位都是大弟子了,不必對我靈山一個新近小弟子如此執禮,他哪裡受得起你們這樣的大禮?」
  那幾名弟子轉過身來,對著盧月清施了一禮,道:「多謝師叔!」其中一人轉過身來,對韓一鳴道:「師弟請!」他面闊口方,臥蠶濃眉,腰圓背厚,身形高大,的確當上得相貌堂堂四個字。韓一鳴見他為這幾人之首,想必是最為年長的,便道:「請大師兄先請!」那人便道:「小師弟不必客氣,咱們同去罷。」

  韓一鳴本是一句冒撞之語,猜測之意,不料撞了個正著,原來這人真是塵溪山派內的大師兄,心中不由得吃了一驚。一數前來相請的師兄居然有九位,有些遲疑起來。自己一個低輩弟子,年紀也輕,元慧動用這些位師兄前來相請,意欲何為?這樣一想,不禁戒備起來,也不由得躊躇起來。

  他不動步,那幾位塵溪山的師兄也不催促,就站在旁邊等候。韓一鳴正在猜測間,只聽師父笑道:「一鳴,你去見元慧掌門,可要好好謝謝掌門這樣隆重地來邀請。想來你們是一見如故了,好事好事,去罷!」韓一鳴被一語點醒,總不能便在這裡發呆罷。要來的終歸會來,深深吸了口氣,道:「是,弟子謹記。」

  盧月清面帶微笑,神色之中微有鼓勵之意。韓一鳴定下心來,已決心坦然面對元慧,便不再胡思亂想。轉而對那位大師兄道:「師兄請帶路!」那位大師兄點一點頭,與他一起,向前走去。韓一鳴不必回頭,也知那八名師兄必然是跟在身後,成為兩列,以示元慧對自己的禮敬有加。不禁微微冷笑,果然是做了掌門了,元慧已處處事事端起了掌門的架子!

  他步子不快不慢,那位大師兄步子也不快不慢。韓一鳴偷偷打量了那大師兄一眼,這位大師兄與司馬大師兄相比,更加沉穩。但自己的大師兄更加親切,更加溫和。不過這位大師兄不僅相貌堂堂,且氣度非凡、態度從容。比起元慧來,更有一派掌門的氣度,師叔說得對,掌門不是有聰明便能擔當的。元慧畢竟還是單薄了些,這幾位師兄哪一位都比他更加沉穩,哪一位都有執掌一派的氣度風範。可到了最後,當上掌門的,卻還是元慧!

  韓一鳴此時方知為何會有那兩位不知名姓的師兄在背後的議論,元慧與這位大師兄之間的不同就如同韓一鳴與大師兄司馬凌逸之間的差距。連韓一鳴都覺這個掌門應是這位大師兄,而不是元慧。那麼元慧這樣早早便端起了掌門的架子,似乎也可以理解了。想來大家看好的不是他,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因而要特意威重令行,才能讓別人不好非議!

  這位大師兄雖是初次相見,韓一鳴卻覺有些說不出的熟識感受。似乎自己何時曾見過他一般,便算不曾見過,自己至少也曾留意過他。可是倒底是何時留意過呢,卻又想不起來。忽然只見前面有一人迎上來笑道:「師弟來了,快來快來!」這人身著淺灰袍子,面容俊秀,神態之間頗有得色,正是元慧。

  元慧對陪同韓一鳴前來的那位大師兄道:「有勞師兄了,師兄們請去歇息罷。」那大師兄淡淡地道:「掌門不必如此客氣。」轉身和那幾位師兄一同走開,韓一鳴眼見他走到塵溪山弟子歇息之處去了,自始至終神態始終如一,顯然涵養深厚。他並非是多管閒事之人,只是自從那日聽到兩位師兄議論塵溪山掌門傳給誰,他們說得入情入理,便是自己看來,塵溪山掌門也該是這位大師兄而非元慧,因而見了本主,自會多加留意。

  他不言不語,只管盯著那大師兄的背影出神,元慧笑道:「師弟,你看什麼呢?」韓一鳴猛然回過神來,見元慧笑吟吟看著自己,連忙道:「我看,我走神了。請元慧師,掌門不要見怪!」他素來性情直爽,不善於言語客氣。對師長乃是發自內心的尊敬,絕不是客套。性情相異之輩,都不會多與之親近,因而客套之語於他來說也是極難說出口的。這時忽然對元慧客套起來,不免有些結巴。

  元慧笑道:「師弟,我這兩日忙碌了些,不得來與你說話。你不見怪罷?」韓一鳴道:「師兄新做了掌門,事多些也是常情,我怎會見怪?」元慧微微一笑:「嗯,師弟,你不要一口一個掌門地叫我,我不是你的師兄麼?」這話換了是別人說出來,韓一鳴都會點頭稱是。但唯獨元慧說出來,卻是說不出的異樣,似乎他本的自謙之意忽然間便變成了自誇自傲之意。韓一鳴還未言語,元慧又道:「師弟,你還是叫我師兄我聽著順耳些。掌門,掌門,我聽著彆扭。這兩個字,我這兩天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他語氣十分輕淡,卻也有掩飾不住的得意,韓一鳴雖知自己叫他一聲「師兄」,他必定也不會為難自己。可他言辭之中,那難以控制的喜悅卻絲絲縷縷滲透出來。果然沉穩大度不如明晰,明晰若是有那個機會做梵山派掌門,必定不會如此輕薄。四師叔說元慧輕薄,果然一點兒都沒錯!

  忽然聽元慧道:「怎樣?」韓一鳴一愣,他只顧著走神,全然忘記了聽元慧說什麼!元慧兩眼看著他,似是十分期待,韓一鳴腦中一片空白,拚命去回想適才元慧說過什麼。怎奈他想得太過入神,全然不曾留意元慧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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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屠龍 二九六、痛楚
(更新時間:2007-3-23 22:26:00  本章字數:2244)


  可是他深知元慧這人心思令人難以捉摸,便是四師叔那樣聰明厲害,都認為看他不透不穿,有些詭異,自己這樣淺薄,更該小心才是。因而只是兩眼看著元慧,並不言語。
  元慧道:「怎麼,師弟,你不想聽我的誅魔時刻了麼?」韓一鳴一聽是這事,鬆了口氣:「師兄,我自然想聽。只不過此事……」元慧道:「此事我還不能全然記起來,但終有一日我會全都記起來的。先師曾說,我只要記全了誅魔時刻,修行便會大大提升。因而這事要請師弟助我一臂之力,我全都記起來之後,會將這誅魔時刻一絲不漏地說與師弟你聽,作為對師弟的感激。你看如何?」

  韓一鳴道;「師兄但有所命,只是要小弟力所能及的,都絕不推辭。只怕我幫不上師兄,要讓師兄失望了!」話音一落,便見元慧雙眼灼灼望著自己。他眼中精光閃動,異常明亮,韓一鳴不由得吃了一驚。元慧素來眼神靈動,但靈動是靈動,卻少有沉穩之氣,有些讓人覺得不可置信。但這時元慧眼中的靈光,卻是十分明亮,靈氣流躥,絕不輕乎,顯然是修為精深!韓一鳴大為吃驚,兩眼望著元慧,收住了口。

  那靈氣片刻之後,便消失無蹤,元慧笑道:「師弟不必過謙,此事真是要仰仗師弟成全。」韓一鳴見了元慧那逼人的靈氣,心中猶豫不絕,更不敢輕易答應元慧。他遠沒有元慧那樣機靈,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元慧道:「師弟,嗯,你放心,我再不會叫你改投我派。那時是想法狹隘,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讓師弟為難了。從今往後,這話是再不會說了。怎麼,師弟難道信不過我麼?」韓一鳴見他一臉的沉著,與平時大異,也有些驚異。這話元慧不是初次說出,但自己卻還有些疑慮,只是當此時刻,只能笑了笑:「哪裡,哪裡。」

  元慧壓低了聲音:「師弟,昨晚……」韓一鳴仔細聽著,心口突然一陣緊縮,如同是被什麼抓住了心口一般,疼得彎下腰去,說不出話來。元慧大吃一驚:「師弟,你怎麼啦?」伸手來扶。韓一鳴只覺心口如同被熱油潑過一般,焦痛難耐。那痛自心口直透後心,刺得他再也直不起身來,彎腰倒在地上,蜷成一團。

  他咬緊牙關,大口吸氣,卻只覺每一下呼吸都讓心口疼痛加劇。耳邊嘈吵無比,眼中只見眾人的長衣下擺晃來晃去,忽然心頭如同被什麼直刺進去,痛極,眼前便是一黑。待他再看見藍天白雲之時,也看見了師父師叔的面容,他們的臉就在藍天白雲之下。韓一鳴愣了一愣,耳中聽到師父的聲音:「好了好了,醒過來了!」

  韓一鳴怔了半晌,漸漸明白過來,心道:「我暈過去了?」還未想完,已聽到沈若復的聲音道:「元慧掌門,我師弟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便暈倒了呢?」韓一鳴不禁著急,這小師兄太心直口快了,居然對著元慧發問。果然聽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道:「這位小師弟不要著急,敝派掌門並未對韓師兄做過什麼,韓師弟忽然暈倒,連我們都十分吃驚,立時便請了貴派的師長過來。這裡雖是我塵溪山眾人歇息之處,但四通八達,眾目睽睽之下,適才發生了什麼,想必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靈山與塵溪山兩派素來交好,出了這樣的意外,我們也的吃驚也不亞於貴派呢!」

  這聲音卻不是元慧,而是那位大師兄。他聲音十分沉著,又說得頭頭是道,似是十分平和,卻將沈若復下面的問話都堵住了。聽了這話,誰都不能再問出:「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這句話來。韓一鳴心頭還有些余痛,出不了聲,只見師父眉頭微微一皺,道:「若復,你快來扶你師弟起來,他好多了。」沈若復擠過這邊來,對著韓一鳴看了看,伸手來扶他:「小師弟,你怎樣了?好些了麼?」

  他確實是熱腸之人,面上有些焦急,韓一鳴忍住疼痛:「好,好多了。師兄不必擔心。」盧月清道:「你們先扶一鳴回去,他這是舊病復發,歇歇就好啦。」韓一鳴不禁奇怪,自己哪裡來的舊病?什麼舊病?但並不將驚異顯現在面上。沈若復與顧清泉攙了他起來,扶著他一步步走開。韓一鳴還聽到元慧向師父詢問自己的舊病。

  這絕不是舊病,韓一鳴擔心這是白龍。心口之下,有著那片龍鱗。這裡忽然椎心刺骨般劇痛起來,是白龍遭遇什麼不測麼?這樣一想,真是一刻都不能忍耐。可是自己能怎麼辦呢?不但不能有所為,簡直是無計可施!連一個字都不能吐出來!

  正在焦急之中,只聽師父的聲音已來到面前。圍在身邊的幾個師兄都讓開位置,盧月清對他看了看,道:「嗯,好了,你們都歇息去罷。」待他們離去,才問道:「你怎樣了?」韓一鳴此時已不是先前那般疼痛了,但那若有若無的痛楚,還在心頭縈繞。心中全是疑問,卻是不敢開口便問。盧月清道:「你胸前,可有什麼脫落下來?」這句話問得又輕又低。韓一鳴看了看四周,伸手入懷一按,再在衣襟裡掏了一回,並沒有什麼,便搖了搖頭。

  盧月清點了點頭,也輕輕歎了口氣。韓一鳴猛然想起師父對自己說過,若是白龍有個三長兩短,那枚龍鱗會自自己身上脫落下來,他已細細摸過衣內,並沒有什麼脫落出來,不由得舒了口氣。師父點了點頭道:「嗯,你不要這樣擔心。」微微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韓一鳴看著師父的背影,心中一動。昨晚那背影,是師父還是師叔?忍不住向師父的背影看了又看,與昨晚自己看見那個背景比較。可惜昨晚所見那個背影太過飄渺模糊,比不出個結果來。那人會是師父麼?元慧忽然提起昨晚,又是什麼意思?





第十四卷 屠龍 二九七、離魂
(更新時間:2007-3-24 20:14:00  本章字數:2138)


  昨晚自己是真的看到了什麼?還是只是一場夢?忍不住看了看手背上的指甲印,惡夢裡盼望醒來也會掐自己的手麼?更為要緊的是,那背影是誰?另一人是白龍還是金蛟?想到這裡,胸前又是一陣疼痛,好似一柄燒紅了的尖錐刺入心口一般,眼前發黑,痛不可當!
  韓一鳴身軀蜷縮,滿地打滾,旁邊的顧清泉哪裡按得住他。沈若復飛奔去叫師長們過來。司馬凌逸遠遠看見也飛快過來和顧清泉努力想要按住韓一鳴問個明白,卻哪裡按得住?他早已聽不到耳邊有人說話,緊咬牙關,眉頭緊皺,蜷起了身子。突如其來的劇痛不止揪住了他的心口,甚而自他的心口瀰漫開來,將他全身都捏在了難忍難支的疼痛之中!

  忽然韓一鳴心口被人按住,有人一手便按住了他。睜開眼來,盧月清焦急的面容出現在眼前。混亂之中,韓一鳴只見師父嘴唇開合,耳中無比噪雜,卻聽不見師父說什麼。忽然覺得自己被人從頭上按住了,陳蔚芋一隻手按在他的頭頂,按得極緊,按得他的頭都要縮進肚子裡去了!韓一鳴用力掙扎,氣都快透不過來了。猛然間頭上一輕,那按在自己頭頂的手不知到哪裡去了,自己一躍而起,站直身子,透了口氣。

  伸手按了按胸前,那尖銳的刺痛瞬間便不知所蹤,身上又輕又軟。韓一鳴痛了一陣,這時痛楚盡去,說不出來的舒暢,舒了口氣,望著前方的藍天白雲。遠遠的前方,一點白光一閃,韓一鳴一振,兩眼直盯著。那若有若無的白光一閃之後,一道金光劃過天空,轉瞬便沒了蹤影。

  白龍夫婦!勿庸置疑。韓一鳴又是擔心又是欣喜,他們都還在這世間。想要跟上去,卻又收住了腳步,四週一望。這一望,嚇了一大跳,他的四周,空空如也,竟然一個人也沒有!沒有了先前所見的諸人!連本來圍在身邊的師父、師兄們都沒了蹤影!不知何時,他們走了個乾淨!

  韓一鳴驚疑不定,自來也不曾聽說靈山哪位師長會拋下弟子自行離去。愣了一愣,四下裡看了看,這一看不打緊,卻發現自己是站在高高空中,下方有數之不清的人人頭攢動,人頭之下,各色衣裳。韓一鳴閉了閉眼,正要再向下看去,忽然聽到「啪啪」聲響,抬起頭來,一隻大鳥正拍打著翅膀飛到自己面前。韓一鳴不及閃身,那隻鳥已撞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卻不覺有什麼撞在自己身上,低頭一看,那隻大鳥撲扇著翅膀,自他胸前穿了過去,自由自在地飛向前方,宛如便沒有他這個人一般。韓一鳴又是吃驚又是意外,愣愣地看著那隻大鳥悠然自得地拍著翅膀飛遠了,才回過神來,低頭向下細看去。

  看了片刻,才見一群素衣人圍在一起,對著他們看去,那人群之中,躺著的,面如白紙的人,那樣眼熟,不正是自己麼?韓一鳴微微一怔,這樣的情形,已不是初次了。猛然間想:既然大家都不察覺,不如……

  忽然有個聲音在旁邊輕笑一聲:「魂離殼後,不可遠走!你修行不夠,離殼遠走,便是死路一條!」韓一鳴一驚,這個聲音極是熟悉,竟是元慧的聲音!卻比元慧的聲調沉穩多了!元慧二字一在心頭閃現出來,那人叢之中,元慧遙遙抬起頭來,眼中紅光閃現,向著他一笑。韓一鳴大吃一驚,眨了眨眼,卻見元慧依舊遠遠站著,與他同門說話,似乎從未抬起頭來過一般!他的一笑十分陌生,說不出來的陌生,似乎笑的人不是元慧!那一笑也與平日元慧的笑相去甚遠,如同元慧在片刻之間,便變成了另一個陌生人一般!

  便是這一愣神之間,腳下被人猛扯了一把,身不由己向下墜去。忽然身上有了知覺,察覺到有人在按著自己心口,耳中聽到師父沉穩的聲音:「一鳴,一鳴!」韓一鳴答不出聲來,只是呼出口氣來。只聽司馬凌逸的聲音道:「動了動了,小師弟的手動了動。」盧月清道:「嗯,好了,你們都去歇息罷。他緩過來了!」

  韓一鳴正要說話,心口忽然被師父用力按住,話便說不出來。只見四師叔站起身來,將師兄們都散了開去。韓一鳴要想說自己沒事,卻被師父看了一眼,那到了口邊的話又嚥回了肚中。緊接著便聽到那塵溪山的大師兄前來探問,問他如何了?可醒過來了?

  盧月清道:「哦,是辰星呀!他已醒過來了,又讓你跑一趟。」那辰星道:「前輩,掌門請問韓師弟是什麼病?是否身上有傷?請前輩告知,掌門好送藥前來。」陳蔚芋笑道:「元慧掌門思慮真是周詳。辰星,一鳴身上是詰利摩訶從前留下的舊傷,這個恐怕是藥石難濟的。若不是這個傷,他早便好了。這回也是舊傷復發,多謝元慧掌門掛念,這樣罷,待一鳴好些,再讓他去拜謝元慧掌門。」

  辰星對著陳蔚芋施了一禮,又對韓一鳴看了一眼,道:「弟子告辭!」他轉身而去,盧月清回過頭來,手指一彈,韓一鳴眼前一亮,如意環旋轉如風,越變越大,轉眼便將盧月清、陳蔚芋與他都圈了進去。

  韓一鳴還未出聲,盧月清已道:「一鳴,我們並沒有教過你,你怎麼會自己離魂?」韓一鳴一愣,離魂?先前便是離魂麼?陳蔚芋道:「一鳴,你可知道,若不是你師父按住你的魂魄,你的魂魄早就不知飄到哪裡去了。」韓一鳴搖了搖頭,忽然想起初次見青龍,也曾離魂一次,便道:「師父,我在靈山之上,也離過魂的。」

  盧月清眉頭皺緊,韓一鳴道:「當時大師伯在身邊,大師伯知道的。」盧月清道:「嗯,那還好!」韓一鳴猛然想起昨晚的事來,道:「師父,昨晚,昨晚……」話到了口邊,猛然想起昨晚那樣,莫非也是離魂,又收住了口,怔怔出神。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21
第十四卷 屠龍 二九八、為難
(更新時間:2007-3-25 20:05:00  本章字數:2218)


  卻聽師叔道:「一鳴會離魂,這事萬不能傳揚出去。大師兄沒與咱們說起,只怕也是不能聲張之意,嗯,對了,一鳴,你自己可不要對別人說起。」韓一鳴點了點頭,忽然道:「可是師父,我擔心元慧掌門,他,已知道了!」
  陳蔚芋眉頭皺起,正要說話。只聽外面已是叫聲一片,韓一鳴胸前一燙,禁不住道:「白龍!」盧月清與陳蔚芋對望一眼,盧月清手掌一收,收了如意環,只見眼前已是天昏地暗。天空一片暗沉,早已不見了白雲藍天,連太陽都沒了蹤影!

  地上的草木也都隱去了蹤跡,人人都如站在一片渾濁之中,各自出長劍,仰望上方!

  暗沉的天空之中烏雲滾滾,片刻之後許多烏雲都對朝著一個方向旋轉起來,雲層如險惡江河之中的流水一般,洶湧的波濤起伏跌蕩,暗流叢生。下方這許多人,性情不一,有人性急有人性緩,卻都各自按劍不動。盧月清與陳蔚芋都站起身來,韓一鳴也自地上站起身來,心中又急又亂,將鳴淵寶劍拔出來,握在手中。

  雲層翻湧起伏,道道閃電帶著刺耳的「嚓啦」聲將混暗照亮,韓一鳴已見性急之人口唇已輕動,手指已微動。抬頭看天,白龍來得這樣快,令自己萬萬料不到!忽然只覺腦海之中,一道紅光,鋪天蓋地,卻是從未有過的強烈,將自己眼中都耀紅了。金蛟!金蛟也來了麼?

  韓一鳴遊目四顧,卻不見白龍夫婦身影。雲濤滾滾,都向著一個方位飛速旋轉起來,陣陣強風,吹得眾人衣袂翻捲。眾人也都嚴陣以待,眼睛連瞬都不瞬地望著天空。

  忽然一個人憑空出現,白衣白袍,連頭上的方巾都是一色雪白。站在空中,當真是玉樹臨風、俊逸出塵。白龍兩眼對著下方一掃,嘴角微微向上一挑,面上浮上一絲冷峻的笑意來,眼底卻是無所不見的冰冷。下方雖是人多,卻沒有一人敢先行動手,都是小心戒備。

  白龍掃視全場,微微一笑:「你們追我這些時日,現下我送上門來了,你們反倒怕了麼?」他的聲音並沒有洪亮無比,也不曾伴隨著回聲。反而是輕鬆自如,宛若與多年不見的老友清談一般。但這裡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手中的寶劍不禁又握緊了幾分。

  他在上方閒適自在,下方韓一鳴卻急得滿頭是汗,那焦急說不出來,此時連催促他離去都催不出聲來了。呆呆看了白龍一陣,輕輕將眼光調開,強將心中的難受都壓下去。四師叔說得對,此時若是自己稍微心軟,都會害死這裡的許多同門同道。可是要讓自己對白龍下手,那真是千難萬難。事已至此,由不得自己再搖擺不定。咬了咬牙,低下頭將滿腔的難過都強嚥下去,抬起頭來,手指也捏緊了劍柄。

  白龍哈哈一笑,冷下臉來道:「你們不是盼望著瓜分我的一切麼,現下我來了,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瓜分?」停了一停,眾人皆不出聲,他微有譏誚之意:「怎麼不敢上來了?指望青龍前來,你們看我們相鬥,然後揀個天大的便宜麼?果然是沒出息!哈哈!我做了這樣大一個結界,便是要先來會會你們的。既然你們受它驅策前來與我為難,那麼咱們先來會一會面罷!我也來為難為難你們!」他語氣還是先前那般平穩,韓一鳴卻不寒而慄!

  眾人都大吃一驚,白龍有恃無恐,這個結界想必是他用了無數心力靈力所致!他將這裡封了起來。青龍不能及時趕到,便意味著白龍要動手殺人了!白龍要與他們拚個高低了,便是死,他也要拉幾個人墊背了。

  眾人都一動不動望著白龍,韓一鳴卻是四處張望,金蛟呢?她也來了麼?怎麼不見蹤跡?她只怕也不會比白龍好對付!他明明看見的他們後代閃現的靈光。可是卻遍尋不著金蛟的身影!忽然只聽有人道:「你送上門來,便不要怪我等心狠手辣!」話音未落,只聽場中已隱隱傳來沉悶雷聲。韓一鳴左右張望了片刻,都不見金蛟蹤跡,又向白龍看去。

  這一看嚇了一跳,白龍當風而立,意態灑脫,而他身周卻早已是氣流翻湧。眾人都覺狂風在人群之間奔騰呼嘯,吹得身上衣裳都獵獵作響,鬚髮飛揚!忽然天空之中靈光閃爍,劍氣縱橫,不知是什麼人已先對著白龍下了手!白龍哈哈大笑:「這不是動上了手了麼?不用裝了,儘管上來!」

  他哈哈大笑,笑聲未落,身軀陡然大了一圈。他站得遠些,本來身軀與眾人一般大小,遠遠看去,便要小些。這時卻了陡然間高大起來。便是站得遠的,都見他高大起來,已有弟子在後面驚叫道:「呀,它變大了!變大了!」韓一鳴本就心急,白龍此來,定要是你死我活了,固然殺死他而保得大家活命,於自己來說是絕難做到。可是要讓他活下去,而殺這裡這許多人,於自己來說,同樣是不能視若無睹。兩不相擾已是不能,就只能放手一搏了。師叔說得對,心軟也是會害死人的。可是要他對白龍下手,卻也是萬萬不能,他下不去手!哪怕他拿的是屠龍時能派上用場的靈刃!

  白龍驟然間出現,眾人都警惕起來。本來白龍便已是難以匹敵,又出人意料地變得更大,豈不讓更加難以對付麼?還未想完,便見白龍身形一晃,凌空踏步。韓一鳴還未明白過來,已有人大聲叫道:「快閃開!」

  此間眾人雖不明白白龍要做什麼,但大多是見識過無數險情之人,也經歷過無數,早招呼門人弟子飛入空中。韓一鳴也是經歷過惡戰的,雖不明白會發生什麼,但他早已知道遇敵之時,最好便是與鳴淵寶劍在一起。因而手指一彈,將鳴淵寶劍召在手中,也飛入空中。






第十四卷 屠龍 二九九、遮掩
(更新時間:2007-3-26 15:20:00  本章字數:2225)


  白龍卻是好整以暇,面帶微笑,高高飄在空中,對下方的忙亂全然不放在眼中。他輕輕抬起足來,慢慢向前邁了一步,韓一鳴不知他要幹什麼,正在疑惑之中,下面已傳來一片喊叫聲。低頭一看,只見下面地上忽然便陷下一塊去,那陷下去的一塊地上,還站著十來個人。只聽他們大聲呼叫,身軀亂扭,雙手舞動,雙腳卻是定定站在地面上一動不動,好似被粘在了地面上。旁邊還在地上的弟子已是飛速躥入天空,飛得極快,倒好似奔逃,與人迎面撞上,也全然顧不得了。
  韓一鳴愣了一愣,忽然眼前一花,有人直撲過來。韓一鳴連忙收劍,險些與那人撞個滿懷,幸好他收手極快,才沒將長劍插入那人的胸膛!他還未開言,那人已滿臉驚恐地嚷道:「白龍要殺人了!殺人了!」韓一鳴正想說他:「胡說!」卻見下方那十幾個人,都已倒在地上,口中發出「啊、啊」的慘叫聲來,身子扭曲。韓一鳴大急,向下叫道:「快上來!」實則他也不知他們怎麼了,只是因自己身在空中,倒還安好,便叫他們上來。

  那幾個人對他的叫聲充耳不聞,身子在地上扭來扭去。本來這時此間滿是各種聲音,有人呼喊,有人喝罵,還有那穿來穿去的狂風,早已將這裡充塞得滿滿的!韓一鳴抬起頭來,滿眼已是耀眼生花的各色劍光,在空中穿來穿去,卻都只奔向一個人,白龍。

  白龍嘴角凝著冷笑,對那已縱橫飛舞的劍光視而不見,他隨手一抹,便將這些抹到了面前的劍光都抹得無影無蹤,勝似閒庭信步一般,又跨出一步。韓一鳴雖已想明白了,手中鳴淵寶劍卻只是提著,揮劍對付靈蟲之時,他毫不猶豫,便是用千鈞斬斬那詰利摩訶,也沒有片刻遲疑,但對著白龍,揮劍相向,實在是令人難以出手!

  便在這片刻之間,下方那十來個人,已是手腳亂抖渾身抽搐,身子也扁了下去,口鼻之中流出血來,韓一鳴大驚,忍不住向下飛去,想要施以援手。忽然眼前一花,一點花香瀰漫開來。數片花瓣自他眼前掠過,星星點點深深淺淺的紫色讓他一怔。韓一鳴愣了一愣,腳下已被什麼穩穩托住,低頭一看,一朵巨大的紫色牽牛花自下方伸展上來,托住了他的雙足,他不但下不去,還被托得更高!

  紫裳!韓一鳴一愣,四週一望,遠遠便望見了那個紫色的身影!紫裳右手指尖閃爍著晶瑩光澤,不知是什麼,紛紛自她指尖灑脫。她的左手之中卻似有著無窮無盡的花瓣,色澤全是如夢似幻的深淺不同的紫色,飄蕩得四處都是。韓一鳴一愣神間,只聽上面已有人罵道:「白龍,你真是要對我們狠下殺手麼?」

  那紫色的花瓣紛紛灑灑,在空中飄揚片刻,便化成一朵朵巨大的牽牛花。牽牛花越來越多,片刻,連頭頂的天空都是茫無邊的牽牛花,好似一柄柄大傘,將眾人都掩蓋在了花朵下方。下方眾人變動身形,有的飛開,有的飛來,都對白龍嚴陣以待。

  忽然「啪」的一聲輕響,滿天的牽牛花都無影無蹤,白龍俯瞰下方,冷笑道:「彫蟲小技,也出來丟人現眼麼?」紫裳卻不聲不響,韓一鳴目不斜視,兩眼對著白龍。只見他目光如電,四週一看,哈哈一笑:「不是你們應了青龍之邀,前來對我趕盡殺絕麼?不是你們來對我下狠手麼?你們都可以反過來說,那麼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一起同歸於盡罷!」韓一鳴只覺一股大力自上方傳來,抬頭一看,一片混沌之中,並無異樣。可是自己身上卻沉重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忽然壓在了自己肩上。片刻之後,連胸口都沉悶起來,雖說努力向上,整個人卻不由自主向下落下去。

  左右一望,身邊的幾人都是莫名其妙。韓一鳴正要催動鳴淵寶劍,忽然耳中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瘆人。那聲音自下方傳來,韓一鳴低頭一看,本來躺在下方地上的十幾個人,身子全正在慢慢變扁。又一聲「嚓啦」傳入耳中,韓一鳴立時明白過來,這些人都被白龍踏扁,踏死了!他雖在空中,但卻將這些人都踏得骨碎筋折。他們當然是早已死了,卻還是被他用力踩踏!

  忽然身上越發沉重了,左右一望,身邊的人也開始掙扎,猛然明白過來,白龍那空中踏步的第二腳,正好踩在了自己上方!他不會是真要踏死自己的!韓一鳴禁不住想,用力想飛向上,卻是身不由己,漸漸向下落去,被白龍無形之中,向下壓去!

  猛然間一條極長極粗的蛇一般的東西直躥上來,韓一鳴驚出一聲冷汗。他之前見過靈蟲,這東西來得極快,而且也是彎彎曲曲,與靈蟲有些相似,驚得他險些呼出聲來。定睛一看,四處都有那東西直躥出來,卻不是靈蟲,而是粗大強壯的籐蔓!籐蔓的尖端,正長出尖銳的利刺,向著上方伸展上去。

  確是籐蔓,不停地向上瘋長,利刺之下還帶著新生出來綠色、紫色的新芽與枝葉!這些籐蔓長得極快,自他身邊向上伸展開去,轉眼已滿眼都是粗壯的枝枝丫丫。這些枝條一沒過他的頭頂,身上便是一輕。紫裳!韓一鳴身上輕鬆,立時回頭向先前看過的方位看去,紫裳的身影早已不見了!四周全是或綠或紫的猙獰籐蔓!充塞了他所能看到的所有地方,連本來飛在身邊的別派弟子,都看不到了。忽然眼角透過縫隙瞥見她遠遠飄在一個似乎不可觸及的地方,霍然見那籐蔓又向上瘋長,轉眼已將自己沒在籐蔓之中,抬起頭來,已見頭頂混濁的天空已全然看不見了,全被枝葉所遮掩。

  忽然一個人在耳邊怒道:「快走!你發什麼呆,想死在這裡麼?」韓一鳴只覺臂上被人用力一扯,身不由己隨他飛開。
rainday1 發表於 2008-1-16 05:21
第十四卷 屠龍 三零零、指尖
(更新時間:2007-3-26 21:22:00  本章字數:2226)


  這裡才飛開,只見那本來如傘如蓋的籐蔓便在一陣清脆的折斷聲中倒塌下來,無數青枝綠葉自眼前陷下,好似有一隻無形的大腳,將它們都踩成了碎片!韓一鳴回頭一看,只見陳蔚芋眉頭之間頗有火氣,雖是飛行之中,卻轉過頭來狠狠看了自己一眼。
  二人轉眼飛出那無邊無際的籐蔓,只見白龍依舊高高在上,而下方早已是流光閃爍,眾人都躲在籐蔓之中,便劍光縱橫,卻是直向上透來!陳蔚芋冷冷地道:「他若是再快踏半分,你死無葬身之地!你若要想死,只管心不在焉!我可沒第二次閒功夫前來救你!」韓一鳴心中一震,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陳蔚芋也不理他,放了手,飛入籐蔓之中去了。

  韓一鳴抬頭望了望白龍,咬了咬牙,捏緊鳴淵寶劍劍柄,忽然一咬牙,也驅動隨著四師叔向下飛去。此時下方早已長滿了猙獰可怖的籐蔓,有的還長有尖刺,氣勢囂張地刺向天空。紫裳遠遠飄在一方,手指之中輕輕拈動,源源不斷的有細沙自她指尖漏出。各派眾人躲在她弄出來的籐蔓之中,倒讓白龍一時辨別不著方位,踩踏不著。忽然一個人影夾著一縷寒光向上飛去,轉眼飛出的籐蔓,緊跟著又飛出數人,都越出籐蔓,向白龍飛去。韓一鳴抬頭向上望去,只見白龍始終高高在上。雖說這裡師長眾多,也看得出來他們向上飛去,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與白龍站在一起,他似乎在了一個眾人不能企及的高度。

  白龍睥睨眾人,下方早已寶光盡顯。許多寶劍都靈光閃動,直向上撲去,韓一鳴不禁要擔心,白龍如何能抵擋這許多人同時動手?可那許多靈光撲到白龍面前,在他恆定不變的神情面前,卻是自行消散!韓一鳴手握鳴淵寶劍,要對白龍出招,卻是千難萬難。白龍下手極快,先見的那些人,全然不能逃脫他的腳踏。而自己卻逃脫了,他還是留情了。韓一鳴心知他留情了,又放了自己一條生路,這劍,越發難以指向他。

  白龍忽然哈哈一笑,伸出手來,在空中用力一抓。韓一鳴只覺身上辣辣作痛,似乎他這一抓是自自己身邊抓過。白龍放開手來,雙手在空中對搓了幾下,眾人都聽到清脆的「叭叭」聲響。他伸出手來,雙手各自轉動,連轉了兩下,下面已亂成一鍋粥了!

  韓一鳴本來還看著他雙手那樣靈巧在空中轉動,屠龍一事百年難遇,便是近千年也只是聽說過,並也無人參與,因而眾人都小心翼翼。龍的厲害,不言而喻,但卻無人識得他會怎樣做?他會做些什麼?各派的師長早將弟子都聚合在了一起,死死盯著白龍的一舉一動,卻是不敢胡亂出招,便是出招也是一擊便退,也不管得不得手。他看著白龍伸出雙手在空中對搓了幾下,已暗自警惕,乍然覺得身邊有什麼一扯,回頭一看,只見身邊眾人都已身不由己在空中飄動起來,還未驚呼,自己也被一隻大手推了一把似的,跌入其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飄蕩!想要定住身形卻是哪裡能夠?

  忽然有人揚聲道:「白龍,咱們都先住手,有話好說!」狂風呼呼嘯之中,只聽白龍哈哈大笑:「咱們有什麼可說?!說說你們怎麼幫著青龍來殺我麼?」他一出口,眾人頓時沒了言語,確實無甚可說。片刻之後,另有人道:「何苦定要拚個你死我活?咱們請青龍尊者出來,你們兩相見面,好好談說談說,只怕未必定要置之死地而後快!」白龍冷笑道:「你們憑空什麼出來說這樣的話?你們不過是些碌碌無為的臭道士,也太高看自己了。青龍召喚都不敢違拗,敢來與我說甚談說?真是荒唐可笑到了極點!」他的聲音有如狂風怒嘯,韓一鳴在身不由己之中,也聽得一清二楚。

  猛然間只覺失去了支撐似的,身子往下落去。韓一鳴只覺全身麻木,全無著力之處。好在他御劍術早已得心應手,默念御劍訣,鳴淵寶劍已飛了過來,帶著他穩穩站在空中。韓一鳴左右一望,只見已有數人跌在地上,想來是一時來不及御劍,硬生生摔了下去。

  白龍已收住了手,雙手負在背後,冷眼看下來。忽然冷笑道:「你們有什麼本事,都一併使出來罷!省得說我欺負你們!」他的聲音此時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凌厲,也不是聲如洪鐘,聽在耳中直寒到了心底去。一時之間,場中寂靜一片,再也無人出聲。片刻之後,有人道:「白龍,你果真是來尋我們的晦氣麼?真要與我等過不去麼?」白龍仰天長笑:「明明是你們來尋我的晦氣,明明是你等來與我過不去,怎地到了你的口中,便反過來說了!要打便打,囉嗦什麼?」

  那人先前那句話語氣算得上義正辭嚴,被白龍這樣反問,倒沒了那底氣,不再言聲了。韓一鳴向著發聲之處望去,但那邊人數眾多,哪裡看得出來先前是誰說話?白龍冷冷地道:「你等為了自己苟活性命,要置我夫婦於死地,一路上緊逼慢逼,不就是為了圖得自己清靜麼?好,我既然清靜不了,你們也休想清靜!你們逼我至此,便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說罷,伸出手來,手指對著下方,輕輕點來。

  韓一鳴只見他手指輕緩,有如手揮五弦,修長的手指要挑過琴弦似的,實在是勢式優美。忽然只見眼前一道白光閃過,眼中亮過之後,一片昏暗。但耳中卻聽到「辟啪」聲響個不住,不知是什麼暴裂開了。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來,一道閃電已在那邊人群之中閃起!白龍指尖輕點,便是道道閃電,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白龍指尖迸出來的閃電,遠比平日見過的閃電粗得多了,雪白的閃電,裹挾著刺耳的聲響,直劈下來,倒似是一柄柄利刃直插下來。



第十四卷 屠龍 三零一、見識
(更新時間:2007-3-27 15:27:00  本章字數:2198)


  下方人多,又在白龍做的這個極大的結界之中,眾人雖說都各自閃避,便急切之間不免相互碰撞,閃避之時還得小心不與身周之人也相互避讓,便不如平時靈活。與那不可預知,直劈下來的閃電相近之人,早已被劈倒,手腳抽搐著栽下地去。連身邊的人都不能倖免,被那閃電巨大的吸力吸到旁邊,站立不住,掉了下去。
  道行高些的,一見閃電襲來,早已飛身閃開,只剩那道行底下又不能及時閃開的,被劈倒在地。白龍指尖輕點,動作緩慢瀟灑,下方卻早已被他劈倒無數人來。韓一鳴也是左躲右閃,修為低下的弟子,都只有跑頭鼠躥的份兒。各派的師長,雖不似弟子們這般狼狽逃躥,但他們的道道劍光,都不能撼動白龍分毫。有的劍光飛到白龍面前,已化為烏有,似乎他身邊有一道屏障,劍光透不過去。有的劍光雖是直透進去,但到了他的身上,也無蹤無影了,看不出傷痕,也不能讓白龍有住手的意思。韓一鳴自此方知為何說尋常些的兵刃對白龍全無用處,也方知為何說起四柄靈刃來,師長們都說是有了靈刃便多了活命的打算。這些人手中的的兵刃也算不凡了,可是在白龍面前,卻全然沒了用處,連搔癢都不能夠,彷彿白龍就是無堅不摧的。

  韓一鳴不禁猶豫起來,鳴淵寶劍是靈劍,千鈞斬雖不能真的殺了詰利摩訶,但卻也壓住了他。此時難道也要用出千鈞斬來對付白龍麼?他心中頗不願意,手裡雖是握著寶劍,卻是躊躇不已,不敢輕舉妄動,也不願輕舉妄動。他逃命的本事,也算是經過歷練了,倒也逃得飛快。但手中的劍,卻是不忍心對著白龍揮去。這裡白龍已是眾矢之的,若是再對他揮劍,只怕他……

  忽然想到一點:靈刃,別的靈刃呢?他本是在左躲右閃的奔逃之中,一片混亂的局勢之下,不曾去留意身外之物,也不敢去留意。此時猛然想起來,四處張望,但只見人頭攢動,本來身周就是混沌不堪,再加之眾人都飛身逃避,更是眼花繚亂。

  四個角落裡都一點靈光閃起,靈光雖不不相似,卻都如同星光在天際閃耀,轉眼四道靈光已如一道瀑布般飛濺開來,平平鋪滿了上方。將上下分開,白龍被隔在了上方,眾人則全在下方。有人大聲道:「各自歸到各自派下去!這樣混亂,徒勞無益!」一時之間,本已昏亂的各派弟子又紛紛飛起,尋找各自的師長所在,重歸派下。韓一鳴左右一看,找到師父的方位,也飛到師父身邊。

  這裡眾人才各自奔到師長身邊,就聽頭頂白龍狂笑一聲,他聲如霹靂地道:「一道小小靈障,也敢拿來丟人現眼?!」他左手忽然向下抓來。他提起左手之時,左手還是一隻手,而待他向下抓來,那手忽然變成了爪!雪白的麟片與玉一般晶瑩的長甲,向下抓來!那只龍爪還在高處,尚不覺得怎樣,但直抓下來,接近那層屏障之時,眾人耳中已傳來「轟轟」聲響!震得人身上都禁不住微微發抖。猛然間那道薄薄的屏障上露出四個長甲來,白龍的長甲已從屏障那頭穿過屏障,抓到了這頭。

  下方又是一陣混亂,韓一鳴一見那五隻利爪抓下來,便知這道屏障絕不能阻攔白龍。雖說他絕不願對著白龍揮劍,可也不願看著白龍這一抓抓下來將下面眾人抓傷。稍一猶豫,一道亮若金湯的劍光已自人群之中橫出,向上迎去。一看便是是明晰的斬犀寶劍。

  明晰一劍橫出,橫掠出去,韓一鳴只聽「嚓」的一聲輕響,只見一點晶瑩自白龍爪尖脫落下來!韓一鳴還未及反應,已聽下方有人歡聲大叫:「白龍的爪子被切掉了一隻!」他心頭一震,立時向上看去,果然見白龍那鋒利的五爪之中,有一個爪尖禿了,手中的寶劍越發揮不出去。

  明晰一劍奏效,下面眾人都歡呼起來。各自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韓一鳴在一片歡呼之中抬頭向上看去,他此時只有一個想法,便是白龍快走!這裡這許多人,打起來只怕白龍吃虧,若是能全身而退,還是退去的好。卻見白龍收回手去,那手收到他面前,已沒了爪的形狀,仍舊是一隻手。白龍看了看那失去了指甲的手指,又向下看來,一瞥之下,也哈哈大笑。

  他聲如雷鳴,震得眾人耳鼓之中「隆隆」作響,一時之間,眾人都收住了聲。白龍哈哈大笑:「一隻指甲罷了,也讓你們高興成這樣?當真是可笑之極!你們當削了我一隻指甲便算是贏我一局麼?真是沒見過世面!我便讓你們也見識見識什麼叫做厲害!」他說完這話,伸出手來,又是龍爪,五爪在空中一收一放,轉眼之間,那只禿了的爪尖一亮,一根長甲長了出來,依舊與先前那長甲一般無二。

  下方片刻之間便鴉雀無聲,各人心中暗自戒備。白龍伸展指爪,五指關節靈活自如,他向下看來,左手也抬了起來,雙手手指曲伸個不住。韓一鳴猛然見他指尖閃爍銀光,一點銀光自指尖而下,轉眼兩隻爪已變得色如白玉,連鱗片都沒了。白龍哈哈大笑:「果然好寶劍,拿來我用用如何?」兩爪一起,向下抓來!

  他的爪心帶著旋風,還在空中,下面眾人已覺得那旋風來勢洶洶,鬚髮都被那旋風拂得向上揚起,連衣袂都翻捲起來。忽然一個身影拔地而起,向上飄去。韓一鳴還未及反應,耳邊已有人大呼:「白龍要抓明晰!它要搶奪斬犀寶劍!」

  那已飛入空中的身影一襲土黃色長衣,正是明晰!韓一鳴一聽這話,立時明白白龍還是對下方眾人毫不在意,他明目張膽搶奪靈劍,為的還是與青龍抗衡!心中焦急起來,搖擺不定!猛然間看見明晰手中的一柄長劍又如金湯一般亮了起來,向著白龍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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