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106
ivorylee 發表於 2008-4-12 19:31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七五、現世報


  沈若復忽然自身後插言道:「但你現今如此,豈不是事與願違?」那女子一愣,看了他一眼,沈若復道:「那時都事與願違,你現在要以一口怨氣,去面對他,遲早還是事與願違,不是麼?」那女子歎了口氣,道:「願,早已不在了。即使是我去了沒有回頭路,我也願意前去一試,我不能這樣便忘記了我的仇恨!」
  沈若復道:「但是倘若有一個法子,能讓你不再事與願違,你可願去一試?」那女子裊裊下拜:「請大師指點!」韓一鳴回頭看沈若復一臉的正經,不由有些好笑,卻不出聲。沈若復道:「他是定要還你這筆債的!只要他活著,不過你若是想早些收回債來呢,就早些到陽間去,我可是說轉世重生了去。他必定會還你的債的。但最先就是你須得忘記了這些仇恨,轉世重生,這些仇恨你不忘記也不能轉世重生!」

  那女子道:「我都忘記了我的仇恨,那他還我債,有何意義呢?」陸敬新道:「那你在這裡,或許羅姑有朝一日放了你出去,不過嚇了他兩回,被他請個高人來鎮住,從此再無機會轉世,再無機會見他,又有何意義?」那女子愣愣地看著陸敬新,說不出話來。

  韓一鳴不禁佩服,想不到這兩位師兄,都如此厲害。陸敬新是百年修為,見的多了,厲害些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沈若復不過僅僅大了自己兩、三歲,居然也舌燦蓮花,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得自己不佩服。那女子歎了口氣,雖說並不言語,但韓一鳴已知她心動了,相比起遙遙沒有盡頭的飄蕩來說,她也會嚮往那能看得到盡頭的未來,只是還是放不下心中的怨氣與仇恨。

  陸敬新道:「羅姑曾與我們說過,她指引過好幾次輪迴的機會給你,你都不去。唉,你怎的就如此不通呢?」那女子歎息一聲,輕柔得如夜風一般。陸敬新道:「唉,你難道沒聽說過,兒女便是前世的債主,這句話麼?」那女子一愣,搖了搖頭。沈若復道:「我師兄說得已經足夠明瞭啦,怎麼,你還是不相信麼?」那女子怔了一會兒,道:「我從來不曾聽過這句話。」停了一停,道:「大師的意思,乃是我去輪迴,會輪迴在他身邊,有機會讓他還債麼?」陸敬新道:「唉,你就算不在他身邊,他也會還你的債的,不是麼?這是他欠你的。或許你輪迴成為他不識得的張三,卻看見他為李四所為難,那難道不是他從前作惡所致麼?你看見了,心中不會快慰麼?」那女子道:「可是大師與我說,我已忘記了從前,那看見了為何還會快慰?」

  沈若復並不答她所問,只接著陸敬新的話道:「那,李四為何要為難他呢?無非也是因他作惡罷了。你會為難他,是因他作惡,他若不曾害你,你會為難他麼?」那女子默默無言,沈若復道:「時機可不多,你快些想罷。若是他也死了,你可就真的看不到他了。自然也不能看見他還你的債了。」那女子默默無語,站在原地,站了許久,歎息一聲,無聲無息的,又消失了。

  韓一鳴歎了口氣,與兩位師兄對望一眼,不知這女子去了,何時會來?何時會想明白?床上已沒有了哭聲,沈若復也坐到下面地上來,道:「嗯,羅姑若是隨咱們走了,她豈不是要被困在此地?」陸敬新也歎了口氣道:「她的境況著實令人同情,想來羅姑也是好心,因而總是指輪迴的機會給她。可是這事,總得她自己想明白才有用,咱們都已說到了這一步,她若還是想不明白,那就真沒法子了。羅姑是定然不會放她帶著滿腔仇怨入塵世的,難道就像如今這樣讓她在此地飄零著麼?」

  三人都不說話,明知羅姑不會放她離去,但卻也不忍那女子的魂魄就在這裡飄零,永不離去。過得一陣,只聽羅姑的聲音道:「我也沒法呀!雖說現下她沒有害人之意,也全沒有要做什麼的樣子,但若是我放了她出去,就全然不一樣了。處境不同了,她的念頭也難始終如一。便是不說她報仇了,若是她看見什麼不平事,去管上一管,都不得了。她能管什麼不平事呢?無非給自己招惹禍事罷了。世間的事,永遠輪不到魂魄來參與,且不說她管得對與不對,都只會引起世間的恐慌。這樣的話,我更是害了她呢!」

  三人回頭一看,羅姑已不再是個女嬰,而長成了一個四、五歲的女童。雖說面貌童稚,但聲調卻是一個成年女子的聲調。她話音剛落,門前吹進一陣涼風來,那女子的魂魄已飄進屋來,卻也只是進屋來,不敢走近,對著羅姑道:「羅姑,你就不可憐可憐我麼?」羅姑揚著蘋果一般的臉蛋,清楚明白地道:「我正是因了可憐你,才將你鎮在此方。你難道不曾聽他們說的話麼?想來我還不能說得這樣詳細,但他們所說,已是十分的明白詳盡了。你為何全然不聽不動容呢?像他們這般行走四方的道中人多了,可不見得每一個都能如他們一般同情你!」

  那女子道:「我總有些不甘!」羅姑道:「你不甘又能如何?你若是真的到了人世,只怕連這點不甘都不能堅持。談什麼報仇呢?」那女子默默不語,韓一鳴看她形容十分可憐,卻也說不出話來,只是歎了口氣。那女子道:「你能明白告訴我,他果真會還我的債麼?我並不想要什麼來世報,那有什麼意義?我只想要現世報!」羅姑並不言語,只是向韓一鳴等人看了一眼。

  韓一鳴瞬間明白,羅姑不能說與她聽,卻故意說與自己和兩位師兄聽,就是要借這裡三人的口來述說此事的,她不能說,自然是因她知道了什麼。便道:「你不信我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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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orylee 發表於 2008-4-12 19:42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七六、悉蒙開曉


  那女子並不言語,韓一鳴道:「我們也並沒有害你的意思,我們並沒有想讓你魂飛魄散。我們只想你早些輪迴而去,那時你面對了他,讓他還欠你的一切。再拖可就連他的現世報都報不了啦,如你所說,來世報有何意義呢?」沈若復道:「我們若要害你,只管收了你便是。但我們全然沒有這樣的意思,還一再勸你,你都不明白麼?」
  那女子又低下頭去,默然了好一陣,羅姑道:「你可想明白了,雞叫頭遍之後,就萬事皆休了,我也會離開此地。輪迴到債主的時機可是不多。你若不是如此固執,早已入世了,他也早償還了你的債了。」韓一鳴緩緩地道:「你的現世是沒有了,可他的現世還在呀!雖然我認為凡事做了必有後果,但這後果如果是能夠償還你的,你也不放在意中麼?」他自己家破人亡,又不能報仇,因而想得十分透徹。那女子猛然抬起頭來:「羅姑,你言下之意,是我現在去輪迴就能成為他現世的債主麼?」她滿面希望望著羅姑。

  韓一鳴不禁暗道:「真糊塗,羅姑已三番幾次說過不能親口給她什麼許諾了,還問個什麼?」與沈若復對望一眼,道:「你又何必再問呢?時刻不再待,你問又何益呢?」那女子兩眼望著羅姑,便是要羅姑給她一個回答。陸敬新道:「你就不必再問了,她沒有搖頭,不就是回答麼?」那女子愣了一愣,忽然微微一笑,道:「是了,多謝幾位高人,是我執拗了。何須追問呢?」

  她不敢近前來,遠遠站著,對這邊拜了一拜道:「請羅姑助我前去輪迴罷!」羅姑道:「你可願忘切從前種種了。」那女子默然片刻,抬起頭來道:「若是生而為債主,忘與不忘都不重要了。多謝你了,你的恩德我若是還有報答的機會,一定會報答你的!」羅姑看了她片刻,對韓一鳴道:「請將你的寶劍收起來罷,讓她過來。」韓一鳴連忙將鳴淵寶劍還入鞘中,站到一邊。他一起身,沈若復與陸敬新也都站起身來,讓過一邊。

  韓一鳴見那女子的魂魄還有些怯怯地,不敢近來,又將鳴淵寶劍送到身後。那女子站在原地站了一陣,才慢慢飄近來,越過他們,來到羅姑的床前。韓一鳴忽然見陸敬新右手握住了他寶劍的劍柄,心知陸師兄還是有些信這個魂魄不過,畢竟她已然是鬼了,全然不能以人的看法來看待她。師兄這樣防備,也是怕她出爾反爾,傷害羅姑。

  羅姑卻全然不在意,只是盤膝坐在破床之上,見她飄了近來,將寬大的衣袖挽了起來,道:「你早該想明白了。」伸出一隻小而又小的女童之手來,拇指與中指相扣,對著她的眉心一彈。那女子魂魄的眉心一亮,一個小小的符咒自她眉心亮了起來。羅姑將左手衣袖也捲了起來,對沈若復道:「煩你替我把我的半個葫蘆拿來。」沈若復連忙去拿了來,遞在她手中。

  羅姑將那半邊葫蘆放在身前,道:「你彎下腰來。」那女子的魂魄依她所言彎下腰來,羅姑右手按在她眉心,不過片刻便收了手去,那女子眉心的符咒已不見了。但便是這片刻之間,那女子魂魄已化為一縷青煙,向著那葫蘆之內飄去。

  韓一鳴好奇,忍不住向那葫蘆之中看去。那葫蘆早已不見了內壁,裡面漆黑一片。那縷青煙在葫蘆之上盤旋,羅姑道:「你須記得你答應了我,忘卻過去,只管前去。你若是再心三心思,走了偏路,可就不是我的緣故了。心無掛礙,極樂往生。」停了一停,羅姑道:「幽冥眾生,悉蒙開曉,隨意所趣,作諸事業。」她話語念完,那玄天葫蘆之內便亮了起來,光澤起來越盛,羅姑伸手在那光澤中一晃,迎著那縷青煙伸出去,那青煙便將她的手環繞起來。不過片刻,又自她手上散開來,但已能看見青煙之內也有了點點明亮光澤。這邊三人大氣都不出,生怕驚擾了她們。看著青煙在葫蘆之上繞了一圈,便向葫蘆之內飄去,片刻之後無影無蹤了。

  羅姑歎了口氣:「多麼容易的一件事,我卻做了幾年!」沈若復道:「你這葫蘆,能讓她入輪迴之道麼?」羅姑道:「是呀,我這是師父留下來的寶物,適當的時機,便能通往輪迴。」沈若復道:「既然如此簡單,你盡可以及早做了,怎地到這會兒了,才讓她入輪迴呢?」羅姑道:「現下她的事已然了啦,說與你們聽也沒什麼了。我要引她前去輪迴,實在是易如反掌。但總須她願意才好,我為何會將她拘定在此,乃是因她並不願意這樣去輪迴,總是騙我送她上路,實則是想騙我解除對她的拘定。她騙了我許多回了,我才不信她的。她總是夜夜來我屋外,狂飆是獒王之靈,但它的靈氣極重,尋常魂魄,根本不敢近身。狂飆每月不在的夜晚她是定然前來纏磨我的,說實話,虧了我當日先下手為強,將她用符咒定住了。若不是如此,她報仇心切,定會先下手暗算了我!」

  沈若復道:「她全然沒有害我們的意思呀!」羅姑道:「那是她在我這裡吃了許多虧的緣故。我說她怨氣沖天,絕不是瞎說。我初次見她,就是我去尋她,她一死就有了怨鬼的形狀。一見我,便想對我下手。她那時恨意極濃,怨天怨地,連走近身邊的人都不放過。好在我有狂飆的靈氣相護,她不曾得手,我順手也就給她貼上了符咒,以防她對我動手。那時我也對她言道,她若是想明白了,只管來尋我便是,我可以挑選時機將符咒替她除去,送她入輪迴。她便借此機會前來騙我取下符咒,已不是一回兩回了。但只要狂飆在,我便是取了她的符咒,她都無法得懲。因而狂飆若是不在,我是怎樣都不會取她的符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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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orylee 發表於 2008-4-12 19:47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七七、大樹刨根


  羅姑雖是避世獨活,倒也極知曉人情事理,想來是多年經歷讓她明白要如何提防。韓一鳴十分佩服,過了片刻,羅姑又道:「今日幸好有你們在此,她不敢輕舉妄動。提起此事,我還得謝你們一聲,我因不能將自己知曉說與她聽,她總是不信我。虧得你們說與她聽了,才讓她如此爽快地入輪迴去再世為人了。」
  韓一鳴道:「若是你說與她聽,會損傷你自身麼?」羅姑道:「那是自然,但我自身損傷有限。我只須好好做幾件好事,便可將自身的損傷彌補回來。但於她,卻是全然沒有好處的。並且她輪迴之後的人生也會再全然反倒過來了!」沈若復道:「你說與她,反倒會於她的輪迴不利麼?」羅姑看了他一眼道:「那是自然,她輪迴之後,便是新的一生,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如同一顆樹苗,地面上的樹幹樹枝便是她的一生,是人人都可看見的。但地面以下的樹根,則是她的前世,是誰都不能看見的,連她自身也看不見。而在她輪迴之前,此樹倒長,她的從前與過去是她已知的,輪迴之後的種種,才是她所不能知曉的樹根,我將這樹根刨出來與她看,這樹還能活麼?便是活著,只怕也活不好罷。說了反倒是害她呢!會讓好的變壞,壞的變得更壞!因而我不能說,而她也固執,每次都是事到臨頭,她就反悔,想要脫離我的掌控,前去報仇。因而她實在是浪費了好些時機的。大樹刨根,傷的可是自身。」

  羅姑看上去就是一個小小女童,但自這小小女童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是老氣橫秋,韓一鳴看著她,不禁想起如莘來。不知如莘開口會是什麼模樣,她看上去也是一個小小女童,連面貌神態都是一個小小孩童,只要她不顯現出山蚑的模樣來,當真當得起粉雕玉琢四個字。忽然想起她那曇花一現般短暫的顯現出來的女子的樣貌來,也不禁猜疑,那個女子又是誰呢?是如莘長大的樣貌麼?

  他們坐了一陣,羅姑道:「煩你們哪位幫我打半瓢水來。」沈若復動作極快,立時站起身來,去水槽邊洗乾淨那半邊葫蘆,打了半瓢水來,遞給羅姑。羅姑接過水瓢來,一氣喝光,將水瓢放在身邊,便倒下身去。這邊三人就坐在床下地上,韓一鳴頗有些疲累,昨晚一晚沒得好好歇息,今晚又折騰到了這時候,睏倦都湧上身來,哪裡還支持得住?坐了不過片刻,眼皮已然合了下來。

  只是坐在地上始終不得好睡,頭總向前傾去,半是迷糊半是清醒。忽然聽羅姑的聲音道:「以我之血,固你之靈。往來返復,無礙暢通。」她的聲音小而又小,幾乎不準備讓人聽到似的。但此地太過安靜,因而這聲音直鑽入韓一鳴耳中來,連忙睜開眼睛,轉頭去看。

  羅姑的聲音不止是將韓一鳴驚醒了,連沈若復與陸敬新都驚醒過來,向著床上看去。羅姑已不再是女童的模樣了,面容長大了許多,身形也長大了許多,顯得十分清秀。只是髮際的絨絨細發,顯現得她還十分年幼。有了少女的模樣,卻依舊十分年幼。

  她將玄天葫蘆放在她的身前,韓一鳴與兩位師兄都站起身來,一眼看見葫蘆中心,躺著的便是那塊玉牌。只是梵心燭火之下,這塊玉牌已失卻了從前的碧綠,只有玉牌中央一點翠綠依舊。其餘各處,都已變作一塊白玉了。羅姑看了他們一眼,卻還是將先前說的那四句話又念了兩遍,然後挽起右手衣袖來,將手腕湊到口邊,用力咬下去。

  沈若復「啊」了一聲,想是極之意外。韓一鳴雖說早已看見過這情形,還是有些說不出的不舒服。不知道羅姑的手腕與膝頭之上,有多少傷痕,她曾說她已用鮮血飼喂狂飆近七十年,天天如此,年復一年,真不得不佩服她的堅持。羅姑咬開手腕,將手腕之上的傷口對著那塊玉牌,鮮血一滴滴沿著她的手腕滴下來,滴落在那塊玉牌之上。那塊玉牌漸漸發出瑩潤的光澤來,越來越明亮。

  羅姑依次咬開自己的另一隻手腕和兩個膝頭,將自己的鮮血注入其中。每一次都是將鮮血直接滴在玉牌之上,玉牌的光澤越來越明亮,其中有著的那一點碧綠,也開始不住的流動。起先是在玉牌中心慢慢旋轉,接著便向外旋轉開來,雖說並不沿著固定的方位旋轉,卻始終都在那塊玉牌之內。羅姑這塊玉牌並不小,便是厚度也遠遠超過韓一鳴從前見過的許多玉牌,因而那點碧綠忽然游到玉牌下方去了,不見蹤影,韓一鳴還略略吃驚了一下。但片刻之後,見那一星碧綠自玉牌底部翻了上來,心頭一鬆。

  片刻之後,羅姑道:「將你們的靈光熄滅。狂飆雖是無所畏懼,但有生人之處,它是不來的。」對韓一鳴看了一眼道:「尤其你的寶劍將它的靈力壓散,它更不會回來。」韓一鳴愣了一愣,陸敬新已道:「對不住了,我當時只想它這樣的靈氣,用千年靈力才壓得住。全然不知會是這樣。」羅姑道:「我也不是怪你們,本來你們也不知道狂飆怕水,我看過它的轉世時機,還未曾來到,但也不遠了。我將它喚回來,是讓它好好在這玉牌之中凝聚靈力,等候時機。」她看了看那塊玉牌,歎了口氣:「也不知它是否還會回來。它與這玉牌的關聯越來越少了,你的寶劍之中的水氣,讓它恐懼,它會逃開。但它至少也在其中待了快七十年,該當會回來罷!」

  那枚玉牌浸在血泊之中,光澤瑩然,將屋內都照得亮了起來。但僅此而已,韓一鳴與沈若復都十分留心是否有什麼靈氣挨了近來,卻都一無所獲。天色一點點明亮起來,屋外依舊是一片靜寂,狂飆沒有回來。

  
ivorylee 發表於 2008-4-12 19:53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七八、曇花


  天色大亮之時,葫蘆之內的鮮血已被玉牌吸得乾乾淨淨,羅姑十分失望,歎了口氣道:「它不願回來了麼?」沈若復想起狂飆的厲害非常來,道:「它便是不回來,也不會吃虧呀,你不必這樣難過!」羅姑道:「說起來我跟相互依存,也是幾十年了,它是定然要回來的,不然它就不僅僅是與它的獒王之尊失之交臂了。我就是想盡了法子,也要將它喚回來!」沈若復道:「任它去那自由廣闊天地不好麼?它靈性天成,自由自在,不好麼?」羅姑道:「你說的當然好。可它只是魂魄,沒有軀體可依附,是不能長久的。它唯一不同於咱們送走的那個女子這處,是它還有一股天賦的靈氣。因此它不懼陽光,得以在白天來去。但它若真不回到冥陰寶玉中來了,本來天地所鍾靈氣會慢慢消耗殆盡,那它離魂魄飛散的日子也就不遠了。若是任由它在輪迴之中來往飄蕩,它的靈力也會在輪迴之中消磨乾淨,那世間就永不會再有狂飆存在。或許幾百年後,鍾天地之靈氣,又會再出獒王,但那是天時地利之故了,缺一不可。那我還是寧可保存它的靈力,讓它在最適合的時機踏上它的輪迴之路。」
  幾人都不在說話了,羅姑看了看門外的陽光,歎了口氣,對沈若復道:「煩你再替我盛半瓢水來。」先將那玉牌自葫蘆之中取出,沈若復轉身仔細洗過葫蘆,去又替她盛了半瓢水來,羅姑一氣喝乾,坐著喘息。陸敬新忽然道:「你是否太心急了?」羅姑道:「沒法子,不急不行。」說罷抬起手來,又將手腕咬開,將玉牌丟進葫蘆之中,將鮮血滴上去。韓一鳴記得羅姑曾經說過,每天一次注入鮮血,能掌控狂飆。從前只認為掌控一詞,聽起來極之令人反感,好好的生靈為人所掌控,不見得是好事。可是到了羅姑處,掌控二字卻全然不是壞事。

  那塊玉牌一遇上羅姑的鮮血,便亮起淡碧色光芒來。這時外面已是晨鳥飛翔,已是清晨了。那光澤也分外看得分明,瑩瑩綠色,十分美麗。只是他們看了許久,都只見那點綠色在玉牌之內,上下游動。但狂飆卻是一直不見蹤影,羅姑也不與他們言語,只是坐在床上,每個時辰就喝一回水。這下她的長大可以目見了,她喝過水之後,長得快些,幾乎是每一眨眼,都有變化,不是身形長大,便是神態變更。她的面容也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有了改變,由一個青澀少女漸漸變成一個溫婉少女,又成為一個中年女子。

  羅姑在她的女童時期,的確與如莘一般可愛。長成一個少女之後,十分齊整,但也因了她的成長就在一天之內完結,她會讓人看著老去,便顯得異常殘酷,芳華不過彈指之間。看著她過了中午便慢慢枯萎,猶如曇花,真有些傷感。韓一鳴不禁有些佩服羅姑,若是自己也每天都經歷一次這樣的生長,不知自己可能如羅姑一般絕不以此為煩惱。須知人生長之間,想法看法都不會一成不變。天天如此,若是換了自己,各種想法衝突,只怕早就瘋了。

  三人早晨中午吃乾糧,也分給羅姑,羅姑都是婉言謝絕。三人也不堅持,之後不見羅姑吃什麼,只是見她隔一個時辰就喝一回水。韓一鳴不禁納悶,這樣也能活得了?但事實就是羅姑不止活下來了,壽數還不短。雖說不知她到底多大年紀了,也不便出言探問,卻知她已著實不年輕了。再者她言辭之間也絕不掩飾,但還是猜測不出來。

  日間,四人都沒有走出屋來,就怕狂飆不知何時突如其來。直到傍晚,沈若復沉不住氣了:「它不會不來了罷?」羅姑道:「不論如何,我都要將它引回來。」她此時已無力下床了,一日之間,她每喝一次水,便會將自己的手腕膝頭都咬開來,用鮮血餵飼那塊玉牌。一連數回,她神氣都短少了不少。這邊三人也不敢走開,若是平時,相信沒有什麼妖異能傷害羅姑,但她這一日精力都用來餵飼那塊玉牌了,已經是面青唇白,想必精力也損耗不少。本來她失血過多,便會寒冷,三人想將她移往別處,她卻不肯。想要讓她吃些蔥油餅,她也不吃。韓一鳴不知還有修行是這樣修的,心中暗道:「難道這就是說的苦修麼?」

  眼看著天色又暗沉下來,羅姑早已冷得瑟瑟發抖。她的破床之上,堆著的就是衰草,這一抖起來,還真的不忍卒聽。沈若復先聽不下去了,自腰間的包裹之中取出自己的一件衣裳來,走到床邊去給她披在身上,韓一鳴也才反應過來,也拿出自己的衣裳來給她披上。

  三人也不知狂飆會何時回來,一是答應過羅姑帶她同走,定要等她,二是狂飆還拿著沈若復的寶劍,若是拿不回來,這一路可就艱難極了。連逃命都慢人半拍,豈不是少了許多活下去的機會?沈若復用過陸敬新的躡空法,到底不是自己修行所得,用起來也不得心應手,因而飛得不如御劍術那般快捷不說,還歪歪倒倒。若是遇上了厲害些的敵手,注定是要吃虧的。因而這寶劍是不可或缺,一定要拿回來的。

  床上的羅姑已老得雞皮鶴髮,還依舊伸出枯瘦的手腕來,顫巍巍的用沒牙的嘴去咬,看得三人都十分難受。沈若復幾次三番想出手幫她,或用師兄的劍替她割開手腕,她只是喘吁吁地搖手。想來修行的方式大不相同,因而靈山派能用寶劍決定的一切,到了她身上卻全然不行。

  韓一鳴看她流出這許多鮮血來,十分不忍。雖說她的鮮血都流進了那半邊葫蘆之中,並沒有一滴灑在了外面。但屋內還是瀰漫開一股濃濃的血腥氣,韓一鳴想不到人血是這樣的腥,簡直聞之欲嘔了。

  

[ 本帖最後由 aa0120u 於 2008-12-4 11:49 編輯 ]
ivorylee 發表於 2008-4-12 19:59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七九、末流弟子


  因了血腥氣濃重,三人吃蔥油餅都吃得極少。若是羅姑今日不用那樣多鮮血去餵那塊玉牌,他們大可以出門去吃。這樣兩相得宜。但看著羅姑一次次將手腕和膝蓋咬破,讓鮮血流出來,三個人都不敢再出去了。生怕這裡一出去,羅姑就會險遭不測。再者,守在她身邊,萬一她有個意外,還能及時救援。
  雖說不知時刻,但看著羅姑這樣垂垂老去,三人也知夜晚來臨了。只是羅姑這日性急了些,早先想著要與他們敵對,多喝了兩回水,因而老也比平日老得快些罷,亥時未到,她躺在那破床之上,連呼吸都沒有了。本來她的呼吸聲就如同風中之燭,時有時無。後來全都沒了,不禁令人毛骨悚然,沈若復低聲道:「她還活著麼?」韓一鳴看了看兩位師兄,見他們都沒有起來看一看的意思,想要起身一看,卻又止住了這念頭,畢竟還是有些不忍這樣看她。三人都側耳傾聽她的聲息。片刻之後,陸敬新才道:「嗯,或許已然燈盡油枯了也說不定呀!」三人對望一眼,都各自搖了搖頭。

  過得一陣,韓一鳴大著膽子道:「我看上一看。」站起身來,他身邊沈若復也站起身來道:「著實是有些不放心,即便是她已經由生到死,還是要看一眼,這心才放得下來。」陸敬新不置可否,韓一鳴與沈若復都欠身近去,用梵心燭火對著床上一照。床上的羅姑已老得讓他們都看不過去了。沒有八十歲,也有七十歲了,面上佈滿皺紋,本來的兩道眉毛已有些稀疏了,兩頰都癟了進去,嘴角邊全是深深淺淺的溝壑。羅姑本來長得也頗為秀麗,雖說不能與金蛟、紫裳、白櫻相比,但她的確長得比她們更加實在。金蛟是不落凡塵的出色,紫裳則是生性乖張憂喜相加的美麗與白櫻幽靜出世的容顏與性情都遠遠超過羅姑。但羅姑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凡塵俗世之人,有血有肉,有著七情六慾,遠比她們來得實在。

  韓一鳴與沈若復都於一日之內親眼目睹她的開放與凋謝,這時看見她即將逝去的形狀,都各有感慨,不敢打擾她彌留的時光,都坐下來。過得一陣,只聽陸敬新道:「嗯,羅姑去了,子時重生。咱們等著罷。」韓一鳴與沈若復對望了一眼,道:「師兄,那要是這個時候,狂飆來到,咱們怎麼辦?」

  陸敬新道:「怎麼辦?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韓一鳴不禁有些擔心,狂飆是十分靈氣的,若是這樣來了,趁羅姑還未重生,不能掌控它,或是趁羅姑還小,能力不及,掙脫了玉牌的束縛,豈不是難以再有獒王身份了麼?正想著,沈若復已道:「不論如何?咱們就是使出全力都要將它攔住。萬萬不能讓他掙脫了羅姑的掌控,羅姑對它全無惡意,雖是掌控,於它卻也沒什麼壞處。師兄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可是除了師兄之外,我與小師弟都要算是靈山的末流弟子,咱們能夠攔住它麼?」

  末流弟子,這四個字聽在韓一鳴耳中並不刺耳刺心,事實如此,沈師兄也全然沒有貶低自己的意思,為的只是說出這句話來,大家打個商議罷了。雖說韓一鳴已極為努力,卻還是認為自己的修為太低,這樣的弟子,不是末流是什麼?

  陸敬新卻「哎」了一聲,道:「二位師弟,你們可千萬不要這樣想,末流弟子,難道就不能有什麼作為麼?」韓一鳴道:「沈師兄的意思,乃是指我們的修行太低,其實這也不容置穎。我們的修為的確是末流,師兄不必寬慰我們。」陸敬新抬頭向著羅姑的破床看了看,道:「小師弟,你看看羅姑還在麼?」韓一鳴聞言起身來,對著羅姑先前睡著的方位一看,羅姑已然沒了,只有一套舊衣,攤在她曾經躺過的方位。便道:「陸師兄,她不見了。哦,到子時了麼?」陸敬新道:「若是平時,她的垂老軀體一消失後,便會重生。今日她趕朝前了些,此時還不到子時,但她的壽數已到,因而身軀已化為烏有,想再重生,要等到子時才會重生出現了。嗯,也好,她就不能聽到咱們說什麼,咱們接著說末流弟子。」

  停了一停,陸敬新道:「幾十年前,我也因自己是靈山的末流弟子沮喪,對自己的低微修為很是灰心。後來我師父告訴我,嗯,說出來你們也許不信。咱們的師祖,曾經也是一個末流弟子。」這句話對韓一鳴和沈若復來說,的確大出意料之外。但兩人都不曾表現出自己的吃驚,只是看著陸敬新。

  陸敬新道:「難不成你們以為我騙你們不成?我也是聽師父說的,並且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說與二位師弟聽,有什麼意外之處,二位師弟不要見怪。」韓一鳴還未開口,沈若復已道:「嗯,師兄請說,我也隱約聽過這種說法,但畢竟是師祖的往事,我們做小輩的怎好去打聽詢問呢?師兄肯說給我們聽,我們都感激不盡呢!」陸敬新道:「嗯。我聽說師祖從前在別派之下做弟子的時刻,唉!這話說起來有些彆扭,你們將就著聽罷。總之師祖那時還是年輕弟子就對啦。他老人家就與別的修道之士不同了,當時師祖從師的師門內,修道的方式要麼就是燒丹煉汞,以圖求仙丹,得以長生不老。要麼就是苦練法術,以求法力高強。師祖卻都不好這些,他老人家喜好琴棋書畫,高談闊論,愉悅性情,陶冶情操,放任自流,頗有些晉魏遺風。因此性情極是灑脫。不過處在人人都在力求上進的門派之內,師祖的作為便不被看好,想來世間的許多師長,都喜愛聽自己話的弟子,都欣賞修為拔尖的弟子。因而師祖被看作是其派中的最末流弟子,不止師長不甚喜歡,連同門之中勤力向上的師兄弟們也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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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orylee 發表於 2008-4-12 20:06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八零、雜草


  韓一鳴道:「原來師祖是這樣的一個人。」沈若復已道:「極好極好!這樣的師祖,比起成天就只知曉浸淫在法術之中的師祖,我更推崇些!怎麼,小師弟,你不喜歡這樣的師祖麼?」韓一鳴搖了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師祖能夠開創靈山派,建成靈山,可見多麼厲害!但師兄,我想師祖是沒有野心的,性情如此平和的師祖,能開山立派,想必比起有野心的,要更加厲害罷。」
  陸敬新點了點頭道:「嗯,小師弟,你說的沒錯。可是性情平和並非是沒有性情罷!相反我認為師祖是個任性而為,敢想敢做的。性情平和,不過是心境空明的另一種方式罷了。不過這樣的心境比起總是爭高爭低的修道之人來說,那是高了太多了。」韓一鳴道:「修道還要比高低麼?有什麼可比的?」沈若復對他看了片刻道:「小師弟,你莫不是天外來的人罷,你仔細想一想,你也見過不少門派了,有幾個門派是不比高低的呢?」

  韓一鳴默然,陸敬新道:「同是修道之人,未見得人人都性情通透率真。加之修道的人多了,門派也就多了起來,這樣一來,有的門派或明或暗之中,就有了比較。當然也有不與人爭高下的門派,但有了不爭高低的,也就有了暗比高低的。到了後來,甚而有了明比高低的。」韓一鳴道:「師兄,這不是修道的大忌麼?」陸敬新還未出聲,沈若復已道:「這可要看師長們的想法啦,師長們要是認為是大忌,那弟子就認為是大忌。師長們要是認為這是修為之必須,修行就是要相互比較的,那弟子定然就會相互比較了。」

  陸敬新道:「小師弟,沈師弟說得沒錯!同是修道之人,未見得人人都性情通透率真。加之修道之人多了,門派也就多了起來,這樣一來,有的門派或明或暗之中,就有了比較。當然也有不與人爭高下的門派,但有了不爭高低的,也就有了暗比高低的。到了後來,甚而有了明比高低的。」轉而對韓一鳴道:「小師弟,你說的也不錯。修道之人,本就不該爭強好勝的。堆山填海雖是這世間極難之事,但仍有可為。要滅去人心之中的一點妒心,才是千難萬難。見了別派門楣生輝,自己卻門廳冷落,如何忍得。再見別派弟子出尖拔萃,自己派下卻是莠草叢生,更是妒火難平。以至於而羨生妒,搶奪別派的寶物與出色弟子之類的事情都時有發生。我雖不曾經歷那個時刻,可這些事情,聽總是聽到過的。何況這些事到了如今也不見減少。若是你不知,只能說你不曾看見罷了,並不能說就真的絕無此事!」

  若是從前對韓一鳴說這些話,韓一鳴難以置信。可是下山幾回,經歷如許,廣見各門各派師長的作為,也就沒什麼不相信的了。陸敬新道:「我師父說這就是修道不修心的結果。修心並不是摒除雜念,雜念豈是能摒除的。便是雜草,都是今日拔了去,明日又再生,何況是生自內心的念頭?只有堪破世情,洞悉世事之人,才能做到這一點。師父那時在別派之中,很是不得前輩所喜。一來因師父性情自然,二來,師父並不喜好一昧地修煉法術。」陸敬新與司馬凌逸一同跟隨秦無方修行,雖說修為並不見得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但看法卻是沿襲了秦無方的路子。便是將師父所說照搬過來,也頗有見地。

  韓一鳴卻是初次聽說過師祖是這樣散漫,聽師兄說起,還真有些意外。可轉念一想,師祖既然能夠開創門派,必有過人之處,不可以一孔窺全豹。陸敬新道:「師祖雖說洞悉世事,可不是至察之人。不是說人至察則無徒麼?師祖可是有眾多弟子的,包括咱們這些徒孫。雖說我不曾見過他老人家,但聽大師兄和幾位年長的師兄說起來,那性情,還有闊朗的想法,的確是令人十分嚮往的。」韓一鳴正想問年長的師兄們說過什麼往事,忽然聽到屋外似有疾風掠過,便收住了口,向外望去。

  門外漆黑一片,不知何時,連夜風刮過樹林的聲息都沒了!耳邊沒了聲響,一切都凝住了,十分怪異。韓一鳴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鳴淵寶劍的劍柄,沈若復無劍可握,神色格外警惕。陸敬新對著屋外看了片刻,對韓一鳴道:「小師弟,你的寶劍太過鋒利,輕易不要出手。羅姑幾十年的心血,咱們不能毀之於一旦。」韓一鳴點了點頭,三人再對著屋外望去,屋外全然沒有動靜,過得一陣,林濤陣陣傳入三人耳中,沈若復道:「它,走了麼?」

  陸敬新道:「我也不知曉,只是先前它離得太近了,以至於咱們都聽不到外面的聲息。嗯,小師弟,你把羅姑的那半隻葫蘆拿來我看看。」韓一鳴站起身來,向著破床上看了一眼,羅姑依舊不見蹤影,只有那套半舊衣裳攤在蓑草之上。看來真要到子時,羅姑才會轉生重現了。那半隻葫蘆就放在她身邊的蓑草之上,此時半隻葫蘆的外壁之上,已結了厚厚一層霜花,韓一鳴伸手去將葫蘆拿過來,手指都幾乎被凍僵了。

  葫蘆之內,已看不見內壁了,只能看見一片虛無。在這虛無之中,那塊玉牌浮在空中,微微發光。鮮血早已被玉牌汲取乾淨了,玉牌已如同一塊白玉一般的潔白,只是中心仍有一點碧綠,在輕微地四處浮動。韓一鳴將半邊葫蘆往陸敬新伸過去,陸敬心卻不伸手來接,只是探頭向內裡看去。韓一鳴拿著葫蘆的手被凍得生疼,也顧不得另一隻手上的梵心燭火了,趕忙換了一回手,將凍得不堪的手指伸到嘴邊呵了呵。沈若復見狀,便伸手來接,韓一鳴正喜小師兄接一下換個手,卻被陸敬新攔住。他將沈若復的手攔在了半空,道:「沈師弟,你不要拿,這樣子的玄天葫蘆,你拿不住,我也拿不住。這才讓小師弟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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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八一、獒王


  沈若復手僵在半空,道:「啊?是麼?」陸敬新道:「玄天葫蘆不是尋常可見之物,這時其中的異樣,必定不再與白日咱們所見的玄天葫蘆相同。我看除小師弟拿得起來,你我都未必拿得動。若是它全然沒有變化,咱們倒還可以拿上一拿,但有了變化,咱們倆恐怕就拿不動了。真要拿過來,別的不怕,就怕失手。萬一摔壞了,豈不是壞了羅姑的好事?」沈若復忙不迭地收回手去,道:「有勞小師弟啦,我就在你的手中看看罷!」韓一鳴指尖凍得生疼,這時便是有心請兩位師兄替自己拿一拿,也都說不出口來了。只能將兩手交替著來拿這半隻葫蘆。
  偏偏陸敬新對著那浮在葫蘆之內,虛空中的玉牌看個不休,並不是匆匆一眼便看過了事的。韓一鳴身上本已十分寒冷,手指還凍得生疼,只是不便言聲,緊咬著牙關,強忍著支持。只是那半隻葫蘆,比起他所經歷的寒冷,都要強烈得多了。過得一陣,韓一鳴的雙手手指都失卻了知覺,除去指尖的刺痛之外,口中的熱氣呵在手上,都毫無知覺。

  又過得一陣,陸敬新才道:「好了,有勞小師弟了,將葫蘆放回去罷。」韓一鳴早巴不得這句話了,連忙將半邊葫蘆放在破木床上,將雙手都送到面前去,用口中呼出來的熱氣暖著。手指關節不停的曲伸,漸漸地緩和過來。

  陸敬新道:「嗯,還好,綠氣並未完全消失。狂飆不會就這樣掙脫羅姑的束縛,它定然會回來的。」話音剛落,便聽沈若復道:「它,回來了。」韓一鳴邊聽著陸師兄說話,邊暖和自己的雙手,不曾留意門前。聽沈若復這樣一說,立時向著門前望去。

  木門早就開了,一隻雄赳赳的大狗,站在了木門前方。饒是黑夜之中,這隻大狗的形狀也看得再分明不過。這隻大狗高過他們三人的腰部,肩闊背厚,腿腳粗壯,便是這樣看去,它的蹄爪也有韓一鳴的半個手掌那般大小。它的頭顱比三人的頭都要大,一雙眼睛,閃爍著暗夜之中野獸才有的綠光。那綠光冷冰冰的,全然沒有一絲熱氣,並且呈倒三角形,凶相畢露!若不是它的一對大耳垂向下方,長嘴的兩邊有肉皮耷搭拉下來,不曾將它閃亮的尖牙露出來,它簡直就不能稱之為狗,而要稱之為狼了。它實則是太像一頭狼了!身形還比狼巨大得多了,身上的凶狠氣勢,也非尋常的狼可以比擬!

  它無聲無息地突如其來,三人都吃了一驚,瞬間屋內就是一片沉寂,撲面而來的是狂飆那壓倒一切的凝重氣息。若說之前他們只是因了狂飆三聲嗥叫叫來狼群而感覺它的王者之尊,那這時,他們是因它的強大氣息感受到它的王者風範了。

  狂飆一動不動,既不嗥叫,也不動彈。連它冰冷的,毫無表情的雙眼都沒有眨一眨,也不曾露出它的滿口獠牙來恐嚇他們,但突如其來的靜寂,已經將三人都鎮在了屋內。韓一鳴甚而不曾想到將劍柄抓在手中,就這麼呆呆看著狂飆。看著它龐大的身軀發呆,它若是肯伏下身來,只怕不會比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身軀短小。極之剛猛的狂飆,一動不動站在門前,屋內三人居然沒有一個生出與它為敵,或者撒腿就跑的打算來!

  僵持了一陣,狂飆的身影慢慢隱去,最後隱去的,則是它閃爍綠光的眼珠。三人簡直呆住了,摒住呼吸,怔怔看著那對碧瑩瑩的眼光慢慢消失,直至消失殆盡,才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是極輕極慢。一見狂飆,他們都不由自主地呼吸輕慢起來,似乎是有些害怕自己的呼吸驚動了這只獒王。

  沈若復最先說出話來:「好一隻獒王!這樣的獒犬,值得羅姑要傾出全力來幫它!」陸敬新則呼出口氣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好在咱們對羅姑沒有壞心,若是有壞心,我看狂飆當真是會撲上來的。六十多年,它的確認了羅姑為主人,咱們要是不全力一拼,必然要為它所滅。但咱們要是全力一搏,過後心中不免會難過。我可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好狗,稱之為王,是一點兒也不冤枉了!」韓一鳴雖說先前也是提心吊膽,但是並不是害怕,而是由心內滋生出來的敬重,他從未見過獒犬,只見過尋常的土狗,便是土狗也是護主的。但這時看到一個鍾天地靈氣的獒王護主,於他來說,更多的是震撼!

  三人相對感慨,沈若復道:「這樣的獒王若肯認我,別說是為主了,就是為友,我也高興之至了。」韓一鳴道:「師兄說的是,它若是突然撲上來,咱們都會一時無法開交。它佔盡了先機,卻只是觀看我們,並不撲上來,似乎它也會有想法一般。」沈若復道:「嗯,若是羅姑肯跟咱們一同走,那我們豈不是可以天天將狂飆喚出來,相處時日久了,它就會認咱們了。」韓一鳴正想說:「是。」便聽陸敬新道:「師弟,你別做夢了!你看書只看一半的嗎?想讓獒王認你為友,你先去看看你剛才看的書上的記載罷!」

  沈若復連忙自包袱內取出那本《異物誌》來,就著梵心燭火翻到先前看過的那一頁去,先前他忙亂之中,果然只看了一半。這時再看後面,只是明白寫著:「獒終生只認一主,且是半歲之前認主,半歲之後,便不再認人為主。」沈若復一看,大為沮喪,道:「獒終生只認一主,我現在才出現在它面前,未免太晚了些。不過獒王或許會好些,我又不是要它認我為主,我只是想它能夠認我為友,便於願已足。」陸敬新道:「哈,它沒有認你為敵,你已要去感謝上蒼啦,我看它的身形,它的勢態,真要撲將上來,咱們三個人加起來也難招架!嘿嘿,若是小師弟肯用鳴淵寶劍,或許可以壓制住它,但小師弟,你會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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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orylee 發表於 2008-4-12 20:16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八二、回


  韓一鳴搖了搖頭:「我下不了手,我並不怕它。但我就是下不了手。」沈若復道:「嗯,我也下不了手。只是狂飆這樣的獒王,怕是不死不休的,那,咱們如何是好?是它死,還是咱們死,真成了個問題了。我不願意它死,可我也不想自己死在它的爪牙之下!」韓一鳴也默然,陸敬新道:「這倒不必去想,它若以咱們為敵,非要拚個你死我活了,我想咱們都不會束手待死的。那時定然是一場死搏,這時說這些話,全無意義。如同我不會看著二位師弟面臨生死關頭而無動於衷一般,二位師弟也不會看著我死在眼前。」陸敬新這話說出來,韓一鳴不禁點了點頭,卻也歎了口氣,真是那樣的話,殺了狂飆後自己也會十分內疚的,可是即便是內疚,也是要殺的!
  三人默默坐了一陣,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嬰兒響亮的哭聲,陸敬新道:「好,羅姑轉生了!」三人都跳起身來,圍到床邊去,一個小小女嬰,正在那套舊衣之內,閉了眼睛大哭。陸敬新道:「沈師弟,快去舀水來餵她喝。喝過之後,她就會長大!」沈若復道:「那葫蘆裡……」陸敬新回頭一看,伸手去葫蘆中拿那塊玉牌,他不伸進葫蘆還好,手伸入葫蘆之中,對著那玉牌一撈,那玉牌就不見了蹤影!韓一鳴在旁邊也大吃一驚,與他面面相覷。陸敬新到底是百多歲年紀,也不驚異,道:「小師弟,你抓一下試試。子時之前,我看沈師弟還能拿起來的。」

  韓一鳴定了定神,伸手進葫蘆之中去抓。手在葫蘆之上倒還不怎麼,手一伸入葫蘆之中去,手心手背都立時就感覺到涼風圍繞著手掌打轉。他明明是看準了那塊玉牌所在,但手一挨近去,玉牌便沒了蹤影!愣了一愣,也縮回手來。沈若復道:「嗯,我來試試看,我子時前不見這樣的虛空,是能抓起這塊玉牌來的。不知此時……」他邊說邊動手,一句話沒說完,已將那塊玉牌撈了出來!玉牌一不見了,葫蘆的內壁便顯現出來了,還是一隻尋常的葫蘆!不過不止韓一鳴和陸敬新吃了一驚,連沈若復自己都吃了一驚。

  不過沈若復一驚之後,將玉牌塞入懷內,抄起半邊葫蘆,走到水槽邊去,仔細將那葫蘆洗了洗,舀了半瓢水過來,喂羅姑喝水。他已不是頭一回喂羅姑喝水,本身就是極聰明的人,此時更是駕輕就熟,轉眼已將半瓢水喂羅姑喝了大半,看看她不喝了,將瓢內的水潑在水槽邊地上,轉身回來將葫蘆放在羅姑身邊,自懷內把那塊玉牌取出來,再向著葫蘆之中放去。

  葫蘆之內又是一片空虛,玉牌浮在其中,碧光閃爍。三人忙了一陣,見女嬰羅姑已閉上了又眼,這才回過身來,一回過身來,就見狂飆不知何時,又站在門前。它的一雙前足和半個身軀都進了門來,一雙沉鬱的眼睛向他們看著。

  三人都對著狂飆呆了好一陣,陸敬新先回過神來,道:「小師弟,將你的寶劍收起來。」韓一鳴昨晚是將寶劍放膝上的,後來放在身邊地上,這時聽師兄吩咐,連忙彎腰將寶劍拾起來背在背上。陸敬新先向一邊讓開,將沈若復攔在他身後。沈若復手無寸鐵,要是狂飆真的為難他,他怕是難以招架的。

  韓一鳴見師兄閃開來,也連忙向一邊閃去。將床前空地空出來,狂飆走進屋來,大大的腳掌踏在地上,無比輕巧,悄無聲息。它長毛斑白,漆黑中夾雜著點點雪白,與韓一鳴初次看見的漆黑如墨已大相逕庭,韓一鳴心知是自己的寶劍壓傷了它,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狂飆卻看都不看他們,逕直走到床前,在地上臥下,兩眼看著破床之上,長著膨鬆長毛的粗尾,在地上輕輕拍了一下。

  不知它這一拍是什麼意思,難道它是在謝他們麼?還是只是高興它回到了羅姑身邊?它有著一身長毛,卻沒有韓一鳴從前見過的長毛狗的細緻之態,反而相當粗野。它這一臥下來,身形極大,連上頭尾,比他們任何一人的軀體都要巨大,它臥下來,兩眼恰好與羅姑的床平齊。它兩眼盯著羅姑的床,全然不理會他們。三人慢慢走開,走到門前去。狂飆連頭都不回,耳尖都不曾動彈,只是靜靜伏在床前,但頭頸卻是抬向上的。

  過得一陣,床上的羅姑坐了起來,已是一個約摸有四、五歲的小女童了。羅姑對著狂飆看了一眼,道:「你還是回來啦!我還擔心你不回來了呢!」說著,挽起衣袖,露出手腕來,咬開手腕,將鮮血滴入玄天葫蘆中去。

  狂飆站起身來,站起身來,它便比那破床高出一截來。羅姑依次咬開手腕,膝蓋,將手足的鮮血滴入其中,狂飆就站在一邊看著。羅姑滴過血後,伸手拍了拍狂飆的頭頂,狂飆耳尖輕輕動了一下,羅姑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把寶劍吐出來還他們罷。然後你就回去,等到了時機,我就送你歸去!」狂飆一張嘴,三人便是站在它身後,都覺得那雪白尖利的長牙一閃,有些心驚,但隨即聽到「啪」地一聲,沈若復的寶劍掉在了地上。狂飆果真將他的寶劍吞入了腹中,只是不知這三尺長的寶劍它是如何吞進去的,又是如何吐出來的?

  三人還在驚異之中,狂飆已化為一道綠光,閃電般地沒入葫蘆之中去了。羅姑道:「嗯,它將你的寶劍還你啦!」沈若復如夢初醒,走上前去,將寶劍拾了起來,輕輕撫摸片刻,背在背上。陸敬新道:「那,你隨我們一同上路嗎?」羅姑道:「你們答應了我要借我一年寶劍的,怎麼,想反悔麼?」沈若復道:「哪有此意?只是想說,若是你隨我們走,你將來喝水會不會成為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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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orylee 發表於 2008-4-12 20:20
第二十二卷小蒼龍 四八三、阿土


  她將葫蘆之中的玉牌拾了起來,拿在手中看了看,這才揣入懷中,又對著玄天葫蘆看了片刻,雙手握拳,過得一陣,她的雙拳都亮了起來,泛出明光,她鬆開拳頭,雙手一招,那漆黑角落之中,一道水光亮了起來,那水槽之中源源不斷的泉水都如一道水線,向她的葫蘆中飛來。這邊三人都看呆了,那水線始終不停,那葫蘆也似沒了底一般,不論多少水來,都全然容納了。許久之後,羅姑伸手在水線上抹過,將水線抹斷,一半跌回水槽之中,另一半落回葫蘆之內,她看了看葫蘆道:「夠了。」伸手拿起葫蘆來晃了一晃,葫蘆又變得空空如也。
  停了一陣,羅姑對著韓一鳴看了一眼:「其實你的寶劍的靈力更強,或許對我更有幫助!不過,我就是跟你的寶劍沒有緣份罷!」韓一鳴此時已知羅姑實則是個異常好心的女子,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將那女鬼鎮在此間這些時候,也不會這樣相助狂飆了。她也不曾害過人,這樣在這裡過幾十年,對一個女子來說,著實艱難。不止對一個女子,對一個男子來說,也是異常艱難的。便道:「日後你若需要用我的寶劍來助你修行,我一定會借劍給你的。」羅姑道:「多謝你了。將來的事,誰也說不定。你的寶劍很好,只不過你自己也還不完全知道它的妙處呢。想來將來你會知道的。你的修為高了,你的寶劍上的許多異於其餘寶劍之處才會慢慢顯現出來的。」她抬頭看了看門外,道:「我不與你們說話了,我睡上一覺,天亮就跟你們一同走罷。」

  羅姑合身倒在那破床之上,三人雖有些疲憊,到底年輕,神氣完足,加之又亂了大半夜,哪裡還睡得著,各自坐在屋內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邊閉目養神,邊等待黎明。

  天亮之後,羅姑已長成個十八、九歲的少女。只是她說話的聲音還是有些蒼老,但面目卻是十分清秀,只有兩眼之中的光芒,超乎年齡的犀利。她自那破床之上下來,三人也就站起身來。羅姑將那半隻葫蘆用塊破布包了起來,帶在身上,然後在床上蓑草之中抽出一根木棍來,韓一鳴一眼便認出那就是前兩日她拿在手中的木棍,比之尋常木棍,除了白一些,直一些外,也沒什麼起眼之處。羅姑對水槽邊叫了一聲:「阿土。」那只從來只知在水槽邊睡覺的肥胖黃狗便走到她身邊來。原來它名喚「阿土」,羅姑蹲下身去,揉了揉它的頭頂:「阿土,我要走了,你要跟我走麼?」

  阿土在她腳邊「嗚嗚」了兩聲,羅姑道:「嗯,你要是跟我走,那就走罷。要是不走,我不勉強你。不過你在這裡,活得下去麼?」韓一鳴只覺衣袖被一扯,向旁邊一看,沈若復細聲道:「咱們難說會活不下去,但狗可不會活不下去!」他聲音十分細微,哪知羅姑卻聽到了,轉過頭來道:「別的狗是活得下去的,但阿土已經三十多歲,在狗來說,已經是老爺爺的老爺爺輩了,你還指望它去自己找食不成?」沈若復不言語了,羅姑站起身來道:「走罷,咱們都出去罷。」

  這邊三人先走出門來,片刻之後,羅姑也走出門來,她回過身來,站在門前看了看,微微歎了口氣。轉身道:「好了,走罷。將你的寶劍拿來我幫你背。」後一句話卻是對沈若復說的,沈若復愣了一愣,也不言語,自背上解下罡銳寶劍來,遞到她面前去。他還有些不好意思,但羅姑卻十分坦然,接過罡銳寶劍,便背在了背上。她並沒有將這間屋子毀去,走一段路就回頭來看看。她停下腳步,只有陸敬新還在往前走,韓一鳴與沈若復也停下來向後看去,那小屋本來就在山坳之中最深處,四周又多有樹木,這時再回頭去看,他們全然找不到那小屋在哪裡。只有羅姑,總是每每回頭來看,想必,她能找到罷。畢竟她在那屋中生活了不知多少年,就算她已離那間屋子萬里之遠,但她還是能找到那間屋子,永不遺忘!

  一行人中多了一個羅姑,便有些不同了。韓一鳴與沈若復都少與女子接觸,不免事事迴避。倒是羅姑與陸敬新坦然得多了,羅姑的相貌一天之內,都在變化之中。因而早晨至下午這段時候,韓一鳴與沈若復與她說話少些,但她一旦長成老婦,二人便坦然起來。只有陸敬新倒是全然無視她變成什麼模樣,畢竟陸敬新百多歲年紀,經歷見識,遠遠比他們多得多了。全然不以羅姑的皮相為意,羅姑也落落大方,並不扭捏。只不過羅姑與他們說話還是不多,她大多是與阿土說話,有時是教導阿土,有時則是隨便說些什麼與它聽。阿土也怪,羅姑與它說話之時,它便坐在她面前,抬頭看著她,彷彿真能聽得懂她的話一般。起先幾回,韓一鳴與沈若復都有些好笑,但聽羅姑與阿土說:「你晚間再不許亂跑,你已然很老了,若是有個什麼意外,再回不來了怎麼辦?我又管不了你,你又跟狂飆不對付,就跟著他們一起過夜罷,我也少擔心些!」當晚便見阿土跟在他們身邊並不離開,不由得都大為吃驚。

  原來他們在羅姑的小屋裡見阿土時,它十分懶惰,並不見它多走路的。羅姑與他們一同上路之後,它倒也沒有顯出十分老弱之相來。雖說不見得大步快跑,卻是一步也不曾拉下。晚間他們歇宿之時,羅姑都是不知去向的,不止羅姑不知去向,連阿土都不知去向。韓一鳴與沈若復頗有些意外,起先幾回還想去尋找,陸敬新制止他們道:「她年紀也不小啦,你們不須時時擔心,再說有狂飆,若有個風吹草動的,咱們也不會一聲都不知曉。何況她還背著沈師弟的寶劍,你們不聽見動靜,便只管放心睡去罷。明天她自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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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aa0120u 於 2008-12-4 11:55 編輯 ]
ivorylee 發表於 2008-4-12 20:24
第二十二卷小蒼龍 四八四、變更


  果然次日天亮之時,羅姑又出現在他們面前。二人起初擔心了幾日,見她日日如此,也漸漸知道她晚間是要找尋地方去重生的,如今狂飆還在她身邊,不必太過擔心。能贏狂飆的妖異,還果真不多,若是與狂飆打得不可開交了,這邊也不會全然不知。但阿土就是自羅姑說過那日起,一到晚間便守在他們身邊了。只不過這隻狗太老了,也太肥了些,全然沒有狗兒該有的機敏,每每入夜就呼呼大睡,居然還睡得鼾聲四起,有時還伴隨著夢幾聲叫喚。也不知它夢到了什麼,在夢中吵成這樣!
  走了一個多月後,羅姑加入時的略微尷尬也全然沒有了。韓一鳴與沈若復本來就是因自己年少,少見女子的緣故有些不好意思。但羅姑可不是尋常女子,她的一日便是一生,早晨還見她的如花容顏,到了日落便見她已是耄耋老人,多見幾回,那點不好意思也就慢慢消散了。這一路過來,倒也不曾真見到什麼罪不可恕的妖孽,他們也都沒有遇妖降妖,遇孽除孽的打算,全當多多經歷了人情世故了。

  羅姑當初聽他們出來是四方行走,找尋妖孽的,淡淡地道:「這世間哪有那許多妖孽?物反常則為妖,可何為反常呢,乃是指與尋常相反的。既然不是尋常的,便不會多。再者,萬物都各循其道,有道可循,哪來那樣多的反常?」雖說羅姑是女子,但她到底清修苦修了幾十年,見過的異樣遠比韓一鳴與沈若多得多了,暫且不論她的修行方式有什麼異樣,這些年的修行當中,她的領悟自然是不會少的,因而韓一鳴與沈若復也幾乎不見她出手干預什麼。若不是她在一天之內便要經歷她的由生至死,她就與尋常女子沒什麼差別了。

  一月之後,她開始吃一些煙火之物。忽然有天,在陸敬新這邊三人吃飯之時,她開口要一點來嘗。那日吃的是炒麵,許多地方也叫面茶,將面炒過,吃的時候澆上熱水。陸敬新與兩位師弟都是用水攪在一起吃,聽得她要,自然是毫不猶豫就抓了一把炒麵給她,他們的乾糧各試各樣,不一而同。但羅姑開口吃到的第一樣煙火食物,卻是炒麵。

  她接過那把炒麵來,先看著他們三人和了水開始喝炒麵,眉頭就一皺,道:「這也能吃麼?」韓一鳴微微歎了口氣,她這一生只怕就沒吃過什麼。沈若復道:「你試試,很香的。」陸敬新道:「你要對你從前那種陰寒,有些異樣的修為方式進行改進,作為就須與從前不同。再者你背著我師弟的寶劍,也頗為耗費修為,你也知他的寶劍前身是鎮邪法器,與你的修為相遇,必定就會大大耗費你的修為,遠比你預料的要多。你吃些煙火之物,只怕會有些好處。修為,並非是一定要遵循一種方式進行的。修行方式是可以改進的,你已有了這個打算,為何不試上一試呢?」

  羅姑歎了口氣:「我是想試上一試,只不過我從未試過,不免有些擔憂。若不是這樣的修行的方式,我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我師父對我說過,我陰氣太重,若不潛心修行,很早就離開人世了。我藉著這修行方式,好歹也活了幾十年,要在片刻之間改變,實在是難以下定決心的。」沈若復道:「可你這樣修行下去,也難有什麼改變呀。你師父是怎樣的修為我不敢妄自評論,但你幾十年的修為,除了救得你的性命,做了一個陰陽兩界的指路人之外,你付出的也足夠多了。一日之內,由生到死,若是時機切合,狂飆一走,誰來保護你的老境與初生呢?你離群索居,那陰寒之地,又能住多久?若是將來你有機緣收一個弟子,你也讓他重蹈覆轍地再經歷你的過往麼?」羅姑道:「我師父的修行並不是我這樣的。」

  沈若復道:「修行自然是有差別的,這無可爭議。但你學會的,卻是這樣的方式。你能傳給你弟子別的修行方式麼?」沈若復口齒十分斬截,一句話便將羅姑說愣了。沈若復道:「我雖不知你是自何時起就這樣獨自修行的,可你不知你才隨我們自那山坳走出來,東張西望,對萬事萬物都有些驚懼好奇的時刻,確實是十分的可憐可歎。你幾十年在那裡面,就真的不想出來看看麼?」韓一鳴也微微歎了口氣,羅姑初初自那山坳出來,所聞所見,帶給她的都是十分的驚異,看著讓人十分不忍。

  羅姑沉默半晌,緩緩地道:「可是修行方式,也是能改變的麼?」陸敬新道:「沒有不能變更的,只要你想變更,都能變更。只不過就是變更之前你得想好。但你是與我們同行,別的不敢保證,你若是在變更的時期之內喪失了積蓄已久的靈力,你的安危我們一力承擔。我們的修為也不出色,但抵擋幾個所謂的妖孽,還是猶有餘力的。我們的師祖就曾經修改過許多修行方面的看法,確實也有所成。你若是想,就做罷,總比你這樣下去的好!」羅姑歎了口氣,兩根手指輕輕拈了些許炒麵起來,也不和水,就這麼放在口中。

  韓一鳴已知她早已想擺脫這種修行給自己帶來的束縛,單看她挑了背著罡銳寶劍來助她自身的修行變更,便知她的修行是有些邪異的,她畢竟陰氣太重,有時連走得近些,都覺她陰氣逼人。她雖不說什麼,但將少許炒麵拈在口中,便已是她的決心了。她的確是想要改變她的修行方式了!

  羅姑輕輕抿了抿嘴,道:「原來煙火之物,是這樣的好吃。」又拈了少許放在口中,細細品味。想來她自小便沒吃過什麼叫煙火之物,這炒麵已是乾糧之中最為簡陋的一種,她都覺得十分美味。韓一鳴不禁想,要是讓她嘗一嘗他們所吃過的種種乾糧,說不定都會讓她覺得是天下珍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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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aa0120u 於 2008-12-4 11:5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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