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蛋是怎麼練成的(第ㄧ部) 作者:六道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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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hendk 2007-10-4 22:35:1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6 185987
nanchendk 發表於 2007-10-9 17:26
第六部 這就是法_第六十一章


落地時已經到了五米開外,又向後滾了三四米才停住。小個子翻身趴起,身子沒站穩,又蹲了下去,『哇哇』吐出兩口血。

胸口是人體要害之一,重擊可傷及內腹,謝文東力量一般,如果換成姜森,這一腳夠要那小個子的命了。


謝文東一腳將他踢飛,沒等追上前,呼啦一聲,圍上來二十多號。任長風一個箭步竄上前,對著一人腦門立劈華山就是一刀。那人急忙躲閃,那知這只是虛招,刀沒等落實,任長風改劈為刺,刀身擦著那人肋骨刺了進去,刺得不算深,但足夠要那人的命,任長風輕輕拔出刀,長笑一聲,狂道:「不要命的儘管來吧!」他的刀法另人心顫,但他的話也同樣擊起南洪門的獒氣。他話音剛落,幾乎同時竄上五六個人和他戰在一起,雙方你來我往,混戰成一團。


謝文東邊打邊四下尋望,希望能找到對方主事之人,如果能將其制服,這仗就好打多了。他瞄了一圈,結果失望了,人群裡沒有一個像是發號施令的。看來敵人沒有完全出動。想到這,謝文東加緊揮舞手中的片刀,現在耽誤的時間越久對自己一方越不利。這時,迎面刺來一刀,謝文東舉刀向外一磕,片刀從他耳根下刺過,他出手如電,一把將對方的頭髮抓住,向回一拉,對方吃痛彎下腰,謝文東抬膝蓋猛撞那人面門。『卡碴』一聲,那人的鼻骨頓時塌了下去,號叫著捂面倒退,指縫中滿是鮮血。還沒等那人站穩,謝文東手腕一揮,一道金光快似流星,在那人脖子上一閃而逝,叫聲也嘎然消失。


一旁南洪門弟子看得清楚,其中一人眼尖,謝文東有一把壓箱底的金刀,金刀上連有銀絲,這已經不算是秘密了,他瞧見有一根極細的絲狀物在月光上微微閃亮,如果不仔細看真很難發現,他一把抓住銀線,大叫道:「我把謝文東的金刀抓住了!」


傳聞只說謝文東的金刀厲害,卻沒有提到金刀上的銀線。謝文東冷眼看了看叫喊的那人,手腕猛的一抖,冷然道:「鬆手!」


那人很聽話,抓住銀絲的手果然鬆開了,不只手鬆了,四根手指同時被齊刷刷的割斷,甚至那人知道都沒感覺到。等謝文東收回金刀後,那人才覺得有些頭暈,低頭一看,四根手指不意而飛,地上的血跡堆了一大灘。他嚎叫一聲,暈了過去。


謝文東兩把刀,一長一斷,一明一暗,另人防不勝防。不到一會工夫,已經有四五人倒在他手中刀下,大部分都是出氣多,入氣少,眼看是活不成了。大打鬥的時候,謝文東一向少有手下留情的時候,既然打起來了,其目的不外乎兩點,一是自保,一是擊打對手。不論出於哪一點,讓對方失去動手能力是最終目標,如何能讓對方失去動手的能力,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殺死對手。謝文東做到這一點,讓他打倒的人就算不死,也沒有起來再戰的能力了。他身旁敵人漸少,抽空再看其他人,姜森、任長風、金眼等人雖是一身血跡,不過大多是別人的,幾人一臉輕鬆,不把剩下這幾人放在眼中。阿水和他六名手下可夠狼狽,那六人有一半已經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其他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掛了采,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阿水的身手也沒有初始的矯健,每出一刀都像是在使出渾身力氣。謝文東自責的一拍腦袋,暗怪自己怎麼把他給忘了。他和阿水沒什麼來往,但接觸過幾次覺得此人不錯,一副熱心腸,如果這次吃自己的『鍋烙』丟了性命,別說無法向老鬼解釋,就是自己這一關也過不去。想罷,他猛揮幾刀,將身旁糾纏的幾個南洪門弟子逼退左右,但後向任長風吆喝一聲:「長風,這幾人交給你了!」


任長風是來者不拒,有多少收多少,哈哈一笑,收空說道:「沒問題!」他疾攻幾刀,先將自己身旁的人擊退,然後幾個箭步竄到謝文東身後,擋住正追趕他的那幾個南洪門弟子,一甩唐刀,朗聲道:「要追,得先過我這關!」


這干人對謝文東還有些畏懼,其他人根本沒放在眼中,其中一個喝道:「你是個屁!」說著,舉刀猛砍任長風腦袋。


說任長風是屁的人他可能是第一個,他什麼時候受過這氣,肺子差點沒炸了,氣極反笑,順著那人一刀微微閃身,接著伸手順勢一送,那人身子頓時『飄』了出去。他人飄得快,任長風的步伐更快,還沒等他身體落地,箭一般竄了過去,同時揮起一掌劈在那人後腦。那人連聲都沒哼出一聲,昏死過去。這時,南洪門眾弟子才知道眼前這個一臉傲氣的青年實力不比謝文東差。任長風不給他們猶豫的機會,剛打倒這人,揮刀砍向眾人。


阿水現在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平時他一直以自己的體力為驕傲,而他好像也確實有使不完的力氣,可現在,這些力氣已逐漸被吸乾,剩下的只是一副空架子。輕如無物的片刀在他手中彷彿有千斤之重,每一刀輪出去,都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氣,有去無回,一刀砍出,無力做出任何變招。「啊!」隨著一聲驚叫,阿水身旁又倒下一個自家兄弟,一根兩斤多重的鋼管正打在那人太陽穴上,頓時血流如柱,頭腦一暈,驚呼倒地,還沒等在起身,南洪門上前一人對著他腦袋就是一刀。刀光現,血光見。阿水眼前一紅,又是一個兄弟在他眼前慘死。他嚎叫一聲,拼了命的向那邊衝去,可周圍十多號南洪門弟子哪會讓他如願,紛紛揮刀阻攔,沒出兩個照面,阿水身上至少開出四五條口子。他渾身是血,神志有些不清,一人見有機可乘,悄悄繞到阿水身後,對著他後心,猛刺一刀。這刀又快又毒,阿水甚至都沒感覺到致命危機已經到了身前,就在這時,『砰』的一聲槍向,偷襲那人身子一震,跌坐在地,他用刀支地想站起身,身子卻不受他控制,怎麼站都站不起來。汩汩血流在他腦門正中流出。隨著槍響,一顆子彈依然打穿了他的腦袋。槍,是姜森的,而開槍的人卻是謝文東。人們都知道謝文東以刀見長,槍法是他的弱項,不過他的這個弱項常常准的出奇。一槍結果那人,謝文東輕吹一聲口哨,一甩手,將槍扔給不遠處的姜森。他扶了扶刀上的血跡,輕輕說道:「你們的敵人在這裡。」


話音未落,三個大漢向已然向他竄過去。三把刀,從三個方向分刺他身上的要害。這三人的動作卻遠沒有謝文東快,他們的經驗也沒有謝文東豐富。他提溜一轉身,躲過三人刀鋒的同時也到了一人身旁,手臂借力遞出,胳膊肘狠狠撞在那人脖子上。雙方速度都快極,而且方向相對,這一撞的力道可想而知,那人前竄的身子頓時倒飛回去,喀的一聲清脆,那人腦袋搭拉下來,脖骨被謝文東一肘撞斷,人剛落地,氣息早無。另兩人還沒等反應過去,謝文東已越過二人身旁來到阿水身邊,上下打量一番,苦笑搖頭,這一場惡仗真把阿水搞慘了。一臉的血跡混合汗水,一條條的,成了一張大花臉,身上更糟糕,衣服看不出原色,紅彤彤一片,也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對方的。在這樣打下去,他遲早得交代在這。謝文東一拉阿水腕子,說道:「跟我走!」說完,向姜森幾人的方向衝去。


人的名,樹的影。謝文東上來輕鬆收拾一人,出手乾淨利落,真把南洪門一干人等震住,見他衝來,紛紛退讓,雙方的距離始終隔五六步。距姜森等人的越來越近,南洪門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其中一高莽漢子喝叫一聲,疾步上前,一刀遞向謝文東肚子。哪知他不閃不避,眼看著刀到近前,一把抓住大漢手腕,往外一翻,大漢吃痛,片刀脫手落地,謝文東下面抬腿一腳,鞋尖正中大漢下顎,那人身子震了震,白眼一翻,龐大的身子轟然倒地,人事不醒。謝文東藉機衝出人群,和姜森等人匯合一處。連話還沒說上一句,道路前後又傳來汽車的轟鳴聲,接著,人聲震起,周圍剎那間又衝上來不下百餘名的大漢。


任長風將身邊那三四人打倒,迅速環視一周,眼前人頭叢湧,黑壓壓一片,忍不住說道:「媽的,這還有完沒完了?」


阿水神志恢復一下,四下一看,暗自苦歎,問道:「他們是些什麼人?」謝文東淡然道:「在昆明有這樣實力,能找出這麼多人手的,你認為還能會是誰?」「洪門?南洪門?」阿水驚訝道。謝文東點頭,道:「沒錯。」阿水皺眉道:「可我們金三角和南洪門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這回他們為什麼……」謝文東暗罵一句豬頭,還沒看出來南洪門找上的是自己,他哼樂一聲,信口說道:「一山怎能容下兩隻老虎的道理。」


呀!謝文東說者無意,可阿水聽者有心,眉頭鎖得更深,暗暗吸口涼氣。他轉身對兩名僅存的手下說道:「快,快給鬼哥打電話,讓他早做準備。還有,派人來支援我們。」其中一個聽後急忙答應一聲,給老鬼打了電話。


遠水解不了近渴。謝文東看了看眼前的形式,對眾人沉聲道:「大家準備,我們得跑路了。」


姜森邊橫刀戒備邊回頭問道:「從哪跑,公路上擠得都是車。」謝文東一指路旁的荒地,道:「公路走不了,我們就走草地。」


阿水急道:「那我們的貨呢?」謝文東一翻白眼,聳肩道:「現在命都快保不住了還管他貨不貨的幹什麼。」見阿水還要說什麼,他一擺手,搶先道:「反正我們知道對方是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南洪門跑不了,也賴不掉,以後再找他們算帳不晚。」「嗯!」阿水狠狠一咬牙,從牙縫中擠出擠幾個字:「這次我忍了!」金眼差點沒笑出來,心說金三角的人真夠狂妄的,現在你不忍行嗎?南洪門後上來的加上以前殘餘的弟子,不下百餘人,舉刀呼喊著向謝文東等人衝過來。這氣勢,委實有些嚇人。謝文東面不更色,呵呵輕笑兩聲,不再猶豫,一揮手道:「走!」說完,帶頭跑下公路。


阿水對到手的貨又這麼在眼前活生生的丟了,實在心有不甘,眼睛看著卡車不動地方。姜森一拉他衣服,急道:「行了兄弟,再看,連你也得交代在這。」「唉!」阿水一跺腳,帶上兩名手下向謝文東的方向跑去。


天色全黑,如刀的彎月斜掛天角,淡淡朦朧月光美則美亦,那是對夜下情人而言。謝文東希望月亮能再亮一些,眼前荒野黑茫茫看不到邊際,連方向也不好判斷。阿水說老鬼藏身的地方在東南,他只能模糊的選擇一個方向跑下去,到底對不對,只有天知道。眾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出兩里多地,後面南洪門的追兵好像吃秤砣鐵了心,一直緊緊跟隨。謝文東等人還沒什麼,可阿水漸漸有些喘不過氣。若是平常,他的體力不見得比謝文東弱,可現在他身上有傷,每跑一步,都要牽動身上的傷口,好像鋸條在身上來回鋸著,血液隨著運動而流速加劇,不停的從傷口處流淌出來。又跑了一段,阿水腳下一軟,摔倒在地,殿後的姜森心中一歎,看了看謝文東、任長風、金眼等人,不用發話問,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他上前一拉阿水,背在自己身上,任長風見狀一笑,呵呵笑道:「老森,用不用我幫你。」「少說風涼話吧你!」姜森白了一眼他。「唉!」任長風故意一歎氣,搖頭道:「我們中只有你力氣最大,你不背他誰能背?!」話沒說完,撲通一聲,阿水兩個手下其中的一個體力不支,摔倒在地
nanchendk 發表於 2007-10-9 17:27
第六部 這就是法_第六十二章


金眼上前查看,只見他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泛青,瞳孔漸漸擴張,低頭一看,這人肋下一道深可及骨的傷口皮肉外翻,正不斷冒血,金眼經驗豐富,只看了一眼,搖搖頭,低聲歎息道:「這人活不成了。」姜森覺得脖子涼颼颼的,扭頭一看,阿水淚流滿面,滴在他脖子上,他沉吸口氣,振聲道:「哭什麼,男人流血不流淚。」

謝文東體會阿水的感受,眼睜睜看著當初和自己一起出生如死的兄弟慢慢死去而自己又無能為力時,那種心情不是說忍就能忍住的,他舉目望了望身後的追兵,朦朧黑色中隱約能看見人影晃動,他拍拍阿水肩膀,瞇眼道:「把仇恨記在心裡,記住,仇一定會抱,我和你一起。」


「恐怕沒那麼容易吧!」草叢中傳出一聲斷喝,接著刀光一閃,直刺謝文東。誰都沒想到近在咫尺的草叢裡竟然還藏有敵人,而且異常冷靜,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阿水和他死去兄弟身上的時候,才發動進攻。這一刀快似流星,那人話聲沒傳來,刀先到了,謝文東是人不是神,他也沒料到草叢中藏有敵人,等他看清刀鋒時,依然到了身前,再想躲,連一絲機會都沒有。刀尖不偏不正,刺在他心臟處。謝文東如同被火車撞個正著,身子倒退數米開外,胸口一悶,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


偷襲之人正是一開始時被金眼一槍打得落荒而逃的光頭,他一刀刺在謝文東身上,也同樣大大出於意料之外,因為沒有感覺到刀如肉的那種快感,反而像刺在一團棉花上,軟綿綿的,無處著力。防彈衣!光頭反應極快,立刻意識到謝文東穿有護身的衣服,暗歎一聲,收刀就跑。謝文東嘴角掛血,見光頭要走,急忙喊道:「不能讓他跑掉!」


謝文東一句話終於把其他人從震驚中喚醒,變故發生太快,眾人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謝文東已經被人一刀刺飛。


姜森、任長風、金眼三人幾乎同時發動,向著要逃的光頭飛身竄去,沒見到拔刀的動作,任長風的刀尖已經指向光頭的後心。姜森不知道什麼時候脫掉外套,大喝一聲,向光頭甩去。衣服如同一張大網,劈頭蓋臉的罩下來,光頭煞是了得,頭也沒回,反手一刀輪出,將飛來的衣服一分而二,但他出刀的同時,身子的速度還是稍微減緩一些,不過,這對任長風已經足夠了。唐刀像是一隻吐信的毒蛇,一口咬在光頭後心,也多虧他反應過,刀剛如肉,身子立刻沉下去,緊接著踉蹌前行幾步,一頭扎進半人高的草叢中。任長風想也沒想,縱身打算跟進去,被姜森一把抓住,沉聲道:「東哥重要,後面還有追兵呢!」


「可惜,」任長風咬牙切齒道:「沒一刀扎死這兔崽子。」「以後會有機會的!」姜森面色陰沉的嚇人。他們反身回來,謝文東被水鏡攙扶,彎腰直喘粗氣,血沫從口中滴滴答答流出。姜森急上前問道:「東哥,怎麼樣?」


謝文東抬頭一叱牙,搖頭道:「沒事,死不了!當初七八顆子彈都要了我的命,更何況這一刀,我只是擔心,這一刀讓那禿頭起了戒心,以後再出手時恐怕不會那麼容易化解。」姜森等人聽後老臉一紅,自己一方這麼多人在這,哪個不是自命不凡的箇中高手,竟然讓敵人如入無人之境,來去自如,如果不是謝文東又衣服護身,這時恐怕早斷氣多時了。任長風狠狠一甩刀,道:「東哥放心,以後決不會再有同樣的事發生,有我在,也不會讓給那『禿亮子』第二次機會。」


謝文東點點頭一笑,道:「我們快走吧,南洪門的人快到了。」眾人提耳一聽,可不是嘛,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這一耽擱,讓敵人追上不少。金眼上前一低身,道:「來,東哥,我背你!」謝文東一甩頭,道:「小傷,不用!」說完,大步跑出去。他是一個好強的人,能不拖累兄弟盡量不拖累,雖然心中悶得如同壓了一坐大山,可還是拒絕金眼的好意。他說的話,一般很少有更改的時候,金眼明白謝文東為人,沒再說什麼,緊隨其身後,小心戒備,生怕再有人冒出來偷襲。


眾人不知跑出多久,身後南洪門一干弟子早不知甩到哪去了,算計一下,少說也有七八里地,可依然沒看見老鬼的藏身之所。姜森邊甩著兩條小短腿邊扭頭問背上的阿水道:「我說兄弟,方向你是不是記錯了。」


阿水勉強抬頭環顧一圈,有氣無力道:「向前,快了。」「快了是還有多遠啊?」這是阿水說得第三個『快了』,姜森的耐心到了極限。阿水苦笑道:「翻過前面那條盤山道就是了。」姜森聽後差點沒爬地上,沒什麼說的,跑吧!


等到了老鬼住處時已經是半夜。這裡可能算上郊區的郊區,孤零零幾間平房坐落在山腳下,唯一能與外界相連的只有一條又窄又凹凸不平的土道。說這裡是村莊都閒它小。不過在這時能看見這幾間破屋,眾人比見了皇宮都高興。可還沒等眾人靠前,『嗖嗖嗖』從道路兩旁竄出數名大漢,面無表情,手中提槍,冷冰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謝文東看了看幾人,一提褲子蹲在地上,他實在沒有力氣說話,這一陣長跑,讓他五臟六腑象狂風下的大海,劇烈翻騰。姜森上前幾步,道:「我們找老鬼。」大漢沒反應,還是冰冷冷的問:「你們是幹什麼的。」說著話,手中槍緩緩舉起。


還沒等姜森說話,他背上的阿水低沉道:「老五,是我,他們是自己人。」


大漢一聽說話聲,急忙垂下槍口,問道:「是水哥嗎?」姜森怒道:「沒錯,你們水哥受了重傷,再耽誤一會命可能也沒了。」大漢心中一震,上前細看,雖然阿水一臉血垢,但還是把他辨認出來,向後一揮手,忙道:「真是水哥!快上來幾個兄弟幫忙。」


後面那幾個大漢七手八腳將阿水從姜森背上抬下來,直向那幾間平房跑去。說話那大漢明顯客氣多了,低聲問道:「幾位兄弟,你們究竟是誰?」謝文東長長吐了口氣,感覺胸中舒緩一下,慢慢站起身,柔聲道:「我是謝文東!」


「啊?」大漢嘴張老大,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一番,好一會,躬身施禮,語氣客氣道:「原來是謝老大,剛才兄弟真是對不住了。」謝文東一揮手,道:「自己人不用客氣,我找老鬼!」


他話音剛落,只聽前方一聲大吼:「謝兄弟,我說這是怎麼了?」說曹操,曹操就到。老鬼一身黑衣,本來就雍胖高大的身材加上天色又黑,活像是下了山的黑熊瞎子,他搖晃的跑到謝文東近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這力道讓謝文東差點坐在地上。老鬼喘著粗氣問:「怎麼了?剛才接到阿水讓人打來的電話,說你們遇襲了?」


謝文東眼睛瞇縫著直勾勾瞪著老鬼,一個字沒說。老鬼讓他看得直起雞皮疙瘩,撓撓頭髮,不解道:「怎……怎麼了?」


謝文東冷聲道:「你明知道我們遇襲,為什麼不出來接應?」老鬼一張臉揉成一團,委屈道:「怎麼沒接應?!我都派出去三波人了,可是沒有一波碰上你們,我還想知道你們是從哪鑽出來的呢?!」謝文東指了指胸前衣服的口子,道:「能活著來到這裡,是我的命大。我以為金三角的威望足已經讓人聞風喪膽了,可現在看來,實在是我高估了你們。」


這一句話像是一把刀子刺在老鬼心中,他臉一沉,冷道:「兄弟,你說別的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你再說金三角如何如何,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謝文東冷笑一聲,道:「呵呵,好威風嘛!希望你的威風能一直保持下去。不過,如果我沒猜錯,你那兄弟現在恐怕已經不行了。」老鬼一呆,疑問道:「阿水?」「沒錯!」謝文東點頭道。


老鬼顧不上和謝文東窩火,又一陣風似的跑回平房內。謝文東幾人緩緩跟在後面。


正如他所說,阿水真的快不行了。身上幾處刀傷雖然都不輕,但要不了命,惟有一不算深的刀傷卻偏偏傷在肝臟處,這是致命的。等老鬼跑回來時,阿水已經出氣多,入氣少,身子一顫一顫的抽搐。周圍不少人進行急救,有人給他注射白粉,希望能緩解一下他的痛苦,可這根本無濟於事。老鬼上前拉住阿水的手,半天沒說出話來。他和阿水同屬於金三角的外聯部門,一起合作多年,大風大浪沒少闖,情同手足鋼鐵兄弟,這時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怎能不讓他心痛。


阿水看見老鬼,蒼白如紙的臉色突然紅暈起來,紫青的嘴唇一咧,這笑容看在老鬼眼中如同哭一般。阿水強打精神,從嗓眼中擠出三個字:「南……洪……門……」說完,身子一挺,僵住了。


老鬼傻了,木然的搖著阿水的身子,不停呼喚道:「兄弟啊,你可不能睡著啊……」


周圍人紛紛站立起身,沉垂下頭,默默不語。一人上前用手扶過阿水圓睜的眼睛,脫衣蓋在他面上,轉頭對老鬼道:「鬼哥,阿……阿水他死了。」老鬼木呆呆楞了好一會,才突然大叫一聲:「哎呀!痛死我了!」他腦袋『當當』撞著床板,痛哭流涕。門外的謝文東本不想近來,但看老鬼這個樣子他心中也不好受,來到他身後,拍拍他肩膀道:「人都死了,哭又有什麼用?!」


老鬼失聲道:「這是我的兄弟啊,一起出生如死的兄弟!」謝文東歎了口氣,瞇眼道:「活著的人終究要為死去的人做些什麼。」老鬼頓足,一下子蹦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謝文東,吼道:「是誰?是他媽誰幹的?」剛才阿水死前說的話聲音小,加上他又痛極攻心,並沒有聽清。謝文東沒說話,也不好說,只是向姜森使個眼色。後者多聰明,和謝文東一起多年,他的心思哪會不懂。悄悄退出房間,找到阿水所帶人手中唯一存活下來的那個人。這人身上的傷也不輕,背後中了兩刀,只要身子一動,皮下白森森的骨頭都能隱約可見,兩個漢子正熟練的給他包紮。姜森看了看他,淡淡道:「你死不了。」


那人被他說得莫名其妙,眼神中流露出疑惑。姜森接著道:「你雖然死不了,但阿水卻死了。」


這話如同晴天霹靂,那人騰得站起身,張大眼睛,問道:「你說什麼?」姜森感歎,道:「阿水死了。」


「水哥!」那人吼叫一聲,向房間內衝去。自己找他見老鬼,不如讓他自己去見老鬼來得好些。跟隨謝文東時間越長,姜森的心計也越來越深。那人『光當』一聲撞開門,衝了進去,一眼看見躺在床上渾身是血的阿水,心裡頓時揉成一團,鼻子一酸,放聲痛哭。老鬼被他這一鬧,注意力馬上從謝文東身上轉移,不哭還好點,這一哭更讓他心煩意亂,眉角立起多高,抬腿將那人踢翻,上前把他脖領子抓住,咬牙問道:「是誰把阿水變成這樣的?說,是他媽誰?」


那人被老鬼的表情嚇了一大跳,哭聲頓時止住,木呆呆道:「南洪門!是……是南洪門幹的。」
nanchendk 發表於 2007-10-9 17:27
第六部 這就是法_第六十三章


「我操他奶奶的!」老鬼一把將那人推到一邊,一提衣襟,從腰間拔出手槍,轉身就往外走。

老鬼這架勢,傻子也能看出他要幹什麼去。謝文東抓住他胳膊,沉聲道:「如果你這時去找南洪門,等於送死。而且,這次南洪門主要的目標是我,如果要出頭也應該是我去。」「你得了吧你!」老鬼用力一甩胳膊,瞪著綠豆眼,喊道:「這現在已經不是你們單純的南北之爭了,他南洪門殺了我的兄弟,搶走我的貨,我不把這比帳算清以後還怎麼混,怎麼能消去我心頭之恨!」呵呵!謝文東心中偷笑,面上卻帶有擔憂之色,歎道:「南洪門不好惹,他們在雲南時間長久,根深蒂固,不是你說討回公道就能討回來的,更何況,他們這次偷襲也死了不少人,我看讓他們把貨交出來就算了,別因為我讓你們本來平安無事的兩家鬧得不合。」「我……我……」老鬼一張臉憋成醬紫色,嘴唇哆嗦半天,指著謝文東鼻子,氣得硬是沒說出話來。


謝文東腰板一挺,揮手把老鬼的手打向一邊,低氣十足道:「你放心吧,我和南洪門的人勢不兩立,阿水的仇我幫你抱!」


「哎呀!」好半晌,老鬼長長呻吟一聲,破口叫嚷道:「我們金三角的仇還用你幫著抱嗎?你們和南洪門有什麼恩怨我不管,反正金三角和南洪門這個梁子是結下了。」他纂緊拳頭,惡狠狠道:「你要我兄弟一條命,我讓你『全屯子』的人命來賠!」


謝文東聳聳肩,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長道:「鬼兄,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是支持你的,和你站在同一陣線。不要把我剛才說得話當玩笑,南洪門的實力決非你想像中的那麼簡單。」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的衣服,歎道:「如果我沒穿防彈衣,就是有十條命也揀不回來,既然你決定和南洪門鬧僵,就得加倍小心他們的報復,我不希望你有事,更不願看見你落得和阿水一樣下場。」謝文東段話半真半假,可能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哪句是出於真心。老鬼聽後,眼圈一紅,深深一點頭,道:「兄弟,有你這話就足夠了。」他吸了口氣,冷冷一笑,道:「南洪門即使有通天的本事,我又有和懼怕,別忘了,我是金三角的人。」話是這樣說,他還是緩緩收起槍,靠著牆壁蹲下去。謝文東的幾句話,讓他心中的火滅了大半,理智也恢復過來。頭腦一清醒,不得不認真考慮現在的形勢,思前想後,覺得謝文東的話沒錯,這樣殺到南洪門別說阿水和死去兄弟的仇抱不了,弄不好自己和更多兄弟的命都得搭上。他從口袋中掏出煙,吧嗒吧嗒抽了好幾口,半晌,抬頭問道:「兄弟,你鬼主意最多,幫我想想現在應該怎麼做?我的心亂成一團了。」


謝文東道:「你是老鬼,我的主意可沒你鬼!」「唉!別說風涼話了。」老鬼吐了口青煙,和謝文東在一起時,拿什麼主意總是忍不住要問上兩句,這可能快成了他的習慣。謝文東一笑,問道:「你現在手下有幾個人,有幾條槍?」


老鬼一楞,認真想了想,道:「百八十人沒有問題。」謝文東一挑眉毛,搖頭道:「那你認為和南洪門比起怎麼樣?」老鬼一皺眉,道:「好像有那麼一點差距。」「那就是了。」謝文東道:「只是一點差距嗎?別說整個南洪門,就只說南洪門在昆明的勢力你都未必能應付得來。現在你最應該做的,也是必須要做的就是向將軍要人手,要槍桿子,只有這樣,才能和南洪門相抗衡。金三角的名頭固然夠嚇人,別忘了,這裡是中國,不是緬甸,沒有足夠的低氣,你仍然什麼事都做不成,真要是鬧翻了,別說報仇,你能不能逃出去都是個問題。」


「嗯!」老鬼聽後頓時豁然開朗,一拍肥大的腦袋,點頭讚道:「對,兄弟說得對極了,我這就給將軍打電話。」老鬼是做就做,剛說完,把電話掏出來。謝文東搖頭,拉住他撥打電話的手腕,反問道:「你認為現在這個情況將軍會給你派人嗎?」


老鬼眨眨眼睛,狐疑道:「我又不是將軍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謝文東微微一笑,道:「我說他不會,不只不會,還會阻止你和南洪門開戰。」「哦?」老鬼不解,忙問:「這話怎麼說?」


謝文東只是笑,並未說話,眼睛左右轉了轉,瞄一圈周圍眾人。老鬼明白他的意思,手一揮,對手下眾人道:「你們都出去,我和謝兄弟商量點事。」這些金三角的軍人不是傻瓜,一各個低著頭,識趣的退出房間。房內只剩下謝文東、老鬼和姜森等人,當然,還有阿水的屍體。等眾人出了房間,老鬼道:「現在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謝文東輕揉下巴,停頓好一會,才開口道:「你們和南洪門沒什麼往來吧?」老鬼搖頭,道:「沒有。向問天一向討厭毒品,他的手下自然不敢販賣,和我們金三角基本上沒有往來。」謝文東道:「可南洪門掌控著南方的黑道,你們金三角大部分貨都要走中國這條路線,一旦和南洪門鬧翻,這條太平路可就沒那麼太平了。我雖然和將軍接觸不深,可還是能看出他是一代梟雄,這樣的人不會因為一兩條人命而為自己布下麻煩的。你說呢?」


「這個……」老鬼倒吸一口涼氣,他認識將軍的時間自然比謝文東早的多,將軍的為人他自然也再熟悉不過,經謝文東這麼一說,還確實有這個可能。他甩甩頭,道:「但阿水的仇不能這樣算了,我這一輩子沒什麼親人,阿水就像我親弟弟一樣,讓我忍,我忍不了。」謝文東嘴角一動,道:「只要你讓將軍覺得南洪門已經威脅到他的利益,不用你說,他自然會動手的。」


「怎樣才能讓將軍覺得南洪門威脅到他的利益?」老鬼反覆琢磨,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這個簡單。」謝文東詭笑道:「如果南洪門不讓你們金三角的勢力在中國立足,你說將軍會不會著急?」見老鬼還沒明白,張大雙眼莫名的看著他,謝文東只能苦笑,無奈道:「多去招惹南洪門,他們一急,自然不會讓你們在昆明立足的。」


老鬼眼珠轉了轉,起身在屋中來回徘徊兩趟,站穩後點頭道:「我明白了,知道怎麼做了。」謝文東一笑,道:「找茬簡單,但找南洪門的茬並不容易,弄不好會惹火燒身。」老鬼一咬牙關,道:「我不怕死。」


「無謂的死是一種愚蠢。我可以幫你,多一個人也多一分力量。」謝文東大搖起頭,面露真誠道。


老鬼不傻,心裡精得很,只是經常裝糊塗,和謝文東在一起,他認為自己還是傻一點的好。他不是不知道謝文東想借自己的手,更嚴格說是借金三角的手平掉南洪門在昆明的勢力,這樣對南洪門是個不小的打擊,而且又多了一個大敵,這自然是謝文東最想看到的,老鬼之所以不挑明,是他也默許了,如果讓他選擇,他更希望控制雲南的黑道力量是謝文東,雙方不止情誼深,利益關係也緊密,憑他和謝文東的關係,他可以在雲南更加放得開手腳,為所欲為,而以謝文東的能力,也確實可以保證這一點。老鬼乾笑兩聲,道:「不知道謝兄弟幫我是以什麼身份?北洪門大哥還是文東會老大?」謝文東笑了,眼睛彎彎成月牙,半晌,說道:「文東會!」


謝文東聲音不大,但足夠全房間人聽清楚的,姜森、任長風等人聽後具是一驚,目光齊刷刷的看著他,裡面有不解,還有疑惑。老鬼對這個答案並不感到意外,他凝思片刻,道:「以我認識的謝文東,他不會做任何沒有利益的事。」


「沒錯!」謝文東眼睛彎得更深,道:「但南洪門和我勢不兩立,他只要還存在一天,我就一天睡不安穩。」


這倒是實話。老鬼暗歎一聲,一挑眉毛,問道:「只因為這個?沒有別的原因了?」


謝文東一整衣服,邊向外走邊說道:「昆明,雲南!」老鬼嘿嘿兩聲,道:「好大的胃口,那我會有什麼好處。」謝文東頭也沒回,擺手道:「保你金三角在雲南一路平安。」「就憑你一句話?」「我說的就是理。」老鬼默然,低頭盤算。謝文東又道:「給我一輛車。」「去哪?」「市裡。」老鬼聽了直皺眉,大聲道:「你瘋了,現在回市內幹什麼,這不等於找死一樣嘛。」


謝文東轉頭一笑,道:「只有這個時候回去才最安全。我要趕凌晨的飛機,沒有多少時間了。」「你要走?」老鬼上前幾步追問道。「嗯!」謝文東道:「回老家一趟。」老鬼問道:「回H市,那裡發生什麼急事了嗎?」謝文東搖頭,笑瞇瞇道:「不回去一趟,怎麼找人幫你?」「哧!」老鬼一張嘴撇得老長,嘟囔道:「你這話只能騙騙鬼吧!」剛說完,立刻意識到自己失口,他的外號不就是老鬼嘛!謝文東哈哈大笑,領姜森等人走出房間。


老鬼出手一向大方,這點倒和謝文東很像。他拿出兩輛車供謝文東使用,用他的話講:金三角不會委屈朋友,老鬼更不會。


謝文東和姜森、、任長風、金眼三人同做一輛轎車,其他四人一車。路中,姜森拍了拍皮製的坐椅,歎道:「老鬼的確很夠朋友。」這點謝文東不反對,點頭道:「他的確是一個可以深交的人。」「可是……」姜森話到一半,又嚥了回去。謝文東笑道:「有話就說。」姜森小心的看了看他,還是忍不住道:「可是東哥卻利用了他,利用了他和阿水之間的兄弟情誼。」


「他知道。」謝文東扭頭看向窗外,黑色迷茫,路燈如同一條發亮的火蛇,一閃而逝。


「他知道?」不只姜森驚訝,任長風二人也同是一楞。謝文東道:「金三角常年戰亂,三百六五天得有一半在硝煙中度過,能在這種環境生存的人哪有平庸之輩,么麼身手過人,么麼詭計多端,老鬼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他能活到今天可不是運氣,別把這人看得太簡單了,說不定他其實比我都精呢。」姜森眼珠差點沒飛出來,老鬼膀大腰圓,體形肥態,人沒進屋,肚子還進來了,平時看他也是犀利糊塗、笑笑哈哈的,和笑面彌勒佛差不多,沒想到謝文東竟然說出這樣的評論。連任長風都忍不住道:「比東哥還精?沒看出來。」姜森問道:「既然他知道還甘心受我們的利用?」


謝文東道:「可能他討厭南洪門,向問天的為人和他們格格不入,可能南洪門以前就和金三角有磨差,只是一直被雙方迴避沒有像這次這樣激化,可能他更希望由我來做主雲南,他們做事也更方便一些,可能……『可能』有很多,誰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任長風呵呵一笑,玩笑道:「可能他真把東哥當朋友,想借這次機會幫你一把。」


謝文東一楞,默默良久,才正色道:「不管怎樣,他是一個值得交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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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這就是法_第六十四章


一路上沒發生意外,或許正像謝文東所說,南洪門也沒想到他會殺個回馬槍,冒這麼大風險返回市內。謝文東看了看表,心中默默盤算一番:看來和秋凝水說不上告別的話了,只好等下次再來時向她賠不是。臨上飛機前他和東心雷通了電話,詢問南北戰況如何。得到的消息令他大為放心,自從蕭方又被打出南京之後,南洪門士氣大落,各地紛紛封閉自守,一方有難,其他臨近勢力不敢出人增援,連連被攻陷,東心雷挾上次受傷之仇,一路上勢如破竹,大有一鼓作氣打到南洪門經濟重心的上海。謝文東沉思良久,南洪門的頹敗是他意料之中的,東心雷的能力他也認可,只是沒想到這樣順利,不過,向問天哪都可以丟,卻丟不起上海,那裡是他的經濟重地,南洪門大半企業坐落在這,上海一失,相當於南洪門經濟支柱塔了半邊天,那對於向問天來說是致命的。洪門說自己是江湖上的幫派,其實本質上就是黑社會。黑社會和社會上的地痞流氓最本質的區別就在於其本身有沒有企業的支撐。說簡單點,有企業的流氓就是黑社會,沒有企業的流氓就是地痞無賴。南洪門一個如此龐大的組織,一旦失去麾下企業的經濟支柱,離冰峰瓦解也不遠了。上海一戰關係到南洪門的命脈,向問天會把他壓箱底的力量拿出來,這仗之艱苦是可想而知的,謝文東不奢求東心雷能打下上海,只要能把戰場推到這裡就是勝利。不過這話謝文東並沒有說,他不想給東心雷強加框框,讓他自己發揮,只是臨掛電話前叮囑他做事之前要多加考慮,小心、謹慎是制勝和確立不敗的基礎,如果需要人手,盡可以從T市及南京臨近地區調動。謝文東的話無疑是把北洪門大權全部交到東心雷手中,可見對他的信任,東心雷心中一暖,連連答應,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問道:「東哥,你不回來嗎?」

謝文東一笑,只是說道:「要讓向問天頭痛只要多開戰場,讓他首尾難顧。」說完,謝文東道聲珍重,掛斷電話。


謝文東取道回H市,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連東心雷都以為他還在昆明,打算開闢第二戰場呢。一路北上,天氣漸冷,謝文東等人的衣服是越加越多。南方的冬天是陰冷,潮氣比較大,無風不寒,風一吹,冷颼颼的。而北方的冷是乾巴的,沒有任何掩飾,在外面站一會讓你有全身血液都凝固的感覺。過了DL,任長風算是真正見識到了東北的冬天。


H市,冰雕雪琢的城市,放眼一往,眼中除了一片雪白別無雜色,沒有盡頭,直通天邊。站在平曠處,天地相連,蕩蕩浩氣油然而生。東北的漢子是血性的,他們的性格也如同北方的寒冬,直接,乾脆,一舉一動中流露出未加掩飾的豪爽。當然,什麼都有例外,謝文東就是個例外,雖然他有不失豪爽的地方,不過李爽卻經常說,東哥的肚子有十八道彎彎繞。


謝文東等人做車回到H市,事前也沒通知任何人,可以說是無聲無息到了H市。一行人等明顯比在昆明時『胖』了一圈,裡面毛衣絨褲,外面羽絨服,謝文東和姜森還好點,畢竟是東北出身,這樣的天氣早已經適應,金眼等五人在H市時間不短,也沒覺得怎樣,反倒是任長風,全身武裝,羽絨服是大號的,快把全身都裹住,圍脖把領子系得緊緊的,即使這樣還是縮著脖,一向高昂的腦袋這時也快要鑽進衣服裡。金眼用胳膊肘碰了碰姜森,笑道:「看過大號烏龜嗎?」邊說還邊向任長風努嘴。


任長風腦袋快要擠進衣服裡,耳朵可好使得緊,他一仰頭,瞪著金眼道:「想打架啊?!」剛說完,腦袋又縮了回去,雙手插進袖口內,機靈靈打個冷戰,吸了口鼻涕,對謝文東道:「東哥,快找個安身的地方吧,受不了了。」


姜森哈哈一笑,自豪道:「到這不就等於到家一樣嘛!想住哪,隨便你挑。」


謝文東也是一笑,悠悠道:「老森,你說現在李爽在幹什麼?」姜森仰頭琢磨片刻,肯定道:「不是在喝酒,就是在睡覺。」「嗯!」謝文東點點頭,道:「會在哪喝酒呢?」姜森一抹胡碴上的寒霜,道:「胖子說過,外面再好也不如家裡舒服。」謝文東知道他指的家是哪,一拍手,哈哈笑道:「我們回家!」


「李爽是誰?」坐在的士上,任長風忍不住問道。謝文東一提這個名字,連眼睫毛都在笑,那不似平時的假笑,而是出於真心的喜悅,這點他能看得出來,所以他更加奇怪。謝文東重重靠在坐椅上,仰面長歎道:「李爽,是我的一個兄弟。可以換命的兄弟。」任長風眼睛連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會有可以讓謝文東換命的人。姜森笑道:「沒有和我們一起打過天下的人又哪能理解。我們文東會裡有一隻虎,一條龍,虎就是李爽。」


「哪龍呢?」任長風對文東會的好奇是由來以久,只是一直沒抓到機會問。謝文東瞇眼道:「龍是一個長有三隻眼睛的人。」任長風一撇嘴,嘟囔道:「人怎麼會長三隻眼睛呢?」姜森搖頭道:「如果你沒看見過他第三隻眼睛,你不會瞭解他的可怕。」任長風越聽越糊塗,看著姜森,好奇問:「那你在文東會裡是什麼?」


姜森淡然一笑,道:「我只是一小兵。」謝文東一拍姜森肩膀,笑道:「過分貶低自己可不好。老森是我們文東會裡的一條蛇,咬一口就能致命的眼鏡蛇。」姜森苦笑,不知對謝文東的評論是該哭還是該笑,不過仔細一想,說得也不是沒道理,血殺不就如同毒蛇一般嗎?被咬一口,不死也讓人脫層皮。


謝文東的目的地是金鵬留給他的那間別墅,文東會高級幹部的聚集地。以前這裡被做為臨時總部,後來隨著幫會的壯大,人越來越多,本不小的別墅也變得擁擠,加上位於郊區,地處偏遠,不再適合眾人短時間內聚集,臨時總部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市中心更大更豪華的建築替代。但象李爽高強等人在這裡已經住習慣,總部雖然搬走,他們卻還是住在這裡。


等的士快要接近別墅時進不去了。只見路旁停有兩輛白色麵包車,道中和車旁站了三名大漢,一身黑色大衣,領子立起,嘴中叼煙,其中一人雙手叉兜,歪著腦袋,大咧咧往路中一站。的士在他身前停下,那人上前彎腰看了看司機,轉目又看了看車中的謝文東等人,問道:「哥幾個,來這有事?」司機一看這架勢,嚇了一跳,以為大白天碰上車匪路霸了。


謝文東奇怪,不知道李爽什麼時候在這裡設下路卡,看來粗人也有細心的時候。想到這,謝文東展容一笑,道:「我找人。」


「找人?」大漢上下看了看謝文東,見他頭髮齊眉,普通的學生頭,相貌普通倒也算是清秀,只是一雙眼睛比較特別,單鳳眼。那人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笑道:「你找人?你成年了嗎?這裡沒有你認識的,快走吧。」


謝文東暗自點頭,這大漢雖然沒禮貌,但言語並不壞,不想逗他,直接說道:「我找李爽。」


「啊?」大漢一楞,再次打量謝文東一番,疑問道:「你是……?」


謝文東飄身下了車,姜森等人也紛紛下來,把的士打發走之後,他說道:「我是謝文東。」「咕嚕!」大漢一雙環眼瞪得溜圓,半天才嚥下一口吐沫。他加入文東會時間不算短,但老大還是第一次見到,謝文東做事一向低調,平時不經常露面,而且這陣子一直在忙洪門的事,文東會裡認識他的並不多。大漢搓著手,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他的同伴也是一樣,不敢相信眼前學生模樣的人竟然會是在東北隻手遮天的謝文東。謝文東看了看表,一笑,道:「那現在我可以進去了嗎?」「啊……」大漢木然的答應一聲,緩緩側身讓到一旁。等謝文東已經過去好一會了,他才驚呼一聲,對其他人緊著揮手道:「上車,上車。」邊說著話邊追上謝文東,深深施了一禮,面容流露拘謹,小心道:「老……大,請上車,我送你吧。」向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陌生年輕人叫老大他一時還不適應,叫得異常生硬。謝文東自然不會拒絕他的好意,這冰天雪地的,走一會腳就凍得發麻。還沒等他表態,任長風生怕他不願意,一個勁的對他連連點頭示意。金眼一翻白眼,丟著拉了他一把,小聲道:「你可別丟人!」


謝文東等人上了他們的麵包車。車中,大漢低頭沉思,他沒見過謝文東本人,不能憑人家一句話就信了,萬一不是,自己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如果對方心存不軌,那事可更大了。想罷,他眼珠一轉,謹慎問道:「聽爽哥說,老大一直在T市,怎麼突然回來了,不知道……」他的表情逃不過謝文東的眼睛,知道他在想什麼,暗暗一笑,說道:「我沒在T市,而是一直在南京,你不用試探我,我是有假包換的謝文東。」大漢老臉一紅,連連咳了幾聲,不再說話。


一會,汽車到了別墅,院牆兩扇大鐵門敞開著,左右站有不少黑衣人。大漢一拉車門跳了下去,走近一三十歲左右的青年近前小聲嘀咕了一陣。那青年剛開始還沒什麼,可越聽越心驚,等大漢說完,他臉色變了數次,急忙推開大漢,走進麵包車,正趕上謝文東從中下來,青年一看,頓時站直身,高聲喊道:「東哥好!」


這一聲如同平地炸雷,恐怕百米之外都能依稀而聞。隨謝文東下車的任長風毫無準備,被這突來的一聲嚇了一哆嗦,手下意識的摸向腰間,多虧姜森手快,把他胳膊按住,不然這一刀沒準就甩出去了。謝文東看了看那人,微微一笑點頭,向院內走去。隨著大漢驚天動地的一嗓子,院中三五成群的黑衣人紛紛向謝文東行使注目禮,其中大半的人眼神中帶著疑惑和驚訝。本來熙熙攘攘的大院子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任長風不解,小聲問姜森道:「這是東哥的幫會嗎?我們不是走錯了吧。」


姜森面容一正,沉聲道:「胡扯!自己家能走錯嗎?」「可是……」任長風一努嘴,道:「他們好像都不認識東哥的樣子。」姜森無奈道:「沒辦法,老人都去支援三眼了,現在家裡這些基本都是半新半舊的人,見過東哥的真沒幾個。」「哦!」


不用別人引路,謝文東大步走進別墅樓前,一推門,熱氣迎面撲來,房間內有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味道,還有熟悉的人。


大廳內坐有幾個人,或坐或躺在沙發上,地上擺有啤酒,花生等物。正中一人身材瘦高,面無表情,一臉的冷竣,坐在那裡有說不出低沉和陰森感,他右手邊坐有一不到三十的青年,面容剛毅,稜角分明,如同刀切一般,眉心一道疤痕格外醒目。坐在那裡笑呵呵的飲酒,卻無法掩飾身上那股逼人的陽剛霸氣。他對面坐著個年輕人,歲數不大,皮膚白淨,眼中不時閃動智慧的光芒。沙發上還躺有一個人,當謝文東的一推門,外面的冷風吹進房間內,躺在沙發上的人一轱轆站起身,這人個頭不高,身材倒肥胖,給人感覺沒往高長,一身肉都在橫向發展,站起來活像一個圓墩墩的皮球。他打個寒戰,詛咒道:「是他媽誰進屋不知道關門,夾尾巴了?」


多麼親切的叫聲。謝文東想大笑,可還是忍住了,他悠然道:「如果人還能長尾巴,那一定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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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這就是法_第六十五章


大廳內四個人,八隻眼睛齊刷刷看向謝文東。本來平靜的目光一瞬間燃燒起來,這種火熱可以融化一切。謝文東堅信這一點。胖子自然正是李爽。他手中的酒瓶『乓啷』一聲落在地板上,使勁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不是眼花了吧。」

姜森一閃身,從謝文東身後竄出來,笑道:「我可以保證,你這次眼睛絕對沒花。」


「哦!老天!」李爽張開雙臂,向謝文東撲來,一把把他抱住,張著大嘴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一個勁的拍著謝文東後背。謝文東閉眼,享受這並不是經常可以享受到的溫暖。其他三人也驚歎的站起身,這幾人都是文東會內元老級巨頭人物,三眼,高強,張研江。高強原本如同臘月天的臉也難得一見得露出笑容,眼中閃爍激動。三眼大步上前,一抓李爽的脖領子,一百六七十斤在他手中彷彿輕如無物,將他提起放在一旁,下面還不忘補蹬一腳,嘴裡嘟囔道:「東哥好不容易回來了,別你一人霸佔著。」說完,也不管一旁李爽那快要殺人的表情,給謝文東來個大大的擁抱。


「你這該死的傢伙!」李爽挽袖子上前。三眼一挑眉毛,握緊拳頭在李爽眼前晃了晃,嘴一瞥道:「想動手嗎?」李爽一看三眼的拳頭,頓時洩氣了,不過嘴裡不饒人,大聲道:「我真想揍你一頓!」三眼一仰頭,李爽急忙又道:「就怕打不過你!」


任長風在門外看了半天,自語道:「這兩人不會就是文東會的一龍一虎吧?!」他沒看出這二人有什麼過人之處,反倒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兩人更像白癡多些。他的聲音不大,不過沒逃過大廳內這幾人的耳朵。三眼目光一掃任長風,像是一把刀子在他臉上劃過。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既然眼前這人是跟東哥一起來的,自然不好說什麼,只是淡淡道:「朋友,我們文東會裡自始自終只有一條龍,但那絕對不是我。這一點請你記清楚了。」


任長風一向高傲慣了,一般人根本不放在眼裡,就算他見到向問天的時候也覺得他不過如此,三眼幾句話,如同一根鋼針紮在他臉上,白臉頓時紅潤起來,冷笑一聲,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說道:「我想也是,如果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稱做龍,那天下豈不是成龍窩了嘛!」三眼一瞇眼睛,轉目看了看謝文東,後者笑呵呵沒什麼表情,他放下心來,冷然道:「朋友說話不怎麼好聽。」任長風道:「彼此彼此。」二人目光相對,火星四射,連粗線條的李爽都感覺到不對勁,他對任長風第一印象不錯,白白淨淨,文質彬彬的,不像黑道,倒像是書生,但想勸卻又不知道如何插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三眼目光落在任長風的手上,他的手掌很漂亮,手指白淨細長,不過掌心和手指肚上都是厚厚繭子。這是一把經常用刀的手。三眼道:「朋友的刀法應該不錯。」三眼覺得像這種說話如此難聽而又驕傲異常的人能一直活到現在,不是運氣好,那一定是有一身過人的本事。他想試一試。同性是相排斥的,特別是同樣優秀的人湊到了一起更是這樣。任長風也有此想法,當他聽到姜森對三眼讚不絕口時,心中就憋了一股勁,他長笑一聲:「恭敬不如從命。」


姜森搖了搖頭,低聲歎道:「真是傷腦筋啊!」他跨前一步,隔在二人中間,道:「兩位想比試一下可以,不過,東哥剛剛到家你倆就打一架,是不是有些過了。」


三眼一拍腦袋,暗怪自己太衝動,點頭一笑,轉頭對謝文東道:「今天東哥回來太高興,一時發了昏,東哥不會怪我吧?!」


謝文東仰面而笑,道:「都是自己人,比試一下也沒什麼,只要不傷和氣就好。對了,張哥,你什麼時候回H市的?」


三眼苦著臉道:「人在外飄得時間長了,心裡總是掛念家裡這幫兄弟,這一陣新堂沒什麼事,就抽空回來一趟。」「是啊!」謝文東心有感觸,三眼說的也是他心中想的,身在外鄉的人像是一片飄零的落葉,終究是要歸根的,他歎道:「張哥真是說到我心裡去了。一晃大半年過去了,在外面飄來飄去,可不管到哪,也找不到在家裡的那種痛快。」


李爽瞪大眼睛道:「既然這樣東哥就不要走了,管他什麼南北洪門之爭的,那是人家的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東哥還是像以前一樣,帶著我們,帶著文東會一起打天下吧!」說著,他歎了口氣,悲色趴上面龐,長歎道:「唉!真是懷念以前的日子,不管遇到多大的風險,我們都在一起,抱成一個團。」李爽的話也是其他人想說的,高強深邃的眼神越加黯淡,他贊同李爽的話,可他也知道謝文東不會丟下洪門不管的。果然,謝文東凝思,良久,才悠悠道:「我欠金老爺子的太多,現在不還以後還是要還的,有些事情不是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江湖好比漩渦,一腳踏進去,再想拔出來,勢比蹬天。


李爽焦慮道:「東哥你還是要走嗎?」謝文東點頭。「什麼時候?」「不知道,但我不會停留太長時間,現在南北交戰到了關鍵時刻,我做為臨時的掌門人,沒有理由不衝到最前線。」李爽肩膀頓時塌下來,默默無語。


房間內氣氛有些沉悶。三眼哈哈一笑,一踢李爽的屁股,說道:「東哥回來了你還愁眉苦臉的幹什麼。不管東哥在哪,我們都是一個整體,別忘了,咱們可是世界上最強的力量!」一直沒開口的張研江開口笑道:「沒錯!人不能只圈在框框裡,想發展,想壯大,只有走出去。我們的野心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沒小過不是嗎,東北算什麼,中國算什麼,哈哈……」李爽一縮脖,驚訝的看著他,又瞅了瞅三眼和高強,嘟囔道:「我覺得現在就已經不錯了。」


三眼白了他一眼,張臂舒展筋骨,道:「世界是精彩的,還有許多我們沒有見識過呢,我想以後會有機會的。」


「一定有!」謝文東笑道。他搓了搓冷冰冰的手,一推眾人道:「別光在門口站著了,你們不覺得很冷嗎?」


他不說還好點,一說冷,任長風一陣哆嗦,連連道:「對對,屋裡坐,屋裡坐。」說著話,不用別人讓,大咧咧的跟在謝文東身後進了屋。三眼邊關門邊不滿道:「這傢伙是誰,怎麼臉皮這麼厚?」走在最後面的姜森無奈道:「北洪門內最驕傲但卻極有實力的人。」他壓低聲道:「他叫任長風,刀法出眾,北洪門內恐怕只有老雷能和他一拼!」


「哦!」三眼深深一點頭,嗤笑道:「驕傲看出來了,可實力沒看到。」


大家紛紛坐下,李爽又開了一堆啤酒遞給眾人,謝文東喝了一口,扎扎嘴,笑瞇瞇道:「還是家裡的酒好喝。」


張研江眼珠一轉,笑道:「東哥給我們講講洪門內有趣的事吧!」謝文東掃了一眼眾人,緩緩喝口酒,道:「有趣的事沒有,打打殺殺倒是不少。在南京,上千人的火拚都發生過,不管南洪門還是北洪門,死傷的人都不少。」


「上千人的火拚?」李爽頓時來了精神,一臉神往,歎道:「那麼多人一起撕殺,想想都渾身熱血沸騰啊,如果我也可以去的話……」三眼橫了他一眼,打斷道:「你以為自己打架很厲害嗎?」李爽一臉正經道:「一般人還沒放在眼裡。」三眼冷笑道:「嘿嘿,一般的人沒把你放在眼裡吧?!」李爽氣得直哼哼,又拿他沒辦法,低聲嘟囔道:「真是討人厭的傢伙。」「你說誰?」「某些人!某些討厭的人!」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面紅脖子粗,吵得不已樂乎,其他人沒覺得怎樣,他倆在一起吵架的時間比安靜的時候多得多,眾人早習慣了,而任長風不知道內情,心中還嘀咕,文東會不是很團結嗎,怎麼這一龍一虎的矛盾這麼大!疑惑的看向旁邊的姜森,後者明白他的意思,俯耳細聲說道:「如果他倆其中一個有危險,另一個就算拼掉自己的命也會去救。」「可是……」任長風看了看正挽袖子的三眼和一臉你能把我怎樣的李爽,姜森無奈道:「這可能是他們增加彼此友誼的一種方式吧!」「哦!」任長風半迷糊半懂的點點頭。眼看兩人起身準備撕打在一起的時候,謝文東突然發話,淡淡道:「我這次回來確實想帶幾個兄弟出去,去雲南,和金三角聯合,對付南洪門!」


一句話,三眼和李爽頓時由撕扯對方的衣服改成擁抱,後者傻笑道:「去雲南?這個……這個自然少不了我,對吧,三眼哥!」三眼很認真的點點頭,道:「憑心而論,小爽的確是不錯的人選,有衝勁又勇猛,適合做先鋒。」一旁的李爽笑得嘴合不攏,連連點頭,偷偷向三眼豎起大拇指。哪知三眼接著又道:「不過,小爽沒去過雲南,對金三角接觸也不多,而且性格衝動,容易壞事,如果他去,說不準會壞了東哥的大事!」謝文東點點頭,三眼說得是實話,李爽的缺點和優點一樣突出,問道:「那張哥的意思呢?」「我覺得最合適的人莫過於我。第一,我去過雲南,熟悉那裡的環境,二則我和老鬼經常打交道,對金三角瞭如指掌,三嘛,我對我自己的實力還是有信心的,能幫上東哥的忙!」三眼一連氣說了三點,面不紅,心不跳,多年的磨練讓他的臉皮也達到城牆級的了。李爽再也任不住了,隨手抓起個酒瓶在空中揮舞著,同時用讓人擔心會把窗戶震碎的聲音怒喊道:「你這傢伙也不要老臉了!」高強和張研江連忙一邊一個抱住李爽,同時安慰道:「別激動,這點大家都清楚!」


謝文東仰面大笑,道:「張哥如果去了新堂口怎麼辦?」三眼道:「小龍堂如果沒上軌道,我也不會有時間回H市的,這點東哥不用擔心。」謝文東一點頭,道:「好,張哥能去自然再好不過了。」李爽一聽急了,猛一抖肩,甩開高強和張研江,叫道:「不行,三眼能去,我也能去!」謝文東看了看一張臉憋得通紅的李爽,站起身,食指輕輕敲了敲腦袋,自語道:「真是傷腦筋啊!」他邊向樓梯走邊道:「那小爽也一起去吧!」「嘎!」李爽一跳多高,喝了一大口啤酒,向著三眼一抹嘴,道:「舒服!」


高強再不愛說話,這時也坐不住了,他急上前兩步,還沒等開口,謝文東突然回頭笑道:「強子如果不去,總覺得會少些什麼!」高強心中一暖,微微點點頭道:「謝謝東哥!」張研江見謝文東目光掃向自己,自覺的起身道:「東哥,我留下看家!」謝文東心中讚歎一聲,這些人裡只有張研江最能明白他的心意,大批調走幫會中的主要幹部,他自己也擔心期間幫會生變,有這個執法堂堂主留下,自然大可放心了。謝文東感激道:「研江,這次又要讓你勞心了!」


張研江展容一笑道:「東哥說得哪的話,我該做什麼我很清楚,東哥不用擔心家裡!」謝文東深深一點頭,轉身上了樓。李爽問道:「東哥,你幹什麼去?」「睡覺!」謝文東回答的乾脆利落。天大地大,睡覺最大嘛!


謝文東回來得很是時候,正趕上學校期末考試期間,雖然他現在已不把學校放在眼裡,一紙文憑對於他來說根本無足輕重,但他要對自己的父母有個交代。他只和高強二人到了H大,本來李爽想跟來,謝文東卻道:我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一句話,李爽頓時沒了下音,他這一年別的沒見長,肥肉卻多了不少,謝文東本來略微偏瘦,兩人一胖一瘦走在一起想不引起別人注意都難。H大,一年時間沒見,變化不小,做為貴族學校的H大有雄厚的資金來讓它的外表比其他學校更華麗,以前破舊的校門被拆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氣派,更加寬敞的象白牙色的大理石門牆。主樓內外刷上素麗油漆,使之煥然一新。謝文東站在大門前環視了半晌,他走過的地方不算少,沒少見世面,這時也忍不住讚歎一聲:不錯!
nanchendk 發表於 2007-10-9 17:28
第六部 這就是法_第六十六章


校園不錯,門口的保安更不錯。見謝文東一臉驚奇的在自己前面東張西望,上下打量打量他,謝文東還是老一套,只是衣服下多了一件黑色絨衣。都什麼時代了還穿中山裝,老土!保安哼了一聲,上前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謝文東搖頭道:「沒什麼,只是覺得這裡變化太大。」「哧!」保安嗤笑一聲,嘲笑道:「也不知道從哪個屯子裡冒出來的,別說你以前來過這,沒什麼事趕快走人,這裡閒雜人等不得入內。」謝文東瞇眼看了看保安,忍住沒有發作。如果換成一年前,等不到保安說完,他的皮鞋早和對方的臉親密接觸了,不過現在他比以前成熟多了,也貴氣多了,知道什麼樣的人值得他去動手,什麼樣的人是不肖一故的。他能忍,高強沒有那麼好的脾氣,大步上前來到保安近前,二話沒說,揮手一個大嘴巴砸在那人臉上。保安被打得原地轉一圈,捂著臉良久才反應過味來,他哪受過這氣,指著高強的鼻子,剛想大聲叫喊,高強一拉衣襟,露出裡面黝黑的槍把,冷冷道:「嘴巴要乾淨,做人要識趣!」


當保安看清高強腰裡別著的東西,臉色頓時蒼白,一句話沒說,莫不做聲的回到自己的崗位,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臉嚴肅,站得筆直,只是臉上四個指印清晰可見。謝文東淡然一笑,道:「強子還是那麼好強!」


高強低聲道:「我就是看不慣有人對東哥出言不遜。」謝文東心中暖洋洋的,一拍高強肩膀,道:「你在門口等我,我自己去辦事。」高強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轉身回到停靠在路邊的車內。


學校大致結構沒有變化,謝文東直步進了主樓,很容易的找到導員的辦公室。他輕輕敲了敲門,裡面沒有應答,一擰把手,門是鎖著的。這時旁邊路過一位老師模樣的中年人,問道:「你找誰?」謝文東點頭一笑,客氣道:「我找符老師。」「哦,找老符啊!他現在可能還在班裡沒回來,你去教室找他吧!」謝文東老臉一紅,難為情道:「請問教室在哪?」


學生找不到自己的班級,謝文東可以算是第一人了。教室在一號教學樓的二零五房間。謝文東向中年人道謝後快步離開主樓。在他想像中,一號教學樓很破,教室通風性能異常良好,冬天時,屋裡的氣溫基本上和外界持平,坐一會都會渾身發抖。可現在一看,他的觀念太落後,剛進大廳,熱氣迎面撲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話的含義謝文東算是理解了。


他上了二樓,沒等找幾號房間,只見一位頭髮花白,身材適中的老頭從走廊裡側的教室中出來。謝文東一見笑了,這老頭正是他的導員。他快步走上前,禮貌道:「符老師,一年沒見,你身體還是那麼硬朗啊!」導員聞聲一楞,轉頭一看,迎入眼中是一張燦爛的笑容,他驚訝道:「謝文東!」謝文東撓撓頭髮,笑道:「沒想到符老師還記得我!」


導員呵呵一笑,道:「曠課一年,我教學好幾十年還是第一次遇到,想不記得你都難!怎麼,這時候回來幹什麼,我都快把你除名了。」謝文東笑容不改,道:「我是回來參加考試的。」導員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沉聲道:「考試?曠課一年,既沒向我請假,又沒事前打招呼,你還考什麼試?我看你也把學校放在眼裡,回家算了。」


謝文東懶著廢話,直接道:「我是沒把學校放在眼裡,但我還得要畢業證,所以,想請符老師幫幫忙。」說著,他從口袋中掏出一牛皮紙信封,塞進老頭手裡,道:「學生的一點心意,老師買些煙抽。」導員本不想要,但感覺手中信封的重量沉甸甸的,大概不下數千元,雖不多,但對一般人來說也委實不少。老頭變臉如變天,面無表情的恩了一聲,把信封放進提包內,打著官腔道:「你家不是本地的吧?」謝文東點點頭。老頭一臉惋惜道:「外地人在這裡上學也不容易,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錢能通天!這話一點都沒錯。謝文東心中冷笑一聲,下不為例,就是下次還要送錢,面上笑呵呵,心照不宣道:「一定!」


「嗯!」導員大點其頭,道:「我還有事,先走了,記得考試要來參加,不然我也幫不上你。」臨走前又對謝文東小聲說道:「現在剛上課,既然來了,別錯過,去上一節課意思意思。」


謝文東含笑道聲好。等老頭慢悠悠走後,他歎了口氣,為教室裡一屋子的學生惋惜,有這樣的老師能培養出什麼樣的人才,在這種環境下,能出淤泥而不染的能有幾人,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沒了這些人偽君子,那壞蛋也沒有生存的空間。謝文東呵呵一笑,走到教室門前,輕輕摳門。片刻,裡面傳來不耐煩的聲音:「進來!」


謝文東推門而入。教室很大,足有七八十平方,裡面密壓壓做有一百多人,可謝文東認識的卻沒幾個。講課的老師對謝文東面生得緊,這也難怪,他一節課沒上過,老師要是對他眼熟就怪了。問道:「你有什麼事嗎?」教室中二百多道目光一齊射向謝文東,裡面大多帶有疑惑。他在學校沒上過幾節課,一個班的同學也只是匆匆照過幾面,那時剛開學,互相之間不熟悉,他的相貌又不出眾,班裡同學能認出他的恐怕不超過十個。雖然被百人注視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不過謝文東早已經習慣了,他老神在在道:「我來上課!」老師瞪了他一眼,疑問道:「你是這班的學生嗎?」說著話,轉頭向看其他人,想求證一下。


大部分人都搖頭,表示不知道。這時一個聲音在教室後方響起:「他是!他叫謝文東。」


哦?謝文東仰目一看,說話之人不下一米八,滿臉的落腮鬍子,膀大腰圓,一年多時間沒見,謝文東還是認出他是和自己同一個寢室的老五。老師點點頭,打開點名冊翻了一陣,好會才看向謝文東,說道:「如果我沒記錯,我的課你好像一節也沒上過。」謝文東暗歎一聲,別說你的課,其他人的課也沒上過。他歉然道:「實在不好意思,現在我來了。」


老師長吸兩口氣,冷聲道:「出去!」謝文東眨眨眼睛,低頭想了一會,眼睛四下一看,第二排裡中間有處空位,他大步走上前,對外面的學生道:「對不起,請讓一下,我進去。」他聲音不大,但卻帶有陰柔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外側的三名女生木然的起身,讓出一條空道,謝文東側身閃了進去,撣了撣坐椅上的浮沉,一屁股坐了下去。


見他根本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裡,也同樣沒把他這老師放在眼裡,這三十歲出頭,頂著律師頭銜的男老師勃然大怒,猛得一拍桌子,大聲喊道:「我讓你出去,你沒聽見嗎?」


謝文東微微一笑,道:「我既然已經教了學費,就有在這裡上課的權利,只要不是我自願,沒有人可以讓我出去。老師也是一樣。」「你……」老師指著謝文東,半晌沒說出話來,嚴格來說,不管再怎麼壞的學生,老師確實沒有權利把他請出教室。謝文東繼續道:「上學交學費是我們學生的義務,而聽老師講課是我們的權利,希望老師不要浪費我的時間。還有,我順便問一聲,這節是什麼課?」旁邊的女學生還是第一次見到謝文東這樣有『魄力』,敢和老師如此說話的人,心中對他好奇,壓低聲音道:「刑法!」「刑法?」謝文東搖頭而笑,道:「刑法我很熟悉,自學了很久呢。」「撲哧!」兩旁的人忍不住發笑。謝文東的話不假,他對刑法還真下了一翻苦功,特別是量刑上,他自己粗略曾估算一下,如果他被量刑的話,就算長了一百個腦袋也會挨一百顆槍子。但天下能制住謝文東的能有幾人,能給他量刑的又有幾人?!


老師足足運了半分鐘的氣,才勉強把心中怒火壓下,從牙縫中一字一頓道:「繼續,上課!」老師轉身,邊拿粉筆在黑板上寫邊道:「下面,講搶正當防衛與防衛過當……」「噶嘣!」一聲,老師一句話沒說完,脆弱的粉筆在他顫抖的手中斷為兩節。


謝文東聽了一會,索然無趣,這時,後面一個紙團砸在他腦袋上,轉頭一瞧,大後方老五正伸長脖子想他招手,旁邊還有其他一個寢室的五人,紛紛瞇眼笑呢,特別是老三,半起身,撅著屁股,向他揮動手臂,低低拉長聲音,用嗓子眼喊道:「過來坐啊,別一回來就擠在女人堆裡!」謝文東一聽,仰面無聲而笑,眨眨眼睛,卻沒有起身的意思。他雖不把老師放在眼中,但也不想做得太過分,上課時亂竄,他怕老師忍不住會發瘋的。或許教室太暖和了,或許這幾天的連夜奔波讓他太疲勞,或許老師的聲音過於催眠,卷意如同潮水一般襲來,謝文東低頭打個呵欠。他正想趴在桌子上小睡一會,旁邊的女生看了看他,怯生生問道:「你真是我們班的嗎?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謝文東朦朧雙眼,點點頭,道:「我很忙,不經常來上學。」「忙什麼?你上班了嗎?」唉!謝文東歎氣,無奈道:「忙打架,忙殺人,忙放火,忙搶劫!」


「呵呵!」女生小聲嬌笑,道:「你真逗!」「是嗎?」謝文東轉目瞄瞄女生,第一感覺就是白淨,面上沒有一絲雜質,靜如去皮蛋白,十八九歲的樣子,容貌秀麗淡雅,幾縷頭髮染成深紅,添加些許成熟與活潑,但這掩飾不住她的天真。謝文東看不出她的天真是自身的還是裝出來的,他也不想去分辨,只是淡然說道:「你是第一個說我逗的人!」「嗯?你不像嚴肅的人嘛!」女生如星雙眸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謝文東打個呵欠,伏在桌子上,眼睛慢慢朦朧,喃道:「不嚴肅,但我是壞蛋!」


一個人說自己是壞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都會被人當成玩笑,特別是謝文東這樣長相清秀,身材中等卻又微微偏瘦的人,不認識他的人決不會把他和壞蛋聯繫在一起。女生自然也不信,以為他在開自己玩笑,媚氣橫生,嬌聲嗔道:「聽你說話好像沒有一句是真的。」女生轉眸的媚氣很電人,謝文東卻無福消受,低弱鼾聲微起,枕臂睡著了。女生的白臉頓時更白,她在學校內未必算是最漂亮的,但在班級中沒有女生能和她相媲美,自然成了眾人中的焦點,不少男生如同蒼蠅一般在其身邊左右旋轉圍繞,從小到大都是如此,被人捧著的感覺她早已習慣,可今天碰上一個不把她放在眼中的男生,在自己主動搭腔的情況下竟然睡著了,這口氣憋在嗓子眼,吐不出,嚥不下。看著謝文東香甜的睡容,真想在他臉上很很掐兩下,不過她還是忍住了,心中不停念叨:淑女!淑女!保持淑女……還好,她沒有把想法付之於行動。
nanchendk 發表於 2007-10-9 17:29
第六部 這就是法_第六十七章


漂亮女生氣得差點吐血,可後面有一個人很高興,或者說很得意,就是黃蕾。剛開學時,謝文東在學校附近和流氓的一場惡戰對她印象極深,她對謝文東表示過好感,可後者對她卻一直不冷不熱,本來謝文東在學校就沒住過幾天,再後來,徹底失蹤,連個人影子都找不到,直至大二中期,黃蕾才找了一個男朋友,就在她快把謝文東忘記的時候,沒有想到,他又出現了。和以前沒兩樣,還是那一席黑衣,眼睛依然明亮得讓人無法正視,唯一改變的就是他更加成熟了。黃蕾之所以得意,是謝文東不只對自己視而不見,對比自己漂亮的女生也是如此,人,總是有種虛榮感嘛!

「鈴~~」隨著一聲鈴響,這節刑法終於結束,老師似乎片刻也不願在教室多呆,逃也一般離去。他走得快,外面一大群人進來得更快,各個手中拿著膠水,白紙,上面有早已寫好的某某時間某某學科占坐的字樣。進到教室,紛紛找各自自認為不錯的位置,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把紙條貼在桌面上。快到考期,這種情況很常見,學生們事先打聽好各科考試的考點,然後紛紛在『不錯』的位置上貼紙條占坐,為考試順利過關打下『堅實基礎』。有三個男生在教室裡掃了半天,最後選定謝文東的位置。走到近前,其中一個『卡尺』頭的學生手往桌子上一拄,老氣橫秋道:「同學,讓一下,占座!」


「討厭!」謝文東旁邊那幾個女生皺皺眉頭,可也無可奈何的起身讓出位置,考試占座儼然已成為學生之間的潛規則。


謝文東的位置在最中間,也是最佳的地方,但他卻沒有動。一個帶眼睛的學生推了他一把,不滿道:「醒醒,別睡了!」


等了片刻,見謝文東沒有反應,卡尺頭一揚眉毛,連推帶拉,嘴裡不幹不靜道:「起來起來,別他媽睡了!」


就算是睡覺最大的謝文東被他這一攪和也有覺難眠了,他木然的張開眼睛,沒有說話,抬頭疑惑的看著那學生。


卡尺頭一看謝文東的樣子,平平無奇,一臉書眷氣,輕蔑一笑,道:「裝什麼傻,快出來!」不由謝文東說話,抓著他衣服把他拉出來。帶眼鏡的學生看了看他,嘟囔道:「這傢伙怎麼呆頭呆腦的?!」另一個身材高大的學生嘿嘿笑道:「二唄!」


這幾人好像有意顯耀,抓到軟柿子踩住不放,你一言,我一語,對謝文東冷嘲熱諷。三人正說得高興,謝文東猛得一抬腿,沒見他身體怎麼晃動,這一腳已經踢出去了,正蹬在『眼鏡』的肚子上。『眼鏡』連本能的反應都沒做出,哎喲一聲,滾出好遠,爬在地上起不來。見他說打就打,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呢同伴已吃了虧,高個學生驚叫一聲,揮手想給謝文東一嘴巴。他的手高高抬起來,卻沒有膽量打下去,因為他面對的是一雙冷光四射,沒有絲毫感情而微微帶有血絲的眼睛。他感覺自己不是面對一個人,而是一隻致命的野獸。他的感覺沒錯,患有低血糖的謝文東在睡眠時被人打擾後確實是一隻能要人命的野獸。這時在他眼中,誰都一樣。他出手如電,一把扣住高個學生的喉嚨,往下一拉,隨著喀嚓一聲斷響,高個的腦袋和桌面撞個正著,沒見他怎麼用力,但有一厘米厚的桌面已經深深凹了下去,血滴滴答答從桌面滴落在地上。當他抬頭看卡尺頭的時候,後者連連倒退數步,恐懼感油然而生,那是一種從腳底涼到頭髮絲的恐懼,如同面對死亡。做為學生,這不是他所能承受得起的。他怪叫一聲,轉身就跑,嘴裡大喊著:「殺人啦!殺人啦!」


謝文東厭煩的一皺雙眉,低身,抓住椅子坐板,猛一用力,硬生生拉了下來,隨手一揮,一尺半見方的木板脫手而出,卡尺頭剛跑到教室門口,木板也同時追上了他的腦袋,叫聲嘎然而止,他哼都沒哼一聲,腦袋勺被砸出一半個拳頭大青包,暈了。這還是謝文東手下留情,雖然盛怒,但理智未失,如果用上全力,他的腦袋比破碎的椅子面好不了多少。


謝文東轉瞬之間讓三個活蹦亂跳的不良學生變成病貓,除了黃蕾和他寢室幾個人外,其他同學無不大為震驚,對他的身份也暗暗推測起來。謝文東這時業已完全清醒過來,食指摳摳腦袋,暗怪自己出手太重,對這些人完全沒有必要,見上課時和他說話的那個漂亮女生正張大嘴巴,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時,謝文東順了順頭髮,緩緩道:「不用奇怪,我說過,我是壞蛋!」說完,他看了看手錶,討道:糟糕!自己不知不覺竟睡著了,把外面的強子給忘了,而且,還有一個警察,那是他必須也很想見到的人。他對走上前,正準備和他說話的同寢六人無奈道:「什麼話都別說,我現在有事,以後有機會再談!」說完,道聲拜拜,快步走向教室外。臨路過趴在地上的眼鏡時,他上前扶起,幫眼鏡整理一下他的衣服,歉然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剛才睡迷糊了,幫我對你的同伴說聲對不起!我叫謝文東,如果想要補償,請給我打電話。」說著,他從地上揀起一張紙,寫下電話號碼後塞進眼鏡手裡。眼鏡一張臉一會白,一會紅,變色龍也沒有他變得快,肩膀顫了顫,咬牙沒有說話。謝文東想走,可有人偏偏不讓他走。「怎麼,打完人了就想跑?」一隻大手按住他的肩膀。


謝文東苦笑,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黑黝而帶滿真誠的笑臉。笑臉的主人是和他同寢的老三。他搖頭笑道:「沒辦法,我的時間經常在跑路中度過。」老三一撇嘴,道:「看見你真是不容易,今天有再重要的事也要等把酒和完再走。」謝文東道:「喝酒?喝什麼酒?」這時老五上前呵呵一笑道:「喝我們哥幾個又聚在一起的酒!」「所以,」老四道:「今天你一定不能跑路!」


其他幾個兄弟也圍了上來,看來這頓酒是逃不掉了。謝文東沒辦法,道:「給我兩分鐘時間!」說著,他向外走去。老三抓住他的衣袖,生怕他跑掉似的,問道:「幹什麼去?」「打電話!」


謝文東走出教室,到一處人少之地,拿出手機給高強打電話,道:「強子,看來我一時半會很難離開,你等三個小時之後再來接我。」高強答應一聲,也不問為什麼,開車離開,只是沒有走遠,在不遠處商場停車位將車停下。謝文東的話,他從不質疑,但謝文東孤身一人,他卻放心不下。高強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但他的心一直很細。


謝文東關掉電話,緩步走回教室。這時眼鏡已經勉強能站起,一個個子不高的學生攙著他,那兩個同伴也被一起同來的同學背走,見謝文東回來,眼鏡鏡片下雙眼寒光一閃,也沒說話,一瘸一拐的往外走。等擦過謝文東身邊時,眼鏡猛然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大叫一聲:「你去死!」一刀直向謝文東小腹刺來。年輕人大多是衝動的,當著一屋子人的面,被謝文東一腳踢翻,面子過不去,臉好像被刀剮一般,頭腦一熱,也不計較後果,就想至對方於死地。


眼鏡這一刀又快又突然,換成普通人真很難躲避,不過,他對上的是謝文東,他面上的一陰一晴,一會明一會暗,半點沒逃出謝文東的眼睛。比這快十倍的刀速謝文東也見過,哪會放在眼裡。他身子一弓,向後彈出一步,同時一拉衣襟,抬腳踢在眼鏡手腕上。手中一麻,匕首脫手而飛,彈起一米多高,眼鏡心中一寒,下意識的退出半步。謝文東一展手臂,抓住力盡下落的匕首,順勢一指,刀尖正頂在眼鏡咽喉。他冷冷說道:「你在玩火你知道嗎?」


一滴血從眼鏡喉嚨處流出,漲到腦門的熱血頓時冷卻下來,眼鏡雙腿一軟,差點癱倒,還沒等他說話,脾氣火暴的老三再也忍不住了,怒道:「老七,和他費什麼話!」說著,一步竄上來,抓住眼鏡的頭髮,向下一拉,一頓暴踢。這頓皮鞋沒頭沒腦,不一會,眼鏡已然被打得神志不清,額頭劃出一道三寸長的口子,滿臉是血。


老大見狀不好,這樣打下去弄不好會搞出人命,急忙摟住老三,叫道:「你想殺人啊?!」


老三掙扎兩下後,長長出口氣,頭腦冷靜下來,低頭一看眼鏡,抱著腦袋縮成一團,向他身上吐口吐沫,罵道:「操!就你這樣的,以後見一次揍一次!」謝文東啞然失笑,道:「他要找上的人是我,你急什麼?」老三一楞,木然道:「都是一個寢室的兄弟,他想傷你等於是傷我一樣嘛!」謝文東聽後笑不出來了,如果他再早認識老三幾年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可是,現在他卻不能這樣做,陷得越深越知道自己這條路雖然風光無限,但並不好走。


老大雖然膽子笑小些,但心比較細,向教室外張望兩眼,說道:「你們快走吧,保安可能馬上就到了。」「怕什麼?」老三一瞪眼。謝文東摸摸下巴,警察他都沒放在心上,保安自然更不用多說,但追問起來多少有些麻煩,他拉住老三胳膊呵呵一笑,道:「確實沒什麼可怕的,但天大地大,都沒有我們一起去喝酒的事大。」


謝文東的話很好使,老三聽後頓時眉開眼笑,拍拍他肩膀,大聲道:「好,喝酒去!」


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這句經典的話不知是誰發明出來的。能不能年輕謝文東不知道,但他感覺肚子漲倒是真的。


一行七人找了一間『不錯』的酒店。請客的人是謝文東,選的酒店自然很不錯。進了包房,菜沒等點,先讓服務員上了一箱啤酒。用老四的話說,兄弟好久沒見,先乾三杯意思意思。三兩杯,三杯下肚等於一瓶啤酒。眾人差了差嘴,都沒什麼反應,神態自若。謝文東暗歎厲害,酒喝得這麼急,自己都有點受不了。他剛想點菜,老三又舉杯站起,道:「老,老七,三哥敬你三杯!」盛情難卻,謝文東無奈,只好又連喝三杯。一會工夫,一箱啤酒只剩下空瓶。菜沒等上來,眾人已經灌了一肚子啤酒。東北人就是這樣,菜可以不吃,但要的酒一定要喝乾淨,哪怕過後把腸子都吐出來。


謝文東也記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只是牆角的空箱在一層層往上壘。這時老三又來敬酒,謝文東一捂空杯,搖搖頭,道:「我喝不下去了。」他是一個自制力相當強的人,當他發覺自己到量了,絕不會再多喝一口,留下四分清醒是他最低限度。無論老三怎麼勸,謝文東始終笑瞇瞇的搖頭,滴酒不喝。老三沒辦法,只好甩出激將法,用勝利的眼神看向他,說道:「你打架比我厲害,但論起喝酒,兩個你也不如我一個,老七你說對不對?」謝文東不為所動,很認真的點點頭,坦然道:「確實喝不過你!」


他軟硬不吃,老三也沒辦法,只好找上別人。這一桌人已經趴下三個,只有老四和老五還能與他抗衡。三人又喝了六七瓶,覺得索然無味,對謝文東道:「老七,酒喝得比較多,不如一會去活動一下!」


「活動?」謝文東不解,問道:「怎麼活動?」「自然是跳舞去了!」謝文東看了看表,下午三點多了,已經超出自己打算的時間,搖頭道:「你們去玩吧,所有花消算我的,我就不去了,還有些事情要辦!」老三大搖起頭,道:「這不是誰請客誰出錢的問題?主要是你回來大傢伙高興才想一起去玩的,如果你不去,那還有什麼意思?!」老四在旁滿面通紅,醉眼朦朧,接道:「老三說得對,你不去就太沒意思了!今天有再大的事情也得等明天辦,不去,明顯是不給我們哥幾個面子嘛。」


和喝醉的人永遠不要講道理。謝文東苦笑。這時老五站起身,一米八的大個晃晃悠悠向謝文東走來,看他的樣子,謝文東一陣擔心,好像隨時有倒下砸在自己身上的趨勢。老五往他肩膀上一趴,老氣橫秋道:「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謝文東氣笑了,道:「怎麼?我還被你們綁架了不成?!」老五模仿他的話道:「天大地大,喝醉了的人最大!」


這個傢伙真醉了嗎?謝文東忍不住想道。
nanchendk 發表於 2007-10-9 17:29
第六部 這就是法_第六十八章



和喝醉的人永遠不要講道理。謝文東苦笑。這時老五站起身,一米八的大個晃晃悠悠向謝文東走來,看他的樣子,謝文東一陣擔心,好像隨時有倒下砸在自己身上的趨勢。老五往他肩膀上一趴,老氣橫秋道:「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謝文東氣笑了,道:「怎麼?我還被你們綁架了不成?!」老五模仿他的話道:「天大地大,喝醉了的人最大!」


這個傢伙真醉了嗎?謝文東忍不住想道。


這頓酒一直喝到入夜十分,眾人才晃晃悠悠從酒店內出來。老三情緒高漲,絲毫沒有打道回府的意思。他拍了拍肚子,仰頭看看天色,悠然道:「天還早,回學校也沒什麼意思。」老四道:「不回學校還能去哪?」老三突然嘿嘿一笑,道:「走,跳舞去!」老四是來者不拒,接口道:「好啊,我沒問題!」他轉目看了看其他人,老大和老二醉得人事不醒,如果沒有老五老六攙扶,恐怕早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謝文東酒雖沒少喝,可也沒看出怎樣,一臉的悠閒,背著手,站在路邊仰頭望空,不知道在想什麼。老四有些為難道:「不會只有我們兩個人去吧,那太沒意思了。」


老三滿不在乎,一拍謝文東肩膀,笑哈哈道:「老大和老二是不行了,但老七是一定會去的。」謝文東苦笑,本想找個借口推托,但轉念一想既然一下午的時間都過去了,何必又在乎這一會,沒必要掃大家的興。他微微一笑,點點頭,問道:「去哪裡跳舞?」「老七最夠朋友了!」老三親密的一摟謝文東肩膀,熱呼呼的酒氣噴在他臉上,讓他的胃劇烈翻騰,感覺快要把剛吃的東西一口氣都吐出來。謝文東眉頭微微一皺,不留痕跡的輕閃一下肩膀,躲開老三那讓他無福消受的親熱。


把老大和老二送回寢室後,幾人攔下兩輛出租車,向江邊的方向開去。中央大街的夜景艷麗如故,閃爍的霓虹如同繁星,耀眼而不奪目,琉璃而不失典雅,黑幕降臨,浪漫的氣息環繞著這座北方都城,白雪飄飛,給城市抹上一層淡淡的晚妝。東北,冷則冷矣,但皚皚飛花,又豈是南方所能領略得到的。新鮮的雪是有味道的,那就是清新。謝文東深深吸一口氣,肺腑清澈,幾層酒意也飛到天宵雲外。老三所指引的舞廳雖然在中央大街附近,不過離江邊很近,位置有些偏僻,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這裡的生意。推門而入,眼前瞬間黯淡,舞廳內僅亮的幾盞夜燈發出微弱的光芒。謝文東瞇眼掃視,舞廳內部不算小,雖然門臉並不大,大概能容下二百人左右的面積,場中央有半米多高的長型舞台,幾名年輕的男女正在上面瘋狂扭動身軀。老三似乎對這裡很熟,和迎面上來二十多歲的服務生打個招呼,拉著謝文東幾人找了一處靠牆的位置坐下,他自己跑去和服務生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一會,服務生一臉笑容的走開。謝文東看著台上瘋狂跳舞的幾人,其中一女子最引人注目,外面天寒地動,她上身卻只穿了一件勉強能裹住胸脯的黑色背心,這不影響她火熱的情緒,渾身是汗水,使本就不大的背心緊貼在身上。她腦袋劇烈晃動,長長的黑髮在空中左右甩動,像是一團黑霧。


謝文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女人腦袋搖晃的程度非正常人能做出來,他甚至有點擔心,怕她再一使勁把脖子搖斷。這沒逃過老三的眼睛,呵呵一笑,道:「別奇怪,那女的肯定是『咳藥』了。」


謝文東一楞,問道:「什麼藥?」老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謝文東,道:「不是吧!這你都不知道,當然是搖頭丸了。」謝文東是販毒大戶,他從金三角得到的貨大多是成品和半成品,有時,金三角直接把黑煙土運給他,至於毒品到了自己手中之後如何加工,謝文東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一直都是三眼在負責。搖頭丸他有聽三眼提起過,說那是一種藥性不是很大毒品,現在十分走俏,受年輕人的喜歡。「這就是搖頭丸!」謝文東暗暗心驚,這在三眼口中藥性不是很大的就已經達到這種程度,更不用說其他。他低頭深思。他沒粘過毒品,對這也不是很瞭解。之所以販賣,那是由於剛出道需要大量的資金來擴充自己的實力,而其他的來錢之道和倒賣毒品比起來都相形見絀,謝文東那時輕少氣勝,毫無顧及,自然一頭紮了進去。可現在,文東會步入正軌,又自己的生財之路,也有了自己龐大的企業,收入一日日增加,隱隱成文東會另一大經濟支柱,這時,他不得不真正考慮毒品生意有沒有再做下去的必要。但有些事已經不是他能左右的,文東會是靠毒品起家的,會裡的人恐怕很難割捨對毒品的依賴,還有金三角,那不是說和他們做生意就做生意,說不做就不做的地方,還有俄國那張開大嘴的黑帶……他心中反覆琢磨,他的心事老三自然看不出來,不過他的沉默卻引起老三的注意,眼睛一轉,道:「怎麼,老七,你是不是也想嘗嘗?」老三的話打斷謝文東的沉思,他勉強一笑,搖頭道:「我對這沒興趣。」


老三聽後一伸大指,故意道:「沒想到老七還是好孩子呢!」這時,幾個弄妝艷抹的女人嘻嘻哈哈走了過去,手中拿著酒,在謝文東幾人之間的夾縫中坐下。老三馬上來了精神,對大伙道:「大家別客氣,這是我『點』的!」


「我靠!」老五眼睛滴溜溜亂轉,瞅瞅這個,瞧瞧那個,眼神快不夠用了,最後,直勾勾看著老三,一臉不認識他的樣子,道:「今天三哥大出血啊!讓我摸摸,你腦袋上有沒有包!」說著,還伸手去摸老三的腦袋。謝文東感覺好笑,問道:「出血和腦袋長包有什麼關係嗎?」老五道:「當然有了!平時一毛不拔的老三突然大方起來,我看他是不是信佛了,和釋枷摩尼一樣一腦袋包!」一句話,引得謝文東幾人和剛過來的坐台小姐們一起哈哈大笑。老五旁邊的女人一擁他肩膀,嬌聲笑道:「先生說話真逗!」老三哼了一聲,沉聲道:「如果他小子被我揍一頓,我保證他比現在更逗,你說是不是,老五?」


老五人高馬大,比老三還高出半頭,一臉落腮鬍子,樣子有幾分凶悍,不過這只是他的外表,其實他為人是比較柔和的,當然,只是在他沒有喝醉的時候。老五急忙一搖頭,連連道:「開玩笑,開玩笑!三哥別生氣哈!」說著話,他緩緩摟住旁邊女人的腰。不一會,幾人已和幾個小姐打成一片,也許是先喝過酒的關係,膽子壯了,一開始的小動作逐漸演變成半開玩笑的光明正大的卡油。這幫傢伙!謝文東暗笑,平時一個比一個老實,現在看來,那都是裝的。他旁邊的女人見他一直沒怎麼說話,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加上謝文東本來長得一副書生樣,以為他不好意思,女郎倒了一杯酒,笑吟吟的遞給他,道:「小哥,陪我喝一杯吧!」這女人長得還算漂亮,但臉上的妝太濃,謝文東看不出她的真實年紀,平感覺猜應該不大。他輕輕一搖頭,道:「我今天的酒沒少喝。」女郎道:「外面大冷的天,多喝一點也暖暖身子嘛!」


謝文東一聽笑了,上下看了看她,渾身黑,黑色的皮衣,裡面黑色的低胸背心,下面黑色短皮裙,包不住兩條修長的秀腿,黑色的絲襪更添加一絲神秘和誘惑。他歎了口氣,憑心而論,這女人身材不錯,卻偏偏做著低等的職業,人各有志,為了一紙金錢,靈魂和肉體有時也可以出賣。他笑瞇瞇看著她露在外面的大腿,道:「天冷嗎?我看你卻不覺得冷!」


女郎一展腿,短裙上提,快要掩飾不住下面的風光,她貼向謝文東,眉頭微皺,優伶道:「我很冷,不信你可以摸摸!」說著,她抓起謝文東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來回摩挲。謝文東眼睛一瞇,另只手瞬間抓住女人的手腕,微一用力,女郎吃痛,急忙鬆手,他緩緩把手收回,臉上掛著淡淡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對自己不感興趣的女人一向提不起『性趣』!」


「你他媽以為自己是什麼好東……」女人臉色一變,能出來做小姐,多少都有些靠山,哪會把謝文東這學生模樣的人放在眼中,被他這一羞辱,頓時臉掛不住,騰的站起身,雙手掐腰,張開抹得通紅的嘴巴準備大罵。老三見事不好,忙起身握住女郎的嘴巴,解釋道:「哎呀,對不起,我這哥們頭一次來這種地方,有得罪之處多包含,算了算了。」


女郎不肯輕易善罷甘休,掙扎幾下,見老三手臂有如鐵條一般禁錮,絲毫沒有鬆軟,她氣不過,在他手臂上狠狠抓了一把。頓時,他手臂上多出四道紅條條,老三痛得眼淚差點沒掉出來,任痛從口袋中掏出五十塊鈔票,從女郎背心的胸口處塞了進去,說道:「算了,算了,是我們不對還不行嗎?!」說著,他伸進女郎背心內的手順勢在她高聳的胸脯上用力揉了兩下,心裡還琢磨著,這五十塊錢可也別白花了。


女郎哎呦一聲,臉上的怒氣煙消雲散,拉下老三的手,淫嗔一聲:「別動手動腳的,這次算了,下回你再領這愣頭青來我就和你沒完沒了!」「是,是是!」老三連連點頭,當女郎走時,他隨手拍下她的屁股,惹得女郎又是尖叫。他轉頭看了眼若無其事的謝文東,趴在他耳邊,眼睛一掃其他人,小聲道:「死老七,這五十塊錢可得記在你帳上!」


謝文東被老三不甘心的表情弄得苦笑不得,不過,他卻對老三的印象有很大轉變,他比自己想像中要事故得多,或者說是老道得多,這不是初出茅廬小子能做得出來的。常言道士別三日刮目向看。謝文東不相信這句話,為人處世之道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不知自己當初看走了眼還是老三隱藏得太好。這段小插曲很快就過去,老三幾人抱著小姐,又喝了不少酒,後來老三不知道從哪弄了一包藥,神秘西西的回來倒在酒杯內和眾人分喝,當他讓謝文東品嚐的時候,後者沒動,只是問道:「這是什麼?」老三看了看左右,神秘道:「這就是搖頭丸,喝一口,讓你快樂似神仙!」


謝文東笑道:「我還是覺得做人比做神仙好!」「哧!真是古董級男人!」老五面帶藐視,醉態酣然,一把搶過酒杯,道:「好東西別浪費,你不喝我喝!」說著,一仰頭,咕隆一聲,乾杯了。老三想攔,可老五的動作太快,抓住他手腕時,一杯酒已經進了肚,老三面色微變,又恢復正常,歎道:「可惜啊!這麼好的東西都讓你像喝水似的給灌了!唉!」謝文東忍不住道:「好東西?世界上有很多好東西是能要人命的。這個……」他一拍空杯子,道:「是其中之最!」


老五滿臉的不在乎,嘲笑道:「別危言聳聽了,只是玩玩嘛!」他這個玩玩可好,不一會,藥勁上來,老五隨著舞廳內狂野的音樂開始慢慢晃動起來。剛開始還沒什麼,可越來他晃動的幅度越大,漸漸有些不受控制。老四喝得比較少,還算清醒,見老五這個樣子有些奇怪,拉了拉他衣服,道:「老五,你晃什麼晃,我眼睛都快花了!」


「什麼?」老五莫名其妙,邊搖著腦袋邊道:「我晃了嗎?我怎麼不知道?!」他神志不清的站起身,腦袋左右搖擺的走向舞場內,加入其中,甩頭狂跳起來。謝文東一瞇眼睛,看著老三道:「你不應該給他們喝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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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這就是法_第六十九章


老三這時腦袋也輕輕搖晃,謝文東的話他壓根就沒聽見,一把將坐在自己旁邊的女郎撲倒在沙發上,一雙手游進她貼身衣服內。這時,四周突然暴起一陣尖叫和口哨聲,他轉目一瞧,只見半米高的舞台上有一年輕女子在神情進似瘋狂的狂舞,身上的外衣已經脫掉,只勝下乳罩,隨身子的跳動,一上一下,搖搖欲墜。下面站滿了人,有男有女,聲聲尖叫,更有人大喊:「再脫!再脫!」那年輕女郎似乎也受到下面人的感染,一轉身,隨手將乳罩拉了下來,甩手扔進人群內,下面哄搶成一片,整座舞廳如同都在瘋狂,搖動。謝文東有些透不上來起,胸口悶得難受。他看看自己那幾個兄弟,有的已經摟抱著小姐去黑暗之處,有的乾脆擁抱在沙發上,他歎息,看了,自己或許真得有些落伍了。他沒打招呼,起身走出舞廳。

外面的雪沒停,反而更大,鵝毛般的大雪片從空中飄落,打在臉上,麻酥酥的。謝文東抓起一把雪,很白,那是真正的潔白無暇,他添了一口,雪化成冰水流進體內,清涼得渾體通暢。「東哥!」高強如同影子一般,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謝文東身後不遠處一黑暗的角落裡。「強子!」謝文東一拍腦袋,道:「看來我今天真喝多了,連你走到我身後都不知道。」


高強一笑,蒼白無血的臉上露出森白的牙齒,道:「我早就站在這裡了,只是東哥沒發現而已。」


這時謝文東才發現高強肩膀上已經落了一層厚厚的雪,心中歉然,道:「強子,讓你久等了!」


高強肩膀一震,積雪滑落,扶了扶頭髮,走到謝文東旁邊,問道:「東哥,去哪?」謝文東淡淡道:「陪我隨便走走吧!」他頓了一下,又道:「強子,你說如果我們不做毒品生意,幫會會有什麼反應?」高強一楞,轉而釋然,文東會是靠毒品起家的,但謝文東很久以前就提出改變生財之路,把毒品生意轉變成正當生意與走私相結合的路線。但隨著和金三角、黑帶掛上鉤後,就有些欲罷不能,而且,以三眼為首的幹部們似乎也沒打算放棄一直以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毒品。高強面露難色,道:「恐怕幫會中有些人會反對。」謝文東明白他指得是誰,點點頭,歎道:「是啊!根深蒂固的觀念是很難瞬間改變的。」


二人沿著江邊漫步。松花江的水流不急,沒有波瀾壯闊的聲勢,但卻滔滔而連綿。兩岸早已經凍冰,只有正中一小條還能看見江水流動。雖然進黑夜,但從堤壩上往江面看,有不少漁民在鑽冰打魚。不時還能傳來一陣歡呼聲,謝文東甚至能聽到魚尾拍打冰面發出的啪啪聲。高強站身,舉目瞭望。謝文東心有感觸,道:「身處不同環境,自然有不同的滿足!」


高強一笑,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能打上想要的大魚。」謝文東沒有說話,臉上掛著微笑,他想要的不僅僅是一條魚。


江邊的風硬得緊,站了一會,謝文東打個寒戰,剛想和高強打道回府,不遠處來了一幫人。一開始,二人也沒放在心上,可這些人速度極快,方向就是奔二人而來,等快到近前,謝文東才看清,他們手中有刀有棒,面帶猙獰,心中一顫,手慢慢摸向腰際,暗加小心。高強也是奇怪,但仍不確定這些人找的自己,在H市,還沒有什麼人敢和文東會對著幹。他拉了拉旁邊的謝文東,道:「東哥,這些人不一定是找我們的!」謝文東冷然未語,默默盯著飛奔而來的人群。


那些人轉眼之間到了近前,腳步並未停留,直接從二人身邊跑了過去。高強長吁一口氣,剛要說話,哪知擦過他身邊的一個大漢,悶不吭聲,反手一刀,取他後腦。高強征戰不數,經驗豐富,那人經過他身邊一頓時感覺不好,反射的一彎腰,這一刀掛著勁風從他頭頂掠過。大漢的冷刀像是一個信號,他刀未落,其他人紛紛刀棍並舉,向謝文東二人身上招呼。


這些人沒有一個說話的,上來就打,謝文東和高強莫名其妙,但對方明顯是不給他們發問的機會,十好幾人圍住他兩,刀刀奔二人要害而去。「媽的!」高強心中火燒,從貼身衣內拔出開山刀,擋在謝文東前面。謝文東也沒閒著,不慌不忙,邊上下騰挪躲避,邊從容不迫的從腰間拔出刀。他和高強具是身經百戰,箇中高手,這十幾人並不放在眼中,可沒想到這些大漢異常彪悍,揮刀的角度和力量非常人可比,不是一般小混混之類。打了一陣,謝文東和高強並沒有得到什麼便宜,這反而擊起二人的好勝之心。高強怒吼一聲,全力一刀劈飛迎面大漢,接著一腳,把一人從堤壩上提了下去。高強的刀和三眼一樣,都是從實戰中練出來的,沒有花樣,中一刀不死也是重傷。見他勇猛,大漢們開始退縮,反急攻謝文東。他論打架或許不怎麼強悍,但閃躲的技巧卻天下少有人能與之相比。或許和任長風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他的刀也向刁鑽方向發展。幾個回合下來,已有三人中刀倒地,雖不至致命,但一時半會也爬不起來。


對方大漢人數越打越少,可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一各個拚命似的掄刀砍殺。謝文東看準機會,一把抓住一人的脖子,向前一推,那人吃痛,身子仰倒在地,謝文東底身問道:「你們都是些什麼人?為什麼來殺我?」


那人眼睛一張,能清晰看見眼白上佈滿的血絲,他狠聲道:「今天,你必須得死!」謝文東冷聲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沒等那人說話,後面三把鋼刀一起劈向謝文東後背。他冷笑,手掌一用力,硬生生抓住那人的脖子把他提起,反手一推,三把刀,一刀沒空,全部砍到那人身上。一聲慘叫,那人捧腹跪地,鮮血和森白的腸子從他手指縫中擠出來。


三個大漢失手殺死自己的同伴,情緒頓時激動起來,紛紛號叫一聲,撲上謝文東。被怒火沖暈頭腦的人他怎麼會在乎,謝文東冷冷一笑,身子微微一側,閃過一人的迎擊,甩手一刀,劈在那人後背。沒等那人倒地,他一個箭步竄上前,一手抓住頭髮,一手抓住其腰帶,雙膀一用力,斜著把那人迎面扔向另一個大漢。這不是謝文東的力氣大,完全出於寸勁和他超人的爆發力。謝文東是睿智的人,拚殺的時候,他很清楚體力的分配,什麼時候該用力,什麼時候該游鬥。


那大漢收步不急,被受傷的同伴撞個滿懷,驚叫一聲,雙雙摔倒,剛坐起身,謝文東已到了他面前,冷然道:「躺下!」同時一刀劈在那人腦袋上。他手下留情,沒有用刀刃,不然憑他手中刀的鋒利,那人的半個腦袋也能削下來。開山刀重量不清,刀身砸在腦袋上也受不了,大漢聲也沒吭一句,兩眼一翻,頓時暈倒。


謝文東和高強好不容易把眼前這群不速之客清理乾淨,大氣沒喘一口,斜刺裡又殺上一群人。和前一波一樣的打扮,手中扔是提著刀棍,上來之後二話不說,掄手中武器就打。這時,謝文東不得不認真考慮,這並不是突發事件,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而且幕後的主使相當聰明,並不一次性把人手全部派上,一是怕自己和高強趁機跑掉,二是太多的人撕殺容易引起別人注意而報警。他眼睛一瞇,在印象中H市已經沒有敵人,更別說擁有這樣實力的敵人。給謝文東考慮的時間並不長,這些人很快又到了近前。謝文東和高強二人一前一後,又是一陣激烈撕殺,等把這些人再打倒後,二人都有些氣喘,頭頂冒起騰騰白氣,身上的內衣被汗水濕透。可還沒等喘口氣,對方又來人了。這次大概有不下二十號,橫眉立目,像是準備把二人生吞一般。謝文東知道堅持下去不是辦法,一拉高強,急道:「強子,我們得走了!」


高強心有不甘,但確實沒有其他的辦法,現在身體隱隱有些乏力,再打下去,自己和東哥誰都跑不掉。他點點頭,二人向反方向跑去。謝文東猜得沒錯,這裡確實有人做好了準備,想跑哪是那麼容易的。他們不跑還好,這一跑,暗中埋伏的人全部殺出來,四面八方,略微一看,少說有百餘人,把謝文東和高強圍在中間。仍然沒有人願意多說一句話,隨著其中一人的吼叫,拉開了進攻的序幕。剛開始,謝文東和高強還能背靠背,相互照顧,可後來,對方的人實在太多,把二人衝散,分成兩波圍攻。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謝文東面對的是數十把片刀。加上對方人多,數十人把他捆住,連施展的空間都少得可憐。不一會,他身上的衣服背劃出七八條口子。不知人群中是誰大喊一聲,道:「往他腦袋上招呼!」


這句話讓謝文東壓力倍增。砍在身上,由於有保護他還能忍痛不在乎,可腦袋就不一樣了,挨一刀就可要人命。謝文東也急了,大喝一聲,開山刀發出的亮光形成一道半月型,又快又急,對方不敢正對鋒芒,紛紛退後,見左右的敵人被逼退,


謝文東看準一絲空擋,閃身飛了出去。出於對方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向外跑,而是向堤壩的方向躥去。他跑路的速度一向很快,等對方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到了堤壩邊緣,毫不猶豫,縱身越下。堤壩雖陡峭,不過有厚厚的積雪掂底,起到很好的保護作用。他連滾帶爬從大堤上滾下來,一頭扎進雪堆內。下面圍了不少漁民看熱鬧,見一個人突然滾下來,七手八腳的把他扶起,謝文東起身,只覺得天旋地轉,一陣陣反胃。他滾下來,上面那些大漢可也沒閒著,抱起棄而不捨之決心也紛紛從堤壩上轱轆下來。「這幫該死的蒼蠅!」謝文東張嘴吐了一口雪,那是扎進雪堆裡啃的。他向漁民道聲謝,快步沿江往下跑。


謝文東一向覺得自己的跑功天下難有敵手,可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至少後面那幾十緊緊跟隨的大漢和他有一拼。


不知道跑了多久,謝文東覺得一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異常沉重。扭頭後瞧,那些大漢比他強不了多少,幾十人變成十幾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突然,一個大漢驚叫一聲,誰都沒看清發生了什麼,活生生的人瞬間消失。這一幕被偷眼後瞧的謝文東看得真切,忍不住停下腳步,轉身細看。其他的大漢也紛紛停下,尋找自己的同伴。低頭一看,那人消失的地方有個黑洞洞的窟窿,江水正咕嚕嚕的往外冒。原來,謝文東這一陣狂跑,不知不覺跑到接近江心的地方,下面的冰薄而脆,一個寸勁可讓冰面塌陷。活該那人倒霉,謝文東跑過去沒事,數名大漢跑過去也沒發生意外,偏偏到他這冰面崩裂,摔了進去。


東北人都知道冰窟窿的厲害,掉下去的人十有八九是交代了,能活著被救出來的很少見。那人只發出一聲驚叫,冰窟窿裡冒出幾個氣泡,接著恢復平靜,一個半米見圓的窟窿瞬間吞進一條人命,眾人,包括謝文東在內也忍不住心驚。


這事沒發生,謝文東還可以繼續向前跑,可這時,他卻有些猶豫起來,抬起的腿不知該不該落下去。


不是謝文東膽子小,這時,誰還能毫不顧及的往前跑,那不是瘋子就是傻子。謝文東不瘋,他比誰都聰明,他不敢向前走一步,那十幾個大漢也不敢輕易向前。雙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這樣僵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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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這就是法_第七十章


雪漸漸小了,風卻越來越大。江風穿骨,像是隨時能凝固人體內的血液,那是寒進心底最深處的冷。謝文東感覺自己的腳開始麻木,失去知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握緊刀,就算和對方硬拚也比在這裡活活凍死強。沒等他出手,對方先發動了。一大漢鬍子上佈滿了白霜,身子抖得厲害,握刀的手指已經凍得僵硬,突然,他大叫一聲,向謝文東奔去,與此同時,一刀直砍他腦袋。大漢的兇猛自然嚇不住謝文東,他不慌不忙,見對方刀到了自己面前時,才準備側身閃避。

他肩膀一晃,身子並未側開。他猛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的鞋和冰面凍在了一起。人在冰面長時間不動,腳上的熱氣透過鞋底把腳下的冰融化,而寒冷的天氣又能很快把融化的冰凝固,這個常識謝文東卻忽略了。如果換成別人,這時一定是驚慌失措,而他卻想笑。人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東西都是有儲備的,運氣也是一樣,當它透支的時候,那人就開始走霉運了。謝文東自嘲而笑。他的笑容讓那已到近前的大漢心驚,更讓他覺得恐怖,心裡猜測謝文東是不是還留了後手。由於心底有顧忌,大漢手中下劈的刀自然也緩了一緩。他緩,謝文東可不慢,將渾身的力氣運在手臂上,平著揮出一刀。這一刀可能是謝文東有生以來發出最快的一刀,兩寸多寬的開山刀連刀光也沒顯現,一晃而逝,只是刀身和凌烈寒風摩擦發出刺耳的『絲絲』聲。大漢高舉的刀再也沒有劈下,胸前衣服裂開一尺有餘的口子,鮮血汩汩流出。他的胸骨連同心臟被一分為二。謝文東收刀,大漢倒地,他看也沒看地上的屍體,一臉平靜,刀子一般的目光直勾勾掃過對方十數人的面孔。


天的寒冷,人可以忍受,但謝文東那快把人神經冰封的寒冷卻能讓人瘋狂。幾乎同時有五名大漢吼叫著,瘋了一般向謝文東衝去,之間沒有配合,五把刀,取得都是他腦袋。謝文東虛張聲勢的一刀輕鬆斬殺一人,這時,心中卻在歎氣。他無法躲避,硬頭皮一手握住刀把,一手按住刀身,舉刀迎接。『噹啷啷』幾聲脆響,五把刀幾乎同時磕在開山刀上,謝文東雙臂發麻,身子後仰,顯顯坐在地上。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更要命的是謝文東感覺自己腳下的冰層發出嘎嘎的斷裂聲。


其他人見謝文東臉色一變,面帶驚容,以為他已強弩之末,其中一人像是頭領,大喊道:「兄弟們上啊,他快不行了!」他說得不錯,其他人紛紛上前時,他卻站在原地沒動。這十幾人圍住謝文東,左右開攻,上一刀下一刀,若是移動自如,他或許還能堅持一陣,但現在雙腳被固定,有些相形見絀。身上,手臂上,腿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腳下的冰都被染得血紅。見他不支,帶頭的大漢頓時來了精神,雙手一握刀把,大喊道:「都是飯桶,十幾個人連一個都收拾不了,統統給我閃開!」


他媽的,人都快死了他來勁頭了!大漢們心中暗罵,但不敢表露在臉上,聰明的人都知道,永遠不要和自己的頂頭上司搶功勞。領頭大漢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謝文東跑去,等到了近前,騰空越起,雙手握刀,立劈華山,從上而下,同時對著搖搖欲墜的謝文東大叫一聲:「去死吧!」謝文東是虛脫了沒錯,但神志未失,看著那一臉興奮的大漢心中歎息一聲,喃道:「算你倒霉吧!」他長長吸了口氣,橫刀接架,只聽叮的一聲金鳴,接著卡嚓一聲斷響,「啊……」大漢驚叫聲只發出一半,他和謝文東兩人雙雙從冰面上消失,地面留下半米見圓的窟窿。十幾名大漢楞了一陣,緩緩上前,圍住窟窿看了良久,不知是誰最先說了一句:「完了,『班長』和謝文東都死了!」其中一人忍不住道:「難道救不上來了嗎?」那人一橫眼,沒好氣道:「能!你下去救啊?」「不不不……我下去不也得交代啊!」


謝文東和那領頭大漢雙雙掉進冰窟窿裡。沒有親身接觸冰窟窿的人是不會知道它的恐怖,不是掉下去之後再從原位鑽出來那麼簡單。江水寒冷刺骨,清醒的頭腦頓時變得發漲。謝文東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那是徹底的黑暗,沒有一絲光亮,彷彿光明從來沒在這裡出現過。黑暗是恐怖的,加上徹骨的江水,那領頭大漢忍受不住,驚慌失措的張開嘴巴大叫,但發出的只是咕嚕聲,只一會功夫,身子緩緩沉了下去。這些謝文東看不到,他憋住氣,拚命的往上游,希望能找到自己掉下來的那個窟窿。四周依然黑暗,他乾脆閉上眼睛,那能讓自己的恐怖感降到最底,當他腦袋頂住冰的時候,雙手開始亂摸,沒到五秒鐘,他馬上意識到自己錯了。江面上的冰是凝固的,而下面的水卻是流動的,經過這一陣折騰,早不知道被江水沖出多遠了,這時在往上找冰窟窿,那就是刻舟求劍了。謝文東鼻孔冒出兩個氣泡,他在笑,笑自己在這個情況用『刻舟求劍』這個成語實在貼切。謝文東放棄尋找冰窟窿,還好下來時長長吸了口氣,夠他維持一陣的。他讓自己盡量放輕鬆,一動不動的隨江水流動。真是霉運連連啊!謝文東暗道,先是被人莫名其妙的砍殺,又碰到一群體力和意志都很好的人窮追不捨,最後,又碰上一個傻子雙雙掉進冰窟窿裡。這是有預謀的!他心中很清楚,但也沒時候去想,他感覺自己體內的氧氣越來越少,肺部的空氣被吸得一干二靜,二氧化碳不停的衝進去,快要把肺憋炸。


他卻不敢把廢氣吐出來,他知道,這一吐,自己離死真就不遠了。


時間一秒秒過去,謝文東神志漸漸模糊,慢慢的,他感覺自己陷進無底的深淵,那是無頭無盡的黑暗,無力抵抗,身體內一絲力氣都發不出來。就這樣死了嗎?他不甘心,大風大浪自己闖過無數,卻在他最熟悉也認為最安全的地方陰溝翻船,他怎麼能甘心。他還要許多人放不下,還要很多事沒做完。不能這樣死去!謝文東用盡全身力氣睜開眼睛。


「醒了!醒了!」江面上圍了一群漁民,大聲歡呼著。正中躺著一位年輕人,在幾個年輕力壯漁民的拍打下,『哇哇』吐出兩口積水。眼睛緩緩睜開,看了一圈周圍的人群,然後又慢慢閉上,嘴角微微上挑,像是掛了一絲微笑。


「這個小子的運氣真好!掉進冰窟窿裡都死不了!」一個年紀較大,皮膚黝黑的漁民笑道。


「他運氣好,我的運氣卻遭透了!本來以為網到一條大馬哈,哪想到拉上來一看是個『死人』,白白歡喜一場!」說話這人二十多歲,不過掛滿滄桑的臉讓他外表比實際年齡大很多。「這人怎麼辦,要送醫院我可沒錢!」說完,他轉身就走。其他漁民急忙攔住他,說道:「你怎麼就這麼走了,人是你釣上來的,你就應該負責到底嘛!再說,你既然把人救上來,丟在這裡不管,如果死了,不怕警察來抓你啊!」「是啊!弄不好警察會說你殺人呢!」青年漁民撓撓腦袋,被眾人七嘴八舌說蒙了,一躲腳,罵咧咧道:「算我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他一把抓住地上年輕人的脖領,一手抓住腰帶,微一用力,把他扛在肩上。他這一折騰,年輕人鼓了鼓嘴,哇哇又吐出兩口江水,一滴沒跑,都吐在青年漁民身上。「我操……」青年在一片哄笑聲中從江邊一直罵到家。不用說,這年輕人自然就是謝文東。掉進冰窟窿裡,一千人中恐怕也就算活下一個,謝文東算是那一個!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躺在熱烘烘的炕頭上,上面還蓋了兩層棉被。他第一次感覺到炕頭是這樣的溫暖,讓人如此的舒服。謝文東想活動一下,剛剛抬起胳膊,刺痛感蜂擁而至。原來身上大大小小,纏了不下二十條紗布。


他歎口氣,扭頭打量房間。屋裡很簡樸,或者說簡陋,唯一的電器是一台殘舊不堪的老式電視,天線上還掛著兩瓶空的一拉罐,房間的牆壁有不少脫落,露出裡面的紅磚,頂棚上糊得全是報紙,地面坑坑哇哇,比山澗小路還凹凸不平。謝文東閉上眼睛,考慮這房間的主人是一個怎樣的人,自己掉進冰窟窿裡竟然能被他救出來。正想著,房間門簾一撩,一個面帶滄桑,皮膚黝黑的青年人走了近來,見炕上謝文東睜著眼睛目不轉睛看著自己,心中沒有好氣,嗡聲嗡氣道:「你醒了,能不能走,能走趕快滾蛋!對了,是我把你救了的,加上給你包紮上藥,你得給我二……三百快錢就算拉倒。」


謝文東眨眨眼睛,無語。他的表情落在青年人眼中卻成了傻像,見他沒有反映,仍然盯著自己,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聽明白我說的話?」謝文東暗歎一聲,還是無語。那青年人狠狠一躲腳,罵道:「沒想到我他媽的救了一個傻子!」


如果不是被他救了,如果不是身上有傷,謝文東真忍不住下炕揍他一頓。這時,門簾一條,又有一人近來。一個妙齡女郎。年紀不到二十,眼睛大大的,黑黑的眼眸如同閃爍的寶石,又似黑夜的繁星,明亮又充滿靈氣,一頭如瀑的黑髮紮在腦後,黑緞子似的。皮膚略黑,小麥色,更顯得健康。女孩很活潑,見他醒了,又蹦又跳,喊著:「醒了醒了,他醒過來了!」


青年一翻白眼,道:「我又不瞎,還用你說,安靜點!」「哧!」女孩撇嘴,倒也不再吵鬧。青年看著謝文東,若有所思,一本正經道:「看來,他可能是個傻子!」


謝文東忍不下去了,張開嘴想說話,發現嗓子像是著火了一樣,只能發出沙沙的聲音。女孩注意到了,上前瞪大眼睛,問道:「你想要說什麼?」謝文東用盡渾身力氣,結果發出的還只是蚊子一般的聲音,抿了抿嘴,歎口氣,不再浪費力氣了。


青年沒有被誰淹過,自然不會知道謝文東的虛弱,一拉女孩,嘟囔道:「傻子就是傻子,和他費什麼話,這次我是陪大了!走,吃飯去吧!」女孩問道:「那他呢?」「他?」青年道:「真是麻煩啊!」說著,他嘴裡嘟囔再走出房間。一會,拿了一碗米飯往謝文東身邊一放,懶著多說話,只道:「吃!」


謝文東苦笑,他現在身子散了架子似的,連胳膊抬起的力氣都沒有,這讓他如何吃。見他不位所動,青年看著女孩道:「怎麼樣?我就說他不餓嘛!」說著,在謝文東眼巴巴的注視下把飯端走。最後還是女孩還出他的心思,把飯搶下來,一口一口的餵他。謝文東心中升起一絲暖意,等吃過飯,勉強從嘴裡擠出一個謝字,不過聲音太低,連他自己都聽不清。女孩似乎明白他的心意,微微一笑,轉身離開。她不是謝文東見到得最漂亮的人,但女孩清純的笑容絕對是最燦爛的。


就這樣,謝文東在這一冷一熱的男女家中住了三天,對這個家庭有了大致的瞭解。這裡是位於H市市區不遠的臨江小村,青年和女孩是兄妹,父母雙亡,靠打魚為生,白天,青年去江邊網魚,女孩運到市區賣,雖然賺得錢不多,但也夠這兄妹兩唯生的了。轉眼之間三天過後,謝文東可以扶著牆慢慢移動,也能自如說話,但他卻依然一句話不說。他和這兄妹兩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想和他們發生任何交集,把黑暗和麻煩帶到這寧靜的家庭中。他知道青年叫李根生,女孩叫李英男,很有中國鄉土氣息的兩個名字。青年的脾氣暴躁,不過人卻淳樸,只是有些小心眼。他一直叫謝文東傻子,女孩卻對哥哥的稱呼有異議,兩人經常爭辯的不可開交,謝文東則在一旁滿有興致的靜靜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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