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112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34
第二十二卷小蒼龍 五零五、多少


  那姓宋的弟子的聲音道:「哈,打便打,誰怕誰?我就不信我還打不過兩個才入門的弟子了!要真打不過他們,我就散了這身修行,從此不再修道了!」
  那姓錢的弟子的聲音慢慢地道:「宋師弟,你不必賭氣成這樣,你要真這樣想,可別怪我做師兄的不站在你這邊了。你還真打不過他們,我不知那姓沈的有多厲害,想來他也不厲害。只不過極聰明便是了,事實說得再分明不過了,半點口齒都不輸給我。但你是絕對打不過那姓韓的小子的!」他這話不說倒還罷了,一說,那姓宋的弟子跳了起來:「師兄,你,你,你也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也是你在其中好說歹說了,我們不便動手,要不是你,我早打了幾架了,咱們還打不贏他們不成?」

  那姓錢的弟子道:「師弟,你話說到這一步,那我說了實話你可不要生氣。你真打不贏那小子,不止你,我也打不贏那小子!」那姓宋的弟子大聲喝道:「錢師兄,你說什麼?哈,我好歹也修行了幾十年近百年了,還會打不過那小子?我才不信。他入靈山不過一年,難道我還不如他麼?我便不信靈山真能讓弟子一日千里!你等著!我這就去跟他打上一架,看看他是否真如你們所說的厲害!」下面微有聲響,韓一鳴也不探出頭去看,只是聽著。只聽那姓錢的弟子道:「咱們師兄弟,難不成我會害你麼?我可是為了你著想才說這話的,你要去打這一架我也不攔你。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打不過那小子,輸在他手上,看將來師父面前我可不敢為你開脫!咱們師父有話在先,與靈山弟子打架是一定要贏的,丟了性命也不能丟臉。丟不起這個臉!師父可是說若是按著他老人家從前的輩份,咱們是與現在的靈山師輩們一輩的。被低了一輩的弟子打敗,你丟得起這個臉,我可丟不起!到時候師父責罰你,我可不會出頭幫你說話。到時不止我,我想同門之中只怕無人敢出頭為你說點什麼,你可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韓一鳴一聽,不禁暗罵平波道人無恥,自己投入了平輩門下做弟子,生生矮了一輩,怪不得別人罷,他卻偏偏也能將這氣發在靈山之上,還要求弟子與靈山弟子交手之時只能贏不能輸!真不知他心中做何想法,會是如此古怪!只聽下面那姓宋的弟子猶豫了片刻,道:「嗯,師兄,你不說我不說,師父如何能得知?靈山那兩個小兔子崽子,欺人太甚,全然不上道,我看只有打上一架,打得他們爬不起來,才能讓他們低頭伏軟了!」韓一鳴雖說看不到他的形容,但想他目下的神情定然是惡狠狠的,不覺啞然失笑。此時聽到這些言語,連氣都氣不起來,只覺無比可笑!

  那姓錢的弟子道:「師弟,這你就錯了。你難道不知那誅魔弟子手中拿的是千年靈劍麼?我倒不知你對他下手之時,靈劍可會護他,但我可聽說過靈劍護主的。再者,你也太自視過高了,他看上去雖有些文弱,實則是他們兩人看上去都文弱,但我卻覺要將他們打得爬不起來,低頭服軟,是萬難做到的。我聽南去回來的師兄說誅魔弟子很有一手的,並且是個軟硬種。」那姓宋的弟子道:「師兄,何為軟硬種?」那姓錢的弟子道:「你這樣的脾性呢,就叫死硬種,不知高低深淺,一昧的好勝要強。他那樣看上去全然沒有一絲半點硬氣,骨子裡卻極有主見,強硬之極的,就叫軟硬種。這種人,要麼你說話做事能讓他心服口服,他方會服你。他打過詰利摩訶,將詰利摩訶壓在了他的靈劍之下,他的靈氣靈力你就不能小視了。因此你這樣打,是打不過他,也打不服他的。你若不聽我的,硬要去打這一架,是只輸不贏的,我們也不會幫你!師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是我做師兄的說你,你好歹也修行了幾十年近百年了,連這些淺顯的道理都不懂,真不知你是如何修行的!好在我與陳師弟都不是外人,不會拿此事去傳說,你不必擔心會傳到師父耳中,受師父責罰了!」

  下方靜了片刻,那姓宋的弟子道:「多謝師兄師弟口下留情了。我一個粗人,能參悟什麼道理,不過跟著混混日子罷了。好在你們也不與我計較!」那姓錢的弟子道:「我是不會與你計較的,不過這樣的話,你可再說不得了。嗯,適才可是陳師弟救了你的性命,你得好好謝謝他才是。多學學陳師弟,他可是什麼都不說,卻什麼都看在眼中的。」一個聲音道:「師兄說哪裡話來,大家同門一脈,謝個什麼。總不能看著宋師兄吃這個啞虧罷!」

  那姓宋的猶自問道:「二位師兄師弟,你們再說什麼,什麼吃啞虧?我適才險些吃了啞虧麼?我怎麼不知道!」那姓錢的弟子道:「你要是真的動手,他們師兄弟定然是一起上的,你不吃虧還等幾時?」那姓宋的道:「他們會一起上我就會吃虧麼,我可有些不信。即便是我不如那小子,我想師兄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吃這樣的虧,咱們還比他們多一個人呢,不是麼?」

  那姓錢的弟子冷冷地道:「咱們比他們多一個人麼?我怎麼覺得是咱們比他們少一個人呢?」韓一鳴聽到這裡,心中一驚。也不出聲,只是凝神細聽。那姓宋的弟子道:「不會罷,師兄,他們不就是兩個人麼?哦,對了昨晚似乎是三個人的,那也只能算我們與他們人數一樣多。難道,難道師兄你們覺得我修為太低,不將我算在其中麼?」他忽然自怨自艾起來,韓一鳴只覺意外,這囂張拔扈的人,也會自怨自艾麼?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34
第二十二卷小蒼龍 五零六、暗處


  只聽那姓錢的弟子道:「哎!師弟,你又來了。你修為雖不算高,但咱們可以慢慢修行不是?這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你自己一下想東一下想西,真不知你到底……」他後面的話並未說出來,但韓一鳴也知並不會好聽到哪裡去。他只是顧及同門情面,不好說出來罷了。倒是那姓宋的弟子一聽並沒有將自己算漏了,也不計較後面的話了,想來他只怕也不明白後面會說出什麼來。他只想著自己不要被同門師兄弟看不起便好了,卻不知同門師兄弟雖不說出來,心中到底對他還是比較明白的。
  他道:「那,錢師兄,你說的多一個人,指的是什麼?」那姓錢的弟子道:「咱們昨天晚間遇上了什麼?」這話一出口,那姓宋的弟子便不出聲了,過得一陣,才道:「那,那些,難道是什麼人召喚來的麼?」那姓錢的弟子道:「當然!」那姓宋的弟子大聲叫道:「他靈山派從來以清高自許,哈哈!殊料不到今日也會被咱們抓住把柄。那可是些邪魔外道呀!他們與邪魔外道為伍,豈不是跟咱們這些名門正派過不去。咱們怎麼能忍?」

  韓一鳴此時才知他們昨夜果真看不到羅姑,羅姑不知用了什麼法子令他們看不見!好在他們不曾看見,不然這姓宋的弟子的胡言亂語便會真的傳揚開去了。羅姑雖說並不如別人所想的那樣,但他們好歹是與一個異樣修行的人混在一起,他們自身不怕什麼,卻只怕別派抓住這一點,大肆做文章。連這笨到了極點的宋姓弟子都想得到,別人就更想得到了。

  正在思索,只聽那姓錢的弟子道:「宋師弟,你就是這樣毛躁,你看到什麼了麼?沒看到罷,哦,你點頭的意思是你看到了,那我來問你,你今日看到什麼了?」韓一鳴也豎尖了耳朵,聽下方的聲息。過得片刻,只聽那姓宋的弟子道:「要說今日,我是沒有看到什麼。可是昨晚我看到了呀!那許多孤魂野鬼,圍著咱們轉來轉去,還尖聲利笑,居然還有要來抓我的,真是可怕!偏生我們的桃木劍忽然不能用了。桃木劍不是辟邪的麼?怎麼它們倒不怕它呢?到現下了,我還猶有餘悸!」

  那姓錢的弟子道:「嗯,你只看見昨晚的異樣。可我卻看見了今日的異樣,青天白日之下的異樣!」話音未落,已聽那姓宋的弟子叫道:「今日,今日怎麼啦?師兄,你可不要嚇我!」他聲音微微顫抖,顯然害怕已極,居然被嚇成了這樣,可想而知昨晚他的確被嚇壞了。韓一鳴也忍不住有些想笑,但強忍住了。他更想知道那姓錢的弟子看到了什麼,這姓錢的弟子說是兩面三刀,真是一點兒也不假,他心機絕對是這幾個弟子中最為深沉的,也極會審時度勢,韓一鳴越發小心。卻也越發想得知他到底看到了什麼,以至於他及時攔住了自己的莽撞師弟。

  停了片刻,那姓錢的弟子道:「我看到了一團極為陰寒的氣息,就自那個嘴尖牙利的弟子的寶劍來處瀰漫過來!靈山也算是極有造詣的,我也從未在靈山弟子身上看到這樣的陰寒之氣,那麼這氣息便是別人所發了。只怕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但那柄寶劍又是自那個方位而來,他們之間必然有些聯繫。有些異樣的修行,咱們不見得真是對手的。昨晚之事,必然有一個人躲在暗處,不為咱們所見,指揮那許多孤魂野鬼向咱們撲過來。你要知曉所謂的孤魂野鬼,是不會這樣成群結隊的。必然有一個咱們看不見的,身懷異樣修行之人躲在暗處。這樣較量起來咱們豈不是要吃大虧了?」

  那姓宋的弟子長舒了一口氣才道:「哦!多虧師兄及時拉住了我,要不我們被他們暗算了都不知道!」那姓錢的弟子道:「所以說師弟你還真是……你看陳師弟,就絕不出聲,只是聽與看,必要的是個跟在我們後面出手,你也該學學人家才是。」只聽那姓陳的弟子道:「師兄過獎啦!我們見識淺陋,出門來行走自然要靠師兄們多多提攜了,若是沒有師兄們攔在前面,我不知要吃多少虧呢。還望師兄以後多加指點才是。」他這幾句話說得恰到好處,韓一鳴聽他這樣說話,怎樣也不相信他的修為會比那姓宋的弟子低,他比那姓宋的弟子聰明太多了。

  那姓錢的弟子道:「我雖不知那陰寒之極的氣息過來會是怎樣,但我卻知不會是什麼好事。咱們雖有三人,但對方一個誅魔弟子就夠咱們受的了。宋師弟,你不要看不起那小子,你也太大意了,該去問一問那南去的師兄弟,就知他不是省油的燈了。那嘴尖牙利的小子倒不見得多麼厲害,但他們還有一人呢?雖說那陰寒之氣不見得會幫他們,可是定然也不會幫咱們,咱們寡不敵眾,還是先全身而退才是,不要意氣用事!師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隱忍些,回去之後與別的師兄弟說一說此事,看看大家的意思,再動不遲!」

  那姓宋的弟子道:「咱們沒能為方師兄出口氣,方師兄就真的不會怪咱們麼?我還是有些不放心。」那姓錢的弟子道:「你不會說話,師兄怪你也是怪你沒見識。你且不要說話,只讓我來說,你倒看看師兄可會怪我!」三人說了一陣,都御劍向一邊飛去,韓一鳴早知他們會御劍,已躲在一邊,不露形跡。見他們去了,心中著實放不下,遠遠跟著他們,也向那已被拋在身後了的小鎮飛去。

  三人倒也不曾料到他會遠遠跟在後面,逕直飛到小鎮外才落及地面,走入小鎮內去。韓一鳴心知他們沒有直接飛入小鎮,為的便是不引人注目。恰好他也不想被人看見,便也落下地來,跟著他們進了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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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35
第二十二卷小蒼龍 五零七、桃源客棧


  這小鎮不算小,卻也不算太大。三人對鎮子大路兩邊的屋子連看都不看,只顧向前走。韓一鳴明明看見幾個大大的「藥」字旗掛在有幾間屋外,但他們都不進去,他也便不走近去看。反正跟著他們,便絕不會走錯。還能算去許多的彎路。
  三人走了一陣,已走到一間客棧門外,這間客棧門面不甚大,三人不能同時入內,要依次進去,韓一鳴便遠遠收住了腳,看著他們都進去了,這才走到面前去,對著那客棧門頭看了看,上面一塊小匾,寫著四個大字「桃源客棧」。

  韓一鳴在門前一站,已有一個小二走上來問道:「這位小哥,你老人家是要住店麼?」他口稱韓一鳴「小哥」,卻又說「你老人家」矛盾之極,韓一鳴不禁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轉身走開。他走了片刻,繞到這家客棧的後方,探頭看看左右無人,牆也不高,便召出鳴淵寶劍來,悄無聲息地飛入客棧裡去。

  這客棧不大,是個兩進的院子,少說也有十來間屋子。韓一鳴在上方細細看了一陣都摸不準平波道人門下弟子會住在哪一間屋內,正在遲疑間,只聽有一屋門「呀」地一聲開了,一個粗聲叫道:「怎地我一進門就叫你們送熱水來,過了這許久,都沒人送水進來?這客棧都是死人開的麼?」聽聲音正是那姓宋的弟子,韓一鳴一聽這聲音,先便將身子一縮,縮在一個角落裡,側身向外張望。不見人影,卻聽見拖拖拉拉的腳步聲傳來。韓一鳴還未縮頭,一個人自那邊牆角的穿堂走出來,手中提著一個茶壺,口裡小聲說著什麼,走到一扇門前道:「客官,水來了。你老人家要熱水,不是得燒一回麼,好在我們有燒開了放著的,再熱一回就可以了。若是沒有這個,你老人家還得等著呢,熱水不都是涼水燒成的麼?燒水總是要時刻的罷!」

  看他衣著打扮,就是一個小二。倒是個口齒伶俐的小二,想來這客棧雖是小些,但他南來北往的客人見得多了,口頭上一點虧都不吃。那屋內的人被他一句話頂得暴跳起來,罵道:「你嘰嘰咕咕說些什麼呢?有本事進來說與道爺我聽!」聽聲音又是姓宋的弟子。那小二道:「我哪兒敢進去說與你老人家聽呀!我不過隨便這麼一說,你老人家一來就吩咐要熱水,我們雖備得有熱水,但也總有用完的時候不是?趕著給你老人家熱了來還挨這麼一頓罵,要是我們沒有熱水,你老人家還不活吃了我呀!」那姓宋的弟子更怒,罵道:「小雜種,你活膩了,看我……」

  後面不再說下去了,想是被人拉住了。只聽有人道:「師弟,你坐下歇歇,別為這些小事動氣。不值當。」另一個聲音道:「宋師弟,你這又何必呢?人家也有人家的苦衷,你發什麼脾氣?這位小哥,我師弟著急上火,說話未免有些不入耳,你不要與他在意。多謝你啦!」聽聲音是那姓錢的弟子。那小二也不進去,只將手中提著的茶壺放在門檻之內道:「這位道長說話就中聽得多啦!咱們也不是想跟客官過不去,但往往是燒好了熱水沒人要,要的時候沒熱水。你老人家當咱們這家客棧只住你們幾位道長麼?住的人多了。今天說來也怪了,人人要熱水,我們自早晨起,燒了三大鍋啦,還不夠用。」

  他轉身沿來路回去,韓一鳴依舊見他嘴唇微動,只是聲音甚小,聽不分明。想來他又在暗地裡罵平波道人的弟子了,雖不知罵的是什麼,但韓一鳴得知他暗地裡罵他們,心中還是有些說不出的舒心。他也知自己不該如此的埋怨抱怨,但是平波道人與他門下弟子對師門欺壓太緊,韓一鳴聽到他們有一點半點的意外,都會暗暗開心。

  等了一陣,不見動靜了,四周看了一看,走近幾步,先就向裡張了一眼,只見裡面微有光線,想來有窗,認了認方位,那窗戶卻在院子的另一面後牆上了,又小心翼翼自院內御劍飛出院來。

  他深知自己經歷太少,不便在窗前挨得太近,只怕自己聽他們說話聽得入神,反而為他們所發現。只走到挨近那窗戶的牆邊便站住了。定了定神,凝神細聽。只聽牆那邊有人道:「師兄,你吃點東西罷,這家客棧雖然不大,卻有兩個菜做得還行。你中了毒,不吃東西怎麼行?」

  這話說完,沒人出聲,片刻之後,那姓宋的弟子的聲音道:「師兄不必難過,待得過會兒,我再去把那小子揪來,一定要讓他給師兄賠不是。師兄若不是看見他,想與他說幾句話,也不會被咬這一口的。他若然還是不來,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抓也要抓來的。」有人道:「唉!不必了。幾位師弟,你們也太急躁了,這樣會壞事的。有的事,我還不能與你們說,你們就好自為之罷。」聽這聲音是那方師兄了,他果然在此間養傷。

  片刻之後,那方師兄的聲音又道:「師弟,我不想吃東西。這蛇果真太毒了,我現在還動彈不得,郎中也囑咐說多喝水,毒質去盡之前不要吃太多東西,我就餓著些也沒什麼的。早些好起來也少拖累你們些。」韓一鳴聽他聲音有氣無力,顯然是元氣大傷了,那青花小蒼龍真是這樣毒麼?韓一鳴不禁有些佩服羅姑的眼力了,獨到便不必提了,連從未見過的物事都能判別個八九不離十,可見近百年的歲月不是白過的。

  片刻之後,又聽那方師兄道:「三位師弟,讓你們跑了這一天,你們先吃點東西,咱們再說。」過得一陣,只聽屋內響起吞嚥的聲音,韓一鳴也不禁有些餓了,走了一早上,又亂了這些時候,他也不曾吃過什麼,肉體凡胎,怎會不餓?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35
第二十二卷小蒼龍 五零八、知曉


  過得一陣,只聽裡面的吞嚥聲響小了,那姓宋的弟子道:「師兄,你真的不想吃麼?好好,師兄,你過會兒餓了,我叫人再做來。」只聽那姓錢的弟子道:「宋師弟,你就不能少說兩句?這些麼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麼?老給師兄添堵!師兄定然是餓的,只不過為了早日康復,不吃東西罷了。你怎麼就這麼不曉事呢?別說了,只管吃你自己的。」那姓宋的弟子囁嚅了幾句,想是深覺不忿,對師兄細心體貼卻還被另一位師兄數落,心中不快。
  又過了一陣,只聽那姓宋的弟子道:「師兄,我們吃過飯了。你身上可好些?」那方師兄微弱的聲音道:「嗯,還好。」那姓宋的弟子道:「那師兄好生歇息,我們這便去……」話才說了一半,那方師兄已提高了聲音道:「你,你要去哪兒?」那姓宋的弟子道:「師兄,我,我去……」他話還未說完,那方師兄已道:「你要去跟靈山派叫陣,是麼?」韓一鳴也估摸著是這麼一回事,但聽不到其中的聲音。片刻之後,那方師兄已道:「你給我停住!我不准你去向靈山派尋釁,這個時節,誰也不能去尋靈山派的不是!」

  韓一鳴大為意外,便是那錢師兄,也是尋靈山派的不是的,只不過他委婉得多了。不似那姓宋的弟子一般,直接就上來尋靈山派的不是,咄咄逼人。那姓宋的弟子道:「師兄,你,你,你總不能被白咬一回罷!我就是氣不過,在那小子面前眼睜睜出這岔子,真是讓他看了個天大的笑話!」

  那方師兄道:「便是讓他笑死了,你們也不能前去尋靈山派的不是!」他先前說話都有氣無力,想來是被咬傷了,又不能吃東西,以致於神氣短少,這句話卻說得無比響亮,看來還不至於攸關性命。卻聽屋內那姓宋的道:「師父也不是比他們不過,咱們一向也比他們強,怎地這回咱們倒要收斂起來了呢?哼,靈山不是咱們師父的宿仇麼?我可不想這樣放過他們。」韓一鳴聽他這樣說,忍不住想道:「當我靈山弟子怕你們不成?我便是要看看你們要如何來奈何我們!」但只是心中想,並未說出口來。

  片刻之後,那方師兄道:「幾位師弟,你們便聽我一句話罷。不要去尋靈山弟子的不是,現下去挑釁靈山弟子,只會壞了師父的大事!」這一下,不止韓一鳴怔住了,連屋內三名弟子都不出聲了,想來他們對這方師兄的話也頗為震驚。

  韓一鳴心道:「平波道人有什麼大事?難道他要於靈山不利麼?」這樣一想,心驚肉跳起來,平波道人心思歹毒,真要對靈山不利只怕不能小視!可是轉念一想,他如今的修為不過與白櫻師叔相當,怕他作甚?再者靈山有著那許多結界,有著靈獸守護,他便是想對靈山不利,只怕也不能如願,瞬間提起的心又放回原處去了。平波道人的微末道行哪裡會是靈物的對手?只怕他連小乖都敵不過,那如何對靈山不利呢?靈山還有那四位師尊的守護,他如何能對靈山下手呢?

  但於靈山不利,還是讓他多加小心、留意起來。雖說深知平波道人總是尋靈山的不是,是因為他從前的師門的積怨所致,但是乍然間聽到他有不可告人的「大事」,心中的震驚,還是難以言喻。如同他心中所想一般,屋內三人都道:「師兄,那師父是要如何對靈山動手呢?」動手,這兩個字更加讓韓一鳴摒住了呼吸,險些躍進屋內去,與平波道人的那三名弟子一同站在床前聆聽方師兄的教誨了。

  屋內久久不出聲,韓一鳴急得滿身冒汗,那方師兄說得這樣玄乎,他哪裡知道是真是假。但越不知真假的事,越發讓人擔心,想要知曉其中的關竅。那方師兄卻似是熟知了他的心思偏要吊他的胃口一般,久久不語。屋內三人也似乎熟知了他心中所想,都催問道:「師兄,那師父的意思是……」都不說下文,那方師兄也不出聲,韓一鳴在外面聽得十分著急,卻是不能出聲催促,只能耐著性子捕捉那方師兄的聲音。

  過得一陣,那方師兄道:「唉,師父的意思,我也還不能知曉得十分詳細!此事到底不可操之過急。師父他老人家也不曾詳說其中的關竅,咱們也不好過問。凡事還得講求個緣法不是?機緣到了,諸位師弟自會知道。至於諸位師弟一概不知,大約便是因機緣未到嘍。還是耐心等待的好。」那姓錢的弟子道:「師兄說的極是,萬事萬物都有機緣,咱們不必急於知曉。」

  韓一鳴焦急不堪,卻是苦於不能出聲詢問,只得強忍著焦慮細聽。卻聽那姓宋的弟子道:「師兄,那何謂機緣到來呢?」那方師兄還未出聲,那姓錢的弟子已道:「宋師弟,這樣對你說罷。比如你今日知道此事了,就說明你今日到了知曉此事的機緣。這事並非因你的不知曉而沒有,只是機緣到了你就知曉了。同樣的道理,待到事發之時,你得知了,機緣就算到了,你又何必在這個時候苦苦糾纏呢?」

  那姓宋的弟子道:「我是有些氣不過那靈山弟子頤指氣使的模樣,師父不是說過麼,靈山弟子若是仔細算起來,輩份都比咱們矮多了。咱們都得跟秦無方、黃靜玄那幾個老傢伙同輩相稱的。但靈山的後輩弟子看見咱們卻全無敬意,特別是那誅魔弟子,果真是仗著自己與眾不同麼?對咱們這些長他們一輩的師輩人物全然不放在眼內,豈不讓人生氣?」

  韓一鳴聽他這樣一說,連氣都氣不起來了,真不明白這幾人心中所想到底是什麼?竟是如此的怪異,難道在平波道人門下沒有人尊敬他不成?害得他四處找人尊敬自己!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36
第二十二卷小蒼龍 五零九、聽


  這裡還未想完,裡面那姓錢的弟子又道:「宋師弟,你急什麼?咱們的師父可是吃素的?不過時候不到罷了,時候到了,你看看他們敬你不敬?只怕到時敬得你都煩了,都不想理會他們呢!」說著,他笑了兩聲,又道:「這原也難怪,宋師弟是不曾趕上好時候,不曾聽得許多往事。遙想從前靈山與咱們發生爭執,都是師父找上門去,將他靈山派罵個狗血噴頭,秦無方那個老東西也不敢拿師父怎麼地。」
  那姓宋的弟子無比嚮往地道:「啊,還真有過這樣的時刻呀?我只是隱約聽師兄們說過,也不好問。唉,可惜我沒那個福氣,不曾見過。咦,對了師兄,那為何如今靈山派不再如此約束自己的門人弟子了呢?秦無方那老東西,明明就矮了師父他老人家一輩,居然敢與師父他老人家平起平坐,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韓一鳴聽得心頭火起,緊咬牙關,姓宋的與那姓錢的,當真都不是什麼好貨色,居然叫大師伯「老東西」!韓一鳴是十分敬佩大師伯的,此時聽到這種不敬的言語,早已怒火中燒,卻是不得不忍耐。

  只聽那姓錢的弟子道:「唉說起來也是咱們修為進境太慢的緣故。與靈山同時入門的弟子,居然會在修為上大大不如他們,你入咱們門下之前,有一回秦無方那老東西惹火了師父,師父就派了幾名弟子前去靈山問罪,結果他居然敢不賠罪,還讓師父派去的幾名師兄都嘗了點苦頭才回來。師父上門去討個公道,那老東西居然說:『忍無可忍,只能出手。』說師父自矮輩份,靈山看在從前與師父有些舊故的情況之下,已是一忍而忍,但忍到如此地步,早已超出了別派尊敬長輩的限度,從此之後,靈山弟子再不再會承擔錯誤,不讓咱們,也不與咱們賠不是了。」聽到這裡,韓一鳴不禁悄悄呼出一口長氣來。大師伯果然是不會放任此事越演越烈的。

  便是對師太從前的師兄弟,尊敬也須有個限度。雖說大師伯往往言語沉靜,但韓一鳴卻不認為大師伯會害怕平波道人與他門下弟子,所謂的讓他們三分,無非是看在師太的面子上,但平波道人一再逼上來,意味著他是不看師太的面子的,不然也不會對靈山逼迫至此。若是到了這一步,倒不如針鋒相對更為好些,不知大師伯是用了什麼手段將平波道人強壓下來?平波道人豈是人善罷甘休之人,定然也是出盡百般手段,卻不能敵大師伯的厲害,不得不服罷了。想到這裡,對大師伯的確佩服。

  只聽那姓宋的弟子又問道:「師兄,那秦無方老東西到底是用了什麼卑鄙無恥的手段害得咱們的師父吃了這個啞虧?」那姓錢的弟子道:「師弟,此事乃是師父與秦無方那老東西私下裡的事,我們也不知曉。這些事你又問來做什麼?不是什麼好事,你問也無益。」韓一鳴雖不知道大師伯會對平波道人說什麼做什麼,但卻知平波道人定然是吃了個癟,不得不低頭認輸了。大師伯的修為深到了那一步,自己全然不知曉,但平波老道的修為,他或多或少是知道些的。一來二師伯曾經說過,二來,南去一路,平波道人出盡法寶,為的就是想在修為上超越眾人,尤其是二師伯,卻不能得償所願。他的修為不是只與白櫻師叔相若麼?他修行的年月可比白櫻師叔久遠多了。若是白櫻師叔修行了這樣長久,不知會厲害到什麼地步!

  只聽那姓錢的弟子道:「師兄,你可好些了,怎麼想動動身麼?」韓一鳴不禁吃了一驚,那方師兄還不能動彈麼?聽這話,確實是這個意思,看那小蒼龍也不算太大呀,竟然咬得他連動彈都不動彈不得了,可知有多毒了。那方師兄道:「嗯,你們幫我翻一翻身,趴得我半邊身子都麻了!」韓一鳴著實忍不住,悄悄摸到窗前,一隻眼睛對著窗內瞄了一眼。

  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那方師兄趴在床上,他的三個師弟正將他側向一邊的身子推了平過來。他半邊身子好好的,並無異樣,另半邊身子卻露在外面,連衣衫也只穿了一半,他臀部包著厚厚的白布,韓一鳴一瞥之下,已看見那白布邊緣露出來的大腿之上,有著一圈漆黑與青紫,全然不似被毒蛇咬中,反倒似是被打得淤血青腫。這一下,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那方師兄半邊身子都微有些腫脹。青花小蒼龍,竟然毒到了這一步!一口咬下,將這位方師兄咬得連床都下不了!

  只聽那方師兄道:「勞煩幾位師弟,給我腿臀上割上兩刀,放些血出來。這毒蛇太過毒了,我腿臀上脹得難受,好似要炸開來了一般。你們割開兩道口,流些血出來,只怕會好些。」只見那姓錢的弟子道:「師兄,要不你再忍忍,已然割過幾回了,我怕再割……」那方師兄搖了搖頭:「唉師弟,我哪裡還顧得了這許多,你們只管割便是了。我腿上這時只覺脹得皮都要裂了般的痛,你割開了,只怕會好些。」那姓錢的弟子道:「唉!好,我看看再說。」

  說著他將那方師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尊臀解了開來,韓一鳴這才看見那方師兄的整個臀部都已變成紫黑色,腫得高高的,極似一個吹足了氣的皮囊!皮色紫裡透黑,微有亮光。就是這個紫黑色的臀部之上,已有了幾道傷口,凝結著血痂。那姓錢的弟子拿了一把小小的銀刀過來,對著他的臀部比劃了兩下,道:「師兄,我這就下手了。」

  那方師兄有氣無力地道:「你下手便是。」那姓錢的弟子便將刀鋒在他臀部拖過,立時鮮血湧出來,旁邊兩個弟子早就拿了白布來擦拭那血。韓一鳴見他們都不留意窗外,便對著細看,只見那白布之上血色鮮艷,與那紫黑完全兩樣。但卻聽那方師兄大聲哼哼,不知是疼痛還是輕鬆。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36
第二十二卷小蒼龍 五一零、不平


  韓一鳴也不意他被咬得如此狼狽,先見之時,有些想笑。這時聽他大聲哼哼,卻是笑不出來,悄悄將頭縮了回來,又站在牆角聽了片刻,再聽不到什麼有用的言語了,這才御劍飛回來。
  他回到來處,沈若復與陸敬新都道:「回來了,如何?」韓一鳴將那方師兄的狀況大約說了幾句,陸敬新與沈若復都大吃一驚,道:「這樣嚴重麼?怎麼只是一口,就將他咬成了這樣?」韓一鳴還未說話,羅姑不知自何處出來,道:「這有什麼,這青花小蒼龍乃是方圓百里之內最毒的毒蛇了,好在數目不多,若是數目多些,這裡還會有人煙麼?被咬十個人,會死八個,活著的兩個,都是肢體殘缺的。不瞞你們說,告知我這裡有青花小蒼龍的遊魂之中,有一個就是被它咬了致死的。他說得甚是詳細,我也才倖免於難!」韓一鳴大吃一驚,雖說喪生蛇吻不是什麼稀罕之事,但畢竟聽到的次數不多。從前也聽說村民被蛇咬過,卻都沒有喪生,不料這青花小蒼龍口下,卻是如此超度生靈的。不驚異都不行。

  羅姑道:「我不知你們是何想法,但我不曾出聲叫他們。他們是不會聽我招呼的。只怕我叫他們,他們還會坐得更加用力些。別的我看不出來,但我總覺得他們身上都有很大的怨氣,這怨氣卻是針對你們而來的,真不知你們從前如何得罪了他們?」這邊三人都無言以對,羅姑看了他們一眼,道:「嗯,你們說著,我走開片刻!」

  她走開去了,陸敬新道:「怨氣也是看得出來的麼?這真太令我意外了。」沈若復淡淡地道:「自然看得出來。」翻開隨身帶著的那本《異物誌》細看。韓一鳴道:「師兄,你要找那青花小蒼龍麼?」沈若復點了點頭,雙眼依然在書上搜尋,韓一鳴道:「可我有要緊話要說,請師兄過後再看。」沈若復依言抬起頭來,將書合上,陸敬新也挨了近來,道:「什麼事?」韓一鳴遂將後來聽到的方師兄所說的「大事」一話說出來與他們聽。

  他自己本來也不曾聽到什麼,方師兄又語焉不詳,但僅僅自身聽到的那點,都已讓他十分震驚了。沈若復沉吟片刻,道:「平波老道一向以來就是要與咱們為敵的,事事掣肘。這老雜毛,我真是恨自己修為太低,否則沒剔他十回也剔了他八回了。回去定然要告誡師父小心才是,真是賊心不死呀!」他頓了一頓,還未說及別的,陸敬新已道:「怕他做甚!他那修為,早已可以算是廢了。本來至少可以與大師伯相若的,到了如今,也只能算與大師兄相若了。別說大師伯了,便是大師兄也足夠他承受了!」

  沈若復道:「嗯,大師兄?」韓一鳴道:「二師伯曾說過,大師兄的修為已經不比平波道長差了,足以應付他了。怎麼,沈師兄不信麼?」沈若復不言語了,陸敬新道:「師弟,你想什麼呢?我可告訴你,平波道長十之八九只能與大師兄打個平手。倒不是我看不上他。唉,說起為人來,我還真看不上他。一個長輩,有事沒事鬼鬼祟祟的。師弟,你們不知道,那時他只要隨便與靈山弟子起衝突,都要前來尋大師伯討個公道。哪怕是他無禮,他就是要強壓著咱們一頭。你說咱們是怎樣知道他算是咱們的長輩的,無非就是他總是掛在口上說罷了,每次來尋咱們的不是,都拿出長輩的架子來。真是丟臉,要是長輩倒該有個長輩的樣子。可你看看他,哪裡有長輩的樣子。那時咱們吃的暗虧也不少啦,好在大師兄的修為好,見識又高,總是照應著咱們,咱們少吃了好多虧的。不然,都不知吃虧吃成什麼樣子了!」

  韓一鳴道:「大師伯就任他這樣子欺負麼?」沈若復罵道:「平波真是老王八蛋!」陸敬新道:「沈師弟!你罵他豈不是把自己與他同等了麼?咱們這些年輕弟子,不敢誇口說能與這老道人有甚可比之處,但我想大師兄,是絕對不會輸給這老道人的。大師兄見多識廣,修為深湛,若是真與他放個對,他未必能佔到一絲半毫的便宜。我就最是佩服大師兄了。別的師兄們還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大師兄卻是個全才,不論道理法術,都十分出色。我時常有不解之處,都是去請教大師兄的,大師兄也不厭其煩給我解釋。因此對於大師兄,我是極為欽佩的。說實話,靈山上下,或許將來會有比大師兄更加出色的弟子。但目前在我眼中,最為出色的便是咱們的大師兄了,別的師兄都不能讓我如此欽服!「

  陸敬新所說,韓一鳴也是深為贊同的。自從進了靈山,司馬凌逸對他的指點都是那樣的恰到好處。韓一鳴甚而不懷疑大師兄有時會替師尊們教導靈山的這許多師兄弟,自己不也跟著大師兄學過法術麼?陸敬新又道:「說實話,小師弟,我知道你與掌門丁師兄甚為相得,我也並非對丁師兄有什麼不滿,但我的確認為大師兄比丁師兄更加適合做一派掌門。大師兄各方各面,最像咱們在大師伯,因而丁師兄當上靈山掌門之時,我們許多弟子,是十分意外的。甚而能說是十分不服的。雖說丁師兄也十分難得,但在我們心中,大師兄這樣出色都沒能當上靈山掌門,的確是為他不平的。」

  韓一鳴默默無語,丁師兄當上靈山掌門,這其中的緣故他再明白不過了。但此時真要去與師兄辯個清楚明白麼?不說這片刻之間辯不分明,便是辯得分明,又有何益?卻聽沈若復道:「我可認為丁師兄很好,沒有哪裡不如大師兄的。咱們這個時節說這些有何益,還是好好想想如何將老雜毛的那些齷齬想法細細摸個清楚,早些告訴我師父,也好有個防備。」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37
第二十二卷小蒼龍 五一一、君子 小人


  他略停了一停,又道:「我不知你們是如何想的,或許你們認為自己想法堂堂正正,便能光明無限,讓那無恥小人不能得懲。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可我認為,君子除小人,赤手搏龍象;小人殺君子,誅滅如反掌。小師弟帶了那樣多講這道理的書,卻全然不曾看過麼?」
  陸敬新道:「沈師弟,你這句話從何而來?真是很有道理呀!雖說咱們靈山向來對道長都是寬大為懷,但他對咱們,可全然沒有一個長輩前輩應有的樣子。說是小人一點不為過。其實我也就是因此而對丁師兄有些看法的,至少大師兄機敏智慧,對付道長那是可以應付得滴水不漏的,丁師兄卻全無心機,天真浪漫,也並不厲害,對付起城府深的小人來,真是讓人憂慮不堪。我說明白我的看法,想必小師弟你也不會怪我。我並非認為丁師兄不好,而是覺得世人太過險惡,怕他對付不了。」

  沈若復道:「我倒不是在哪裡看過這句話,而是覺得就是這樣的。君子坦蕩蕩,總以為自己寬厚,別人也就寬厚,自己心地光明,手段也應該光明。便連發難之前,都要對對方道:『我要為難你了,你得好生防備』,生怕自己突然發難,對方承受不住。對於藏身於陰暗角落,或者什麼陰謀詭計都是不齒不屑的。但小人從來都是藏匿極深的,突然發難的。我不認為正大光明就一定能夠勝過陰險狡詐的。陰險狡詐可從來都是蓄謀已久的,不容小視。正大光明的死去,難道就有什麼意義麼?都不再活著了,還有什麼意義可言?再者,所謂的光明正大,難道就不會掩蓋陰狠毒辣麼?哪一本史書之上,不全是這種血淋淋的例子呢?光明正大,後知後覺還能夠勝人一籌的,可是少之又少呀!卻忘記了看看兵法,不明白什麼叫出其不意,什麼叫攻其不備。」

  一席話說得陸敬新默然不語,韓一鳴卻對沈若復刮目相看。這位小師兄,原來還有如此犀利的看法,幾乎可以說是一針見血了。韓一鳴對於所謂卑鄙無恥的手段也是十分不齒的,甚而連聽都不願去聽。但這時聽沈若復這樣說,卻覺他說的極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乃是古已有之的道理,禁不住點了點頭。沈若復又道:「我也不怕師兄師弟們說我心思太過狡詐,我並不將這些心思都拿來使在咱們同門師兄弟身上。我只將這些心思都用在別處,因人而異,才是讓咱們安然無憂的好法子。」

  陸敬新道:「沈師弟說得是,我沒有大師兄那樣的風光霽月的胸懷,有時也覺自己做不到全然不以他人為意,為自己的困惑所左右,掉入所謂的煩惱障中,因而不知該如何是好。」沈若復道:「師兄,我不知你們是何看法,我卻不是這樣看的。所謂的三障,不論咱們的修為到了哪一步,只怕都無法避免。三障也稱為三毒,既然是由心而起的毒,那必然就要一步步進行開解。我也不認為三毒能有完全堪破的一天,三毒也是會隨著咱們的修為提升而更上一層樓的。便如我,從前認為如果有一日我能下山,我就會沒有了別的想法。可發如今我下了山,心中的想法卻越來越多。這難道不是毒麼?難道師尊們就沒有所欲麼?」

  一時之間,三人又都默然。沈若復道:「大師兄也是有所欲所求的,有了所欲所求,三毒就會應運而生。只不過……」他說到這裡,忽然收住了口。韓一鳴與陸敬新正聽到了興頭上,他忽然打住了,都忍不住問他道:「大師兄的欲求是什麼?」陸敬新道:「沈師弟,你且說出來,讓我也看一看什麼是大師兄的三毒。雖說我也知大師兄不是完人,但我是深深佩服大師兄的,我也想看看大師兄有什麼欲求。」

  沈若復默了半晌,道:「我也還沒看出來,但我相信大師兄絕對是有三毒的。只不過咱們修為淺,看不出來罷了。想必再過些時日我就能看出來了,到時再說與你們聽如何?」韓一鳴道:「好,我定然是洗耳恭聽的。」陸敬新道:「古人說聞過則喜,我想大師兄聽到沈師弟能夠說出他的不是來,定然是欣喜若狂的。到時大師兄要是給沈師弟什麼好處,比如教沈師弟什麼法術之類的,沈師弟一定要告之於我,讓我也分上一杯羹。我對大師兄的修為和法術,那可是極為嚮往的。同樣的法術,師尊們也都教過,十之八九我都還未領悟,若是能聽到大師兄的指點,或許會有意外也說不定。」沈若復笑了一笑道:「嗯,希望我能看出來。對了陸師兄,我有一句話要先說與你聽。」

  陸敬新道:「師弟請說。」沈若復道:「師兄,我既然要堪大師兄的三毒,定然就要暗地裡去堪。你不可先說與大師兄聽,若是說過,我就堪不出來了。那將來這杯羹你也就分不到了。」陸敬新道:「嗯,那是。我絕不會說。並且我還有個想法,我也來看看自己是否看得到大師兄的三毒,相信如若我能看到,我的修為也就提升了。這倒是師弟你給我的好法子呢。多謝你了。」沈若復笑道:「師兄說哪裡話來,或許我還未看出師兄就看出來了呢,那可真要恭喜師兄了。」陸敬新道:「嗯,若是我看出來了,我就去說與大師兄聽。大師兄是聞過則喜之人,因此指教我一下兩下只怕我都受用不盡。到時也一定將大師兄的指點都說與你們聽,師弟,你看如何?」

  韓一鳴歡喜之極,沈若復道:「好極好極!那咱們可說好了,此事不可讓外人知曉,到時大家都有所得,豈不甚好!」忽然見羅姑不知自何處出來,站在一邊。羅姑此時又老了幾歲,神態已是一個中年女子了,阿土在她腿邊躥來躥去,依舊是一隻肥胖的黃狗。走了這許多路,這只黃狗居然沒有一點健壯起來的樣子,還是那般肥胖,估量著再肥些,就會有人打將它丟下鍋中的主意了。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38
第二十三卷 歧黃 五一二、羽毛


  陸敬新道:「咱們說的,還請羅姑不要洩露出去。」羅姑微微一笑:「你們說什麼與我有何關聯,我聽都懶得聽,我也不識得你們的什麼大師兄。我是等不得了,才出來問你們,你們到底要在這裡站多久?再過兩個時辰我可就走不動了,那時可別怪我老邁拖了你們的後腿!」
  三人吃過乾糧,和羅姑一同向前走去。這一走,就走得萬分順利,那幾個與他們有過爭執的平波道人的弟子都沒有再跟上來與他們理論。白天眾人趕路,若有什麼意外,羅姑都交與這邊三人處理,晚間一切則都仰仗羅姑。時日長久,他們也習慣了晚間羅姑的所為,對於在身周遊來游去的孤魂也全然不在意中了。相反有了羅姑與阿土,他們晚間全然可以好生歇息了。遊魂處處之地,鳥獸遠避,再安全不過,可以酣然入睡。

  這日晚間,他們吃過乾糧,到羅姑變成白首老婦之時,三人都已酣然睡去。韓一鳴正在酣睡之間,忽然不知有什麼自自己身邊擦了過去,一陣陣翅膀扇動帶起的風聲驚動了他,不由得睜開眼來。

  一小團白光前他前面不遠處,韓一鳴睜大了眼睛,腦中卻是一片昏沉,依舊看不清那是什麼。但身邊的游動著的幾個模糊影子卻是飛快地飛到羅姑身邊去了,躲向她的身後。韓一鳴還未回過神來,就見已然成為一個小小女孩的羅姑四處張望,阿土眼中的藍色星光一閃,本來健壯強勁的阿土,瞬間已變成了平日裡那只胖狗。

  韓一鳴愣了一愣,耳中已聽到了腳步聲,並且微有說話聲。小小羅姑伸出她孩童的細小手掌來,將身後幾個遊魂一引,向著玄天葫蘆裡一送,幾個遊魂都爭著撲進那葫蘆之中去。韓一鳴身邊頓時就清靜下來。羅姑將手中的玄天葫蘆抱在懷裡,對著韓一鳴豎起一指在唇前擋住,身子輕輕躺下,平平躺在了沈若復的寶劍上。韓一鳴還未明白她是何意,眼前的羅姑與阿土便都沒有了蹤影!便是這時,腳步聲雜亂了起來,那若有若無的話聲也多了,向這邊過來的人,竟然不在少數!韓一鳴戒備頓生,輕輕推了推身邊的兩位師兄。

  陸敬新一推即醒,睜開眼來,四處張望。他雖不算是年長弟子,但著實是各方面都十分出色,因而才能比同入靈山的許多同門多了許多經歷,下山之後都機警之極。因而腦中雖還是有些模糊,卻不發聲詢問,只是兩眼就著如水月華對著四周細看。他看了片刻,也已看到那一小團白光浮在前方,兩眼看了看那團白光對著韓一鳴點了點頭。

  韓一鳴點了點頭,便是那團白光。這團白光與他從前所見過的白光不同,十分明亮,卻極是柔潤。似乎其中的光亮被霧氣裹住了一般。韓一鳴也算是眼利了,但卻看不分明其中是什麼在發光。那團白光之中時不時會有玲瓏剔透的亮光一閃而過,十分醒目。輕輕用手肘頂了頂陸敬新,陸敬新也在目不轉睛地細看,忽然眼前星星點點的亮光對著三人直撲過來,韓、陸二人還未及反應,身上面上已是陣陣刺痛。

  這刺痛來得太過突然,兩人都促不及防。連那是什麼事物都未看個分明,便已中了它的招,韓一鳴倒吸一口涼氣,卻並不是害怕、也不是因痛而吸氣,而是不想出聲,不驚動那已向這邊趕來的人聲。他身邊的陸敬新卻是不聲不響,一回手就摀住了也是滿身刺痛,半夢半醒的沈若復的嘴。他這一下動作及時,把沈若復那半睡半醒的呼痛聲給捂在了口中。

  這星星點點的亮光之後,那一團白光都不見了蹤影。林中頓時黑了下來,韓一鳴目力再好,也不知那點亮光去向了何方。轉回頭來望了陸敬新一眼,卻見他頭臉胸前,都插著點點晶瑩亮光。正想出聲,陸敬新已伸手在唇邊一豎,將他要問出來的聲息都擋了回去。手指向著他面上伸來,韓一鳴只覺面上一痛,有什麼被他自臉上拔了下來,向他手中看去,卻是一根晶瑩剔透的羽毛!只是那羽毛的根部,又薄又快,讓這羽毛如一枝尖利的小箭,在瞬間都扎入了他們的面龐、身上!

  虧了這羽毛不大,自羽毛根部到羽毛尖稍,不過一寸,因而只扎得穿皮,扎不入肉中。這羽毛要是大些,定然是利箭,會傷人致死的。韓一鳴低頭向自己身上看了看,只見雙肩與胸前,都紮著好些羽毛。有的甚而就是絨毛模樣的細毛,但毛根卻也如箭一般紮在了身上。再看沈若復,也是如此狼狽。只是沈若復雖不明所已,但看了看他們二人,便不出聲了。眼睛向著四周,也仔細尋找。

  四周都有腳步聲響,間或有人聲道:「咦!哪裡去了?先前明明就在這裡的,怎麼這片刻間便沒了蹤影?」還有聲音道:「快找,他還小,跑不遠的。大的咱們抓不住,小的也抓不住麼?快找快找!」韓一鳴與兩位師兄望了一望,這許多人在找尋何物,他們不知。但想必便與先前這團亮光有關,聽著這許多人腳步匆匆,聲響雜亂,少說也有十幾二十人。想來要尋找的這事物可就十分緊要了,一時也動了探看個究竟的想法。再看羅姑不見蹤影,不必擔心,便向著那亮光失卻的方向慢慢走去。

  這日白天天氣晴朗,因而晚間月明星稀。月光如水,灑在地上,視物分明。只是這裡上方有樹木,下方有草叢,只能慢慢摸索到那白光消失之處。沈若復雖不曾看見那白光,但他聰明非常,早已知所尋的必是這用羽毛刺自己的物事,因而也是仔細尋找。

  三人正彎了腰四處探看,一陣腳步聲向著這邊奔來,轉眼已來到面前。韓一鳴直起腰來,面前已站了兩個人,都是身著玄色道袍,頭頂木簪,對著他喝道:「交出來,快交出來!」韓一鳴愣了一愣,這兩個人自己並不識得,怎地一見面,便讓自己「交出來」?他們要讓自己交出什麼來?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38
第二十三卷 歧黃 五一三、發難


  一愣之下,已知他們果然也是來尋找那團白光的,便道:「交出什麼來?我可不知要交出什麼來!」其中一人對他看了一眼,道:「哦,原來是靈山派的師弟呀!咱們也算是故交了,若是師弟尋到了,便請交與我們!我們是拿來治病救人的,若不是事關性命,也不會一定要這件物事,師弟若是看見了,就請交與我們罷!」韓一鳴正想說話,陸敬新的聲音已自身後傳來道:「尤師兄,原來是尤師兄。還有虞師兄,二位師兄忽然光降,我們迎接不暇,師兄們可不要見怪呀!」韓一鳴還未回頭,陸敬新已自他身後趕了上來。
  陸敬新走上前來,對韓一鳴道:「小師弟,你記性確實不好,這二位師兄你可都是見過的呀!怎麼?記不得了麼?這二位師兄也是平波道長門下的師兄。」韓一鳴確實不記得自己在平波道人門下見過這二人了,但師兄引見在先,便道:「哦,我著實記性差,虧了師兄提醒。」話音未落,那虞師兄道:「哈,誅魔弟子是貴人嘛,貴人多忘事,記性差些,也沒什麼的!」韓一鳴本擬自己不記得這二人,與這二人從前也沒什麼往來,便是與平波道人的恩怨,也不必在這聲招呼上計較,正要問好,哪知那虞師兄卻搶先發難,一句話便將自己堵住了。

  一股怒氣,索性將那已到口邊的言語都嚥了回去。他們愛說什麼,與自己有何相干?只是平波道人門下,怎的有如此多刁鑽古怪、心胸狹窄之人?想來有其師,便有其徒,平波道人便是偏好這類弟子的,難怪門下弟子大多都是這樣。剩下的小半弟子,只怕都如那錢師兄一般,兩面三刀,狡猾之極!果然聽那尤師兄道:「虞師弟,你又亂說話了。這位是靈山的小師弟罷,你涵養好,不要與我虞師弟計較。他胡說亂講的,我給你賠個不是,你就不要與他一般見識了。」說著左手在胸前一豎行了一禮。

  俗話說「舉手不打笑臉人」,韓一鳴便是再無禮,也不能視而不見,抱拳還禮道:「尤師兄不必介意。」那虞師兄滿臉不忿,怎奈自己師兄先壓住了自己,有氣也不敢亂撒,只得瞪著銅鈴一般的眼珠,氣憤憤地望著韓一鳴。那尤師兄道:「唉,說來我虞師弟也不是個不知禮貌禮數之人,今日如此對靈山的小師弟,也是事出有因的。我們本是各在一方伏妖降魔的,是我們同門師兄弟召喚了,才聚攏在一起的。我們的方師兄,聽說是被一種毒蛇咬了。雖說性命是能保住了,但現下還不能下床,也慘不忍睹。師兄弟們又聽說方師兄被毒蛇咬,多少與靈山的小師弟有些牽連,因而難免言辭之間有些不禮貌不周到之處,還請靈山的諸位師兄弟們體諒才是!」

  韓一鳴大吃一驚,那方師兄還趴在床上不能起身麼?想來以他的修為,不該致此罷?慘不忍睹?到底是何等狀況,能用慘不忍睹這四個字來形容?正想間,沈若復的聲音道:「體諒?諸位師兄們,我小師弟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冤死了!方師兄被那青花小蒼龍咬中尊臀之時,我小師兄離他有好幾丈遠呢!小師弟,你是學會了與蛇說話麼?還是學會了指使什麼活物?我可知咱們靈山沒有這本事呀!靈山是從不駕馭鳥獸的,你難道是無師自通了麼?」這話正中韓一鳴下懷,韓一鳴微微一笑:「師兄說哪裡話來,我哪有這本事,我要有這本事,多半是讓那青花小蒼龍離方師兄遠些的。方師兄,那是咬得的麼?要咬也咬別人去呀!」

  兩個人年齡相近,氣性相投,又長久在一起,多了一份默契,已是一唱一和了。沈若復道:「嗯,是了,我可聽說這本事連許多道長都沒有,你也不可能入門一年就學會。那各位師兄可是錯怪了我小師弟了,如若你們之中哪一位會這本事,那說我師弟有這能為,還差不離。我看師兄們也不見得會罷,就不要怪罪到我小師弟身上了。不白之冤,最難洗清,師兄們都是明白人,該是怎樣就是怎樣,何必一定要將罪名強加於人呢?」

  那姓虞的破口大罵:「靈山派的奸狡小子,敢做就要敢當。做了不敢當,也叫漢子麼?」沈若復反唇相譏道:「虞師兄,胡亂把別人的事攬在身上便叫漢子麼?依我說,師兄這樣胡說八道,血口噴人,稱為漢子只怕是有些牽強罷!是漢子就該好壞自己擔當,好的都認作是自身的,壞的都是他人的,也好意思叫漢子麼?」那姓虞的一愣,原來靈山派上上下下打從前起,因了平波道人之故,對他門下也頗多相讓。時日長久了,平波道人門下這許多弟子都認為靈山派相讓是理所應當的,卻不料沈若復是新進門不過幾年的弟子,對他們的過往全然不放在心上,全然不相讓。

  韓一鳴正覺爽快,只聽陸敬新道:「師弟,你這是怎麼說話的?尤師兄,虞師兄,他們年幼,望你們不要與他們一般計較。我回去定然稟報師父,讓師弟給二位師兄賠不是。對了,方師兄怎麼樣了?可要我們前去探看探看?」

  那姓虞的罵道:「你他媽的真狠!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你放心罷,我方師兄死不了,便是要死,也要等你們死絕了才能死。下這樣的毒手,你們靈山派還真是心黑手辣,當我們是好欺負的麼?」口吻再惡毒不過,連呼出來的氣,都巴不得帶上無數毒汗,向這邊噴來。韓一鳴不禁心道:「平波道人與他門下弟子,還真是如出一轍!也居然有這許多與他相似之人,都投入他門下來,看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是一點不假!」陸敬新道:「虞師兄,你這樣說便不對了。依你的說法,我們倒也不敢去。我們草芥一般的人,有個好歹原沒什麼,但倘或我們死了,豈不是帶害了方師兄?」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41
第二十三卷 歧黃 五一四、機智


  那姓虞的被他一句話堵得說不下去,出了半天粗氣,破口罵道:「你們早死早好。好端端的,你們沒事,倒把我師兄害成這樣。你靈山派不是什麼出世之派,倒是千年的禍害呀!」韓一鳴聽得大怒,雖在心內一直對自己言道:「不要與他一般見識!」但聽到他說的「禍害」二字,還是氣不打一處來。正在心中計較,旁邊的沈若復已開口道:「這位師兄,你難道不曾聽說過好人不長命,壞蛋活千年麼?多謝你許我千年壽數。便是貴派方師兄死了,我們也要長長遠遠的活著。只望貴派方師兄有那樣的好命,能夠長生不死,直至看著我們都死光了,才嚥下他那一口氣!這口氣可夠長呀!不知方師兄有這樣的修為沒有?只怕到了那時,不知他算是好人還是壞蛋了!」
  對面幾人都暴跳起來,罵道:「活膩了,你們這幾個小雜種!看道爺如何消遣你?」這幾人說話不一而同,聲音也有前有後,唯獨罵到「小雜種」三個字時,卻是異口同聲。韓一鳴先是氣怒交加,接著卻是啞然失笑,道:「好好好,你們有什麼修為呀?開口閉口罵聲不絕,就是有道,也被你等罵遠啦!」那幾名弟子越發惱怒,都召出桃木劍來,便要撲將過來。

  韓一鳴眉頭一挑,正中下懷。連平波道人都不怕,難不成還會怕了他手下的幾名弟子麼?正要召出鳴淵寶劍來,忽然身後也傳來腳步聲,有人道:「幾位師弟,你們又怎麼了?又要動手麼?」聲音十分耳熟,韓一鳴回頭一望,身後也趕過幾名平波道人的弟子來,都手持桃木劍,黯淡月光之中看不清面目,但出聲那人韓一鳴卻是識得的。正是那錢師兄!

  這邊幾人趕到面前,那錢師兄道:「幾位師弟,你們呀,總是……好啦,還不快些將劍收起來?」轉過身來對著這邊三人道:「哦,是靈山的師兄弟呀!我來晚一步,師弟們不懂事,驚擾你們了,還請你們不要見怪。」比之前面幾人的暴喝,這姓錢的弟子算得上甜言蜜語了,只是韓一鳴曾聽他與那方師兄說過話,知道這人兩面三刀,最是要小心提防的。

  陸敬新道:「哦!是錢若華師兄呀!錢師兄,好在你來得及時。若是再晚來半步,恐怕方師兄就沒救了!」原來他叫做錢若華,韓一鳴聽著這名字,心中卻是小心戒備,只聽錢若華道:「陸師弟,你這是何意?」陸敬新道:「貴派的師兄弟們真是年輕氣盛,要我們死在方師兄面前。我們雖不知方師兄傷勢如何?但我想既然到了這一步,是否應該好好求醫呢?貴派師弟卻說,方師兄死不了,便是要死,也要等我等死了才能死。我等死是沒什麼啦,可是方師兄呢?這個時節,別人求神拜佛還來不及呢,貴派師弟卻全然忘記了,我等既要死在方師兄前,那我等死了,方師兄也就……」

  韓一鳴有些想笑,陸敬新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或許真如他所說,年長些的師兄們會將這口惡氣嚥下去,乃是因他們修為到了之故。而年輕的師兄們卻忍不了這口氣,定然是要爭個你死我活的。陸敬新兩、三句話,便將方師兄又咒了一遍,還將罪名也推到了他們同門師兄弟身上。那錢若華要是怪陸敬新,還真怪不上了。這時他隱約有些明白了,雖說陸師兄修為高些,但他的修為與司馬大師兄相比,那是不能比的,但卻有他獨有的厲害之處,比如此時尖利的口齒,也是一項利器。自己如他一般修行這些年,也會學會他所會的所有法術,但或許他的獨到的厲害之處,卻只能學得似是而非。那沈師兄就更不用提修行了,連御劍術都用得不夠得心應手,大師伯卻派了自己跟隨他們一同出來,大師伯是要自己學他們的機智靈敏的!他們的確足夠機智靈敏!但這也並非說司馬大師兄就不機智靈敏了,只怕司馬大師兄的機智靈敏也不在他們之下。但自己急切之間,怎能達到大師兄那樣的高度?機智的許多妙處也難以一一領會,自己學不會大師兄那高山仰止般的聰明,但要學到面前二位師兄的機敏卻不是那樣難。大師伯是指望自己早日能夠幫得上丁師兄的,凡事一定要有自己的主意,而不是被人牽著鼻子走。

  想到這裡,心境豁然開朗,看了看那錢若華,錢若華正對著陸敬新道:「師弟,你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說起來這也怪不得他們,他們也是擔心方師兄,才口不擇言的。」韓一鳴冷笑道:「錢師兄,你說怪不得這些位師兄,那還是怪我麼?怪不得他們,便怪我麼?我可不知方師兄被咬與我有何相關?其間的過往,我已說得再明白不過了,怎麼,師兄的意思,還是要怪到我身上來麼?」

  錢若華道:「唉,韓師弟,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哪有怪你?師兄弟們著急,為的也是方師兄如今性命難保,憂急所致。這火氣上升,說話自然就有些沖了,你寬宏大量些才是。」韓一鳴道:「錢師兄,我可是太寬宏大量了,若我不曾記錯,前些天你也一樣怪我的,怎的這時改了口了?我可不認為你相信我!」那錢若華道:「哪裡哪裡!我可一直都勸著他們的。唉,你們也真是的,不尋找能救方師兄的物事,倒來尋靈山師兄弟的不是,難道這樣便可以讓方師兄痊可麼?還是快些去找尋罷!」

  那幾人都狠狠看了韓一鳴一眼,意頗不忿地,卻是不得不散開去了。韓一鳴見他們都點起眉心燈來,彎腰尋找,先是擔心羅姑為他們所見,但想羅姑何等機靈老練,不然也不會悄悄隱去了,微微一笑。只是見他們找得專心,不禁也想道:「他們在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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