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136
s57894 發表於 2009-7-7 10:03
八七八、同存

    只見那道士圍著當地看了一看,並不進去,而是在一邊尋了一塊石頭,自袖中摸出幾樣物件來,放在那石頭上。這邊二人一看,乃是幾張黃紙、一管毛筆、和一碟子朱砂,那道士拿起一張黃紙來,折了幾下,隨手就撕了起來,每邊各撕幾下,再打開來,這張黃紙居然被他撕出一個人的形狀來。紙人!韓一鳴立時想起遇上金蛟時的白紙人來,那法術也是神乎奇神了。難道這道士想用紙人作怪麼?

    那道士撕了一個紙人出來,提起朱筆,蘸上朱砂,在那紙人身上畫了幾筆,在紙上面上點了一點,往地上一放,便對著那紙人吹了口氣,紙人並未如韓一鳴所想的變成個人,而是飄了起來,飄入那樹林中去了。原來這道士是用那紙人進去探看的,韓一鳴對那樹林之中也是頗為留神的,因此也凝神細看。那紙人飄入樹叢之中,便沒了蹤影,那道士和這邊廂二人等了一陣,都不見那紙人出來或有什麼異常之處,皆知曉那紙人入了樹叢,便如同泥牛入海了。那道士也不灰心,又拿了一張黃紙起來,依舊弄出個紙人來,送入樹叢之中去。

    如此幾回,皆沒有回應,韓一鳴與沈若復對望一眼,二人也極想看看這道士能探出個什麼究竟來,因此也耐心地等著。那道士的數張黃紙用完,依舊沒有任何回應,知曉這道士雖有道行,但也僅是有罷了,還是不足以與進去施法的。那道士倒也不氣餒,轉身去地上拔了些草來,在當地便扎束起來,過得片刻,居然扎出一個草人來,巴掌大小,雖隔得遠,韓一鳴也看得再分明不過,那就是一個草人!

    那道士伸出手指來入口中咬破,將血滴在草人身上。靈山的法術韓一鳴見過的不過是極少的部分,韓一鳴深信自己不曾見過的靈山法術更加的神奇,那些消逝了的師長們的法術也是非同一般的。但靈山法術皆是自修心而來,少有這種用物來作法的,但即便如此,也知他這是借助自身的靈氣來加強這草人的法力了。

    不知他滴了幾滴血在那草人身上,那道士收回手來,一手在胸前捏了訣,一手在空中劃圈。這邊二人皆不出一聲,看他作法。不知他劃了多少個圈,忽然向那草人一指,那草人慢慢直起身來,那道士再對著樹叢一指,草人向著樹叢移過去。這草人去得也不慢,轉眼已移到了那樹叢邊,但到了樹叢邊,便立住了。

    那道士喃喃自語︰“連這也進不去麼?”韓一鳴知他也極想看一看那樹叢之中是什麼,可惜的是,他的紙人進去便如沒了下文,草人卻是進不去。那道士也是老江湖了,未如韓一鳴沈若復白天那般直接進樹叢去,反而是在外面轉來轉去,不敢輕易涉足。可見他也不是真如白天所顯現的是一個混飯吃的神漢。但就他的道行,只怕也是不敢去那樹叢之中的。

    那道士轉了兩圈,終不敢輕易進去。這里二人也知他不能進去,那他的道行便不會比靈山諸人強。正想著,那道士走上前去,將草人拿了起來,走到另一邊來放下,自言自語道︰“只有用一用你啦。不然我這老臉可要丟盡了。”他言下之意便是自己不能進樹叢去,要用這草人來裝神弄鬼了。韓一鳴與沈若復對望一眼,都微微一笑,看他如何去做。這樣的事,在眼皮下,就不會亂到哪里去。那道士將草人放在地上,閉目寧神,不知要做什麼。韓一鳴正在猜想,忽然沈若復拉了拉他的衣袖,向前一指。

    遠遠的那邊草叢里伸出一只手來,伸到那草人面前,一把將那草人抓住,縮回去了。這真是意外了,哪里生出這麼一只手來,那道士還渾然不覺,不知是太過入神了,還是神思全然不在,竟讓那草人被那只手抓了去。韓一鳴看了沈若復一眼,只見沈若復嘴角微有一絲笑意,忽然明白,那只手不是什麼神異,就是青竹標的手。青竹標白天便對這道士十分的看不入眼,這時見他作怪,當然也就不客氣了。

    這里還未笑出來,韓一鳴已覺身上有了重壓,向著樹叢一看,本來漆黑的樹叢,不知不覺就多了肅殺之氣,依舊是黑暗無比,但絲絲縷縷的不安份卻自其中逸了出來,韓一鳴只覺前方一股威壓直逼過來,壓得人不能言語,也不能作為,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那道士何等鬼機靈,自然也察覺到了這異樣,早就拔腿開溜了,道袍飄拂,不多時已消失了。

    這里所盤踞的,著實不是靈山諸人惹得起的,屠龍之一幕,誰都記得。韓一鳴與沈若復對望一眼,這真不是他們能為之內的,不是不想出手相助,而是不知該如何相助?自何處助起!青竹標早跑得不見蹤影了,韓一鳴與沈若復也悄悄退回來,走出來十來步,那威壓便沒了。二人都透出口氣來,沈若復道︰“這還真不是我們惹得起的,走罷。”韓一鳴道︰“嗯,那我們明天一早就告辭罷。著實也不好在這里再打擾了,還是早些離去的好!”二人轉身走了幾步,韓一鳴忽然覺得耳中轟地一聲,一陣尖銳的哭聲直刺入腦中。

    韓一鳴猛地站住了,這哭聲竟是那麼耳熟。一個小孩子傷心到了極點的號啕大哭,他不止一次听過。沈若復回過頭來︰“師弟,咱們……”卻也是立刻便收住了口。韓一鳴再細心去听,哪里還听得見?那哭聲如風聲過耳,轉瞬即逝,卻听得再明白不過。

    忽然明白了許多事情,轉頭向那黑沉沉的樹叢中望去。沈若復道 ︰“師弟,怎麼了?”韓一鳴道︰“小乖,我知道小乖在哪兒了。它就在此處。大師伯將它藏在了這里!”沈若復吃了一驚︰“我師父將小乖藏在了這里?”韓一鳴道︰“是,除此之外,別無他解。我一直想不明白,尊者為無情之首,對白龍金蛟沒有絲毫留情,為何會對小乖沒有追究到底,任它就這樣消失了。此時我知曉了,小乖就在此處。

    此處果真是極妙之處,再沒人想到小乖會在這里。”沈若復道︰“靈悟也是靈異之獸,為何尊者也沒有……”韓一鳴道︰“此中必有緣故。靈芯也是靈異之體,想必跟她有些牽連,只不過我們不知曉罷了,靈悟不是一直跟靈芯一路麼,或許便是因了靈芯,它的靈氣不被尊者察覺。”沈若復道︰“是了,師弟,你是不是想……”二人皆不言語,對望一眼,深知對方所想,自己心里都很明白。

    停了一停,沈若復道︰“你認為可行麼?”韓一鳴有些吃不準,想了片刻,道︰“我也不知。這里這條龍是何緣故會在此間,咱們一無所知,大師伯將小乖送到這里來,的確是個保全小乖的好法子。但我不知我們可否有大師伯那本事,能將小乖救出來。沈若復道︰“師弟,這還是後話,我問你一句,即便你救出小乖來帶在身邊,尊者找上門來,咱們……咱們又如何應對?

   我可不認為我們有我們師長一輩的修為與道行,能與尊者相抗。”韓一鳴默然,這也是他想到的,小乖帶在身邊,尊者早晚會找上門來,他們可真沒這能為與尊者相抗。但就任由小乖留在這里麼?一山尚不容二虎,此地如何容得下二條龍?

    二人站在當地思來想去,卻是無可奈何,不得已,只能垂頭喪氣回來。走到那老漢家門外,進了圍在外面的籬笆二人都收住了腳步,韓一鳴沿著牆根坐下,低聲道 ︰“師兄,你早些去歇息,我在這里坐一坐,著實睡不著。

    沈若復看了看他,頓了一頓,進堂屋去了。韓一鳴坐在門外,抬頭看天,天上並沒有許多星星,月光也十分寒涼,雖無風,但身上已覺寒意侵來,有些難當。再往前走多久,可以找到師祖的蹤跡呢?北尊又是如何能去尋到?韓一鳴心中全然無底。伸手去懷里摸出那本掌門秘書來,拿在手中,定了定神,點起梵心燭火來,輕輕揭開一頁來。
s57894 發表於 2009-7-7 10:05
八七九、字跡

    一行行字跡顯現出來,卻是師祖靈空及他弟子的名錄。這時看得分明,師祖靈空,果真是梵山派弟子,江靈虛的師弟,這書上記得清楚明白,在梵山派修行有成後,得師門允可,自行出來開山立派。收了秦師伯一干弟子為徒,之後建成靈山,始有了今日的靈山派。不過廖廖數語,韓一鳴卻知其中的艱難,實是不堪去想。這一頁看罷了,翻開第二頁,卻是每位師尊的記錄了,師長們的過往都記在其中,韓一鳴看到黃靜玄的反出師門,只身敵眾,眼中一熱,不敢再看。那許多和藹可親,與世無爭的師長如今早已煙消雲散,他們幾百歲的經歷,就記在這一本冊子上,著實沉重。韓一鳴合上書頁,停了一停,心道︰師祖莫怪,弟子道行淺薄,修為低下,不能承擔這許多過往,因此不能再看。但弟子想得知如何前去找尋北尊,及找到師祖下落,重振我靈山。

    請師長勿責。”再三在心內禱告,才又再翻開來。第一頁上沒了字跡,翻開第二頁,也是一片空白,韓一鳴輕輕揭起第三頁來,只見白紙之上,慢慢沁出字跡來︰走至極北冰天雪地,有瓊林,于逢七之夜,月落之時,朔門開啟,可見玄武。

    韓一鳴細細看了二回,將這字句牢牢記在心中,合上書頁,再想︰“師祖,那弟子何時能見你呢?”再翻開書頁來,卻不再看見一個字。真是連一個字都無,一本冊子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什麼都看不到。再合上書頁,再打開來,便與他第一回看到的一般無二,有師長們的過往,師兄們的過往,甚而連叛出師門的師兄們的過往都一一記錄在上,他奈著性子,一行行看下去,卻找不到師祖的蹤跡。果真如丁師兄所說,這上面關于師祖的記錄,那是少而又少,除卻記錄了師祖成就了靈山,之後就一字皆無了。

    韓一鳴連看了幾遍,再不見有自己想要得知的事情,嘆了口氣,收起書來,默默進入堂屋內來,還是在先前歇息的角落里躺下。雖是滿心心事,卻覺十分疲累,不多時已睡了過去。再睜開眼來,天已亮了,師兄們都起身來了,他也連忙起身來,沈若復道︰“師弟,我們今日要離開此地了罷?”韓一鳴道︰“是,我們今日要離開此地了。”這話才說完,便見師兄們神色都些詫異,但都不出聲問他。韓一鳴道︰著實是我們不能之事,不能勉強。眾人都點了點頭,于是請了那老漢來,與老漢告辭。

    那老漢也不多說什麼,只道︰“各位既要離去,老漢我也不能強留,只是各位昨日未說,我這里備辦的物事也少,只怕不夠你們路上用的。”沈若復道︰“ 老人家哪里話來,我們無功不受祿,是斷不敢收受的。前方去備辦路上的用物,也不是什麼難事,你老人家就不必為我們操心了。”青竹標忽然在旁邊湊了一句︰“ 昨日為你們做法事那道士哪里去了?他沒幫你們做成什麼事麼?”韓一鳴禁不住看了他一眼,他著實刻薄,昨日晚間就是他在那道士作法之時偷偷將他的草人拿走的,以致于那道士不得不重新作法,他卻在此間裝出沒事人的模樣來。

    那老漢嘆了口氣道︰“不提也罷,不提也罷,什麼有能為的?今天一早,就听說他跑了。且是昨天半夜跑的,什麼時辰跑的都不知曉。唉,真不知何時才是個頭。”韓一鳴听在耳中,十分慚愧,明知此地是什麼緣故不得安寧,卻依舊要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來。慚愧的另一個緣故,是因小乖還在這里。小乖就在此間,他心里是想將小乖救出來的,卻是不能隨心所欲,只能離去。

    正想間,卻听自己的聲音道︰“老人家不必如此煩難,此危難二年內我能為你們免去。”這明明是自己的聲音,可這話卻不是自己想說的,也能說不是自己要說的。那這聲音從何而來?抬起頭來,只見人人都看著自己,那這話真是自己說的了!那老漢道︰“二年?你說二年內?還要二年麼?

    韓一鳴一時不知該怎樣言說,只是怔怔看著那老漢。想是他面上的神情也是十分意外的,那老漢看了他片刻,搖了搖頭道︰唉,你也是好意,安慰我的罷了。二年,我們豈止熬了二年?” 說畢轉身走到門前,卻又停住了,道︰“我備辦的物事不多,若是不夠,你們再找地方添上些。”韓一鳴忽然覺得無比慚愧,這聲音明明是自己發出來的,但這話卻真不是自己說的。這時候說這話,卻又辦不到,真令人難堪。眾人都無語,那老漢轉身去了,這里沈若復道︰“師弟,你這話,可是想出了如何幫他們?”韓一鳴這時滿身長嘴也說不清了,嘆了口氣︰“師兄別問了,咱們過後再說。”沈若復不再問他。

    一行人走出數里地去,沈若復看看走得遠了,才問韓一鳴道︰“師弟,你說那話,是何用意?莫非,你要來除這條龍麼?”韓一鳴嘆了口氣︰“師兄,我說與你,你會信麼?”沈若復道︰“有何不信的?你且說來听听。

    韓一鳴道︰“那不是我說的。真不是我說的,你信麼?”沈若復怔怔看了他片刻,道︰“你要說什麼?那不是你說的,難不成你被附身了?”韓一鳴道︰“附身?就是被不知什麼上身了罷?這個我還是知曉的。可我也沒什麼不適呀,我只知,那句話絕不是我說的。說出這話來,連我都驚異。師兄,靈山還剩多少同門,我怎會拿大家的性命去開玩笑?屠龍可不是一二人能成事的,想當時……”說到這里,不說下去了,沈若復道︰“我也就是記得那時的情形,所以吃驚。咱們不至于,去以卵擊石罷!”他微微搖頭︰“確實是以卵擊石,咱們不是對手的。

    韓一鳴卻不是在想這事,特意放緩了腳步,低聲道︰師兄,我,我知道小乖在何處了?”沈若復一個機靈,看著韓一鳴,片刻之後,道︰你是說,你言下之意,是它在……他也不說下去,韓一鳴是知他的聰明的,也不必再說下去。沈若復道︰“你確知在那兒?韓一鳴點了點頭,沈若復道︰的確是藏它的好去處。不能察覺的。但咱們又能如何?”韓一鳴搖了搖頭︰“我們不能如何。至少眼前是不能如何的?我也很想救它出來,可我又有何法呢?又能如何呢?只能任它在那兒,至少保得它一條命。
s57894 發表於 2009-7-7 10:06
八八零、成親

    實則韓一鳴是極想將小乖帶在身邊的,不說小乖的厲害之處了,靈悟生長不過一年,雖不顯山露水,但韓一鳴是見識過它的厲害的。何況小乖已經生長了幾百年了,厲害之處只會遠遠超過靈悟。只不過韓一鳴始終有一點想不通,靈悟也是有靈氣的,為何青龍不追來呢?也好在青龍不來,它若來了,這里幾人,都不夠它殺的。

    他想著這事,不禁向靈芯的手臂上望了一眼,靈悟如同個纏臂金一般繞在靈心欺霜賽雪的臂上。沈若復道︰“師弟,你是想靈悟麼?我也不明白其中的關鍵所在,但靈芯師妹必定與它的不被察覺有些關聯,只不過咱們沒問罷了。哦,師弟,我有一事要對你說。”韓一鳴道︰“師兄請說。”沈若復道︰“不是現下,今日晚間,我與再你說罷。”

    晚間,他們尋了一處地方露宿。這時已深秋,夜晚十分寒冷,不過好在他們並不畏寒。韓一鳴吃過干糧,沈若復便道︰“師弟,來。”韓一鳴隨他走出去幾十丈,道 ︰“師兄,有何話要與我說。沈若復看了他半晌,似是思慮什麼,韓一鳴道︰“可是想與我一同去探望小乖?那是絕不可行的,我們走近那地方,必定會有……”沈若復搖了搖頭,緩緩地道︰“不是這事。而是我自己的事。”韓一鳴“哦”了一聲,道︰“請師兄說與我听。

    沈若復道︰“我,師弟,我與羅姑已說好了,我要娶她為妻。”韓一鳴呆愣在當地,怔怔看著沈若復,想一千想一萬,他也絕想不到沈若復說出來的會是這句話,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沈若復道︰“我娶她為妻,是我的事,不過師弟為本派掌門,我是定然會告知師弟的。

    韓一鳴意外了半晌,才道︰“師兄,你想好了?”沈若復道︰“我想了許久了,想好了。其實告知師弟,乃是因她不是我們同門。若是同門,我……韓一鳴道︰“嗯,若是同門,師兄都不必告知我的。不過我不拘泥于門派之見的。

    這個時節,我更不會拘泥于門派了。”沈若復道︰“師弟,我知你沒有這樣的成見,無非是怕你被他人責難而已。于許多人而言,羅姑是有些邪道的,若不是如此,我們也完全不必放在心上。韓一鳴知他是怕平波一流之人以此來責難自己。

    平波已用此事責難過師長們一回了,可是自己並不怕他。于是道︰“師兄,那倒不必擔心,你順你的心事行事便可,平波來為難又能如何呢?別說到時羅姑算是我們手足一般,我們不會坐視不理,之前我們也不曾對她坐視不理呢!”沈若復道︰“師弟,只要不給你帶來煩難就好。若有煩難,只管告知于我。”韓一鳴道︰“告知于你?你要反出派去麼?那可不行!師兄,你別打這傻主意。

    這主意著實太傻,你出了靈山,平波便不會為難我們麼?他可不是這樣的善人。並且你出了靈山,修為盡失,必定是人為刀俎,你為魚肉的。不是麼?到時只會讓我們無奈。我們是不能坐視他折磨你而不管的,因此你成親就成親,咱們大家在一起,看他們能奈何?師兄,你平時何等聰明,怎麼會連這個都想不透呢?”

    沈若復略有些猶豫,韓一鳴道︰“師兄你不必想那麼多。沈若復道︰師弟,我知師弟的意思,這事若是換在別人身上,我也能寧定如常。只是這事卻是我的事……韓一鳴道︰師兄,我听師長們說起來,本派是準許嫁娶的,只要師兄與羅姑都認可,我沒什麼的。停了一停,道︰“師兄師姐們,也該沒什麼的。至于別的,就更別多想了,此事只是師兄你與羅姑的事,別人怎樣的,並沒什麼關聯。

    二人站了一會兒,韓一鳴看看沈若復再無別的事要說了,正要轉身回去,忽然遠遠的見前方有影子晃動,韓一鳴定楮一看,卻不是一個人,而是二人。其中有一人極為眼熟,一望而知是徐子謂。雖說總知他一直跟在身後,但看到他出現,還是有些意外,或許對他的跟隨也習以為常了,心中那刻骨的仇恨似乎有些微淡了。

    那另一個人是何人?韓一鳴凝神細看,雖說徐子謂不見得會與別派有染前來與靈山為難,但防備之心是絕不可少的,事關這許多同門,如何能夠大意?凝神看了片刻,已看出那人乃是虞衛佑!他所為何來?他才真是無事不來,他留神之事,也足夠讓人意外了。他天殘派的名聲,可不是什麼好名聲,難不成他對這里師兄弟們,也打起了主意。

    靈山絕對是虞衛佑拿不去的,天殘派的名聲,也讓眾人退避三舍,相信天殘派的名聲,就是平波也是不屑的,要躲閃得遠些的。那他必定對這里眾人打過主意了。韓一鳴不禁細看虞衛佑的影子,他身形果真是少見的挺拔,他的面貌,也是少見的完美,但韓一鳴也看到他背上那許許多多的眼楮。透過他背上的衣裳,也看得一清二楚,仿佛這些眼楮,就有著光澤,能穿透一切。

    沈若復低聲道︰“徐子謂怎麼跟他混在一起去了?”韓一鳴道︰“這個未必是混在一起,但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不過徐子謂到了這時了,絕不會跟這人混在一起的。師弟大可不必擔心,徐子謂心中有的是靈山,若是沒靈山,也不會跟在我們身後了。他之前沒能真正叛離靈山,目下就更不會了。這該當是虞衛佑找上他,與他沒什麼關聯的。”

    沈若復與羅姑的婚姻大事,在靈山派眾人面前說出,出乎意料的平靜。沒人大驚小怪,宛如順理成章。只有青竹標瞪大了眼楮︰“這也行?”仿佛看到奇談怪論一般。韓一鳴也知許多修行是要出家的,只是尋常人對于修行還能成家之事,實在是听得太少,見得太少,因而听到見到這樣的事,如同看到了怪事。這世間原沒什麼怪事,青竹標之所以如此大驚小怪,自然是因他見識太淺的緣故。
s57894 發表於 2009-7-7 10:07
八八一、一步

    沈若復與羅姑的婚姻大事,在靈山派眾人面前說出,出乎意料的平靜。沒人大驚小怪,宛如順理成章。只有青竹標瞪大了眼楮︰“這也行?”仿佛看到奇談怪論一般。韓一鳴也知許多修行是要出家的,只是尋常人對于修行還能成家之事,實在是听得太少,見得太少,因而听到見到這樣的事,如同看到了怪事。這世間原沒什麼怪事,青竹標之所以如此大驚小怪,自然是因他見識太淺的緣故。

    沈若復與羅姑的喜事辦得再平淡不過,一來沈若復與羅姑並不聲張,二來同門之中無有不贊同的意思,羅姑甚而沒有穿紅著綠,頂上紅頭蓋,便成為了沈若復的新婦。韓一鳴頗有些過意不去。婚喪嫁娶,怎麼也算是人生大事了,不說大操大辦,也不能如此潦草。雖說靈山眾人一直在奔走當中,可要完這樣一件事,也不是什麼難事,怎奈沈若復就是主意堅定,一口回絕了韓一鳴的好意,讓韓一鳴越發過意不去了。

    倒是顧清泉對韓一鳴道︰“師弟,你還不明白麼?沈師弟與羅姑成親,乃是他們二人之事,與旁人無關。與我們也無關,不是麼?這些俗禮,就不必拘了。 ”韓一鳴無語以對,顧清泉說得極是,沈若復與羅姑的親事,與他們這些旁人是全然無關的,無非吃喝一頓罷了。這于沈若復與羅姑,是著實沒有什麼好處的,還是他們二人覺得順心如意最為要緊。

    這日晚間,韓一鳴與顧清泉隨意散步,不知不覺走出去一大段路。顧清泉與沈若復頗不相似,他與沈若復同在,便斗口齒,與韓一鳴在一起,便不斗那口齒了,想來是與沈若復斗口齒有趣得緊,韓一鳴自己心中本也有許多事,因此樂得耳根清靜。雖說那許多事一時之間他不會去想,卻也樂得耳根清靜,什麼都不必去想,心中也略為輕松些。

    二人看看走得遠了,正要轉回身來,忽然韓一鳴听到不遠處有人小聲爭執。靜心一听,卻也不算小聲了,听得甚是分明,也是大聲爭執了。只听其中一人道 ︰“你休要再來煩我,要對我下手我也不怕,但若是想我與你同流合污,那是萬萬不能!”這聲音卻是徐子謂的。韓一鳴不禁停下了腳步,此時多加小心,是再也沒錯的,寧定心神,繼續听下去。

    另一個聲音輕輕笑了兩聲,緩緩地道︰“你這又是何苦呢?你當你還是靈山弟子呀?人家可不認你。”徐子謂冷冷地道︰“我怎樣都是靈山弟子,絕不會與你混為一談,你也不必在我身上用這些功夫了。”那聲音笑道︰“怎樣都是靈山弟子麼?不會罷!若你是靈山弟子,早該與他們走在一起,雖說靈山如今不能怎樣的光明正大了,但你跟在他們身後,不是更加鬼祟麼?更不那麼光明正大麼?你當他們是同門,人家可未必當你是同門。這熱臉貼在冷屁股上的滋味,不好受罷?”

    韓一鳴總覺這人話聲有些耳熟,但卻不曾熟到一下便想起來,該當是識得的,只是沒那麼熟罷了。這聲調也很年輕,全然沒有上了年紀的渾厚。再听得片刻,忽然想起一個人來,虞衛佑,這人便是虞衛佑。怎麼?他纏著徐子謂麼?他意欲何為?

    但片刻之後也就明白過來,虞衛佑的天殘派已殘得不能再殘了,韓一鳴疑心這天殘派到了如今,只怕就只有虞衛佑一人了。天殘派之邪異,非常人所能料想,虞衛佑能活到如今,只怕就是因了他那身邪異的修行。韓一鳴對他是恨之入骨的,原因無他,便是因此妖人吃了白櫻。韓一鳴也極想殺了他,他對于平波,同樣是恨之入骨,但卻沒有想殺了他的念頭。

    對于平波,那就是重建靈山,才是對他最大的打擊,就算不能重建靈山,也要將靈山壯大起來,那對于平波也是不小的打擊。他處心積慮要讓靈山消亡的,靈山若是安然渡過這些劫難,那平波受到的挫敗,就可想而知了。韓一鳴深知自己不能重建靈山,非是到了如今還在推脫,而是成靈山,要有極高的修為,有極為厲害的手段,還有要有過人的智慧,一時無兩的魄力與稍縱即逝的時機。以上種種缺一不可。而這些須得要有的厲害,自己是不具備的。

    沒有這些,那稍縱即逝的時機就不能抓住,那重建靈山,幾乎就是一句空話,不止他做不到,連同這里的同門,韓一鳴相信沒有一個人能做得到。就算有了沈若復的聰明,也是枉然。沈若復做到最好,或許能比陳蔚宇師叔強些。卻絕不能做到師祖靈空那樣的無人能及。

    至于虞衛佑,卻總是讓韓一鳴怒從心頭起,惡自膽邊生。只要一看到他,就恨得牙癢,就想動手殺他。白櫻被他們分而食之的情境是怎樣也揮不去的。只是如今再回想起來,已沒有了眼淚,只有無比的仇恨。那時一片混亂,但韓一鳴心中卻早就下了決心,當日吃了白櫻師叔的人,將來總有相逢的時刻,到了相逢,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死拼到底,絕無二話。可是這虞衛佑,卻讓他著實沒有了應對的方式,被鳴淵寶劍劈開都能活著,那要如何才能置他于死地呢?遇上的第一個仇人,最想殺的仇人,卻是自己殺不了的。真不知道蒼天是有眼,還是無眼!

    他在這里扼腕痛恨,那邊虞衛佑的聲音不急不徐地道︰“人家已不當你是同門了,你還在這里跟著有什麼意思呢?我想你不論怎樣跟下去,他們都是不會理你的。那你這靈山弟子當得可沒意趣極了。徐老兄,俗話說得好呀,退一步海闊天空。你不如退一步罷,退一步天地也寬闊些,不是麼?”徐子謂的聲音道︰“退一步天地寬闊?你言下之意,是我退一步,跟你一起?當你天殘派的好友?弟子?或是知己麼?哈哈,那真是天大的笑話了!你天殘派的作為令人不齒,莫說我沒有要離開靈山的打算,就算我再無恥,要再離開靈山同門,也不會到你天殘派來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退一步天地寬?哈哈,你天殘派的天地真寬,寬到只有你一個人了,還要說寬麼?”

    韓一鳴站在一邊,忽然心中就百味雜陳。虞衛佑倒也沉得住氣,片刻之後才道︰“你還未離開靈山麼?你早已離開靈山了。你若未離開靈山,那此時你不該在此,而該跟他們在一起。你當你還算是靈山弟子麼?你早就不算了。”徐子謂冷冷地道︰“你不必再說服我了,我知你之意,你無非就是要讓我痛恨自己離開靈山,那我告訴你,我是痛恨自己離開的,那是我一時之錯。

    但我絕不會再錯第二次,錯一次足以讓我悔恨無極。我絕不會離開我的同門,你也不必再來找我了,我是不會與你同流合污的。”虞衛佑輕輕笑了一聲︰“是麼?” 徐子謂道︰“就是這樣,道不同不相與謀。你我本不是同道中人,不必再過多來往了,你之所想,我再清楚明白不過了,我永不會如你所願的。”虞衛佑道︰我一片好意,你果真…
s57894 發表於 2009-7-11 23:06
八八二、婚配

    才走出去十來步,後面已有人道︰“師弟,二位師弟。韓一鳴收住腳步,與顧清泉一同回過頭去,只見徐子謂已趕到身後,他道︰“師弟,我知你們來了。我也知你們听到了,這話原是我一直心中所想的。而不是刻意說與你們听的,你們願怎樣想都行。”他說了這話,轉身便走。韓一鳴與顧清泉站在原地,都不知該說什麼,二人默默站了一陣,一同轉身回去。

    才走出去十來步,後面已有人道︰“師弟,二位師弟。”韓一鳴收住腳步,與顧清泉一同回過頭去,只見徐子謂已趕到身後,他道︰“師弟,我知你們來了。我也知你們听到了,這話原是我一直心中所想的。而不是刻意說與你們听的,你們願怎樣想都行。”他說了這話,轉身便走。韓一鳴與顧清泉站在原地,都不知該說什麼,二人默默站了一陣,一同轉身回去。

    他們再往前走了一月有余,天氣越發冷了,但所謂瓊林,卻是一直不曾看見。韓一鳴也不知何為瓊林,但掌門秘書內既然有了指點,便應依照那指點而行。瓊林一直不知為何物,韓一鳴也不灰心,只是每到一處都十分小心。天越來越冷,一月之前早起便已是滿地霜華,此時早已是冬雪紛飛,滿地的碎玉亂瓊,看這雪再下幾日,只怕就要冰凍三尺了。

    好在靈山眾人行走並不困難,反正十分輕捷,韓一鳴見師姐們把凌風雲裹得嚴嚴實實,抱在胸前,這小兒越發壯了,小臉兒凍得隻果一般。他睡著的時候居多,是否小兒都是如此多睡的?韓一鳴也不得而知,只是如此行進,他睡著了自然少很多事。這小兒還是不會言語,師姐們都說這就叫貴人語遲了。因他笑的時候格格出聲,就不是啞子。但韓一鳴也著實有些懸心,到了有人煙之地,郎中都請看過,確也沒什麼異樣,郎中也道只須等待時日,這小兒便會開言的。曹天佑夫婦與韓一鳴著實算不上莫逆之交,只能算是有見面之緣罷了,但這小兒卻不能听之任之,一來他太小,要是不帶在身邊,著實不放心。二來,一面之緣,也不能將這小兒扔下不管。

    韓一鳴與沈若復也私下里議論何為瓊林,沈若復道︰“師祖的那本《異物志》上曾有記載,瓊為玉,也是霜玉。只是我們都沒見過,據說那在幻境之中才有的,想必那幻境之中,奇異多了,瓊林不算什麼異樣之處了,稀奇之物多了。只是那幻境我們要如何才能去到?”韓一鳴道︰“幻境?這可難了,幻境到底是如何才能去到?”停了一停,道︰“我只知要順天時才能到。”沈若復道︰“我也不知,師弟,說實話,我也不知。連這天時如何才叫順,我也不明白。師弟,你別看我是師兄,長著你幾歲,書本上的物事,我知曉得是不少,可是說到經歷,我是比不過你的。你去過東方,你可知為何師兄師姐們也不言不語就跟著你?”

    這,韓一鳴倒還真未想過,只是看著沈若復。沈若復道︰“你從東方回來,背著丁師兄,因此同門皆知,不論如何,你都不會丟下我們。雖說我們要是散了開去,都能獨當一面。但那樣的話,人人心中都會有一個無法愈合的傷痛。師弟,能跟著你的同行的同門,都是一般的性情。雖說性情有千差萬別,但大致相同。我說與你听,也就是告訴你,我們會跟著你一起,你不必惶惑,不必遲疑,你只管往前走。”韓一鳴心中感慨萬千,片刻之後才道︰“師兄,我一直很擔心這些路是白走,但我著實不知這個幻境,這個瓊林在何方?”

    沈若復道︰“不必如此多慮,該出現之時,便會出現的。我們只會跟著你,如同跟著丁師兄一般。丁師兄,也是我極佩服的師兄,我從未見過他那樣靈性天成之人,說到底,他也不識得字,但心地的明澄,靈性天成是別人不能及的。這樣的人,我只听過一個,見都不曾見過,當我得知丁師兄是這樣的人,我真覺得無比榮幸。但我這一生,是不能達到這樣的地步了。話說回來,識文斷雖不是什麼壞事,但若是在丁師兄身上,卻絕不是什麼好事了。世俗會迷了他的靈性的。只是塵世中,皆是俗人,丁師兄這樣的人,那是少而又少的。萬中無一的。因此俗人還是有些學識要好些,至少有些約束。”

    二人散步回來,還未走到歇宿之處,已見青竹標坐在一塊大石上,眼楮望著這邊,腳尖卻在地上踢來踢去,踢得雪粉四處紛飛。沈若復道︰“這小子,準沒什麼好事?”韓一鳴道︰“看這樣子,他是等我們等了許久了,倒要听听他要說些什麼。”

    他們走得近了,青竹標遠遠站起來身來,韓一鳴道︰“有那麼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知對也不對?”沈若復笑道︰“很對,他面上就寫著這句話。自他來到這門派,這等好臉色,這樣的歡迎,那還真是沒有過。嗯,該好好教教他什麼叫平時多燒香。不過這臨陣磨槍之功,到也能起到不亮也光之果。嗯,師弟,挫折他一下,不論他向咱們提出什麼要求,咱們都不要答應,這樣他才學得乖。”韓一鳴道︰“嗯,師兄說的是。”

    二人走近去青竹標滿面春風地迎上來︰“師父,師伯,前去散步麼,讓弟子好等。”他何時說話這樣斯文了?想必就是有求于人了,才會這樣的低聲下氣。韓一鳴道︰“你在這里等到我們,是有事麼?”青竹標臉上微有驚異之色,想來這話要是沈若復說出來,他便不會驚異了,偏偏是韓一鳴說出來,他驚異之極,韓一鳴明知他對于自己,只是欽服于武力,並非佩服,也不點破,只道︰“你有何事?”青竹標吶吶不能語,沈若復道︰“你師父問你話呢?你怎麼這樣了?一點沒有平日的應對。”韓一鳴也不催他,只站在一邊等他出聲,過得一陣,青竹標道︰“師父,師伯,我們派內是準許成婚的麼?”

    沈若復道︰“是的,我們派內弟子是可以成婚的。怎麼了?”青竹標道︰“哦,啊!我很是意外,所以問上一問。”韓一鳴看他神色閃躲,便不信他這話,道︰“你怕不是只問上一問罷?你到底要問何事?”青竹標囁嚅了片刻,道︰“弟子也認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因此請師父做主,給弟子配門婚事罷。”
s57894 發表於 2010-6-21 10:25
八八三、兩情相悅

  他這話無異於驚雷,韓一鳴與沈若復就是想破了頭,也不知他會說出這話來,被這弟子驚了一驚。怔怔看著他,青竹標這話說出口來,反倒大方了,道:「師父,請你也給弟子配門婚事罷。」沈若復看了看韓一鳴,韓一鳴想了一想道:「你想成婚?哪你可想過,要與誰成婚呢?有誰願與你成婚呢?」青竹標兩眼睜得老大:「不是師父為弟子操心麼?這事弟子就全聽師父的了。」韓一鳴道:「嗯,那好,我可先告訴你,成婚也是要兩廂情願的,並非是我一人說了算的。」青竹標道:「嗯,師父,那我看靈,靈芯就好。」沈若復哈一聲笑了出來:「靈芯可是我們這一派的最後一個弟子,長著你一輩呢。」青竹標道:「兩廂情願便好。」他倒會撿詞兒來掛在口邊,韓一鳴不禁有些意外,沈若復道:「這樣罷,輩份呢,我們就不說了,要不你去問下你靈芯師姑,她可願嫁你。」青竹標道:「我?我去問?這好歹也算是終身大事,還是請師長們出面的好。」

  沈若復道:「你都選好了人了,你去問下又有什麼呢?有本事自己挑人,就有本事自己去問。」青竹標頭搖得撥郎鼓一般:「我不去,請師父師叔出面。」韓一鳴道:「你先回去去罷,過後我們再說。」青竹標還要再說,沈若復道:「你都知道是終身大事,不能草率,那還想一口吃成個胖子麼?先去罷。」他才走開了去。

  韓一鳴看他去得遠了,忍不住道:「還真會想,有這許多想法。」沈若復道:「倒也厲害,一下就想那麼深遠,連兩廂情願都說出來了。有長進了。」韓一鳴道:「他還真會想,這一路之上,我們想得事多了,還真沒想到他會把主意打到靈芯師妹身上去。」沈若復道:「我是不知他年紀如何?只是知道比我們也小不到哪裡去。只是他一直無賴,顯得是小些,人小心不小,師弟你看你要如何對付他呢?」韓一鳴看了沈若復片刻:「我去對付他?不必罷,他自己說了兩廂情願,那讓他自己問靈芯師妹去好了。關我們什麼事?成親與否,全看他與靈芯師妹,師妹要是願意了,我也不能阻攔不是。」沈若復笑道:「嗯,果然好招數,讓他去自己忙亂去,咱們不用理,靈芯師妹要是願意呢,那是他的造化,若是不願呢,也由得他們。我們還有那許多事,不必把心思用於此事上。」

  他們這裡將這事拋之腦後,青竹標卻將此事當成人生大事來辦。過了幾日的中午,眾人歇息之時,青竹標忽然對靈芯道:「我要成親!」韓一鳴正咬了一口乾糧,乍聽這句話,「噗」地一聲,噴了出去。沈若復呆呆看著這個匪夷所思的第四代弟子,手中的乾糧舉著,一動不動。旁邊師兄師姐們都十分震驚停下手上的事看著他,但皆是面帶笑意。韓一鳴忍不住笑出聲來,片刻之後,眾人都笑了起來,青竹標摸頭不著腦,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靈芯也隨著眾人面帶微笑,只是她不知世事,也不知青竹標此舉多麼突兀,因而沒有師兄師姐們笑得那樣大聲。青竹標眨巴著眼睛,定了定神,對靈芯道:「我要成親!」

  這話本沒什麼不對,但這樣說出來,引得眾人大笑起來。靈芯一雙紫眸清澈透明,看著青竹標,全然不知他說的什麼。這裡眾人遏制不住地大笑,讓青竹標一張臉,由白轉紅,由紅轉紫,看著靈芯毫無回他話之意,猛然間站起身來,轉身就跑開。他跑得倒還真快,不一會兒已跑得不見蹤影,只有雪地上一行腳印,看得出他跑向何方。

  靈芯有些莫明所以,道:「他是怎麼了?說句話就跑了。師兄師姐,你們笑什麼呢?怎麼我不覺得好笑呢?他跟誰說話呢?」她不問倒還罷了,一問,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好不容易沈若復笑完了,抹著眼角的眼淚說:「靈芯師妹,你別理他,哦,也不對,他是跟你說的。」韓一鳴也笑得出淚:「師妹,他要跟你成親呀。」靈芯道:「成親?」她看看沈若復與羅姑,也聰明起來:「跟我?他?我跟他?他難道不知道我不是人麼?成什麼親呢?」

  一句話提醒了韓一鳴,靈芯是靈花,這裡只怕就是青竹標不知曉這事。忘記了提醒他了,這裡人人都知,便是他不知,早該提點一句的,只是一向來沒太在意此事,因此也不曾提醒他。青竹標果然也是不能以常理度之,他自幼孤苦,不知人情世理,胡攪蠻纏也不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不過這當眾求親,著實還是令人歎為觀止。

  雖不知他為何忽然想起來要成親,但也知靈芯長得太過招搖了。靈芯不畏寒冷,至今依舊露著一條雪白的手臂,臂上纏著靈悟。靈悟平日裡只是如靈芯手上的一道用淡淡金粉描畫出來的妝點她手臂的妝飾,但時不時會變得浮出她的手臂來,好似一道纏臂金那樣的醒目。平日裡眾人早看得習慣了,見怪不怪了,因此對靈芯這樣的打扮,著實有些視而不見。但韓一鳴這時笑過,細細一看,也覺靈芯這樣太過招搖。她本來便是紫發紫眸了,膚色本又極白膩,身上的衣裳也是淺淺的紫色,越發顯得白得不同尋常。何況她本是靈花所化,整個人看上去,說不出的舒服。便是這樣的妝扮,也沒有突兀之處。一路而來,路上對靈芯側目之人是有的,她也著實不同,引得人人都爭著看她。只不過說來也怪,竟無人對敢靠近來,對她無禮。不過看看這一行人,人數也不在少數,因此就算有人對靈芯起了歹念,看看這一眾人等,也不敢輕易再動邪念。

  只是他們忘記了一點,青竹標也是一個世人,並且與那些不敢對靈芯動念的世人不同。他是敢對靈芯起念頭的,世人不敢對靈芯起念頭的緣故,還在於她的與眾不同之處。靈花化成,她身上或多或少有著白櫻與紫裳的氣息,與其說成是不食人間煙火,不如說是與世隔絕,讓人不能接近。意外的與眾不同,卻是讓人敬而遠之,著實是難以做到的。而這二者,靈芯卻都集於一身了。只不過青竹標也不能說是一個常人,他便無有常人的想法與面目。韓一鳴自是知曉成親首先要兩情相悅,但青竹標卻不是那兩情相悅之中的一人罷。
s57894 發表於 2010-6-21 10:27
八八四、瓊林

  靈心的紫眸紫發,在世人眼中,絕對是妖異的。但也絕對的誘惑,即便是同門,韓一鳴想起初次看見紫裳時的情景來,那真叫出塵脫俗的美麗。只是那時怪異的事情接二連三,因此不曾細看,之後知曉紫裳那怪異的性情,因此也不曾細看。至於白櫻,是他的救命恩人,一直敬如長輩,況且白櫻那淡然的神態,更令人不敢細看,因此他實則是不曾細看過這二位長輩的,但他也知這二位長輩有著世人不可企及的絕世容顏,他的師姐們,雖說是世俗之人,但修練的時候長了,或多或少也有了飄逸出塵的模樣與姿態,師姐們的容顏自此淡去,讓人留意的只是那與眾不同的神態。即便哪位師姐不是那麼美,也有了與眾不同的樣子。靈芯與師叔們一般,也是靈花修成,因此她站在這其中,又將眾人比得不如她了。韓一鳴心道:「他倒也有些眼力。」

  忽然靈芯道:「師兄,你看著我做什麼?」韓一鳴愣了一愣,原來他心裡想著這事,不免看著靈芯發愣。聽靈芯出聲,這才明白過來,倒也不拘泥,道:「嗯,我在想事情,沒留神看著哪裡。」轉而對沈若復道:「我這弟子,倒也真有眼力。」沈若復道:「師弟,他這些層面上極是精靈,遠勝於你,他倒也沒白活,只不過他在世間活了這許多年,卻沒受過什麼約束。這些事,就任由他的性子去做罷,哪怕是撞南牆,於他也是很有好處的。不過靈芯師妹這堵南牆,我怕他就是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能撞開。」

  果然過不了幾日,青竹標又舊事重提,依舊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依然是那樣的直言不晦。前幾次眾人看著都十分好笑,但看著他被靈芯冷遇的次數多了,便也笑不出來了,靈芯依舊是置身事外的模樣,他卻能一次次這樣撞這堵南牆,讓人有些說不出的意味了。

  時已至冬月,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韓一鳴卻不知那所謂瓊林到底在何方?瓊林,顧名思義,該當是一片如冰如雪的世界,這裡如今著實是如冰如雪的世界了,可瓊林到底在何方呢?找不到瓊林,那就到不了北尊面前,韓一鳴心中疑問頗多,也就更想早些到達北尊面前,將自己心中的不解請教北尊,得到一個解說。

  這日晚間,他們無處投宿,好在有那塊白布簾,尋了個山壁掛上,倒也就有了個安身之處。再在其中點起梵心燭火來,倒也不冷,同門的梵心燭火湊在一處,心中也有了力量與安定。因無野獸會來侵襲,也沒人能走近,他們也沒著人去外面守夜,只是分別替換著守在那白布簾之後,以防萬一。韓一鳴睡到下半夜,忽然醒來,倒也不是冷,只是半夜醒來,卻沒了睡意,看看守在白布簾前的涂師兄,輕輕起身來過去,對涂師兄道:「師兄,你去歇歇,我來守會兒。」

  涂師兄道:「我才守了一會兒,不累,師弟,你歇罷。」韓一鳴道:「我睡不著了,我來守著,師兄去歇會兒罷。」涂師兄道:「師弟,我也睡不著,那我們一起守罷。」二人一左一右坐著,同門都睡著了,連凌風雲也在師姐懷內睡了,二人也不出聲,不驚動他們,只是各自守著,韓一鳴心中有事,總想著那瓊林如何而去。走到這裡,雖不知瓊林在何方,韓一鳴總覺離北尊,只有那一步之遙了,卻苦於這步不知從何處下腳。

  守了一陣,韓一鳴抬起頭來,見涂師兄已有了朦朧睡意,便小聲道:「師兄,我守著,你睡罷。」涂師兄打了個哈欠,闔眼睡去,韓一鳴看他睡了,伸手自懷中摸出掌門秘書來,輕輕揭開,將自己看過的靈山過往都翻過去,一直翻到第三頁那曾經顯現出「瓊林」二字之處來,細細看著,片刻之後,那曾經出現過的一句話又再次出現。韓一鳴盯著那句話,心道:「可是瓊林在何處呢?我如何才能去到?」

  秘書之上,卻再也沒有了字跡顯現出來,除卻那一句話,再無一個字,連一個墨點皆無。韓一鳴定了定神,接著看那秘書,並翻回去一頁,細細看起。但到底心中想著瓊林,轉眼那一頁看完,翻過來,依舊只有那一行字,再無其他。此時他已不會失望了,這樣的情形已不是初次出現,他看了那麼多回,都不曾看到瓊林,但也不失望了。或許人生不如意事,便是如此。忽然聽到外面狂風呼嘯,白布簾被吹得微微開了一縫,無數雪花撲進來,灑得他一頭一身。韓一鳴連忙站起身來,抖掉身上雪花,見秘書之上,也全是雪花,提在手中抖了抖,先將書頁上的雪花抖去,再看書頁字跡上的雪花,用手輕輕拂去。

  他手指拂過字跡,忽然覺得指尖微觸到突起,端起書來,細細一看,卻是瓊林二字,自書頁之上微微浮了,韓一鳴一時心中有感,伸手在瓊林二字上輕輕摩動。猛然間眼前大放光芒,白布簾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冰雪晶瑩,如夢似幻的樹林出現在眼前。

  韓一鳴大喜,正要叫師兄師姐們醒看,那瓊林卻於瞬間暗了下來,變得若隱若現。瓊林要消失了!韓一鳴再伸手按書上「瓊林」二字,指尖卻沒有了感觸,一時也來不及多想了。走了那麼遠就是要來此處,那自己無論如何都要進去,也不回頭,邁步向前走去,只道:「師兄師姐,我去了。」轉眼,走入了那即將消失的瓊林之中。

  走入瓊林之中,再回過頭來,石洞內的同門若隱若現,看不清了。韓一鳴叫道:「師兄師姐!」平日裡極是驚醒的師兄師姐都全無動靜。他再叫兩聲,他們也全然不動,韓一鳴心知他們聽不到自己的喊聲了,原來走入了瓊林,喊聲就再也沒人能聽到了。忽然一個影子一閃,紫發紫眸,已站在了他的對面,只是卻並未走入瓊林來。靈芯,不知是否是聽到了他的喊聲,為他所驚醒,站在了他的對面。韓一鳴連忙道:「師妹,我去……」他不說話則已,一說話,才覺察自己的聲音如同自水底傳出來一般,並且一個字有一個字無,完全聽不明白說的什麼。也不知是自己聽不明白,還是靈芯聽不明白。連他自己都聽不明白自己說的什麼。

  靈芯一雙紫眸,對著他看了看,又看了看他四周,忽然抬起手來,韓一鳴看她指尖一點微光亮起,知她要用法術,連忙搖頭。話說不明白倒也罷了,這搖頭卻是十分及時與明白,靈芯頓住,只是看著他。韓一鳴正不知該如何讓他知曉自己要往瓊林裡去,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來,連同靈芯的身形樣貌,都模糊起來,轉瞬間消失不見,眼前只是一片紛紛飛落的雪花,及一望無垠的雪白。

  他素來是既來之則安之,靈芯也看到他了,不知靈芯是否領悟了他的意思,但這時哪裡還顧得了那許多。韓一鳴轉過身來。這裡四面八方都是雪白,眼前飛的亂瓊碎玉,讓他驟然分不清方位。

  們待得片刻之後,那飛飛揚揚的雪花越來越少,前方有了冰雪而成的林子。那林子裡,連樹木樹枝都是晶瑩透明,有的如同漢白玉雕琢而成,有的就真的微微透明。韓一鳴向前走了幾步,猛然間眼角餘光有一道黑影,立時向那邊看去,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大吃一驚。
s57894 發表於 2010-6-21 10:27
八八五、至誠
  
  一條黑蛇,正蜿蜓自那邊雪上滑過。他看得再分明不過,那確是一條黑色,渾身漆黑如墨,身子卻不知有多長的蛇。比雙掌合起來那麼大的蛇頭向著前方,蛇身還在韓一鳴之後,韓一鳴忍不住停下腳步來,向後一望,身後的茫茫白雪之中,黑蛇的身軀不知還有多長,只是藏在了那雪霧之中,看不到蛇尾。韓一鳴也知這種冰天雪地,是萬萬不會有蛇蟲鼠蟻的。二十四節氣裡,驚蜇之後,才有蛇蟲出來。冬季都是沒有蛇蟲的,因此知這黑蛇極是怪異。忍不住悄悄退開幾步。這樣大的蛇,任是誰見了,都會驚怕的。單看那蛇頭的大小與蛇身的粗細,便知這蛇要吞下他,完全是易如反掌。他倒也聽說過有人被蛇所吞的,從前鄉里總有人說起這些駭人聽聞的怪事,吞人的蛇,絕不會是小蛇,小蛇見了人,那是避之為恐不及,只有大蛇才會吞人。蛇,在他自小長大的家鄉,本是極少見的,但唯獨少見,所有的傳說就更加駭人聽聞,因此極是小心,向旁邊閃開了幾步。

  黑蛇身軀扭動,不過幾下,已趕過他去,韓一鳴始料不錯,那蛇身越來越粗,前方蛇頭還昂著,向前游去。韓一鳴禁不住想看看這條蛇有多長,站定身型,只見那蛇身越過自己身邊,依舊那樣的粗長,令他十分驚異。再往後,忽然一陣雪霧彌上面來,這冰天雪地中,雪霧迷住了眼,可不是什麼好事,看不清事物,更不是好事,他連忙御劍飛上空中。再向下看,那雪霧將下方都迷住了,只隱約可見黑蛇的身軀還在扭動。韓一鳴這裡透出一口氣來,抬起頭來,卻驚見離自己不過二尺之地,那漆黑如墨的蛇頭,正對著自己,一雙冰冷的,圓圓的黑眼珠對著自己,一條漆黑的蛇信,也對著自己。

  那條黑蛇,蛇身還在下方扭動,但它已轉過頭來,就這麼盯著自己了!韓一鳴愣在空中,就這麼看著黑蛇。黑蛇的眼珠也一動不動看著他,或許這眼珠本來就是不會動,倒是一條蛇信,帶著嘶嘶風響,對著他或伸或縮。蛇信前端有個小小分叉,這時挨得近了,黑蛇蛇頭上的鱗片都看得一清二楚。連同它嘴邊那形狀異樣的鱗片,也歷歷在目。韓一鳴呆呆看著,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該閃避還是該做些什麼,就是這樣一動不動浮在空中,與蛇頭相對。

  黑蛇看了他片刻,忽然壓低身子,轉過頭去,向著它依舊要去的方向游去。這時它去得極快,身軀一扭,早已滑出去好遠,韓一鳴在空中看得分明,不過扭了幾下,黑蛇已向前方滑得無影無蹤。他落下地來,身上已是一身冷汗,看雪地上,卻沒有蛇滑過的痕跡。一片雪地,白茫茫的,十分乾淨,乾淨得令人疑惑。

  黑蛇去向前方,韓一鳴不知方位,卻是不想向前走。那黑蛇雖說並未吞了他,也未咬他,但看在眼中,卻是十分不舒服。想到這樣大的一條蛇就在前方,誰也不想向前走去。只想換個方位去走,以遠遠的避開。他正四周探看,忽然見前方地上,有著些微痕跡。飛近一看,地上有三條印痕,向前蜓伸過去,這,是三條路麼?

  三條路,韓一鳴不知哪一條能走到北尊處,飛上空中再看,前方一片雪霧,再定睛細看,正中這條路的前方,有隱約的黑色。那條黑蛇是沿著正中這條路去了。韓一鳴當即對正中這條路不做盤算。他已知如有神物出現,那還是敬而遠之的好。這條黑蛇定然不是尋常的蛇,還是避開些好。韓一鳴先飛到左方看了看,雖說看得不甚分明,但也隱約可見前方並不平坦,也能看到似有什麼在前方晃動,但便是這時,似乎聽到有些微聲息,靜心一聽,卻又沒了。再飛到右邊一看,這邊卻是極之平坦,所看也遠些,但前方卻是茫茫不見邊際,甚而可以看到前方還有幾重山脈。

  韓一鳴也拿不實在,該向哪一方而去,他此時已不知該循哪一條路而去。中間那條路他已不去作想,他此時是真的怕那條黑蛇。靈山的同門皆在朔門之外等他,還是小心為上。只是左還是右,卻是一時拿不定主意。再飛到左邊去看,忽然見遠遠的前方靈氣一閃,韓一鳴立時定了主意,向左而去。

  只是他不過飛了片刻,便落下地來。他不能再向前飛,青霜寶劍無緣無故向下墜去,韓一鳴也隨著落下地去。這裡是不能讓他飛過去罷,韓一鳴絕不認為青霜寶劍不聽自己御使,而是青霜寶再不能向前飛了。這路必定是要自己走過去的,韓一鳴在東方之時,也是就這樣走過去的,此時不再做飛過去之想,收了青霜寶劍,落下地來,一步步向前走去。

  這裡一片純白,寒風撲面,夾雜著碎的雪粉,撲在面上讓人神氣清爽。韓一鳴身上也不覺怎樣冷,只是這裡寂靜得讓人有些警覺,韓一鳴邊向前走,邊留神四周。他腳下倒快,不多時,已走到一片瓊林之前。這就是瓊林,冰清玉潔,似是樹叢,卻是雪白與晶瑩的一片。那些如同樹枝般伸出來的技椏尖端,還真的透明晶瑩,閃著點點微光。韓一鳴走近了,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撫了一撫,只覺冰涼堅硬,還有些許銳利。韓一鳴走入瓊林之中,只覺耀眼生花,瓊林在外面看,不過是一片冰雪一般的林子,走入其中,才知真的炫目美麗。似乎每一枝瓊枝都熠熠生光,如同星光一般,卻遠比星光耀眼。並不見天空有了陽光,但這裡卻是如夢如幻一般的光輝閃爍。

  那條路在雪地裡,十分分明,到了這瓊林裡,卻十分模糊起來,韓一鳴走了一陣,腳下已再無路跡可尋,他蹲下身來,對著地上看了一陣,地上的痕跡早已被雪掩住了。想要飛高些看,青霜寶劍卻是全然不聽御使。週遭瓊枝玉樹竟無甚差別,越看越是相似,此時他才知自己走入瓊林,如同走入了一個迷宮,要如何走出去呢?

  勿庸置疑,穿過瓊林,就可以見到北尊,可是他這時卻是走不出瓊林去。韓一鳴便是不用四處走動,也知瓊林無限廣大,不論自己從何處走,只要走不對路,都無法走出瓊林去。可如何才叫走對路呢?韓一鳴一時也無知該如何是好。在原地站了一陣,定住神思,伸手自懷中摸出掌門秘書來,揭開來,翻到第三頁細看。

  片刻之後,那指點他的瓊林二字之後,多了一行小字,至誠之念。韓一鳴不禁有氣塞胸臆,帶了那麼多同門向北而來,不折不撓,還不夠誠意麼?這誠意要如何顯現呢?他合起書來,也著實是懊惱。世間萬事都好顯現,這誠意二字,如何顯現。自己還不夠至誠麼?要了自己的性命,也不過如此了!

  便是此時,聽到心底有個聲音道:「好呀,那就要你的性命。」韓一鳴嚇了一跳,直跳起來,只覺一件物事自懷中直落下去,向地上一看,一柄晶瑩的短劍,不到一尺的短劍,掉落在腳邊的雪地之上,寒光閃爍。韓一鳴怔怔看著這柄短劍,與他用過的劍全然不同,也不同於他之前見過的所謂魔星給的短劍。這柄短劍劍身又細又薄,光芒冷硬。
s57894 發表於 2010-6-21 10:28
八八六、劍血之道

  韓一鳴不知是該拿起來,還是不拿,就這樣看著。這是何意?果真是要自己的性命麼?正想著,心底那個聲音道:「這就是你所謂的至誠之意麼?連個皮囊色相都舍不得。」韓一鳴深知那不是自己的聲音,這聲音說話間,有著風響,這聲音也從未聽過。可真要聽了這聲音用這短劍結果了自己的性命麼?自己死不算什麼?那麼多同門……只聽那個聲音笑道:「原來還是假的,你要麼將性命交與我,要麼你便永遠在這裡待著罷。」

  永遠在這裡待著?韓一鳴不禁激氣,放眼四顧,卻是一陣徹骨寒涼,自己進是進來了,卻不知該如何出去,聽這言語,看這情形,極有可能是出不去了。這不知是何方妖孽,但一想自己已入了北門,已在北尊地境之內,便是有妖孽,北尊也不會讓它橫行才是。彎下腰去,拾起那柄短劍來。入手冰涼,用力握住劍柄,道:「我有至誠之意,只要能救得我靈山同門,要我的性命,我也甘願。你說了這是皮囊色相,那這皮囊色相便給你。」手中的短劍便自頸間抹過。那短劍極是鋒利,韓一鳴只覺頸間一痛,低頭看時,頸下鮮血如泉水般直噴出來,但那一痛之後,卻聽那個聲音道:「這是個傻小子。」韓一鳴只覺一陣雪花撲上面來,身上也無比輕盈,慢慢向上方飄起。他忍不住扭頭向下一看,下方躺著的也是自己。只是他看不見自己身上的血,那雪白的地上,依舊是雪白。

  韓一鳴慢慢向上飄去,忽然眼前一帶黑色閃過,那條黑色的大蛇,橫在他的前方,冷冷看著他。韓一鳴禁不住握緊了手中的短劍,不握還好,一握之下,那柄劍越來越小越來越短,竟然自他的手中消失了。黑蛇就這樣看著他,一對碧綠的眼珠中,光芒閃爍。韓一鳴一時福至心靈,這是北尊麼?這黑蛇卻必定是異物。

  在此間出現的異物,就算不是北尊,也會與北尊有些關聯。才想到這裡,眼前多了一隻烏龜。這不該叫做烏龜,體形巨大,雖說有烏龜的形狀,背甲頭足一應俱全,但全身雪白,如玉石雕就一般,只背甲上有著淡淡紋理。一雙眼珠,也是白色的,看著你,似是盲了,韓一鳴卻有些說不出的懼怕,猛然想起沈若復曾說過北尊玄武乃是龜與蛇,一時心定下來。

  那條黑蛇此時身形不再是之前那樣巨大,只是細長的一條,纏在龜甲上,但龜與蛇一同看著他。韓一鳴定了定神,道:「北尊。恕弟子無知冒犯。弟子實在……」只聽白龜道:「北尊?北尊為何物?我不認得什麼北尊。不過我認得你是靈空的後輩弟子,倒也脾氣倔犟,引了你走路你不走,倒要自己選條不得已的路。」這的確是白龜說話,黑蛇出聲,微帶嘶風,先前他心裡聽到的就是黑蛇出聲,所以有著微微的嘶風聲。聽白龜的聲音倒是十分悅耳,有沁入心脾之感。但聽白龜說到「引路」,知曉黑蛇是前去引路的,不禁心中多了個疑問,對白龜道:「北尊,弟子愚魯,請問三條路中,如我選了右邊那條路,會到哪裡去?」

  白龜道:「也是我這裡。三條路皆是通向我這裡。」韓一鳴大是意外,他以為會通向別方,卻不料也是透到這裡。那一條路即可,何必有三條路呢?」白龜道:「只不過你選了左邊的路。」韓一鳴道:「北尊,都是通到這裡,選哪一條路,還有不同麼?」白龜道:「那自然是有的。如你跟著引路前來,那你會拋開許多世俗,或許途中成就了仙緣也說不定。」仙緣?那真是韓一鳴想都沒有想過的。也知這所謂仙緣,或許是許多修道之士一輩子難遇難求之事,但於他,真沒所謂。白龜道:「不過,你不隨著引路前來,也不在我意料之外。那是避世之舉,你的一切凡塵俗事便都會拋下了。你心中掛念的同門及你所經歷之過往,都會付之東流。你不是一個避世之人,你絕不肯捨棄他們。」韓一鳴大是意外,白龜短短幾句話,居然將他心思說得如此明白,著實令他無比欽佩。越發認定這就是北尊。索性問道:「北尊,那弟子自左路過來,也有說法麼?」

  那白龜道:「這自然也有的,向來來往我這裡的人,都要過這三條路,只有一個人例外。便是靈空。靈空是沒有走過瓊林的。他是直接前來見我的。於世人而言,眼下還沒人有這樣的修為。跟隨引路而來的,幾乎是沒有的,要麼就是猶豫不絕,要麼就是落荒而逃。你為何要選左邊這條路呢?」韓一鳴老實答道:「弟子認為左邊這條路近些。因此就選了這條路。」白龜道:「是,此路乃是條路中最近的一條。只是到了最後關頭,你以肉身,還是不能見到我。你須得放棄你的肉身,才能以靈光相見。」韓一鳴道:「我死了麼?」白龜道:「沒死,也死了。死的對你而言無關緊要,你的靈光顯現。不過,你儘管放心,待你回去之時,你的肉身也會跟了回去,但,那只是個軀殼了。只不過你還是會失去些年月,以你的資質,少說也要失去二百年。」韓一鳴大吃一驚,自己有這樣長壽麼?白龜看透了他的驚異:「你能活五百年以上的,以你目前的修為,壽數已在五百年以上。修道之人沒有生死有命之說,生死全來自自己的修為與遭遇。如若將來,你修為再次精進,那活到千年之上,也不是什麼難事。」

  韓一鳴道:「是,多謝北尊慧言指點。」白龜道:「不過,你也會自我這裡得到些好處,將來你會自知曉。」停了一停,白龜道:「你自左路而來,就是你會以自身之血,換來你想要的物事。左邊這條道,就叫劍血之道。」韓一鳴道:「北尊,請問右邊之道呢?」白龜道:「那條道叫做坦途。」韓一鳴一時心悔,坦途必然沒什麼意外,那自己自那邊走,也能走到北尊面前。卻聽白龜道:「所謂坦途呢,雖不要你付出性命,但卻不知你何時能走到我面前。因為此路極之遙遠,你的法術是不足以飛快到此路的盡頭,飛幾千年也不能飛到。但此條路走得最快要三百年,走得慢些,三千年也不定能走到我面前。即便是走三百年,也要看機緣的,若無機緣,那真不知何時才能走到我面前。」韓一鳴再次意外,停了片刻才道:「這樣遠?」

  白龜道:「就是這樣遠,因此半途而廢的人也多。想來見我之人也不少,就目下而言,在坦途之上走了幾百年還在走的,有那麼一二個。」韓一鳴道:「弟子有一事不明,需要請教。」白龜道:「靈空與我算得上是朋友,你稱自己為弟子,也是很妥當的。」韓一鳴聽它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便接著問道:「尊者這樣的神通,為何不能讓前來之人順順利利就到尊者面前,而要設這些迷津呢?」
s57894 發表於 2010-6-21 10:29
八八七、伏藏
  
  白龜道:「迷津非我能踰越,也不是我設的。迷津是來的人自帶的。但凡前來見我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所求,有求便有欲,有欲便會沉迷。迷津因此而生,這可不是我能替他免去的。」韓一鳴心知自己也是有所求的,因此自帶了迷津而來。但一念執著,對著白龜恭恭敬敬行了三個禮,直起身來,側身站過一邊,才道:「請恕弟子無知無禮,弟子此來,乃是有事要請教。請尊者為弟子指點迷津。」

  說罷,抬起頭來,看向白龜。白龜一雙近乎盲了的玉石色圓眼珠看著他,韓一鳴剛想開口詢問師祖的下落,白龜已道:「你想問何事,儘管問。只不過,我能答你的便答你。我若不能答你,你不必再問。我有三不應答,要在事先說與你。其一,不在面前的人事,我不予答。其二,未來的吉凶,我不答。其三,欲自我處得到些好處,我也是不予應答的。」韓一鳴一下怔住,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不在面前的人事,不予應答,那師祖的下落,就不必問了。但猶不死心,依舊問道:「我想知我師祖的下落,請尊者指點。」白龜道:「他剛離開我處,現已不在我面前,我不予應答。」

  師祖果真來過此處,只是現下已離開,韓一鳴心往下沉,這一來又不知該向何處去尋找師祖了。北方,果真是北方麼?他也不得而知。但掌門秘書上著實是引著他們向北來,韓一鳴雖不曾看到丁五師兄看到的向北而來,但之後所看到的,皆是指而向北的意思,到了這一步,難道返回去麼?還是向前走?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執著了那麼久向北而來,到了這時卻是這樣,他是有些動搖。不知想了多久,猛然省過神來,白龜黑蛇依舊在前方看著他。韓一鳴定了定神,既然如此,師祖便不必再問了,那問些什麼好呢?忽然一個念頭湧入腦來,便道:「弟子自小便不聰慧,也沒什麼學術,但不知弟子身上靈力何來,請尊者指教。」白龜道:「聰慧與靈力,是全然不相關之事。聰明的人想得也多,就少了一念單純,反而不見得有靈力。至於學術,就更與靈力沒什麼干係了,靈力超脫於智慧與學業之上,與它們並無關聯。你的靈力,乃是伏藏。」

  這句話前面所言,韓一鳴都聽懂了,唯有這伏藏二字,卻是不甚明白。但想別的也不能問了,只問問自己罷,於是道:「弟子愚昧,不知何為伏藏,請尊者指教。」白龜道:「伏藏,便是指埋伏起來的寶藏了。你身上的靈力,便是埋伏起來的寶藏。這些靈力積累的時日長久了,只不過埋伏在你身上,你所取用的,不過十分之一罷了。」韓一鳴驚異得說不出話來,十分之一,自己所啟用的靈力,不過是自己所有的十分之一麼?若是全都能啟用,平波如何是自己對手?靈山又如何有今日?正想間,只聽嘶嘶聲道:「這小子胡想歪想了。」這是黑蛇出聲,但凡黑蛇出聲,都帶有嘶嘶風聲,韓一鳴回過神來,看了看白龜,張了張口,卻又有些猶豫,但一咬牙,還是問道:請問尊者,我要如何才能用我的伏藏?」

  白龜道:「你不是正在用麼?你沒有用上的你的伏藏,怎麼會有今日呢?」韓一鳴啞然,是呀,沒有用上伏藏,早就不知自己是什麼樣了。是自己問的不對,定了定神,道:「請尊者指點弟子,這伏藏弟子要如何才能盡數用上?」黑蛇的頭忽然出現在韓一鳴眼前,韓一鳴正站在一邊持弟子禮,眼睛只看著白龜,冷不防黑色的頭就出現在面前,直距不過數寸,一對綠得發藍的細長眼孔看上去格外陰森。韓一鳴雖不懼蛇,但這黑蛇乃是靈物,至少也是靈蛇一類,它忽然湊上前來,一個尖尖的蛇頭對著自己,不禁有點悚然。但也不怕,只是站著。黑蛇隨著嘶嘶風聲笑了:「這伏藏你還想盡用?此物不是你的,有得可用,已是你的福緣了。」

  韓一鳴自然也不曾認為這伏藏是自己的,雖不知這伏藏何來,但聽到這樣強大的靈力,怎會不心動?何況如有這樣強大的靈力,平波之流又算得了什麼?倒也不以黑蛇的譏笑為意,只是看著白龜,對那距自己不過數寸的尖尖蛇頭,全然不於理會。白龜道:「能否盡數用上,我也不知。你的伏藏與別人的伏藏大不相同。別人的伏藏,都為上一世,或是上幾世修為或所學積攢起來。你的,卻是著實與眾不同。你想盡用,只怕也是不得其門而入的,你能用到三成,都已是別人幾生幾世修行所不可企及的高度了。」韓一鳴道:「難道我身上的伏藏,不是我前幾世的積累麼?」

  黑蛇嘶嘶風聲中答道:「自然不是你前幾前世積下來的。」白龜道:「你不過是盡個保管之責罷了,你還是就盡好你的保管之責,不要讓你的伏藏為他人所奪罷。」韓一鳴猛然間一個機靈,自己身上有伏藏,只怕早就被平波等人看了個明白,也因此,他們才對自己爭搶不休。一時之間,又有些不明白了,問道:「尊者,弟子是魔星麼?」白龜道:「魔星?你自然不是。我不知何為魔星,但聽這二個字與你的品格,卻是格格不入的。」韓一鳴道:「弟子曾被人指為魔星,因此上對此,有些不能釋懷。」白龜道:「執著一念,有時是好,有時卻也不好。你果真不是什麼魔星。」

  不是魔星,韓一鳴心中也略鬆了口氣。他不是魔星,平波等人再來追擊,他會更加理直氣壯的回擊。他若是魔星,只會給同門帶來更多的煩難,平波定不會住手,同門必定也拚命要護著自己。就如同他們一同護著丁師兄一般。問及此,已無可再問,韓一鳴最想要得知的,卻是不能問的,所得知的,於目前也無所助,不禁有些默然。

  過得一陣,白龜道:「你之所問,想必已完了。那你要付出你的哪二百年?」韓一鳴愣了一愣,白龜道:「你已過去的時日,我不會拿走,但你必然要損失二百年。你是想失去哪二百年,你告知於我,便能回去了。」韓一鳴道:「二百年還可以挑選麼?」白龜道:「是,也就是看你想回到哪裡。我這裡是沒有時日算計的,時日於我而言,早就沒了。但你回去,卻可以選是目前,還是二百年後。你若選了二百年後,那你離了我這裡,就是二百年後。你若選的不是二百年後,那便是回到與你來的時日相距不遠的時刻。只不過你將來的日子是定會少掉二百年的。哪怕你的修行能活幾千年,這二百年,也會一日不短的少掉。」

  韓一鳴心中一動,此時靈山已是勢危之極,有時只覺未來渺茫,不知將來靈山可還會存在,因此心中也著實擔憂。但僅是心念一動,便道:「請尊者拿去我將來的二百年。我要回到我同門之中去,我要回到與來時相距不遠的時刻。」這裡話音甫落,眼前一道黑光閃過,韓一鳴只覺身子被一股大力一推,再站定身子,眼前已沒了白龜與黑蛇,定了定神,自己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當中,四望無垠,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夢幻,黑蛇白龜並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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