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八、一刻
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站了片刻,回過神來,北尊處不可再去,伸手按了按背上,青霜寶劍森涼入骨,劍鞘之上,已結了一層寒霜。韓一鳴四周望瞭望,不見人影,定心看了看,只見遠遠的天邊,微弱靈光一閃,似是他同門的靈光,一時心裡安定,御劍而去。
他御劍極快,青霜寶劍用起來也是得心應手。不多時已到了靈光顯現之處,乃是一個小小村鎮。韓一鳴只看著那靈光顯現之處落下去,在一座泥屋門外。收了寶劍,正想敲門,忽覺身後一陣殺氣直逼過來,回頭一望,遠遠的樹叢之中一點靈光一閃,韓一鳴眉心一熱,緩緩走出院來,走近了去,樹叢之中,靈骨端坐,碧水寶劍掛在手骨之中。靈骨在守護著同門,真是至死不休。雖只是靈骨了,韓一鳴卻是無比崇敬,對著靈骨行過禮,道:「師父,我回來了。您也歇歇。說畢,轉身回來,走到先前那扇門前,輕輕在門上彈了幾下,門「呀」的一聲開了,沈若復站在門內,看見他,,愣了一愣,似是有些意外,卻立刻就道:「師弟!你回來了,快些進來。」韓一鳴進入屋內,只屋內只有羅姑,韓一鳴道:「沈師兄,你們在這裡,別的師兄師姐呢?」沈若復道:「都在這裡左近。本來是住在一處的,你走之後,我們也不敢走遠,不知你何時回來,就近尋了個地方住下來。無奈近來著實有些異樣,我們不得不分開來住,也免了引人注目,你回來來了,我這便去找他們。」
羅姑站起身來:「我去找罷,你們師兄弟這許多時日不見,你陪著你師弟,我去請他們來。」她此時身上穿著一件布袍,面容也不蒼老,十分溫婉。韓一鳴道:「有勞師嫂。」羅姑臉一紅,腳步輕悄,轉身開門出去。韓一鳴道:「怎麼異樣了?難道?難道是平波他們尋上門來了?」沈若復道:「倒也不是,說來也奇了,平波現下沒了聲息。沒了頭,那些尋我們不是的人,也就沒再追上來。但這些天,時不時有些奇異,說起這奇異來,也非一日二日了。倒也不見什麼凶險,先不必說這個,師弟,你這一去一年,怎樣了?」
一年?韓一鳴大吃一驚,自己去了一年麼?禁不住道:「我去了一年麼?」沈若復道:「雖無一年,卻也快了,也有十個多月了。那日我們醒來,你就不見了。以你的修為,自然不會遇上什麼意外,你也不會不告而別,自然是機緣到了,你去見了北尊了。如何?」韓一鳴道:「我見到北尊了。如師兄說的,乃是一隻白龜,一條黑蛇。」沈若復道:「那就是北尊了。玄武乃是龜蛇。既見到了玄武,師祖呢?」韓一鳴嘆了口氣:「我也不知。北尊有三不應答。不過,北尊說我去之前,師祖剛離去。」遂將那三不應答說與沈若復聽。沈若復道:「哦,誰知那剛離去,到底是何時,你一去一年並不短的。不過師弟,我們也不是也早想到了師祖不在,甚而想得更加……師祖不在,我們也會將靈山傳承下去。靈山因師祖而成,卻不會因師祖不在而消亡。」
他也不說什麼安慰的言語,韓一鳴心中倒是十分平靜,求天求地求人,皆不如靠己了。只有自己才能是有求必應的,北尊猶有不能,唯有自己,才真的可靠。此時已知師祖下落難得了,沒了可求可靠之人,反而能夠寧定下來。如若真的一下去到二百年後,靈山沒了,那才真是淒惶。
二人皆不言語,過得片刻,沈若復道:「師弟,你會將這結果說與師兄師姐們麼?」韓一鳴看了他片刻,緩緩搖頭。沈若復道:「好,那我們便不說。其實沒有師祖相助,靈山一脈也保存下來了。咱們最難的關口已然過了,就這麼下去,靈山便不會消亡了。」他略停了一停,道:「師弟,有件怪異之事,我要先說與你。」韓一鳴道:「什麼怪事?」沈若復道:「那虞衛佑,總來纏磨我們,他要入我們靈山派。」韓一鳴悖然大怒:「他竟敢來入我們靈山?」沈若復道:「是。不止是他,還有沒有門派的散修,也前來要入我們靈山。」韓一鳴一愣:「師兄,有這樣的事?」
沈若復道:「是。我們一直不曾應允。這許多人中,少說也有一半以上是當日曾到過我們靈山的,害我靈山倒塌。之後也緊追在我們之後,欲殺我們而後快。但這些時日以來,卻反過來要投入我們靈山,著實讓人意想不到。我們自然是不會與他們同流合污的,因此也一直是避開。我也想不明白,他們何苦如此怪異,之前夥同平波滅我們靈山,自然是要自此舉得些好處的。這時又要加入我們靈山,所為何來?」韓一鳴道:「難道我們還能給他們帶來什麼好處不成?拜他們所賜,我們靈山險些滅了門。我們如今說是流亡也一點不過,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們還能給他們帶來什麼好處不成?」沈若復道:「師弟,我也是這麼想的,師弟,你這一去,好幾個月,我們也很是擔心。他們又總是來糾纏,因此我們分開來住下,也是掩人耳目的意思。」
韓一鳴道:「我還好。師兄,你不提虞衛佑倒也罷了,要是提起他來,我倒真不知該如何是好。我不瞞你,我恨他入骨。但我卻殺不了他。欲殺之而不能,我真不知該怎樣才能為白櫻師叔報這個仇!」沈若復道:「師弟,總有一個法子可以了結此事,只不過咱們還不知曉罷了。」正說著,門前微有聲息,一轉眼,門開了來,馮玉藻、顧清泉及一眾靈山同門都湧了進來。
只聽師兄們都道:「師弟,你總算是回來了,讓我們等得好心急。」韓一鳴正想說話,青竹標的聲音自後面傳來:「師父,這麼些日子不見,可有什麼好處給弟子。」韓一鳴一眼看到他,依舊是油頭滑腦的模樣。只是比起當日來,身上的衣衫齊整了好些,頭面也光潔了。再看靈芯也進來了,手中抱著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孩童,那孩童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韓一鳴猛然間明白過來:「這是凌風雲麼?這樣大了?」轉眼看見一個人相貌堂堂,卻是雙眼茫然,連無名都來了。
一位師姐笑道:「是呀,小兒就是這樣的,見風就長的。他極乖,前些日子病了,好在他體壯,也熬過來了,看這時胖起來了不是?」師兄師姐們與他塞喧了幾句,都道:「你才回來,好生歇著。有什麼來日方長,咱們再說。」韓一鳴腹中原想了些搪塞言語,不料師兄師姐們皆不多問,一時心中也放鬆下來。馮玉藻道:「這樣晚了,我們都走開,讓師弟歇息罷。有什麼都過後再說。」眾人皆往外走,韓一鳴猛然間醒悟過來,沈若復與羅姑成了親了,自己也要找個地方去歇息。站起身來道:「我也不累,我去守夜罷。」顧清泉道:「守夜就不必了,我師父的靈骨,就跟我們在一起的。靈骨行走如風,我們住得又不遠,瞬間可到,因此晚間我們從不守夜。我師父的靈骨自師弟去北尊處,就來到我們面前了。」韓一鳴有些說不出話來,片刻之後,才道:「是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