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120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54
第二十三卷 歧黃 五三五、偷窺


  沈若復見狀便道:「師兄,要不咱們也進去看一看?」陸敬新道:「你也想看麼?我可不看!我還勸你也不要看!」韓一鳴道:「看了會做惡夢麼?」陸敬新道:「若是平日,或許會,或許不會,因人而異。不過今日卻定然不會,但咱們最好不要看!」韓一鳴雖說也好奇心重,但卻不想看那場景,沈若復雖是躍躍欲試,卻還是按捺住了,站在一邊耐心等候。
  站了一陣,忽然聽一個男子道:「他娘的,怎麼我看不到呀!」旁邊另一個男子也正努力向內張望,忽上忽下,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安生,換了左眼換右眼,過了一陣道:「娘哎,我也看不著。你們誰看著了?」趴在茅草房草壁上的幾個男子都搖頭道:「看不到!平日裡一眼就可以看到屋內,這個骨節眼上,怎麼什麼都看不到呢?」其中一個忽然大聲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身邊眾人都急急問他:「看到什麼了?怎樣?白不白?」那人道:「白,一個白影兒,很白,不過我看不清就是了。他是站著的!咦,又看不到了!」

  韓一鳴還未明白,沈若復與陸敬新已在一邊發笑,陸敬新邊發笑邊搖頭。沈若復道:「嗯,師兄說的是。還好師兄攔住了我,不然我也跟他們一般無二了。」陸敬新道:「嗯,你也知道呀!好啦,不是不能看,而是不可如此看。這叫偷窺。不告而看,也謂之曰偷。」再過一陣,茅屋門開了一縫,閃身出來一個女子,她呆呆走出門來,站在門前,愣了一陣,忽然搖了搖頭,回過頭去,向那扇門看了一眼。沈若復小聲道:「她被施過法術!」韓一鳴也看出來了,道:「是呀,男人都未見得敢看那樣的場景,她卻在場。不過在場並不見得能看見,想必這一點,師兄也會想到的。尋常人等,凡夫俗子,豈能真正面對那種奇術!」

  話音剛落,便見那門外圍著的幾個男子,都對著那女子圍了過去,道:「怎樣,怎樣?你看到了什麼?」那女子搖了搖頭:「我並沒看到什麼,我好似都看到了,卻又好似什麼都沒看到。這事說來怪了!」那幾個男子都十分失望,道:「原來你也不曾看到呀!白讓你身處其中了!」那女子一跺腳,罵道:「有什麼好看的,回去看你們老婆去!你們幾個不要臉的!」又「呸」了一聲,轉身走開了。

  那幾個男子又回到牆邊,對著茅草屋牆壁之上的縫隙內用力張望。沈若復小聲道:「謝師兄施過法術,因而他們什麼都看不到,連那個女子在屋內都看不到,門外這幾個又如何看得到呢?」韓一鳴道:「雖說我也有些好奇,但這樣的場景,必然是血淋淋的,有什麼可看的,我便不看。」陸敬新一笑,沈若復笑道:「小師弟,你不看,是你的事。人家要看是人家的事,不過你且想上一想,為何他們總要看呢?」

  韓一鳴道:「想是他們好奇此術?」沈若復一笑,搖了搖頭。韓一鳴又道:「想是師兄越不讓他們看,他們越想看。」沈若復道:「這回姑且算你對了一半,再猜!」韓一鳴道:「總不會是因他們膽大罷?」陸敬新笑道:「自然不會是這個緣故,你再想一想!」韓一鳴想破了頭,也猜不出來,只是看著二位師兄。

  沈若復搖了搖頭,道:「請陸師兄告知小師弟罷!」陸敬新道:「好!他們這樣想看到其中去,乃是因其中生病的,或是寬衣解帶的,該是一位女子!」韓一鳴一聽這話,呆了一陣,禁不住紅了臉。向著那茅草屋外還趴在牆上向內看個不住的幾人看了一眼,看他們那急得火燒火燎要看到其中情狀的樣子,想來不是為了看師兄怎樣救人,而是想看那女子光著的身子!歎了口氣,道:「唉,好在是謝師兄修為高,要是換了別人,未必能夠如此……」

  如此什麼,他也說不下去。陸敬新道:「小師弟,到了幾百歲後,許多事情便可以看得平淡了。並且謝師兄醉心歧黃之術,在他的眼中,人已不用男女來分,而是用死活來分了。」這句話剛說完,那茅草屋的屋門無聲開了,走出一個女子來。

  這個女子年長些,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村婦。穿著一件極舊的布衣,布裙的一個角掖在了腰中,她臉上已有了刀砍斧削般的歲月痕跡,但兩眼之中卻甚是迷濛。走出門來片刻,目光便有了神。韓一鳴小聲道:「這也是被謝師兄施過術的。」沈若復小聲道:「是。若是師兄的手法特異,又需她們在身邊相助,還是不要讓她們記得做過些什麼的好!」

  屋內又走出一個女子來,這個女子卻是個老婦,滿面皺紋,只怕沒有七十,也有六十歲了。兩手衣袖高高挽起,正在衣裙上擦手。韓一鳴道:「師兄治病,屋內竟有這樣多的人!」卻見沈若復不再言語,陸敬新也全然不理自己,便轉回頭去,只見那本來趴在牆上沿著牆縫向內張望的幾個村民都走開幾步,站到一邊去了,那兩個婦人卻站在屋前說話。

  韓一鳴禁不住傾聽她們說什麼,只聽那村婦道:「還有二十日便可離床走動麼?」那老婦道:「是。切記不能吃生冷之物,走動之時……」韓一鳴忽然意外起來,看了二位師兄一眼,再向那老婦看了兩眼,禁不住小聲道:「師兄,難不成謝師兄成親了?這些話不是該由謝師兄親自囑咐麼?」沈若復「噓」了一聲道:「師兄,切莫聲張,你看那老婦人的頂心!」韓一鳴向那老婦人頂心看去,隱約看見一點靈光。便是在青天白日之下,也掩不住其光華!

  韓一鳴奇道:「難不成謝子敏師兄竟不是師兄,而是師姐麼?」陸敬新小聲道:「謝子敏師兄是師兄沒錯,只不過這個時候咱們是該喚他為師姐的!」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54
第二十三卷 歧黃 五三六、救名


  沈若復道:「謝師兄真聰明,為男子治病時便是男子,為女子治病時便是女子。省去了好些是非!」忽然只見那老婦抬起頭來向這邊看了一眼,三人便不再言語。明知這老婦人便是師兄,卻不敢輕易招呼!站在路邊等了一陣,聽著謝子敏絮絮囑咐了那村婦,看那村婦依他指點去了,他才向這邊走來。韓一鳴正在心中掂度著要叫他「師兄」還是「師姐」,忽然那邊腳步聲響,回頭一看,先前裝死那個漢子,帶了十來人,手持著農具,趕了過來。他看見謝子敏,便叫道:「就是她,這個老不死的,說是要將我女人開膛破肚,看我好好收拾你!看你還敢到處害人麼?」說著帶人圍了上來。韓一鳴大吃一驚,與沈若復對望一眼,兩人都轉身攔在了那伙農夫與謝子敏之間!
  那農夫看見他們,忽然大叫:「妖人,妖人,他們與那老不死是一夥的!」立時,韓一鳴只見那一夥人殺氣騰騰舉著農具便向著他們奔了過來。

  這一下來的人多,又都是些村夫,不知如何與他們說此事,三人都呆了一呆。但陸敬新到底經歷多些,道:「師弟們,先攔住他們再說!」先上前上前去攔住了那漢子。

  這時候誰也不敢施法術,本來就已經被指為「騙子」「妖人」再施法術,怕是要惹起無限風波來了,包括那謝子敏救活的女子,都要牽連進去!他們三人一攔,便將這些村夫都攔住了。雖說那裝死的漢子口口聲聲他們是「老不死的」「妖人」,但村民畢竟純樸,看著三個人衣著十分乾淨,也全然沒有怪形怪狀,與「妖人」大相逕庭,不禁有些遲疑。再見那「老不死的」乃是一個老婦人,並不兇惡心內自也有些不信。雖說眾人是趕來相助的,但各有是非對錯,那男子說的是否屬實,令人疑慮。

  無人相信一個老婦人,竟能將人開膛破肚之後,還能讓其活在世上!想來那婦人定然不會這樣說,是那漢子聽錯了!那漢子急道:「怎地你們都不信?就讓我女人真被這老不死的害死麼?」韓一鳴忍不住道:「這位大哥,你先進屋去看看,尊夫人定然安然無恙,我師,呃,姐,怎麼會害你們!」那漢子還欲再說話,忽然看見了什麼,拔腿就向屋內跑去!

  韓一鳴回頭一看,那先前村婦已走到門前,手中抱著一抱柴枝,正要進屋去。沈若復已道:「諸位鄉鄰,我師姐絕沒有害他家的意思,諸位也不必這樣緊張!」那些村夫將信將疑,本已舉起的農具放下了,卻不離去,只在原地站著。

  過得一陣,那漢子自屋中奔了出來,對著眾人道:「好啦好啦,沒事啦!」那些農夫都大惑不解,卻只是看了看他們,也不發問,各自提起農具來,轉身便走開了。那漢子先走到謝子敏身邊道:「你老人家果真沒有騙我,我媳婦還能說話呢?孩子倒也胖實,不是先前說的橫生呀。橫生是生不出來的!只不過我看她臉色太白,沒什麼精神,問她她說你老人家幫她接的生。那我問問你老人家,可有法子讓她有些神氣?」他忽然改了口,不再惡語相向,面上不免有些訕訕然,神情也有些忸怩。。

  謝子敏道:「這絕非一時半會兒就能好起來的,畢竟是生兒育女,她總要休養些時候罷!」那男子點頭哈腰地道:「是是。」一回頭看見這邊三人,連忙道:「老人家,他們可是來找你的?」謝子敏道:「他們便是來尋我的。」那男子道:「那,那請都到我家中來坐上一坐罷。」謝子敏道:「你家才添了丁,我們不便討擾,還是不進去了罷。」

  那漢子抓了抓頭,忽然跑開了。韓一鳴看看他走開了,卻還有外人在,與二位師兄一同走上前來道:「拜見謝師姐!」謝子敏道:「你們是靈山的師弟麼?我很久沒有回靈山了,不曾見過你們,除卻師弟一詞之外,也不識得該怎樣稱呼,請師弟們勿怪!」

  陸敬新道:「師,師姐,我們前來找尋師姐……」謝子敏搖了搖手道:「你們不必說了,前來尋我,必是有事。我本該此刻便與你們同走才是。但這婦人才生了孩兒,雖說母子平安,但三日之後我才能離去。請師弟們等我三日,她三日之後便不會危及性命了了!那時我便能安心隨你們去了。此時若是去了,我只怕她晚間有個閃失。須知三日之內,她的傷口都是新傷,過了三日,傷口長攏,只要家人照料得精心些,就不會有閃失了!」

  他停了一停,道:「師弟,你們這樣急著前來尋我,所為何事?」沈若復正要說話,只聽身後那漢子又跑了過來,一迭連聲地道:「這邊來這邊來,在我兄長家中坐上一坐。」謝子敏頜首道:「多謝!」對他們三人道:「師弟們,咱們就去討擾些時刻罷!」

  他抬腳便走,這邊三人有話也不便說出,再者明知他才救了兩個人,想必十分疲累,不忍出聲催促,只得跟在他身後,也向前走去。那男子引著他們走到另一間茅屋門前,請他們進去。謝子敏道:「多謝,多謝!」明明是他救了這漢子妻兒,他卻對這漢子說多謝。

  屋內十分簡陋,謝子敏在一張木凳之上坐下,道:「幾位師弟也請坐!」陸敬新道:「師兄,你總是這模樣麼?」謝子敏道:「怎樣?哦,你是說我現下這樣麼?也是迫不得已。我心中已無男女俗念,但世俗人心中皆有。我若是男人模樣,救了那女子,她在眾人眼中,必然失了貞潔,過後定然遭人歧視。說不定活也活不下去,世人眼中,人命太輕忽。與其如此,不如換個皮囊,反正我已老了,不在意別人說我什麼。做事便做到底。我能救她的性命,就該也救她的名聲!」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55
第二十三卷 歧黃 五三七、走


  韓一鳴聽劉晨星說起這位師兄來時,心中便已是說不出的景仰了,此時再聽他說這句話,只如隨口說出來的一般,全然沒有刻意的意思,心中越發欽佩。陸敬新道:「謝師兄,我等前來……」謝子敏道:「幾位師弟不必再說了。你們前來定然是要救人的,我心中都知曉。我先問問你們,要救的是何人?」陸敬新道:「是平波道長門下的方師兄!」
  謝子敏只道:「哦!」沈若復道:「是被青花小蒼龍咬了!」謝子敏道:「青花小蒼龍?嗯!」他低頭想了片刻,道:「我想起來了,這乃是一種毒蛇,只有十萬大山有。」韓一鳴道:「謝師兄知曉就好了,原來那裡叫十萬大山!」謝子敏道:「嗯,這種毒蛇天下就只有十萬大山有,其毒無比。毒液會讓人血脈賁漲直至無法承受,爆開來為止。這樣一來人也就死了。尋常人若不是立刻斷肢自救,就只有等死了。也有血脈不會爆開來的,但血脈會堵塞住,最後也是一個死!」

  韓一鳴道:「師兄說的很是,那從前在那小鎮之上實施皮肉攤開之術救人的,是師兄你麼?」謝子敏道:「是我。」韓一鳴雖說早猜是這位師兄,但聽他親口承認,心中還是湧起一陣自豪。原來修道真是這樣神奇的,真是可以救濟世人的!但看他此時變了相貌,成一個老嫗,也知他當時是被多少人指責,甚而是動手驅趕的。

  沈若復道:「師兄,你自下山後就再沒回過靈山麼?」謝子敏道:「靈山沒有生老病死,我一時半會兒不回去,也不會有什麼意外之事。這世間有多少生老病死,我忙還忙不過來呢。」他的語氣一直平和淡然,沈若復雖是口齒伶俐,但在這位師兄面前,卻是十分收斂。陸敬新道:「師兄這變化之術的確出神入化,我都分辨不出來。」謝子敏道:「除去醫治過程之中我會想得起一些法術來用之外,這已是我唯一不必在醫治過程之中才想得起來的法術了。」韓一鳴不料這位師兄已到了這一步,已是只有醫治之中才會想得起法術來了。

  這句話不僅令韓一鳴吃驚,連陸敬新與沈若復都默默不語。過得一陣,沈若復道:「師兄,你也不記得御劍術了麼?」謝子敏道:「我確實不記得了!」沈若復道:「那你的寶劍呢?」謝子敏道:「我送人了!」三人都大吃一驚,看著他出不了聲,他居然將他的寶劍送給他人了!三人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

  忽然門一響,那漢子走進屋來,他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手中都端著一個碗。那漢子將碗端到謝子敏面前,道:「這是添丁喜蛋。」謝子敏道:「好的,多謝。」接過碗來,道:「師弟,你們也沾沾這喜氣,你們遠道而來,也算是緣份。」那一男一女將手中的碗向著陸敬新與韓一鳴遞來。韓一鳴接過來,見是一碗煮得黑糊糊的荷包蛋,無由的心中溫暖。正向沈若復推讓,那漢子又端了一碗來。

  那漢子新添了丁口,多添了許多事,忙碌非常,進來片刻便又出去了,連那一男一女也跟著出去了。謝子敏已吃了起來,看他的吃相,的確是餓了。想來那碗添丁喜蛋極燙,他邊吹邊吃。陸敬新也提起筷子來吃,韓一鳴與沈若復對望一眼,只得也提起筷子來,將那煮得黑糊糊的蛋劃拉到口邊。那添丁喜蛋吃起來倒不難吃,香甜不說,還有淡淡的藥味。不多時,四人都吃了個光,連湯都不曾剩下。

  謝子敏道:「我真是餓了。」沈若復道:「師兄,你的寶劍沒了,你這些年是,是走過來的麼?」謝子敏道:「嗯。」陸敬新道:「師兄,那至少是靈山之物呀!」謝子敏道:「身外之物,何須太在心上。我御劍不行,它在我手中無用,不如送人!以供他人之用,總好過在我身邊無用.」沈若復與韓一鳴異口同聲道:「送與何人了?」謝子敏道:「不記得了。」他不記得寶劍送與誰了,卻記得許久之前的青花小蒼龍,韓一鳴與沈若復都面面相覷,怔怔說不出話來!

  半晌之後,陸敬新才道:「師兄,那你今後如何回靈山?」謝子敏道:「這個我可不增想過。但我回去做什麼呢,靈山之上靈氣充沛,沒有了世間的病疼,我回去不回去都沒有差別。」韓一鳴說不出話來,這位師兄又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看了沈若復一眼。只見沈若復也不言語。他雖是舌燦蓮花,但遇上這樣一位師兄,反倒不知說什麼好了。想必他的利齒銳舌在這位師兄身上,是沒什麼用處的。

  又過得片刻,謝子敏道:「並非我再不回靈山了,靈山此刻好好的,並不需要我前去為大家療傷解痛,我回去有何意義呢?對了,那被青花小蒼龍所咬的平波道長門下的師弟……我該當能叫聲師弟的。他如何了?我適才太累,全然沒有問起此事來。」韓一鳴揀其要害,說了幾句。

  謝子敏道:「嗯。有人為他皮肉攤開了?卻不能治好他?我知曉了,那人只聽說了皮毛,不曾聽說攤開之後還要做什麼。嗯,雖說已被咬多日了,但皮肉攤開來,他的血脈之中的毒液也就露了些許出來,這就是他為何到這個時候還活著的緣故了。再者,他們也是有修為的,不能用常理度之,不會如常人一般就這樣死去。並非我要分個三六九等,這裡可是兩條人命,也比他危急得多了,因此我不能這樣離去。這樣罷,請哪位師弟先替我拿些藥回去,先讓他們給這位師弟用過,三日之後我定然前去!」

  陸敬新道:「師兄,你還記得那十萬大山在何處麼?」謝子敏想了一想,點了點頭:「我自然記得,我若是靠這雙腳走,少說也要走個十天半月。但師弟們來了,我便不必靠自己的雙腳來走了。若是我自己走去,須十天半月,但師弟們帶我御劍飛過去,卻不需這許多時候。」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56
第二十四卷病 五三八、藥



  他停了一停,自懷中摸出一個小小藥瓶來,道:「嗯,三位師弟等一等,我再去找一味草藥來加在其中。」說著站起身來,向屋外走出去了。
  他身型樣貌都是一個老婦模樣,但這時站起身來,卻是很快便走出去了。韓一鳴想著他沒有寶劍,要一步步去走,正想對他說可以御劍送他去找。忽然想起來謝師兄須慢慢找尋,飛在空中不止看不到疾痛,也看不到草藥,遂打消了這個念頭。

  過得一陣,謝子敏走進屋來,他口中嚼著什麼,嚼得甚是用力。韓一鳴問道:「謝師兄尋到了麼?」謝子敏也不言語,只是用力嚼著口中的物件,嚼了一陣,將拿在手中的小藥瓶瓶塞拔了出來,將口中嚼著的物件吐進瓶口,將瓶塞塞上,握住瓶身,用力搖了幾下,將小瓶遞給韓一鳴,拿起桌上的一個碗來,那碗裡還有添丁喜蛋的汁,喝了一口,在口中漱了片刻,吐在地上,又用力將口中的唾沫也吐在地上。然後喝了一大口喜蛋的湯汁,才道:「嗯!你們拿了去,先隔水熱過後,再將裡面的藥塗在他的皮肉攤開的傷口上,記得要全都塗上,他皮肉攤開的日子久了,攤開之處已然干了,先塗上藥,讓已死去的血脈都活動起來,我才好治他。」

  韓一鳴接過藥瓶,謝子敏又道:「他塗上這個,會疼痛非常。嗯痛是好事,若是不痛,只怕就活不了啦。還有這個!」他自懷內拿出幾棵碧綠的草藥來,想來是他適才找的,揣在懷中,因而捂得有些蔫了。謝子敏道:「這幾棵草藥,你叫方師弟的師弟們用銀吊子來熬煮,煮開即可,每次一大碗,也是活絡的氣血的。直吃到三天之後。」韓一鳴一一點頭答應。

  待謝子敏交待完畢,陸敬新才道:「二位師弟,你們一同去罷!我在這裡和謝師兄等你們一同回來。」沈若復與韓一鳴便告辭出來,走出這個小小村落,轉過一道山坳,見左近無人了,這才召出寶劍來,向著來處而去。

  來時快,去時更快,不多時那小鎮已在下方若隱若現。韓一鳴與沈若復皆不停下,而是向著鎮內平波道人的弟子所住的客棧飛去。二人飛到客棧後院上方,這才落下來。院內依舊是濃重的血腥氣息瀰漫,卻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他們出門之前那院內滿滿的人都沒了蹤影,韓一鳴正想說話,忽然聽那方師兄住的屋內傳出聲息來。

  有人道:「也不知他們找到了沒有?」另一個聲音道:「哪裡找得到?靈山的弟子向來奸狡,他們若是不真心替咱們師兄醫治,咱們就不必講什麼情面了!」這個聲音較為粗豪,韓一鳴一聽,便知是那宋出群!而先前那個聲音,則是那錢若華!

  只聽那錢若華道:「情面?我可不知我們與他們有什麼情面!」他聲音冷淡,與他平素帶笑的面容全然不相附合,森冷無情!那宋出群道:「師兄說的是,有什麼情面可言,到時若是方師兄有個……我便殺了他們!」就憑這宋出群的修為,這句話就是胡吹大氣,聽在耳中並不害怕,卻也有些寒冷。韓一鳴與沈若復對望一眼,都不向內走去。

  錢若華道:「師弟,這種話,你便不必說了。說來也是白說,無非是逞口舌之快罷了,但方師兄或有個三長兩短,此事定不會如此干休!」那宋出群道:「師兄,你比我聰明,那你說咱們能做什麼?」錢若華道:「這事還早,到時候再說。反正方師兄活著固然好,死了,只怕更好!」

  韓一鳴雖知這姓錢的弟子心狠手辣,但萬不料他心狠手辣到了這一步,連自己的同門的性命都全然不放在意中!正想出聲,衣袖卻被沈若復一拉,回頭一看,只見沈若復面目沉鬱,眼神獰狠,不由得收聲匿氣,也仔細聽下去!

  卻聽宋之群道:「師兄,你的意思是,若是方師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便是咱們的機會麼?咱們可借此機會向靈山動手麼?」卻不聽那錢若華回答,韓一鳴與沈若復對望一眼,隔了些時候才聽錢若華道:「宋師弟,你問的話太多了,凡事不必問出聲來,自己去想罷!現下說這些還太遠,你守著方師兄,我去去便來!」

  他要出來,韓一鳴與沈若復都不曾料到,韓一鳴先四週一望,尋找可以藏身之處,這院內卻無甚可以藏人之處,只有一口井在院心,總不能跳入井中罷。正想間,錢若華已走到了門前!

  那錢若華乍然間看見他們,也是大吃一驚,愣在門內,說不出話來。三人分成兩邊,面對面看著。這邊韓一鳴與沈若復面無表情,冷淡相對。那邊錢若華則是呆在當地,看著二人。虧了他是極會變化的,愣了一愣之後,忽然面上堆上笑來,道:「靈山的二位師弟回來啦!怎樣,可尋著你們的師兄?咦,陸師弟呢?」沈若復道:「多承錢師兄記掛,我們陸師兄很好,現正與謝師兄同在一處呢!沒有被青花小蒼龍咬中,還活得好好的呢!」

  他言辭甚是尖刻,錢若華道:「那便好!咦,不是說請謝師兄來救我方師兄麼?怎地謝師兄卻是不來呢?」沈若復道:「還用我師兄來救麼?我怎麼認為宋師兄的性命並不這樣重要呢?反正他是死是活我靈山派都脫不了干係,那,不如死了好了!活著幹什麼?」韓一鳴聽沈若復如此這般回答,極是尖利,便看著錢若華。

  錢若華極是機靈,一聽這話,便知他們已將先前自己說話都聽了去了。但他老奸巨滑之人,面上全不變色,只笑道:「二位師弟真會開玩笑,這是說的哪裡話來?那謝師兄怎地不來?」韓一鳴道:「我謝師兄三日之後方能來到,這裡讓我與我沈師兄帶了藥來給方師兄治傷。怎樣?方師兄的傷還要不要治?」錢若華笑道:「自然是要治的,既然謝師兄三日之後才能到來,今日有勞師弟們了。」說著,向門裡一讓,做了個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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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56
第二十四卷病 五三九、懷疑


  沈若復道:「師弟,那,咱們就進去看看。」韓一鳴見他面上神情,知他還有話說,便不作聲。沈若復又道:「咱們只可遠遠地看,把藥交給他們,讓他們前去為方師兄敷藥、煎藥罷。即便在他們手下治出個三長兩短來,與咱們無關,咱們也脫不了干係,那不如咱們不治了,站得遠遠地看一看,就當是向方師兄告別了罷。一面之緣也是緣嘛,也該告別的!」話音未落,一人直衝到他們面前來,嚷道:「你說什麼?我師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
  衝上前來的,正是那宋出群!他睚眥盡裂,滿臉脹紅。沈若復道:「反正你注定要與我們沒完,我也不在乎多得罪你一次。你那師兄我本有救他的意思,現下聽你這樣一說,我倒覺得可以不救了。反正又不是我咬他的,我也沒有欠他什麼,我為何一定要救他呢?何況救了他我也落不下什麼好來,救了他你們一樣要恨我入骨,那不如不救!」那宋出群哪有沈若復這般機靈,聽得如墮雲裡霧裡,想要反駁他,卻是反駁不了!

  這一席話,說得錢若華也有些搭不上話,只在一邊訕訕地。韓一鳴正覺出了一口惡氣,卻聽身後有個沉著的聲音道:「沈師弟,話可不能這樣說。咱們都是同道中人,俗話說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不是?你們便算是看在我的面上,出手相助,救了方師弟,也是你們的好處呀!」韓、沈二人回頭一看,劉晨星不知從何處走出來,走到了他們身後!

  韓、沈二人都躬身行禮,道:「劉師兄。」劉晨星笑道道:「謝師弟可好?我與他也是很有時候不曾相見了?」韓一鳴與沈若復都道:「多謝師兄記掛,我們謝師兄很好!」劉晨星道:「有勞二位師弟奔忙了,謝師弟既然要過後才到,那,可有什麼救治的法子讓你們先帶過來了?」韓一鳴自懷中取出那個小瓶與那幾棵蔫頭搭腦的草藥,道:「謝師兄讓我們帶了內服外敷的藥過來……」話還未說完,宋出群已劈手將小瓶與草藥都奪了過去,道:「就只有這些麼?」

  韓一鳴甚是厭惡此人,便收住了口,看他神情也是全然不相信這小瓶能救他們的方師兄。宋出群道:「這不是什麼毒藥罷,我師兄再……」沈若復不待他說完,已冷冷地接口道:「是毒藥又怎樣?反正你師兄已被你害成了這樣,再加多一重毒,也不過是個死,怕什麼,難不成還能死兩回麼?」

  宋出群大怒,兩手捏緊拳頭,便要撲過來。韓一鳴忍不住出聲道:「此藥可只有一份,要是被你捏壞了,你方師兄的性命可就……他的命可是在你手上,這你可怪不了咱們啦!」那宋出群面色變紫,牙關咬得格格作響,卻是不敢輕易便撲過來,手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了。還是那姓錢的弟子伸手將草藥與小瓶都拿在了手中,問道:「哪個內服?哪個外敷?」韓一鳴依謝師兄所說教給他們,那姓錢的弟子道:「宋師弟,這你可聽明白了,快些去做。」那宋出群猶自道:「這萬一要是毒藥……」

  沈若復好生不耐煩,道:「這本就是毒藥,咱們都別爭了。愛吃不吃,反正死一回是死,死兩回也是死!」宋出群還欲還口,錢若華已斷然喝道:「宋師弟!你給我出去!」宋出群聽他厲聲喝斥,雖是不憤,卻不敢再耽擱,跑出去了。

  錢若華換了笑臉道:「我這師弟最是傻了,連我師父面前,他也是如此的。還望二位師弟不要與他一般見識。」沈若復與韓一鳴皆不出聲,那姓錢的弟子又道:「劉師兄,你且請坐,咱們一會看著給方師兄治過傷,再感謝師兄!」劉晨星只是一笑。

  不多時宋出群帶了兩名弟子進來,一個捧著一大碗水進來,那水色澤有些微綠,想來是那草藥煮成的水。另一個用一個木盤托了小瓶和一個淺碟進來,想來已經隔水熱過了,拿來要給那方師兄塗了。

  韓一鳴與沈若復都讓開了去,雖說那方師兄看上去著實可憐,但帶藥過來,二人已覺盡了同道的本份。至於塗藥餵藥,就不必親力親為了,這方師兄有許多師弟同在,似乎餵藥也不關靈山的事。

  那用端了一碗藥水進來的弟子將手中的碗放在窗邊桌上,道:「太燙了,宋師兄,等涼一涼再端去給方師兄喝!」那托了木盤進來的弟子便道:「師兄,這個溫得正好。」宋出群連忙道:「快倒出來!給師兄塗上!」說著,自己拿了小瓶起來,拔開瓶蓋,對著旁邊的小碟便倒。

  那瓶中流出濃稠的油狀物來,流得甚是緩慢,看上去極是厚重,並且色澤多樣,似是好多種油混在了一起。有的深色,有的淺色,有的是褐色,有的是濃綠,居然還有水一般透明的一道在其中蜿蜒。宋出群愣了一愣,抬起眼來看了韓一鳴與沈若復一眼。他是個不藏心事之人,這一眼之中,全是懷疑,他那極大的眼白與小小的黑瞳仁就越發狡猾了。韓一鳴與沈若復明明看見了,卻都不出聲。宋出群伸出一隻短粗的手指,對著那淺碟之中的油攪了攪,依舊不能將它們混在一起。那淺碟之中的油依舊是色澤多樣,如絲絲縷縷的彩線嵌在了一起。

  宋出群道:「這個,不會是毒藥罷?」錢若華不耐煩地喝道:「宋師弟,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卻已壓不住沈若復的反駁了。沈若復道:「咦,你猜得很是。我適才便已說過了,這便是毒藥!我拿它來,便是要毒死你方師兄的!你奈我何?」他口齒尖利,宋出群哪裡是他的對手,碰了個釘子,只得閉口不言,狠狠盯了二人一眼,頗有威脅之意,將那隻小小淺碟托在手心,走到床前去撩起青布帳子來,將手指在淺碟中蘸了蘸,便向著躺在床上的方師兄那攤開來的皮肉之上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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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病 五四零、半知


  他的指尖一觸到那方師兄的腿上沒有皮的肉上,方師兄那條腿便輕輕抖了一下。這方師兄昏迷已有多日了,始終神智不清,躺在床上沒有活氣。他的腿忽然彈動了一下,立時便將宋出群嚇了一跳,他呆呆盯著那條血肉模糊的腿看了一陣,才叫出聲來:「師兄,師兄動了一下!」
  那姓錢的弟子也愣了一愣,看了韓一鳴與沈若復一眼,似乎對謝子敏送來的這藥效也十分意外,隨即走到床邊去看。他們門下這些師兄弟,倒也頗具有同門手足情誼,便連頗為厭惡他們的韓一鳴,看見如此手足之誼,也微微歎息。看來凡人都有一樣好處,平波道人門下弟子再是惹事生非,令人厭惡,也還有這一刻的相互關照令人動容!人無完人,人也無有完全壞到了底之人!

  那姓錢的弟子對著方師兄看了片刻,道:「師弟,你再塗些上去試試!」宋出群五指都沾滿了藥,向著那方師兄腿上便抹去。只聽「啊」地一聲慘叫,那方師兄身子挺了起來,全身抖個不住。他一聲慘叫還未叫完,後面趕著連著的便都是慘叫聲了。只是叫得甚是淒厲,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忽然那宋出群回過身來,破口大罵:「你們他媽的活膩了!敢來消遣我師兄,想是不想活了,讓我師兄身受如此苦楚,我怎會放得過你們?」說著站起身,便要衝過來。韓一鳴與沈若復都不料他忽然變了臉這樣快便反覆無常,令人意外,正在驚異間,劉晨星已插了進來道:「宋師弟,有話好說!怎地如此便翻臉了?即便是靈山的師弟們做得不好,也容他們說個清楚明白呀!」

  沈若復應對極快,順著劉晨星的話便道:「即便是錯了,也要問個清楚再說。何況我們並不知自己何處做的不對,宋師兄開口便罵,便是對了,我也不敢再向下做了!」那宋出群本是個火爆脾氣,若不是劉晨星在場,只怕便要動手了。礙於劉晨星的面子,道:「他們拿了什麼毒藥來,將我師兄害得大聲呼痛,還是什麼好事麼?」說著狠狠瞪了韓、沈二人一眼。

  沈若復道:「原來是為的這個。我並不知這是什麼?我謝師兄說這個是用來給令師兄塗傷處的,會有些疼痛,我韓師弟也說明白了呀!怎麼,你沒聽到麼?」那宋出群一聽這話,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這是有些疼痛麼?這全然是要痛死了!我師兄昏迷多日的人了,被你們這藥一痛痛醒過來,還大聲慘叫,這藥還能用麼?要是用了把他痛死了,便是你們殺了他!」他極大的白眼珠看著二人,似要看二人是否心虛。沈若復冷笑道:「原來方師兄是昏迷了多日了呀,人事不知呀!我倒不知道我們怎麼殺了他了?若不是我師兄這藥,他能醒得過來麼?」

  他一句話便將宋出群問住了。是呀,這方師兄被青花小蒼龍咬的當天,傷口便如火燒火燎般疼痛。到了三日之後,整條腿連臀部都腫脹起來,全然不似被咬過的,而似是被打成重傷,幾天之後方師兄時而迷糊時而清醒,清醒之時倒也罷,迷糊之時口內的胡言亂語卻已聽不分明。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雖對別派弟子十分排擠欺壓,但對他們本門的手足,卻是出人意料的團結,四處打聽,自然聽說了皮肉攤開法。那方師兄因了自己一時大意,痛苦不堪,清醒之時便尋思著這皮肉攤開法能夠讓自己不再那樣痛苦,因此咬牙要他門內一位姓杜的師弟為自己施這個法術。

  這杜師弟與謝子敏一般,喜好歧黃之術,也頗有研究。但他與謝子敏全然不同,他擅長於醫理脈理。倒也是許多疑難雜症手到病除,方師兄被青花小蒼龍咬了之後,同門之內就廣為找尋能夠精於醫道的師兄弟前來救援,他也在其中。但青花小蒼龍實乃是世所罕見的毒蛇,一般蛇咬的草藥,全然不能奏效,連止痛都不能。只能眼睜睜看著方師兄極之痛苦。

  這方師兄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昏迷之時人事不知,清醒之時卻是痛苦不堪。請了十個八個本地郎中來都說是蛇咬之後,只有壯士斷腕才能保得性命。但他被咬的卻是臀部,總不能順著臀部將自己一砍兩半罷!便算他自己砍得下手,只怕過後也活不了。後來清醒之時正好聽一個郎中說道從前這有皮肉攤開的治法,便請他下手。也是痛得無法了,不得已而為之的下下之策。那郎中哪有這個本事?連連搖頭,即刻收拾了隨身物件匆匆告辭。之後再請的本地郎中都無一人敢下手,即便被他們強行請來,也是看一眼便告辭而去。若是不放他們離去,他們便叩頭央告。郎中央告病人,也是時所罕有了。那時方師兄身上毒液已瀰漫開來,全身都覺腫脹得疼痛不已。再見那賈師弟來,又通歧黃之術,便央他下手。

  那杜師弟如何敢輕易下手?他再三央及,說自己此刻已生不如死,不如請他放手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生死有命,若是師弟出手相救還不能救回,看來老天真是要收他這條命了。那賈師弟本有些治皮外傷的本事,想而又想,同門一脈,哪有眼睜睜看他痛楚的?便果真將他皮肉攤開了來。

  但這鎮上之人只知皮肉攤開,攤開之後怎樣將毒液清除卻是絲毫不知!因此方師兄的皮肉雖是攤開來了,卻不知該如何醫治了。那尋常的蛇藥用在他攤開的皮肉之上,哪裡會有絲毫收效,眼睜睜看著方師兄一天天衰弱下去,派之中人無所不用其極,四處找尋救命良方。宋出群早已立誓,若是方師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靈山韓一鳴一夥三人的性命他便要親自動手來取了!

  倒是那杜師弟有些見識,見事已至此,倒不想別的,而是將幾百年來自己看過的醫書都翻了出來。後來在一本百多年前看過的書上看到月華鳩可解百毒,這才號召在這裡的師兄弟,一同尋找這月華鳩。一連尋找了幾天,才與韓一鳴一夥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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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病 五四一、咎由自取


  宋出群道:「這是痛醒了的,也算是醒麼?你靈山派還真敢這樣算麼?無恥之極!」沈若復冷笑:「哈,這還好是痛醒了,還活著!要是痛昏過去了,我豈不是要提頭來請罪了?」宋出群道:「那是自然!」沈若復冷笑道:「好,也不必等了,你便算我如今殺了你師兄好了,前來與我算帳罷。反正我若死了,我看他能活多久。原來在你們心中,他昏沉中等死,倒好過他痛醒過來!你還真盼望他死呀?真是手足情深!」宋出群又是勃然大怒,想要反駁,卻是沒有沈若復的利口,說不出話來。是呀,方師兄痛得醒來,不比痛得昏沉好麼?至少他還活著!
  沈若復的話,宋出群未必能夠反駁,本來宋出群就不是他的對手,也不夠機靈,哪裡會是沈若復的對手。聽他這樣一說,又氣又怒,想要反駁,卻全然不是對手,想不言語,心中卻是不忿之極。憋了半天,從喉嚨深處憋出一句話來:「我方師兄要是有個……我定然放你們不過!」沈若復毫不示弱,道:「那你方師兄要是治好了,我們也放你不過可好?」錢若華在一邊喝道:「宋師弟,你就少說兩句!靈山的師兄弟們也關懷咱們的師兄,才這樣勞師動眾地奔忙。你休得無禮!」

  他這話說得他自己似是一個極明白是非,分得清好歹之人。韓一鳴若不曾聽到他之前說的話,或許也會被這話蒙蔽。但先聽到了他在屋內發的狠話,這時再聽他的好言好語,真就是一個兩面三刀,口是心非之人了。韓一鳴極是厭惡此人,忍不住道:「有禮無禮的,也不必再說了。我們妙手回春的謝師兄也不曾來到,這禮遇咱們也當不起。」錢若華略有些尷尬,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聲,正要說話,那宋出群已道:「果真是如此,你們的謝師兄也不曾來到,我們……」後面的話,被錢若華止住了,他大喝道:「宋師弟!你好生給方師兄塗藥才是!心分二用,最是忌諱!」

  宋出群悻悻住了口,想來若是錢若華不出聲制止,他還不知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韓一鳴倒覺他極是憨直,雖說言語之中頗為無禮,卻是個忠直之人,比起這姓錢的弟子來,不知好到了哪裡去!至少他心中所想,都已明白說出來了,不似這姓錢的弟子,當面笑容,背後狠辣!

  宋出群不再言語,低頭將五根手指狠狠地手插入那個小碟,蘸滿了藥,正要向那方師兄身上抹去,沈若復在一邊冷冷開了口:「宋師兄,你好歹手下留情。方師兄哪裡還禁得住你狠狠地按上去,痛出個三長兩短來,我們可負不起這責。這藥塗了會痛,我與我師弟已說得再明白不過了。但若是痛上加痛,可就不關我靈山派的事了!」宋出群被這兩句話說得面色變紫,兩目圓睜,對著沈若復怒目而視,手卻輕輕地將藥抹在方師兄那開來,血肉模糊的腿上。

  他的手指掃過方師兄的傷處,方師兄起先是長聲大叫,他本來已昏迷多日,人事不知,這一下全然痛醒過來,多痛得幾下,整個人都清醒過來。咬緊牙關,將那叫聲都吞進了肚中,壓在了喉嚨裡。韓一鳴上回見他之時,只見他神情倨傲,令人十分厭惡,這時見他,卻是見他眉頭緊皺,牙關咬得格格作響,額頭上全是汗珠。

  他的忍耐之力頗令人佩服,一個大些的傷口都常常令人無比痛楚,他的皮肉這樣大片攤開來,想必著實是常人不能忍耐的。真不知剝開之時,他是怎樣忍耐住的?那宋出群雖說性情毛躁,但為他的師兄塗藥卻是著實細心,將那瓶中所有的藥都倒了出來,每一片皮肉都小心塗了又塗,並無一處遺漏,看看再無差錯了,這才道:「塗好了,現下怎地?」

  沈若復道:「那就等我師兄來罷,三日之後……」後面的一句「我師兄定然前來!」還未說出來,那宋出群已道:「哈!三日,你們的意思,是我師兄就要痛三日麼?你們真是……」他面上的神情無比忿怒,兩眼直視著沈若復,眼中險些要冒出火來!沈若復冷笑道:「這可跟我們並不相關,便是痛足三日,也是人之常情。他皮肉攤開了這些時日,那皮肉還能隨便長合在一起麼?就眼下這模樣,能合在一起恐怕已然不錯了。痛一痛能讓他恢復如初,不強過他生不如死的延挨麼?」宋出群無言以對,看著他們說不出話來,沈若復又道:「方師兄本就已沒有了生望,能治好已要感謝上蒼了,你還在這裡計較這、計較那的,不是捨本逐末麼?」

  宋出群被他乘勝追擊,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只聽一個筋疲力盡的聲音道:「師弟,你,你就不要說了。」眾人回頭一望,卻是那咬緊牙關的方師兄說了此語。他已清醒了許久了,想必對這裡眾人爭執的緣故也再清楚不過了。只是之前痛得滿身大汗,抽搐不止,不便出聲言語。這時聽到這話,知道宋出群是個憨直弟子憨直太過了,不出聲制止他是不行了。因此出聲制止。

  錢若華搶先道:「啊,師兄你好些了麼?」方師兄眉頭緊皺,兩邊太陽穴上青筋浮動,額頭上汗珠密佈,半晌才道:「咳,當真是痛徹心肺!」說了這句話,轉而對著韓一鳴與沈若復道:「我好多了!兩位師弟,多謝你們前來相助。我知曉了,這三日定然是疼痛的,這也是我咎由自取之故。總之多謝你們出手相助!」

  他此時臉色蠟黃,神氣不足,全然已不是那日為難韓一鳴與羅姑時的頤指氣使了。而是平和了許多。韓一鳴雖不見得因此便對他同情之極,卻也只能道:「方師兄請好好歇息,三日之後,我謝師兄定然會來為你診治的!」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58
第二十四卷 病 五四二、慈悲


  二人與劉晨星招呼過後,其餘之人都不再多話,告辭出來,來到院中,猶見那宋出群依舊氣恨恨地站在院內。二人也不理他,各自召出寶劍來,飛入天空。
  這回倒好,再也無人跟在他們身後,想來果真如那錢師兄所說:「若是方師兄死了,不見得便不好!」因此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不再跟來了。二人直接飛到兩位師兄所在的茅屋之外,恰好不見人影,這才收了寶劍進屋來。

  屋內陸敬新見他們回來,問道:「怎樣?」沈若復道:「已塗上藥了,看他痛得牙關緊咬,卻一聲不出的樣子,我倒有些佩服了。」韓一鳴道:「全然不似從前那樣了,看來受些苦楚,是有好處的!」陸敬新笑道:「那是自然。」

  二人見謝子敏不在,便問:「謝師兄呢?」陸敬新一聽這話,便「噓」了一聲,道:「是謝師姐!你們小孩子家,怎麼全然不知曉此事的關鍵之處呢?他若能夠真身示人,何必以婦人之貌遮掩自己呢?或許男女之分,於他來說,只是因人而異了。記著,是謝師姐!」二人都道:「是,我們記住了。」陸敬新道:「那女子才生產過,我想定然是謝師姐用了他那奇異的手段,我聽這女子的家人說她是橫生。若不是謝師姐用他非同一般的手段相救,這個孩兒與這個女子都活不下來的,這便是所謂的兒奔生、娘奔死。許多地方也有對付這橫生的法子,但都極是殘酷。」

  韓一鳴與沈若復都異口同聲地道:「極是殘酷?如何殘酷?」兩人都頗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勢頭,陸敬新便道:「我聽說橫生是生不下來的。一般都是保孩子不保母親的。」他本想草草帶過,但這樣一說,韓一鳴與沈若復越發好奇了,道:「生不下來,就保孩子麼?怎麼個保法?」陸敬新無奈,只得道:「是呀!我不曾見過,我只聽說,遇上橫生,便將待產的女子放在耕牛或者騾馬背上,牽著耕牛或者騾馬不停繞***,這樣可以將胎兒自母親的腹中墮出,但母親是保不住的。」韓一鳴與沈若復都聽得毛骨悚然,沈若復半晌才道:「這樣也行麼?真是殘酷!」陸敬道:「就是這樣的,多少年來,始終如此!或許謝師兄便是因此才想出了他奇異的醫治之術罷。」韓一鳴道:「謝師兄,不,師姐手下,正是普渡眾生了。」陸敬新道:「是呀,只不過謝師姐說,這類醫治之術世所罕見,不是大凶大惡之症,也常常用不到這樣的醫治法子。因此醫治之後三日,師姐也要留在這裡,指點病者家人小心照拂才是。不止湯藥得十分小心,連開門關門都要小心翼翼才是。師姐這手段雖能保住許多人的性命,但經歷了這些,病者想必受傷也重,還是小心些為好。本是救人,反倒因不小心害了別人性命!那救與不救何異?先前今日生產這女子的夫家來說,這女子似是很虛弱,謝師姐便出去了。師姐藥石奇妙,醫術精湛,定是手到病除的,只是我就不便跟去了,因此在這裡等候。」

  韓一鳴本已對這位謝師兄十分驚異,再聽謝子敏這樣一說,越發崇敬了。想來他這樣的人,若不是真離不了這裡,也不會讓那方師兄受三日之罪。他先前以為所謂的三日,乃是對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的小施懲戒,但此時看來,卻全然不是這樣。他確實不能離開此地,他去為那方師兄醫治,也要費時費力的,若是他先就跟他們走了,那此時不是害了那女子麼?

  再者這位師兄雖未露出真容來相見過,總是一個老太婆的模樣,卻全然不是一個刁難別人之人。想來幾百年修為,雖說只在醫道之上,卻真有了與眾不同的看法。他如同高高在上,出塵飄逸之輩。用慈悲之眼對待眾生,用慈悲之心看待眾生,這樣才真是有修為之士,這也才是修為。韓一鳴乍然間看到了另一種修為,別一樣境界,心中似是開了一扇窗,豁然開朗。

  等了一陣,門外傳來腳步聲,片刻之後已來到門前。走入三四個人來,當先入來的便是謝子敏,隨在他身後的,乃是先前見過的婦人與漢子。謝子敏在衣襟上擦了擦手道:「那屋內太過悶熱,不必如此連風都不透,只要圍上青布帳子,風透不入帳內便可。每至中午,沒什麼風的時候,便關上房門,收起帳子來透氣。若是開著房門,是一定要圍上帳子的。」那跟在身後的婦人道:「那薄薄一層布,能當得什麼事?」謝子敏道:「青布帳子雖薄,卻織得極密,是風穿不透的,若有強風吹過,青布帳幔擋得一擋,她在床上便不會被吹個正著。少了許多病症,你們看顧起來,也方便許多。她此時乃是最為虛弱之時,過了這三天,便好得許多了。正午之時,你們關上門窗,給她敞開帳幔透透氣,到了晚間,關上帳幔,寒氣不能入內,三十日之後,便無大礙了。」跟在他身後的漢子與女子都頻頻點頭,末了道:「有勞您老人家了。」再寒暄兩句之後,便都出去了。

  那漢子之前凶神惡煞,狀若瘋狂,這時卻是俯首貼耳,對謝子敏的囑咐點頭不已。前後相比,宛如兩人。謝子敏本已是一付垂垂老矣之態,此時額頭上全是汗珠,面上疲憊不堪,待得那漢子與他家人都出去了,韓若復與韓一鳴才笑道:「師,嗯,師姐真是累壞了,好生歇息一陣!」

  謝子敏道:「你們前去送藥,那方師兄如何了?」沈若復道:「方師兄是我們稱呼的,謝師姐就不能稱為方師兄了,而是方師弟!」謝子敏不置可否,陸敬新道:「謝師姐是順著師弟你們的稱呼前來稱呼方師兄的。」韓一鳴道:「師姐,那方師兄已昏迷了許多時日,師姐的藥一塗上,他立時就動了一動,我不曾看見,倒是他的師弟叫出聲來的。待得藥塗完了,他早就痛醒過來幾回了。想來那痛真是痛徹心肺了,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痛醒過來。」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7:59
第二十四卷 病 五四三、活力


  沈若復奇道:「師兄,那是狠辣藥?」謝子敏道:「是,那叫做辣藥。我那瓶中裝的藥,乃是多年辛辣活血藥物浸在上好的香油之中浸成的,藥力老辣,又加上浸了許多年,定當是十分辛辣的,那日你們說了,我又卻找了極辣的幾味藥材嚼了加進去,這藥材塗上之後,會不止十分辣,還十分的熱,能夠活絡血脈,若沒有這三天的活絡,他的皮肉再不能長在一起了!」韓一鳴本來以為師兄特意將那藥拿去給那方師兄塗,乃是讓他多受苦楚,警戒之意,及至此時,才知還是為了保他全身,這才給他塗藥的。
  過得一陣,謝子敏道:「他這三日,都會疼痛難當。那藥力極強,每時每刻都讓他痛苦不堪,也因此他的皮肉才有活力。活的人難免疼痛,只有死人才不會疼痛。雖說我是以歧黃之術救人的,該當讓其痛苦消逝,快樂接近。但痛楚便是雙刃利劍,也能救命的。」韓一鳴於此倒是早已想通了,沈若復在平波道人的弟子面前,早已說過這話了,再清楚明白不過。

  韓一鳴道:「謝師兄,你的藥當真極是厲害,那方師兄現今已然再清醒不過了。若不是師兄說明白,我還當是他太過無禮,師兄小施懲戒呢!」謝子敏微微一笑:「我不過是一個人罷了,自己還不能將事事都以是非對錯來判定,哪能去懲戒別人呢?人誰無過?我自身也有過過錯,又憑什麼去懲戒別人呢?」韓一鳴聽了這話,心中一怔。沈若復點頭道:「謝師兄說的是,誰都不是高高在上的老天,就不能高高在上看待世人。」謝子敏道:「師弟說的是,我們不過螻蟻罷了。走於世間的微渺螻蟻!」

  雖說謝子敏極是謙遜,但他的醫術,著實是不錯的。三日之後,那女子已無大礙,只須小心調養便是。於是四人告辭,那家人家哪裡肯放,再三苦留。這幾日內,總是雞鴨不斷,吃得韓一鳴、沈若復、陸敬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家中正是最為忙碌的時刻,卻總是好吃好喝地送上來,雖說不能與丁五的妙手相比,但他們的謝意,卻都藏在了其中。想來是不善言辭之故,少有人來打擾他們。每日裡謝子敏幾次探看問診,三人便在村內四處閒逛,這裡民風淳樸,對他們都禮敬有加,倒也逍遙自在。

  三日之後,四人辭別此地,那家人家送了又送,硬要他們臨到頭改變主意要折轉回去。走了許久,費了他們許多口舌,那家人家見他們真要離去,這才收住腳步,不再向前送了。四人加快腳步,走到那家人家再看不到之處,陸敬新這才召出寶劍來道:「咱們去罷!」

  謝子敏道:「三位師弟,請稍等片刻。」說罷站在一邊樹下,閉目凝神,韓一鳴奇異,心道:「莫非謝師兄有什麼法寶要拿出來與我們一同上路麼?」與沈若復對望一眼,忽然聽沈若復道:「這才是師兄的本來面目麼?」韓一鳴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鬚髮之中斑斑點點雪白的老者站在他們身後。那老者點了點頭,道:「三位師弟,咱們這就啟程罷!」

  這是韓一鳴所見靈山最為蒼老的同門師兄了。先前韓一鳴只道謝子敏也與司馬凌逸一般,壯年模樣,神彩奕奕。但這時看來,他沒有七十歲也有八十歲了!面皮上全是皺紋,鬚髮雖還有黑色,但銀絲也極多了。而且他的老,並非只是面貌上的老,而是連眼神都混濁了。他的雙手微微發抖,身上的衣衫也變成了男子衣衫,只是那衣衫的色澤卻不是靈山的素衣,而是一件麻衣。

  韓一鳴愣了一愣,看了沈若復與陸敬新一眼,這便是他們的師兄麼?比大師伯可是蒼老得多了!不僅面上有老年人才有的褐點,連手上都有了!雖說他變成的老婦人已是十分蒼老,但此時看見了他的本來面目,卻覺他變成老婦人,比之目前可算是年輕得多了。沈若復道:「師兄,你,你為何……為何不穿靈山的素衣?」謝子敏道:「師弟,那衣裳已是多年前的事了。我不穿素衣,也還是靈山的弟子,你們的師兄。穿不穿,有什麼分別麼?」

  沈若復定然不是為了問他素衣,而是忽然間改了口的。韓一鳴對沈若復早已心知肚明,他向來問話都別有因由,想來是想問謝師兄為何會老成這般,話到了口邊又覺不妥,隨口問了衣裳。這些信手拈來的言語,沈若復著實太多了,他便是有這樣的聰明,能夠在片刻之間,便將到了口邊的話改得面目全非!

  陸敬新道:「走罷,師兄,你隨我同走,兩位師弟就各自走罷!」韓一鳴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謝師兄,是否那月華鳩的眼淚能解青花小蒼龍的毒?」謝子敏細想了片刻,道:「月華鳩麼?我想起來了,乃是一種奇鳥罷!我從前在師父的書上看到這種奇物,說是能解百毒。可是天下之毒,豈止百種?毒與解藥,本來是要相生相剋的。但指望這種奇異之物解毒,乃是最為不妥的。須知它不是為瞭解青花小蒼龍的毒而生的。或許它真能解許多種毒,但能否解青花小蒼龍之毒,卻要我看上一看再說。不必多說,咱們快些走罷!嗯,師弟,你這樣問,是否是手上有這稀奇之物?」

  韓一鳴嚇了一跳,這位師兄看起來全然就是一個老而昏膭之人,但哪知他卻是如此厲害。道:「師兄,我的確有一隻月華鳩!」謝子敏道:「哦,拿出來我看上一看!」韓一鳴道:「被塵溪山的劉晨星師兄拿了!」謝子敏道:「哦!劉師兄麼?也極有見識的。他也在麼?月華鳩在他手中,他卻不交與平波道長的弟子們用來解毒,想必也就是怕毒上加毒了。好的,我見到劉師兄,定然向他要來看上一看。咱們這便走罷!」

  
s57894 發表於 2008-7-25 18:00
第二十四卷 病 五四四、時光


  四人向那小鎮飛去,陸敬新帶著謝子敏飛在前方,韓一鳴與沈若復跟在他們身後。飛得極快,不多時,已飛到那小鎮的客棧之內。他們這裡才在院中落下,已見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站在院中。韓一鳴來過幾次,雖說這裡住了平波道人這許多弟子,卻全然沒有這樣齊聚一起出現在眾人面前過。想來這一日是那方師兄的生死關頭,眾人都來了,看似前來關切,實則是另有打算的。如若那方師兄運氣不好,嚥氣歸西,這裡便是群毆!韓一鳴心中戒備,看了站在院中的人一眼,雖說有的似曾見過,他卻分不清誰是誰。
  他們這邊廂一落下來,那邊便有人對著方師兄屋內道:「錢師兄,他們來了!」言辭之間,全無禮貌,韓一鳴細細看了一看,不見客棧東家與小二,想來是被他們趕開了去,區區幾個俗世眾生,豈是平波道人門下對手?想必罵是罵不過,打也打不過,再被他們施法嚇上幾嚇,早就躲進屋內不敢出來了。說不定還要抱頭哀歎: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呢!

  須臾,那錢若華與劉晨星都自屋內出來,錢若華先笑道:「靈山的師兄師弟真是信人呀,多謝師兄師弟們前來相助!」韓一鳴甚是厭惡他的兩面三刀,但當了這許多人的面,卻說不出駁斥的話來。沈若復卻笑道:「錢師兄太客氣了,哪敢不來呀!若是不來,方師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師兄都算到我靈山頭上,我靈山豈不是要倒大霉了?因此是千山萬水都要來,死都要死到方師兄床前,以表我們救他心切呀!」他神情懇切,口角卻甚是毒辣,韓一鳴哪裡還忍得住,將頭別開了去,心知不能露出笑容來,可是偏生卻是甚難忍住。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被這句話變了面色,有的極是難堪,大多是面現怒容。

  錢若華到底是頗為厲害的角色,笑道:「沈師弟真愛說笑,辛苦幾位師兄師弟了。這位便是謝師兄麼?請恕我冒昧,從前不曾得見過師兄,今番見了真是對面不相識呀!」謝子敏道:「師弟不必如此,你方師兄呢?這兩日神氣還好罷!」那姓錢的弟子道:「多承師兄牽掛。便是謝師兄那藥極是神奇了,我方師兄醒是醒來了,卻還是痛得厲害,要請謝師兄施以援手才好!」謝子敏道:「不須師弟囑咐,咱們這便去看!」

  忽然聽劉晨星道:「謝師弟,這許多時候咱們都不曾相見了,別來無恙?」謝子敏看了看劉晨星,道:「是塵溪山的劉師兄麼?咱們真是許多年不曾見了,只是現下不是細說別情之時,我先去為方師弟看過,再來與師兄相見。」劉晨星微微一笑,謝子敏已隨著那姓錢的弟子走進屋內去了。

  平波道人的弟子也都擠擁入屋內去,院中只剩下劉晨星與韓一鳴師兄弟。劉晨星微微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韓一鳴看得奇異,道:「劉師兄,你歎什麼氣呢?為何搖頭復又點頭呢?」劉晨星道:「我與你謝師兄,已有近四百年不曾相見了。他下靈山之前,我們還見過一面的。他下了靈山之後,便再無音訊,這時相見,頓覺時光真是彈指一揮,快如閃電。他當年也是一般的出塵出色,再相見卻是兩鬢如霜,因而感歎。他面貌似是變了許多,以他的修為,本不至於如此老相。因而我搖頭,但我卻在瞬間明白,他的修為都只在他的醫術上了,他的皮囊色相,早已不在他的意中了。這又讓我欽佩,復又點頭。人到了將所思所想,所作所為都專注於一事,實在是難得!」

  韓一鳴心生感悟,默然不語。四人在門外站了一陣,忽然一人走出屋外道:「你們師兄叫你們進去!」韓一鳴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轉頭對陸敬新道:「師兄,我們進去罷!」陸敬新道:「二位師弟,你們進去聽謝師兄的吩咐罷。我在這裡與劉師兄說幾句話。」韓一鳴遂與沈若復一同進屋去。

  屋內站得滿滿的人,韓一鳴一進屋,便見有兩人的手是掐著御劍訣的。他與平波道人同路之時,每每見他的弟子御劍之時,都是拇指、食指、中指掐在一起的,知道是他門下的御劍之法,與靈山的大相逕庭。此時又見,不禁有些火起,將謝師兄置於此間,無異於置於狼群之中,越發謹慎。

  走近前去,才見謝子敏坐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正對著那方師兄攤開來的大塊皮肉細看。這塊皮肉依舊攤在床上,卻全然不似先前見過的那樣了。皮肉上的血色都鮮紅起來,略挨近些,還能察覺是粘乎乎的。想來謝師兄的藥果真讓這些本來已死的皮肉又活了起來。那方師兄躺在床上,卻是神志清醒,望著謝子敏。

  他面上雖不若之前的那般全無人色,但卻也沒有常人的血色。只是他的雙眼卻是十分清醒,若說他面上都睡著,那他的雙眼,定然是醒著。謝子敏道:「方師弟,這番你要受些罪了,非是我不願為你解除痛楚,而是你的皮肉才活過來,再使之失去痛感,縫起來也難長得很如你的意。你可能承受?」那方師兄默然片刻,道:「謝師兄,多謝你出手相救,我已然想過了,凡事都是我自身咎由自取。便是多受苦楚,也是因我自身之故,師兄只管下手便是!」謝子敏道:「好。」

  他伸手自懷內拿出一個小小布包來,解開來攤在床邊,韓一鳴只見其中是幾根石針,磨得極細。還有一片小小石片,極薄極小,不過寸許長短。這些物事邊上,還有一小團白線,團成一團,甚不起眼。謝子敏道:「小師弟,你把月華鳩拿來。」韓一鳴愣了一愣,轉身出去,問劉晨星拿了月華鳩進來,遞到他面前。月華鳩早已不是一個刺球,而是一隻渾身白羽的鳥兒,白羽在扇動間,微有冷冷藍色。不過它的眼睛,卻仍被一圈荊棘般突出的長長尖刺圍著!尖刺之中,是一雙月亮一樣發出柔和銀光的圓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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