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 星雲的彼端 作者:幽谷聽泉人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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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2007-12-31 17:06:2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7 104064
huro 發表於 2007-12-31 17:28
卷二 草原神使 33、詭計蠱毒

  別看羿傾海在人前是一貫的紈褲子弟形象,但事實上卻是真羿國國師梅友根的五大弟子之一。梅友根在真羿國也是一神秘人物,朝野傳說這位國師神通蓋世,可以預見未來。梅友根有十個家奴,無不武技道術高絕一時,連皇帝羿驚天見了也尊稱一聲「十長老」。至於梅友根的弟子,記名的不知其數,包括羿驚天的三個兒子在內都是,但真正被梅友根收為入室弟子的只有五人,以「仁、義、禮、智、信」排行,至於具體是什麼人,就不為人知了。

  羿傾海微微一皺眉,心想這次師父對阿勒部落是志在必得了!

  現在,真羿國對阿勒部落的影響是不容置疑的,按此下去,阿勒部落脫離爛柯而加入真羿國也只是時間問題,師父為什麼還派了十長老中的無見長老來協助呢?

  在真羿國國王羿驚天和梅友根的計劃中,由羿傾海暗中控制阿勒部落,三品鎮遠將軍凌秋鶴率精英騎兵團「羿之羽箭」先行進攻萬荊關,誘使萬荊關發動所謂的終極防禦金水陣。金水陣大約能堅持兩個月,到時,後續的二十萬大軍剛好到達萬荊關外,以新生力量全力進攻萬荊關。這時,玉甌國的北方軍團因北靠血鐵城和千機堡之故,不能分兵來救,所以只能由西方軍團惟橫行從天劍關或遠盾關分兵。一旦西方軍團從西線其他地方抽兵,已枕戈以待的仙降部落就全力進攻玉甌國,使玉甌國西線全線開戰,只要能突破任何一點,就可長驅直入,勝利在望。

  可是出乎任何計劃意料之外的是,惟覺將萬荊關丟得那麼快,那麼徹底。凌秋鶴率「羿之羽箭」九千餘人,僅折損幾百人就拿下了萬荊關,一時之間,還不知該怎麼辦。羿之羽箭由九千餘名騎兵、二十名術士組成。騎兵擅攻不擅守,何況萬荊關的修築是對外不對內,面臨玉甌國一面的建築並沒有多少防禦能力。凌秋鶴不得不發動無差別的終極防禦金水陣,駐守萬荊關等待後續的二十萬大軍。

  這樣一來,也意味著梅友根所佈署的一些行動要提前實施,阿勒部落作為其中重要的一環,不容有失,還要自己牢牢控制住才行。要控制寧死不屈的阿勒部落,將其馬匹控制住是遠遠不夠,必須從他們的精神入手。所以,自己一方面與阿勒部落中有遊學各國經歷的年輕人合作,鼓吹君主制,整合其自由散漫的念頭。更重要的要利用阿勒部落對草原之神格薩爾神的虔誠信仰,實現對其的政教合一控制。

  想到這裡,羿傾海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說:「既然如此,貝陽之時暫時先放一下,你我全力應對造神計劃。哼哼,阿勒部落對格薩爾神有著無比堅定的信仰。無見長老,你說,神真的存在嗎?」

  無見長老冷不妨見羿傾海這麼一問,說:「所謂的神,不過是一些修至天界、玄界的人物稱呼而已。在遠古年代,玄、天、人三界本來是有通道相連,可以自由往來的。所以,遠古神話中動不動就出來一堆神佛仙魔,還有凡人上天什麼的。但在一次不明原因的變故後,三界通道崩潰。只有修行者在境界突破時,才能借改造自身的天地浩然之力,單向打開上升通道,到達上一境界。三界通道崩潰後,倒是有些神滯留在本界,但在經過千萬年後,都紛紛投胎轉世,重新修入上一境界去了!現在的人界即便有那麼一二個還滯留的,面對本界無窮無盡的星球,要想他們將目光投到芙蓉大陸,其可能性大小跟在大海中撈一顆特定的沙子差不多。」

  羿傾海哈哈一笑說:「不見得吧!十天後的祭神大典上,格薩爾神就會顯靈,將一位雪城中最讓人討厭的花花公子指定為神之使者。這位神之使者從此變得沉穩寬厚,進退有度,帶領阿勒部落的人們進入一個全新的時代。阿勒部落的人們啊,你們就等著吧!」

  在等祭神大典的不止是羿傾海,還有兩個他不喜歡看到的人,費日和白湧泉。

  在與藏青葉會面後的隔天,馬癡神神秘秘地拉了兩匹馬過來!人還沒進人來居,就讓浩沁過來,請費日將天馬超光、天岸馬先送到外面去。

  費日心想,不致於鬧得這麼緊張吧,好歹我現在還頂著個銀馬獸醫的牌子,再不濟,多寶道人留下的靈藥也是一籮筐一籮筐的,應該不會有問題吧!所以,索性賣個大方,讓馬癡只管將病馬帶過來好了。

  馬癡帶來的兩匹馬沒有任何發病的跡象,全身經絡通暢,心、肝、脾、胃、腎,都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只是很奇怪地精神沮喪,懶懶地不動,就是踏上兩腳也不見它們有什麼反應。

  費日沉吟良久,拿出一枚極為細長的銀針,輕輕地刺入一匹馬的耳後。銀針大約有半尺長,可以直接刺入馬腦。由於費日的手法輕,銀針又細,馬倒是沒什麼感覺,只有馬癡看了個目瞪口呆,對眼前這個銀馬獸醫佩服得五體投地。

  約過了一刻鐘,費日輕輕地抽出銀針,銀針的針尖已變黑。

  「果然是中毒了!」

  「中毒?」馬癡對這個結果可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說:「中毒?可這種馬病是會傳染的,中毒也能傳染?」

  費日點了點頭說:「對於這個解釋,我還要進一步思考,才能得到結論。」說完,就閉上雙目,將心神沉入識海,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費日的識海是飽受干將垢病的:識海狹窄、垃圾太多、又變化無常,遠不如修行道那種空闊無邊、平緩晴和的識海。

  費日的全部心神斂入識海後,就開始大叫干將。叫了老半天,不見有人答應。費日有點懊惱地說:「這個老小子!平時用不著他時,神神叨叨地說個沒完。現在找他做事了,又躲得無影無蹤,這種老油條,傷腦筋啊!」

  話沒說,眼前彩光一閃,干將的聲音已在識海中響起:「喂!我說費日小子!你小子自己不修行,每次都讓我拼老命,一點報酬都沒有,還在背後損人!天哪!我怎麼會遇到這種劍主的?」

  費日微微一笑,說:「敬酒不吃吃罰酒,說你好話你會出來嗎?」

  干將哇哇大叫,又上當了,停了半刻,說:「說吧!又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不過,話說在前頭。自從上次跟那個土系術士一戰後,讓我通過一個俗人弄出個靈吉空界已經耗盡了我的靈力。幸好,你小子莫名奇妙地悟出了一點點修行,才讓我老人家有個喘息的機會。不過,兩天前的那一刀,又讓我老人家靈力大損,到現在連形體都不能凝固,十天半個月內,別指望我老人家還能出什麼力。」

  費日把嘴一撇,說:「好歹你也是靈劍體的高手,怎麼這麼不濟?」

  干將凝出的彩光不斷閃爍,看來是氣得不行了,說:「你小子搞錯沒有?一個靈劍體跟人訂下主從血契後,其修為就受制於主人的。你小子一個俗人,害得我老人家也跟著墮落到這種地步,你還說什麼風涼話?想想我的那些個後生小輩都能隨主人修入天界而趾高氣揚,我老人家真是晚景淒涼啊!」

  費日笑著說:「好啦!大不了以後我修入天界,讓你老人家揚眉吐氣好了!話說回來,老頭,你見過會傳染的毒嗎?」

  「多了!那些個沾衣奪命的奇毒都是能一傳二、二傳四的啊!」

  「我是說有沒有在中毒對像毒發之前還能傳染給其他同類,又不傳染給非同類生物的。」

  「讓我想想」干將幻成的彩光閃爍了半天,期期艾艾地說:「蠱毒?」

  費日點頭說:「我也懷疑是蠱毒!問題是怎麼個解法?」

  干將說:「最簡單的解法是找到南方聖獸朱雀,那傢伙簡直就是蠱毒的天生剋星。當前黃帝戰蚩尤時。九黎苗族的蠱神連一些修入天界的仙人都抵擋不住,還不是讓南斗星君召來的朱雀一口給吞了?」

  「這叫最簡單的解法?先別說芙蓉大陸有沒有朱雀,就是找到了,你能降服它?」

  「這……」干將一愣,說:「是有點困難!」

  「不是有點困難,簡直就是沒法辦到。說點有建設價值的吧!」

  「好吧!我老人家就辛苦一點,把那蠱毒的十萬八千種解法一一說給你聽吧!」

  切!你老人家老糊塗了是不是,就是你有這個耐性,我還沒那時間呢?再說了,你有時間先恢復一下自己的靈力不行嗎?誰知道下次拿你擋刀是在什麼時候!看來,還是自己靠得住!費日不等干將的嘮叨開局,就將這個幾千年來老得夠嗆的傢伙扔在了識海,將心神退了出來。

  馬癡在費日身邊轉了一圈又一圈,見他張開眼睛,忙問:「是什麼回事?」

  費日說:「是中毒!蠱毒!」

  「蠱毒?那是什麼毒?」

  費日說:「這是一種奇毒!在九月九日午時,尋得一百種不同的毒蟲。每種毒蟲各取雌雄一隻,喂以各式毒藥。養到次年六月六日子時,將這一百對毒蟲封入一隻密封的大缸,任由其在裡面廝殺、吞噬。在經過百日之後,打開大缸,如果缸裡只剩下一對毒蟲,那對毒蟲已聚百毒於一身,叫做蠱種。練蠱之人將自己的心血刺出,混合毒藥餵養蠱種百日,並配合特殊的修練方式,將蠱種與心神練為一體。這時,將雄蟲放出,雄蟲自然會去找尋各式藥材,這些藥材就是該種蠱毒的解藥。尋齊解藥後,雄蟲就與雌蟲交配。在交配完成時,雌蟲吃掉雄蟲,經百日,產生蟲子,即蠱子。這時,才算是練蠱完成。那只雌蟲就成為練蠱之人的本命神蠱,也叫蠱母。受害人不小心吃下蠱子後,蠱子就潛伏在他的體內,受對應的蠱母控制,要生則生,要死則死!」

  白湧泉一伸舌頭說:「乖乖,這是哪門子的毒物,還有得救沒有啊?」

  費日笑說:「幸好,這些馬兒中的還不是蠱子,否則,就連本醫也束手無策。就眼前的這兩匹馬來說,他們只是中了蠱氣而已。蠱氣是蠱子蠱母食用毒物後所分泌出來的毒液經煉製得到的,蠱氣的最大特性就是根據煉製方法的不同,可以針對特定的生物產生毒害。而且一個生物在被毒害的過程中,會產生更多的蠱氣,毒害附近的同類生物。還有,蠱毒也好,蠱氣也好,絕對不可能是自然產生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在暗中下手。」

  馬癡在旁邊暗暗吃驚,不僅吃驚於費日高超的醫術,更吃驚於這樣的一個結果。有人給阿勒部落的馬匹下毒,這個人是誰,用膝蓋也能想出來!五百年前的智者觀星客就曾說過:「任何陰謀的策劃者就是陰謀成功時的最後受益者。」原來真羿國早在兩年前就可以對阿勒部落下手了!沒有了馬的阿勒部落只能算是半個阿勒部落,但如果連部落的控制權也落到真羿國手中的話,那麼,阿勒部落就不復存在了!

  馬癡抬頭看了一眼費日,眼前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來歷?銀馬獸醫?的確,他的醫術仁心是足以勝任銀馬獸醫一職,但自己作為獸醫協會的隱長老之一,在最近幾年的總會參考中,沒有提到任何銀馬獸醫晉階的通報。如果說他冒充獸醫出現在雪城有所圖謀,那麼他的圖謀是什麼?一個能得到草原動物承認之人,讓生長在草原的馬癡有一種莫名的好感。

  身為白藕旗的大長老,馬癡的聲望還在旗主白五尚之上。盛名之下無虛士,平時馬癡自稱不懂政治,那是因為他忙於照看馬匹,懶得去想而已。如今,當他隱隱覺得有一個巨大的陰謀在圍繞著阿勒部落展開時,在用心去想的情況下,阿勒部落及芙蓉大陸近幾年發生的事,開始在他的心中慢慢串聯起來。他沉默半晌,歎了口氣說:「貝先生,你的真正身份到底是誰?」
huro 發表於 2007-12-31 17:28
卷二 草原神使 34、老謀遠慮

  費日盯著馬癡看了半晌,真看得他心裡發虛時,破顏一笑,說:「我叫費日……」

  接下來的話還沒出口,馬癡就哇哇地叫開了:「費日?玉甌國靖亂軍團軍團長,一年前隻身來到玉甌國若望城,收服若望五少;舌戰陳明夜,指點江山,說服玉甌國國王蒼天畔,成立靖亂軍團;率若望五少力敵智取,硬是擊敗了修為高過自己不止一個境界的四大高手;率軍出征前,斬了監軍、砸了相車,要玉甌國國王登台拜將,被稱為『對局天下,落子芙蓉』的費日?」

  這下子,輪到費日發呆了。我有那麼大的名聲嗎?收服若望五少?開什麼玩笑,若望五少要是能讓人收服,那還是什麼若望五少,乾脆改名為若望五貓好了!還有,指點江山的分明是龍近水,關我什麼事?「對局天下,落子芙蓉」,你以為我是什麼兵法大家?

  等到費日的目光轉向白湧泉時,白湧泉連連搖手說:「不關我的事!是多情怯出的主意,龍近水拍的板!他們要塑造新一代的偶像派人物,引起年輕人狂熱的跟隨,才能上下一心,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怕你們啦!」費日的眼睛斜睨著馬癡說:「咳!咳!你也聽見了,這不過是宣傳而已!對了!那,這個白湧泉白公子是否也有什麼嚇死人的說法?」

  馬癡已經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了,微笑著說:「萬斛珠泉白湧泉,若望五少中風流儒雅第一,風靡天下,以致於三年前,號稱芙蓉四大名妓的真羿清月、玉甌白梔、鐵血夢劍和東海滄欣各出明珠一鬥,於若望城外設羅帳十里,只為邀公子一遊。據說才子佳人,七日傾情,以至於百日之後,若望城仍和風含香,絲雨胭紅。」

  費日哈哈大笑,說:「原來我們的白公子還有這麼英武的往事,我怎麼到今天才聽說?」

  這下,連白湧泉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說:「你整天除了看書,就是和我們探討武道原理,誰會多嘴跟你說這些!再說了,事後我可是被老爺子關了足足一年的禁閉,差點沒悶死!」

  馬癡也笑著說:「這麼說來,倒是老夫多嘴了!只是,費軍團長和白公子跑到阿勒部落來,不會是想迷幾個阿勒部落的閨女就了事的吧!」

  費日當然知道,對於這位向來以豪爽直率著稱的阿勒部落長老,最好的話就是實話。他吸了一口氣,說:「我想聽聽馬老爺子對天下大勢的看法。」

  馬癡搖搖頭說:「我沒看法。說老實話,我只知道養馬,所以才能辭白藕旗旗主不做。別人認為我是謙虛或是受馬之累,但只有我自家知道,我因為缺乏舉重若輕的戰略能力,才會堅辭不就的。不過,我聽本旗旗主白五尚和青葉旗藏旗主分析天下大勢時,提到當今天下,星國以傳統而自守,東海和自由聯邦雖為死敵,但實際上觀念差不多,崇尚自由和個人主義,當前互為牽制,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鐵血雖小,但兵精礦足,攻人雖不足,自守也有餘。爛柯雖大,但連內部的事務都不一定能擺平。當前玉甌國佔據了夢幻平原最富饒的部門,國王蒼天畔雄才大略,目光之遠,所人不及,五方軍團人才濟濟,君臣固守,以窺天下。真羿國人天生好戰,自二百年前建國以來,就以統一天下為己任,再加上新任國王羿驚天向來強硬血勇,如今又兵利馬肥。所以,真正的動亂天下的能力就是真羿、玉甌。如今兩國開戰,我阿勒部落恐怕要受池魚之殃。」

  費日長歎一聲,說:「好戰者只看到機會、號角、勳章、權力,但看不見受害者的鮮血和呻吟。戰亂一起,苦的還不是百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好一個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如果天下的軍人都有這種認識,這世間的戰亂就會少了很多。」門外接口的人施施然的推門而入。

  馬癡、費日和白湧泉早就知道門外有人,但一來門外之人的氣息極為平和安詳,二來雪雕早就在屋頂上盯著他了,所以一時半刻也不想大動干戈,試試門外之人聽到如此驚人的消息會有什麼反映。

  門外進來的人看起來很平凡,一身灰色的布裳,鬚髮半白,身子不高不矮,有點瘦,但沒超出正常範圍,一張臉更是平凡得能隨時化在人群之中。

  馬癡一見到來人,就笑說:「我說你這老傢伙怎麼這麼沉得住氣,看我和藏青葉與新來的銀馬獸醫亂搞,也不過問一聲,原來你自己就上門了!」

  「童言無忌!」費日在旁插嘴說:「馬老頭,說清楚點。就是你和藏青葉有什麼不良愛好,喜歡亂搞,也別扯我進去。我費日怎麼說也是新一代青年偶像,在性取向上還是相當正常的!」

  馬癡一臉的苦笑,一時說順了口,沒想到居然有那麼大的語病。

  進門的人向費日拱拱手說:「不知該稱你為貝先生,還是費將軍?老朽白五尚。」

  白五尚,阿勒部落白藕旗旗主。但與曼狂沙、藏青葉在紅花、青葉兩旗中絕對領導者地位不同的是,白五尚在白藕旗中的地位有點尷尬。他是旗主,但威望不及馬癡,或者說他這個旗主其實是馬癡在二十年前讓給他的!在旗中,他所掌管的事務甚至不如另一位長老西弧割。以至於白藕旗的權力中心三長老會,馬癡根本不發表意見,他也一般沒有意見,所以往往由西弧割說了算。甚至有人說,如果不是祖規規定,父子不能同時出任長老,他的地位早讓西弧割之子西特昌替代了。

  費日一眼掠過白五尚時,他就知道外界的這種猜測肯定錯的厲害。如果白五尚真是那麼平庸的一個人,當年馬癡為何不讓位給西弧割,而讓給他呢?飛揚撥扈的西弧割、不負責任的馬萬里和平庸無能的白五尚。這樣的組合所領導的白藕旗在近二十年的發展中,並沒有落後於曼狂沙的紅花旗和藏青葉的青葉旗。相反,由原來公認最弱的一旗發展為與其餘二旗並起並坐,即便不盡歸功於他這個旗主,起碼也有幾分別人難以逾越的功勞。

  費日一想到這裡,忙起立說:「現在我還不宜用真名,白旗主叫我貝陽、貝小子都可以。」

  白五尚微笑說:「連馬老都叫你貝先生或小兄弟,我這個尸位素餐的旗主又怎麼敢叫你貝小子?」

  費日還以微笑說:「無為而天下治,如果這阿勒部落多幾位像白旗主這樣的尸位素餐者,又何必小子大老遠的跑這麼一趟路?」

  白五尚眼中精芒一閃,又回復到平常的渾濁,坐下說:「難怪藏旗主說,跟貝先生聊天是一件讓人快意的事!看來,今天老朽的冒昧來訪還真沒找錯人。」

  「好了!好了!」馬癡在一旁不滿地說:「白老兒一來,什麼場面都變得文縐縐,一來一往的讓人索然無味。我不信你來這裡就是講客氣話的,好事,大家痛痛快快攤開了說。」

  白五尚雖對費日不大瞭解,但有藏青葉的推薦和馬癡的贊同,再加上自己對天下大勢的分析來看,能得蒼天畔破例任命之人,又豈是庸庸之輩。這世上,最容易合作的莫過於兩個聰明人,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底牌,也對對方的底牌有所瞭解。這樣的談話最是能夠達成一致,而且雙方還不會後悔!

  在外人看來,現在的阿勒部落好像正處於歷史上最癲峰的時刻,人口的增長,土地的開拓,各旗之間的和睦相處,年輕一代正在日益崛起。但跟所有的歷史朝代一樣,最鼎盛的時期也往往是暗藏著最大的動亂因素的時期,如果不能過這個坎,阿勒部落不是被人所吞併,就是回到百年前的四散遊牧,聽天由命的狀態。

  白五尚深深地看了費日一眼,自顧自地坐在桌邊,倒了一杯奶茶,邊喝邊說:「貝先生,我想知道,如果阿勒部落全力協助玉甌國,能得到什麼保證?」

  費日心想,你這隻老狐狸口氣也太大了吧,嘴上卻笑著說:「你能保證阿勒部落會全力協助玉甌國嗎?」

  「不能!」白五尚搖頭說。

  不能!既然不能,你說這有什麼意思?費日翻了翻白眼,一句不說。

  白五尚說:「假設!」

  費日說:「我又不是玉甌國國王,沒法給你們任何保證。就我個人的觀點來說,每個民族都有其獨特的傳統,優秀的文化。只有保留這些與眾不同的特點,一個民族才能成為自己,否則,就會被別的民族所同化。如果這種同化是該民族絕大多數成員所嚮往、所贊同的,那也沒什麼不好。但如果這種同化是伴隨武力征服、強力壓制的,那麼就是對一個民族的滅絕,是任何一個明事理的君王所絕不允許發生的。」

  白五尚又說:「對於阿勒部落當前的狀況,你有何見解?」

  開始考我了!費日知道,如果回答得好,那麼就意味著合作的開始。如能得到白藕、青葉兩旗支持,此行就成功了一半。

  阿勒部落的最終權力集中在九老會,由紅花、白藕、青葉三旗各出三位長老組成。日常事務由長老投票,多數決定;遇重大事務,則需要三份之二以上的多數通過。旗主一般兼任長老,但部落首領不兼任長老。所以,現在的九老會除紅花旗三位長老掌握在曼狂沙手中外,還有青葉旗包括藏青葉在內的三位長老和白藕旗的馬萬里、西弧割和白五尚。部落首領對長老會的決策有駁回權,但如果兩次駁回後,長老會仍以三份之二以上多數通過,部落首領必須執行。這就是說,如果費日與藏青葉、白五尚和作,以藏青葉在青葉旗的威望,當可拿到青葉旗的三票,加上馬癡、白五尚。即便西弧割反對,也能保證最少五票的優勢。

  費日說:「我只想講個故事……」

  白湧泉當然知道,他們幾個跟費日討論什麼的時候,一旦費日開始講故事,往往大事底定。所以,就放心地拉過一張椅子,一副聽故事的乖寶寶的樣子。

  「從前,有兩個國家,分別叫虞和虢。這兩個國家比鄰而居,旁邊則是另一個叫晉的大國。晉國想吞併這兩個國家很久了,只是如果攻虞,則虢來救;想要攻虢,則虢與晉交界只有一個險峻的關口,難以攻取,所以一直未能得逞。這時,晉國一方面派人在虢與虞相鄰的關口惹事生非,引起兩國不快,另一方面派人帶著晉國王最珍愛的美玉寶馬,向虞國王行賄,要求借道進攻虢國。虞國王一時被美玉寶馬所惑,不顧大臣反對,借道給晉。晉得以順利繞過險關,滅了虢國。正當虞國王沉迷於美玉寶馬時,晉國軍隊已到了城下說,既然昨天你能借路給我,不如今天把國家也借給我吧。一月之後,晉國王在見到囚籠內的虞國王時說,我只不過把馬放在自家別院的廊裡,玉存於另一個倉庫,卻一下子收穫了兩個國家。難道世人只知道眼前利益,忘了什麼叫唇亡齒寒嗎?」

  白五尚長歎說:「好一個假道伐虢,好一個唇亡齒寒。拋開阿勒部落因為馬病而落在別人手中的把柄不說。權力比美玉和寶貝更有誘惑力!別國權貴的隨心所欲和奢靡淫逸不可避免地污染到了這片聖潔的草原。如果,只是這些,我相信阿勒部落還有著一批明智的人,能夠自行扭轉局面。可是……」

  費日心裡一緊,知道最關鍵的問題馬上就要出來了,忙追問了一句說:「可是什麼?」
huro 發表於 2007-12-31 17:29
卷二 草原神使 35、神賜之憂

  馬癡也不明白地說:「可是什麼?如果貝兄弟能治得了蠱氣,又肯與我部合作,你還怕真羿國的那班鳥人不成?」

  白五尚臉色沉重地說:「物先自腐,而後蟲生。此次阿勒部落到了如此地步,最大的問題恐怕不是玉甌國或真羿國,而是我們自己。」

  「自己?」馬癡說:「我們跟藏青葉聯手,就可以在九長老會上取得多數票。雖說曼狂沙能阻撓我們通過決策,但反過來,我們阻撓他也綽綽有餘。」

  白五尚搖搖手說:「九長老會是沒問題,我怕的是祭神大典上的變數。」

  「祭神大典的變數?」馬癡臉色一變,說:「你是說有人會得到草原之神格薩爾神的承認,成為神之侍者,阿勒部落的當然首領?」話音剛落,又搖頭說:「不可能!不可能!格薩爾神又怎麼會選中一個不為部落考慮的人為他的侍者?」

  白五尚輕輕地說:「如果神之侍者要求我們將阿勒部落歸並入真羿國,你會怎麼做?」

  馬癡臉色一變再變,終於咬牙說:「我可以自殺以明志,血諫侍者,要求全族公決。」

  白五尚的一步不讓地追問:「你會不會站出來反對這個決定?」

  「我……我……」馬癡一時語塞。

  白五尚長歎一聲說:「連你這個長老都是如此反應,你想全族公決會有人反對嗎?還有,如果這回有人成為神之使者,阿勒部落的王,你又會怎麼樣?」

  「神之使者?阿勒部落的王?格薩爾王?!」馬癡頓時愣住了!

  在雪城古原各族世代相傳的傳說中,雪城古原的各族原本是妖魔們的奴隸和食品,後來,是偉大的格薩爾神將他們從苦難中解救出來,並引導他們到了雪城古原,世代繁衍。每十年一次的祭神大典,除了感激格薩爾神的庇護之外,更是祈求格薩爾神對他們的引導。

  在祭神大典開始的第一天,由神賜給阿勒部落的聖燈選出有雪城古原各族血統的年青人。這些年青人被稱為「行者」。行者經過三天的跋涉後,進入雪城古原一處不為人知的聖廟,在廟中接受各種考驗。三天後,行者完成考驗。如果在考驗中得到神的承認,將獲得神賜之器。

  神之侍者就是在考驗中獲得「侍者之戒」的人,成為雪城古原上當然的領袖。七十年前,紅花旗的曼嘯雲就是以「神之侍者」的身份,才能整合雪城古原的各部落,建立阿勒部落。在他逝世之時,更是指定,每十年一屆的部落首領推選時間是祭神大典之後的百日。如果在祭神大典上,有人成為「神之侍者」,那他就是下一屆的部落首領。只有在沒出現神之侍者的情況下,才由九老會推選,經全族公決選定新的部落首領。

  至於神之使者,即便在傳說中也只有出現過兩次,幾千年前帶領草原各族從魔界返回人間,定居雪城古原的大先知摩東和一千年前一統古原各部,全力抵禦天災人禍,使草原各族免於滅族之危的大聖者鳩必烈。傳說,第三位神之使者是格薩爾神最寵愛的人間代表,是雪城古原的王,格薩爾王,只要是草原子弟,每一個人都隨時準備向格薩爾王獻上自己的一切。

  馬癡漲得滿臉通紅,指著白五尚說:「你,你,你,居然敢懷疑神之使者,格薩爾王會對阿勒部落不利?你這是在褻瀆草原之神啊!白五尚,這話要是傳到外面去,你的長老地位可就不保了!」

  白五尚看了一眼費日,費日心憂地歎了一口氣。連馬癡的反映都是這樣,那麼整個阿勒部落的反應可想而知。如果真有人能以神之使者的名義降臨草原,阿勒部落絕對是最虔誠的信徒。

  費日笑著打圓場說:「白長老不過的做了個假設而已。那麼,成為神之使者的標誌是什麼呢?」

  白五尚說:「在傳說中,大先知摩東就是在受到格薩爾神的引導,在草原的深處某個地方獲得先知的能力,成為神之使者,這個地方就是「行者」們要去接受考驗的地方。大聖者鳩必烈也是在那裡成為神之使者。他們在成為神之使者後,除了擁有「侍者之戒」外,能在額頭顯出第三隻眼,眼中可放出七色的光環。」

  費日心想,這不跟地球上說的三眼天官差不多了!只是,為什麼白五尚會在這裡提起神之侍者這樣事?費日的眼光轉向白五尚。

  白五尚明白似地說:「據說我知,已經有人在暗地裡傳言,新的神之使者將重臨草原,帶領阿勒部落走向繁榮昌盛。」

  費日知道,今天的談話差不多了。有些事是不用扯開了說的,大家心裡有數就行。他站起來說:「把病馬留在這裡,是祭神大典前,我會設法以草原上現有的藥物配置出蠱氣的解藥。還有,我希望能參加祭神大典,不知長老能否為我安排。」

  白五尚和馬癡也起身說:「貝先生以銀馬獸醫的身份,自然是祭神大典的貴賓,不用則費額外的工夫去安排。今天天色已晚,我們就告辭了!」

  接下來的幾天,天未亮,費日騎著天馬超光,和白湧泉、天岸馬就出了雪城。等到晚上回來時,就是大包小包地回城。他倒是天天興高采烈,好像總是能找到寶似的,跟在他後面的白湧泉卻每天一臉的苦笑。

  「我說貝先生、貝神醫,你能不能休息一天?這哪是你在找藥?這是你在擺佈我吧!每天說是去找藥,總是讓超光馱著你來回逛悠,看到新鮮的東西就讓我去採,還美其名曰,讓跟蹤的人明確我倆的關係。我倆啥關係?不就是我一不小心選錯了衣服嗎?」

  「貝大哥、貝大叔、貝爺爺,你一回來就蒙頭大睡,卻讓我熬夜製藥。我只會水、木兩系法訣,你要酒泡、水煮還能應付,可那些要火烤、金剖的我怎麼辦?再說了,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我不就是在烤藥時不小心燒了人家的半個房間的傢俱嗎,可人家客房現在天天防賊似得防著咱,我冤不冤啊?」

  「還有,那些個藥到底有沒有用啊?人家馬癡帶過來的那兩匹病馬,原本只是精神不好而已,現在被你治得全身腫脹、口氣惡臭、痔瘡暴裂,眼看就不行了,你這個銀馬獸醫到底是怎麼當的?」

  ……

  終於連費日這麼冷靜的人也忍不住了,笑得十分可愛地跟白湧泉說:「白公子,還記得我跟姬卦一戰時,人家用冥獄審判訣召來地獄使者牛頭馬面嗎?」

  白湧泉點頭說:「知道!」

  費日又說:「知道牛頭馬面跟我談了半天後,不但不敢和我動手,還將姬卦隨手帶回地獄了嗎?」

  白湧泉一臉的無辜,說:「知道,但跟我有什麼關係。」

  費日一臉的貓哭耗子,說:「那是因為我跟地獄中的某個有地位之人有著超強的關係,牛頭馬面不得不聽我的。同樣,我好像也可以將某個我看著不爽的人在撥舌地獄預訂位置。」

  白湧泉一臉的正義凌然,說:「為了玉甌國百姓,為了阿勒部落的自由,我白某人上刀山下油鍋,尚且百死不辭,何況區區採藥、製藥的小事。貝先生,有何吩咐儘管說,我決不會跟你打馬虎眼兒。」

  「好說,好說!」費日拍拍白湧泉的肩膀說:「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說你天生水命,對水系道術的悟性甚至在龍近水之上。原來你早已掌握了水之精髓:多變!」

  「客氣,客氣。」白湧泉一點兒也不臉紅,說:「時間緊迫,我們還是抓緊干吧,嘮嘮叨叨,嘰嘰歪歪,可不是做事的好作風噢!」

  「奇怪!這好像應該是我的台詞吧!」

  「兄弟倆,別計較那麼多啦! 」

  就在費日與白湧泉一來一往的攻防中,時間仍不緊不慢地流逝。在祭神大典開始前的兩天,費日帶著白湧泉到了馬癡的住所。一進門,就發現白五尚、馬癡、藏青葉全都在座,這回藏青葉可沒帶面具,淡眉細眼,膽鼻高聳,正合一位深謀遠慮的雄才霸主所應有的形象。

  費日打了個哈哈說:「三位該不是湊巧集在一起吧?」

  馬癡有點尷尬地搔搔頭,倒是白五尚仍顏色不變,也不開口,藏青葉也顏色不變,笑笑說:「好說,不知貝先生有什麼指教?」

  費日很隨意地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笑著說:「三位的戲準備演到什麼時候?」

  藏青葉喝了一口茶,說:「貝先生果然厲害!好吧,我們就直說吧!其實,在你一進城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你這個銀馬獸醫是假的。」

  「為什麼?」費日不好意思地看了白湧泉一眼,心想我們的改裝不會真的這麼糟糕吧,哪裡出問題了?

  藏青葉看了一眼馬癡,馬癡說:「因為我與獸醫協會的關係非同一般,每一位銀馬獸醫提出晉階申請時,獸醫協會都會將資料送我一份,但唯獨沒有你的資料。所以,我想去看看,什麼人敢冒充銀馬獸醫?」

  費日恍然大悟說:「哇塞!莫非你就是獸醫協會裡那六個負責暗中考察晉階銀馬獸醫的隱長老之一?別人說,見光死!沒想到我會死在你這種見不得光的人手裡。」

  馬癡說「貝先生!不用說得這麼惡毒吧!好歹我也通知獸醫協會,讓他們增加了你在三年前的晉級紀錄。現在,你可是如假包換的銀馬獸醫,只不過想要晉階,還得重新提出申請而已。」

  費日將手裡的一個包扔了過去,說:「好了!這是蠱氣的解藥。我用暮春草、煦和根和水流蘚代替了花落苔,用螢光草、月桂葉代替了月見草。加上原來的風舞菇、雪飄葉,以原來的方法合藥就可以了。那兩匹馬,我已治好。憑這本事,你敢說我不是銀馬獸醫,我找時間就砸了獸醫協會的牌子。還有,其實只用一份暮春草和三份苜蓿草同煎,每天給馬飲半碗就可以預防蠱氣的傳染了!」

  不會這麼簡單吧!馬癡三人不得不對費日的醫術服氣了,暮春草、煦和根、水流蘚、螢光草、月桂葉在雪城古原雖不多見,但也絕談不上潰缺。如此一來,困擾阿勒部落近兩年的馬疫就再也不成問題了。

  藏青葉慶幸地說:「看來,我們是拜對了神了!也許,貝先生就是格薩爾神賜給我們的神醫。好了,我們商討一下後天祭神大典的具體事宜吧!相信對貝先生此行的任務會有所幫助!」
huro 發表於 2007-12-31 17:30
卷二 草原神使 36、祭神大典

  祭神大典是雪城古原最為隆重的祭典,在古原各族的傳統中,一個人只要是能力許可,一生中最少要參加一次祭神大典,否則,草原上高翔的兀鷹無法攜帶他的靈魂歸於格薩爾神的懷抱,必須重新轉世,等待參加下一次的祭神大典。

  即便是每天早出晚歸的費日和白湧泉也體會到了這種熱切和虔誠。每個部落都帶著自己的帳篷,圍著雪城駐了下來,整個雪城就像是蒸籠裡的饅頭一樣,飛快地膨脹起來,一倍、三倍、十倍的膨脹。到現在,費日才不得不佩服雪城的設計者,雪城的城牆只有一米五高,所以,城裡城外的帳篷一扎就不分彼此了。否則,光是雪城想要容納那麼多的人,可能所有的城市機能都會在瞬間癱瘓。

  天色晴朗,不見半點雲彩,也無半點風色。萬里碧空藍得發紫,顯得越發的高崇而神秘。阿勒部落特製的牛號角在太陽即將升起的瞬間開時從雪城的四角響起,越來越多的號角在加入這個悠長高拋的曲調,隨著人們高喊「格薩爾神祐」的聲音,形成了一種奇異的旋律。

  今天是祭神大典的第一天,但並不是最熱鬧的一天,更多的虔誠的格薩爾神信徒還在遠方三步一跪、五體投地磕頭,向雪城走來,對他們來說,更重要的是第十天的祭神內容。

  祭神大典的第一天是「行者日」,由神賜的聖燈選出本屆的行者,凡是雪城古原部落血統的年輕人都有可能中選。被選中的行者要走三天,到達聖廟,在聖廟中接受考驗三天,再回雪城,參加第十天的祭神儀式。

  在行者出發後的幾天裡,有不同的祭祀內容。第二天是「天賜日」,祭祀格薩爾神之父天神;第三天是「地恩日」,祭祀格薩爾之母地神;第三天是「水澤日」,祭祀給草原帶來生機的水神;第四天是「回歸日」,感謝大先知摩東在格薩爾神的指導下,將雪城古原的部落從魔界帶到草原;第五天是「祈福日」,從日出至日落,大家靜坐祈福,也是給已狂歡了四天的人們一個休息;第六天是「祖先日」,祭祀各部落祭祀自己的祖先和英雄;第七天「受助日」,為所有幫助過自己的人祈福感恩;第八日是「歸人日」,為遠方的行人和因事不能參加祭神大典的人祈福;第九日是「迎歸日」,在日落時分迎接完成試煉的行者歸來;第十日是「祭神日」,祭祀大神格薩爾神。

  如果在試煉的行者中出現神之使者或神之侍者,則由其主持第十日的祭祀,同時,熟悉草原各部落,為成為部落領袖做好準備。

  費日以銀馬獸醫的身份受到了由祭神大典的組織者的邀請,拿著由首領曼狂沙、九長老和各旗中知名的英雄和領導者簽署的請柬,費日順利地從重重疊疊的人群中擠到祭神台上。

  祭神台築得很大,是一個邊長百米的正方形,台中央有一個約邊長十米的祭壇,供著聖燈。台的西面,坐著組織者:部落首領曼狂沙,鷹鼻闊口,雙眉濃密上揚,細眼斜拉,在狂放中帶著幾分陰鬱,將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熔為一體,顯示出梟雄本色。他的身後,是八長老和十八名公推的組織者。

  台北則坐著阿勒部落三旗所屬的各個小部落的首領,台南是尚未歸入阿勒部落的各部落首領。在二十年前,曼狂沙成為阿勒部落首領之前的祭神大典上,台南人數略多於台北人數,但現在,台北人數濟濟,台南卻只有廖廖幾人。由此看來,曼狂沙對阿勒部落的壯大是傾注了所有心血的。

  台東面是則是受邀觀禮的嘉賓,在為數不多的嘉賓中,費日發現了老冤家羿傾海,還有兩位同行的銀馬獸醫。費日對著羿傾海一笑,羿傾海居然毫無怨怒之色,還以陰陰的一笑,讓費日陡然生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當太陽完全升出地面時,在一片「格薩爾神祐」的聲音中,所有的號角都停了下來,曼狂沙站了起來,將勇士們從雪山之巔採集的聖火,往聖燈一點,聖燈放出七色的彩光,映天而起,跟天邊剛升的太陽爭輝。

  所有的聲音一下子全都在聖燈亮起的那一刻靜了下來,天地之間,連風聲也沒有,除了遠遠的有幾點蟲聲,或是牛羊的叫聲、馬的噴鼻。此外,唯一在天地間滾動的就是曼狂沙的聲音,貫注了月輝後期成就的曼狂沙的聲音。

  在曼狂沙宣佈了祭神大典的開幕之後,例行地由他宣揚格薩爾神的神跡,以及他的使者、侍者為雪城古原部落所帶來的恩賜。所有的事跡之末,都是長長的歌頌詩篇,聽得費日直想打磕睡。但一想到,在這時打磕睡,無疑於對格薩爾神的不敬。在下面數萬人的炯炯雙目下,對格薩爾神不敬,那就跟活膩了沒什麼區別。費日一邊承受著睡神的誘惑,一邊以受數萬格薩爾神信徒追殺的壯觀場面來時時警醒自己。

  不知是算計好了的,還是巧合。當曼狂沙又長又臭的發言,完成最後一個字時,聖燈的七色光一收,恢復到了原來冷冰冰的鐵燈台的模樣。這時,台下的長號角開始響起,三長二短五聲,五聲完畢,從台下魚貫而上的是一隊青衣赤足的青年。年齡在十六至三十二之間,個個雄姿英發,步履間散發著無窮的自信和朝氣。

  在祭神大典開始前三年,各部落開始將部落最優秀的青年進行選擇,每一個擁有獨立傳統徽記的部落都有權推薦三名青年,參加行者養成。雪城古原共有獨立傳統徽記的部落四十二個,其中阿勒部落盟中有三十一個、獨立部落十個、還有一個部落原深部落毀於一場黑風暴,其後裔下落不明。

  這一百二十三名最優秀的青年將接受「行者養成」教育,三年之內,分別在十個由各族欽服的長老那裡學習,並相應地取得各個評價分數。最後,總分在前十二名的青年將接受聖燈的挑選。在這種制度下,那些青年即使不能成為行者,但能在雪城古原最受尊重的長老們處學習,對比不同部落的優缺,對自身能力的提高、傳統文化的傳承都有著不可估量的好處。

  聖燈挑選很簡單,只要受挑選者站在聖燈橘黃的燈台上,以手握著燈柱,如果能讓聖燈亮起,並持續一刻鐘的人,就能獲行者的資格。

  第一個上場的是十二名備選人中最年輕的一個,細眉大眼,帶著點稚嫩,讓人看起來有點親切。從他胸前的徽記,可以看出他是青葉旗所屬的一個小部落鳥啼部落的成員。他有點靦腆地朝台下笑笑,走到前面,乖乖地站在燈台上,先閉眼默祈了一句,然後小心地將手握在燈柱上。

  「亮了!哈!亮了!」費日感到識海中一陣波動,干將那老小子又不合時宜地鑽了出來,這回大概休息得差不多了,除了顏色有點淡之外,基本上已恢復到仙風道骨的模樣!

  費日不耐煩地說:「老頭!你不是說自己替我擋了一刀,元氣大傷嗎?怎麼又跑出來攪局?」

  干將習慣性地捋了捋鬍子,說:「看來你小子跟白鹿訂了平等血契還是有好處的,起碼讓我吸收天地靈氣,復原的速度快了好幾倍。好了,不說這個了,我老人家休息了這麼多天,也有點膩了,正好這裡熱鬧,不出來看看怎麼對得起自己?」

  費日暗罵了一句老不修,臉上卻笑著說:「那麼,老頭,你恢復多少了?」

  干將自信地說:「七成吧!怎麼?你又想讓我替你擋刀?」

  費日連連搖手說:「哪裡,哪裡!那剩下的三成你還是盡快修回來吧!這裡也沒什麼好看的了!」

  「沒什麼好看?」干將別的水平不知道怎麼樣,但跟費日抬槓在經過一年多的訓練,最已成了職業習慣,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想不到在芙蓉大陸還有這樣的人,好玩得很呢!」

  好玩!這下費日不會放過了,說:「到底怎麼會事?聖燈為什麼會亮?」

  干將沒好氣地說:「你不會看嗎?」

  「老頭!」費日對干將還真是一點客氣都沒有,說:「我要是看得懂,還問你嗎?」

  干將雙手一攤,說:「光說是沒什麼用的!不如,你查查看虛空指環,以多寶道人的古董癖,很可能有什麼法眼、天眼之類的道器,用這些道器就可以看得出原因了!對了,你現在應該可以將神識分離出來了。用神識掃瞄一下,就可以知道虛空指環中到底有多少寶貝了。」

  費日將心神退出識海,按照干將的指點,一步步將神識分離出來,開始掃瞄虛環指環裡的東西。多寶道人還真不是蓋的,虛空指環中的東西簡直是多得變態,再加上費日原本連什麼叫神識都不懂,所以在過去的一年裡,他除了知道裡面有近百種各種各樣的藥之外,就是一些古古怪怪的器具。在初入修行後,特別是與白鹿訂立平等契約後,費日才有能力將神識分離出來,對虛空指環進行掃瞄。

  在神識的掃瞄下,費日發現現在虛空指環中除了自己放進去的幹將本體、合浦八異珠、犀角戒指、木雕蟾蜍、和氏璧、無字天書外,共有藥物九十八件,兵器形狀的法寶一百五十件,玩樂用器具一百二十件,飾品形法寶八十三件,還有一大堆盒裝或瓶裝的礦物、石頭、水劑等原料性東西。還有八件難以描繪的東西,如像變形蟲一樣不斷蠕成不同形狀的東西、煙霧一樣瀰漫著的法寶等等。

  對於這些東西,費日能叫得出名字的不到八十件,知道真正用途的,除了十幾種有標籤說明的藥物之外,剩下的連蒙帶猜不超出三十件。

  知道有東西,但不知道叫什麼,還好費日的書也不是白讀的,《金剛般若波羅密經》提到過「如來五眼」、《大方廣佛華嚴經》中提到過十種眼,那就一一叫吧!佛眼,佛眼,佛眼……沒有!法眼、法眼、法眼……也沒有!天眼,天眼……突地,手中多了樣東西。

  費日一看手中,一個五角形狀的貝殼,表面不斷地泛著五色的光華。這就是天眼,我怎麼看著像海星?滿心的疑問將心神回到識海時,干將已在那裡等著了,一看到費日就說:「你也太貪了吧,一開始就叫佛眼。什麼叫佛眼?如來五眼,從低到高,依次是肉眼、慧眼、天眼、法眼和佛眼。佛眼是功德圓滿的自身般若,無法靠外界獲得的。法眼是玄界之眼,天眼是天界之眼,像我這樣的靈劍體和那些修行道也不過是擁有不同等級的慧眼而已。雖然這個天眼法器比自身修得的要差好多,但也能跟我的慧眼同等了!」

  只要遇到不懂的東西,費日那副虛心受教的樣子,就是最刁鑽的老師也會誇一句「孺子可教也」。他根據干將的指導,慢慢地將自己經脈中說不清是真氣還是道力,被費日自己稱為「願力」的東西一點一點輸入手中的「天眼」。「天眼」一遇到費日的願力,就如同冰塊見了湯,迅速地融化變小。

  到了最後,天眼化成了一團氣狀物,附在費日輸出的願力上。費日便慢慢地將願力抽回,隨著願力,一涼一熱的兩股氣感覺迅速自左手滲入手少陰經、手少陽經,而後各自上竄下行,繞全身十二正經、奇經八脈各轉三圈後,匯在頭頂百匯穴,在百匯穴結成珠狀。氣珠自頭頂慢慢的滾到兩眼中間的印堂穴時,就像蜘蛛織網般地將淡黃色的氣網向雙眼瀰漫而去。

  費日頓時覺得雙眼一陣酸麻,幾乎落下淚來。就在他忍不住想大哭一場的時候,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雙眼酸麻盡消,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從雙眼傳來,一副從未看過的圖像在雙眼前展開。原來如此!
huro 發表於 2007-12-31 17:31
卷二 草原神使 37、行者試煉

  經過費日與干將這麼一來一回的交流,和修煉「天眼」,等費日睜開在「天眼」的協助下,能夠洞幽查冥的雙眼時,台上已開始了第六個人的測試。

  前五人成功三人,分別是青葉旗的古松生、紅花旗的原冷劍和西邊靠近龍騰山脈的一個獨立小部落狼遺部落的狼獨。失敗的兩人則一個是聖燈根本不發光,一個是聖燈只發光了不到半刻鐘。

  第六個人是白藕旗下流雲部落的郭國,他也閉目默祈兩句後,深吸了一口氣,站到了燈台上。已睜開天眼的費日發現,原本體周閃爍著白色光芒的郭國一站到燈台上,白色光芒驟然消失,接著從他體內深處,又瀰散出一圈光環,黑白均勻相間,像極了斑馬紋。

  當郭國將手握在燈柱上時,身周的黑白光環就流水般地流向燈柱,聖燈開始放出五彩的光芒。費日心說,又亮一個。但郭國的運氣好像不是太好,他身周的黑白光環一下子被聖燈抽空了,聖燈在亮了不到半刻鐘時,就像是能量耗盡,又黯淡下去了,郭國一臉的遺憾,仍很虔誠地向聖燈施了一禮,退在一邊。

  接下來的四個人,過關了二個,失敗了二個。從中,費日也漸漸看出了些門道。每一個人站在燈台上後,原先體外所閃爍的光環會瞬間消失,而後在體內暴發出新的光環。失敗者中的一人,爆發的光環是純黑色的,結果聖燈根本不亮。另一個失敗者的光環也是黑白均勻,但持續的時間不足,沒有能讓聖燈持續放光一刻鐘。

  費日的心神回到識海,拉著干將說:「老頭,說說原因!」

  干將知道當費日一本正經的問你問題時,最好不要打馬虎眼。對於打擊費日求知慾的結果,干將是深有體會的,到時候的折磨讓人懷疑費日身上有魔道修行的天賦。

  干將開始擺出一副長者的樣子,「慈祥」地說:「所有的生物,其形體組成無非是稟五行之氣所生。對人類而言,大多數人體內是五行生剋,而略長一項,被稱為是金性人、木性人等等。還有極少數的天生異斌的人,在五行中缺一項,而特長另一項,如龍近水、白湧泉就五行缺土,特長於水,所以稱為天生水命。還有萬中無一的,五行均長,但不相剋,而是相生。」

  費日說:「知道了!五行對應五行,那些人體外的光環是不是就是他們的五行屬性?」

  「完全正確。」干將說:「而且體內的五行狀況還可以通過不同的修煉,得以削弱或增強。你起先所看到的光環,就是他們現在的五行狀況。但那個聖燈的燈台有奇異的封印作用,可以將他們的後天修煉完全封印,並激發出他們的先天稟賦。」

  費日說:「也就是說,能讓聖燈點亮的人的先天稟賦都是金、水同源!」

  干將說:「讓人驚奇的就是這個。一般人都只能表現其所擅長的一種屬性,而這個雪城古原上的人怎麼可能都有兩個同等的屬性。要知道金生水,一般的人即便是同時稟賦金、水兩種屬性,到最後水得金生,肯定會變成水最優的水屬性。」

  費日打了個哈欠說:「知道了!這就是他們的血統吧!用金、水元素點燈,這個聖燈的設計者還真是天才。他怎麼知道金、水元素相互反應,能產生大量的光熱?難道他跟我一樣,做實驗時,不小心將金屬鈉扔到水裡,爆炸過?不想這些了,借光,我用天眼看太累,你看看這台上還有多少人能讓聖燈點亮。」

  干將出了一會兒神說:「如果我想的不錯的話,那幾個不能點亮聖燈的,可能是雪城古原部落與外族的混血,喪失了其血統中金水平衡的能力。而這個台上,我剛才看了一下,除了個別部落成員之外,絕大部分部落成員能點亮聖燈。但這邊的嘉賓中,恐怕只有你能點亮聖燈了!」

  費日有點奇怪了,說:「有沒搞錯?」

  干將哈哈一笑,說:「誰讓你小子是個怪胎,你現在體內的願力根本就是混沌。只要是站在燈台上,手握燈柱,心裡想著金的堅強和水的柔韌,那個聖燈不亮才怪呢!」

  「可是!」費日習慣性地抓抓頭說:「那個燈台不是能封印所有的後天修煉嗎?」

  干將怪叫一聲,說:「你小子修煉過嗎?修煉過會讓我老人家這麼慘?到現在連個普通的靈劍體都比不上,鬱悶啊!」

  還真是給干將說對了,費日什麼時候對自己的身體修煉過?所以他體內的願力就如同先天稟賦,再加上這股願力非陰非陽、更非五行中的一種,具備了萬物之源混沌的性質,當然可以隨心所欲,模擬出五行特性。

  總算是把聖燈的原理給搞清楚的費日很放心地斜靠在椅子上。先是曼狂沙又臭又長的發言,而後是近一個時辰的行者挑選,又要修煉「天眼」,又要應付死老頭干將,費日感覺祭神大典的這個早上,只有一個字:累。

  還好,現在已經是最後一人了,紅花旗下屬冷刃部落的刀缺,手握燈柱已過了半刻鐘,但從燈光迅速暗淡的情況來看,他堅持不到最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次祭神大典的最後成為「行者」的只有六個人,除了先前的三人,還有排在第八位白藕旗的方格物、第九位紅花旗的曼震和第十一位獨立部落風行部落的風無蹤。

  這六人誰會計劃對阿勒部落不利呢,費日看不出來,而且神之侍者也不是好當的。在草原的歷史上,有時一兩百年也不見得能出一個。

  當刀缺頭上汗珠直落,搖頭表示失敗時。曼狂沙站了起來,剛要宣佈行者挑選完成時。費日身側不遠處的羿傾海站了起來,說:「曼首領,在下的血統論起來也出自雪城古原的一脈,不知可否參加行者挑選?」

  羿傾海的血統出自雪城古原?開玩笑,他不是真羿國王族旁支,左相羿蓋華之子嗎?祭神台上的眾人顯然對這個說話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全都愣在那裡,不知該有什麼反應才對。

  羿傾海一臉神秘的微笑,很灑脫地走到曼狂沙面前,這將原話重複了一遍,然後目注聖燈,挺胸抬頭,其姿勢還真有幾分神氣。

  曼狂沙是最先醒過神來的,他想了想,又將九長老和十八個組織者召在一起,商討了半天後,對羿傾海說:「本來按規定,每個有著傳統徽記的部落只能有三個人參加挑選,不過,我們有一個部落原深部落的後裔下落不明,所以空出了三個名額。考慮到真羿國對我們雪城古原二年前馬疫的無私幫助,經我們九長老和十八位組織者表決,以二十位的多數同意你參加行者挑選。我先聲明一點,除了雪城古原的血統之外,聖燈不會為任何一個外人點亮。」

  羿傾海笑著點頭,風度十足地說:「在下知道,也對格薩爾神有著無比的景仰和崇慕,如能成為神之侍者,將是我無上的榮光。」

  這下,不只是台上的人,就是台下的雪城人民都暗暗發笑,別說你的血統不正。就是真是雪城古原部落後裔又能怎麼樣?從來沒有一個像你這樣囂張恣肆的紈褲子弟能成為神之侍者的。

  羿傾海脫去鞋襪,換上一襲青衣後,深吸了一口氣,閉眼默祈了兩句,緩步走上燈台,單膝下跪,頭略低,左手收在胸腹之間,伸直右手,握在燈柱上。

  亮光!台下的雪城古原族人一陣靜寂後,又驚訝聲四起。聖燈在羿傾海的手中居然發出五彩的亮光,比剛才通過挑選的五人更為明亮,更為眩目。

  費日的一雙天眼下,羿傾海的把戲露出了一絲端倪。羿傾海身周的光環是紅色的,表明其天賦五行長於火。當羿傾海站在燈台上時,身周的光環根本沒變,更談不上換成身內的另一種光環。原因就在於,羿傾海的雙腳跟燈台之間根本沒有接觸,憑著真氣虛浮著大約三毫米左右。

  羿傾海的修為真的是在月輝初期?他被白湧泉擊敗時,雖然滿身的氣急敗壞,但一雙眼睛卻根本沒改變,那麼是不是真的隱藏了什麼?費日見過這種以真氣托住身子的凌空渡虛,當修行到了月輝中期的萬古城施展這一絕技時,尚且額頭見汗,氣喘吁吁。而羿傾海居然能這麼自如,這麼精確的控制身形,那他的真正修為是什麼境界?

  很快地,費日發現了聖燈發光的奧秘。其根本原因就是聖燈根本沒有發光,在天眼下,可以看出是羿傾海身上的一團紅色的亮珠處分處一縷紅色的暗流,沿著燈柱升至燈芯處,包住燈芯後,然後這股紅色的能量流驟然外放,光芒大做。

  以平常人的肉眼,根本看不見那些能量的流動和變化。落在他們的眼中,就是羿傾海虔誠地向格薩爾神祈禱,聖燈應祈發出五色的光芒。

  一刻鐘,整整一刻鐘,聖燈光輝奪目的光芒讓雪城古原部落的人們迅速承認了羿傾海。「格薩爾神祐」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震雲天。

  曼狂沙和祭神大典的組織者討論片刻後,站起來,剛要宣佈,費日突然起身說:「慢!」

  「不知這位尊貴的銀馬獸醫有什麼話說?」曼狂沙打晾著費日,他當然知道十天前,雪城到了個銀馬獸醫,據小女兒曼蘇羅說,此人醫術通神。所以,此次祭神大典按例邀請了他。但從眼前這人看來,一個年紀不足二十的人真有雪城中傳說的那麼神嗎?不過,不管曼狂沙怎麼想,身為部落首領的自覺,禮貌上卻一點都不失:「如果與行者挑選無關,不知能否在我宣佈行者啟程後,再行提出。」

  費日似乎一點也沒發覺曼狂沙其實不大喜歡他插嘴,而是笑嘻嘻地將一樣東西遞給曼狂沙說:「其實,聽家母說,我也是雪城古原的一支。只是年代久遠,不知該屬於什麼部落,只留下這個徽記,不知曼首領能否請長老們看一下。」

  曼狂沙心想,這個古怪的銀馬獸醫到底想搞什麼鬼?當他接過費日遞過來的徽記,掃了一眼時,渾身一震,脫口而出:「原深部落!」

  「什麼?原深部落?」在曼狂沙身後的九長老和十八位組織者聽到這話,不由地站了起來說:「失蹤了一千三百年的原深部落?」

  費日看著那群激動的人們,心裡暗暗好笑。誰說眾部藏書沒用?那本快成碎片了的《西北遊記》所記錄的原深部落徽記圖案、及其特徵,現在不是派上用場了嗎?這是不知道干將臨時在虛空指環中偽造出來的這個徽記能不能矇混過關。

  馬癡衝上來說:「貝先生,你是原深部落的傳人?為什麼不早點說?」

  一旁的曼狂沙止住了馬癡的衝動,平靜了一下心情後,說:「對不起,貝先生,我們還需要鑒定一下這個徽記,才能確定你的身份。」
huro 發表於 2007-12-31 17:31
卷二 草原神使 38、聖廟召妖

  對於一千三百年前失傳的原深部落徽記,雪城古原上大部分的人早已不記得了。但做為阿勒部落的首領曼狂沙、九長老和祭神大典的十八位組織者,都曾有過專門的訓練,認記各種部落徽記。現在,他們正聚在一起,對費日提供的徽記進行鑒別。

  一刻鐘後,曼狂沙將徽記捧還給費日,然後站在祭神台的聖燈旁大聲宣佈:「感謝格薩爾神祐,失傳一千三百年的原深部落繼承人重歸雪城古原。這個徽記經我與長老們一致確認,符合原深部落徽記的所有特徵,且從徽記的顏料和磨損來看,已有千餘年的歷史。這位銀馬獸醫貝陽就是我們雪城古原擁有獨立傳統徽記的原深部落的後裔。」

  曼狂沙宣佈這個消息時,臉上浮現出興奮的紅光。是啊!在經過千餘年後,在他的任期內,雪城古原四十二個部落重新聚在一起,那麼他這個阿勒部落的首領聲望便可以更進一步,如果此次行者試煉沒有產生神之侍者的話,他繼任就已成定局。

  費日心道,沒想到干將還是個偽造古董的專家。干將在他的識海裡暗說,客氣客氣!既然與你訂了主從契約,你所知道的知識,我也多少能複製過來一些,偽造個古董,小意思啦!

  費日接過徽記,很自然地問:「既然如此,不知在下申請參加行者挑選,能獲得認可否?」

  曼狂沙拉著長老們和組織者又是一陣討論,得出的結論是,當然可以。以羿傾海這個來歷不明的人,鑒於真羿國的壓力,都可以用原深部落的空缺名額參加行者挑選,何況眼前這個正牌的原深部落繼承人?

  費日依葫蘆畫瓢,脫去鞋襪,換上青衣,登上燈台,手握燈柱,心神在識海裡沉入對金、水兩種元素的體悟中去。水柔水弱,但水韌,見物讓物,卻水滴石穿。金剛金銳,但金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但金和水又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繫,百練鋼能成繞指柔,柔中有剛,剛中有柔,這難道就是金水並行的真正含義?

  當金水在費日的識海中漸漸地合為一體時,費日覺得握著燈柱的右手,反向地傳來一陣陣火熱。這股火熱走千宮,過百穴,直衝費日丹田而去。費日的丹田是沒經過修煉的,窄小淺陋,被這股火熱一衝,頓時脹得滿滿的。火熱繼續貫入,但費日滿盈的丹田已受不了這種衝擊,讓他有了種要爆體而亡的自覺。

  原本貯藏在費日經脈中的和氏璧靈氣和多寶道人的封印顯然感覺到了這種危機,從四面八方向丹田聚了過來,不過不是進入丹田,而是將丹田層層包住。還好,燈柱傳來的熱流很快就弱了下去,丹田里的熱氣也在和氏璧靈氣和多寶道人的封印的通力合作下,被壓成一顆裡面有跳動火焰的珠子,乖乖地留在丹田之中。費日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渾身精神抖擻,有著說不出的舒服。當他有點不捨地睜開雙眼時,入目的是台上台下都口瞪目呆的人們。

  就在費日體悟金水元素,並與燈柱從來的熱流進行較量時,台上台下的人們看到就則是,費日一握上燈柱,聖燈開始發亮。燈是微亮的,在大家看來,失傳多年的原深部落血統能沿續至今已經不錯了,要成為行者,看來還有段距離。

  跟所有人點亮聖燈先亮後暗或亮暗不變的情況不同的是,聖燈在費日的手中,居然越來越亮,五彩煥發。當聖燈的熱流進入費日體內時,聖燈的火焰上升,居然在燈焰之上結出三朵斗大的燈花。燈花不斷地變幻著各種炫麗的色彩,幾乎讓觀者迷失其中。

  等費日將熱流成功地壓制在丹田時,聖燈也熄滅了,時間卻已經整整過去了兩刻多鐘。這種行者挑選以來,從來沒聽說過的情形讓所有的人們感到無比的震驚。這時,台下的白湧泉開始宣揚費日的「功績」了,什麼八歲開始,跋涉草原,救人(也不知獸醫是不是能兼醫人)醫獸無數,甚至連草原上的浩狼和天岸馬都服從他的指揮,什麼聖手慈心,年紀輕輕就已是銀馬獸醫,連馬癡長老無法調服的天馬超光也心甘情願的奉他為主;什麼全身心地為天下人服務,為了救人,甚至不惜自家性命啦等等。

  如果不是行者還有聖廟試煉一項,如果不是他左手的戒指並非侍者之戒,幾乎讓人覺得他就是新一代的神之侍者,不,甚至是神之使者也有可能。看來,這個白湧泉對輿論造勢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好了,至此,本屆祭神大典共產生行者八名,是近五十年來最多的一屆。曼狂沙在宣佈完之後,行者們並沒有參加祭神盛宴,每人分了一杯水、一個粗糧饅頭,分別交代了族人幾句,就騎著阿勒部落為他們準備的白駱駝出發了。

  費日將一封錦囊遞給白湧泉後,一個眼神,就讓白湧泉留了下來,讓最近幾天老是找不到白湧泉而撅著嘴的曼蘇羅高興得直說這個銀馬獸醫真是識趣。

  聖廟位於雪城方的一個綠洲上。神聖沙漠是雪城古原唯一的一個沙漠,其中充滿了危險。一路上,風暴、流沙變幻莫測,如果不是有經過特殊訓練的駱駝,以個人的力量很難活著出入這個沙漠,更談不上接近有著神秘力量守護的聖廟。也只有在行者們到達後,領路的長老才能用特殊的咒語,在神秘力量的結界處打開一扇小門。

  本屆的行者托費日的福,起碼一路上,那些出沒沙漠的野狼、豺狗可不敢對帶有神獸氣息的人群發動攻擊,全都躲得遠遠地。經過三天的路程,在祭神大典第四天的午後,行者們到達了聖廟。聖廟建築很簡單,在綠洲之上,用大石圍出一個圓,圓中央,是八根石柱撐起來的一個石亭。說是石亭,是因為這個建築有頂、有底,就是沒有四周的牆,只能說是一個亭,不能說是房間。聖廟裡的一切都十分潔淨,神秘結界將風沙鳥獸都擋在了綠洲之外,更不用說聖廟了。

  領路的長老讓行者們在聖廟邊上的一個水源處沐浴更衣後,讓他們在亭中靜坐下來,在向格薩爾神獻祭後,就自己帶著駱駝回去了,他要在祭神大典的第七天的午後回到聖廟,將行者們接回去,在祭神大典的第九天,日落時分回到雪城,讓辛勞了九天的行者們有一夜的休息,以便參加第十天的「祭神日」。

  當領路長老帶著白駱駝出了神秘力量所守護的綠洲時,一種奇怪的感覺在費日的心中生起,彷彿聖廟中的力場正產生某種古怪的變化。費日將自己的願力貫入眉心的天眼,由天眼所瀰散出的淡黃色光網布在眼球上。只見整個聖廟中充滿著淡灰色的靈力,靈力不斷地流動,漸漸地,那六位正牌的行者全身散發出黑白相間的光環。光環在靈力的壓迫下,向行者們的頭部集中。當光環被壓縮為頭部大小的圓形時,慢慢地升至行者們的頭頂。行者們的頂門上各自出現了一個與他本人一模一樣人影,在光環的包裹中,沿著靈力流動的方向,進入聖廟中央的地底而去。

  「元神出竅?」費日散去天眼,就只見六名行者已如泥塑木雕般地入定了。

  其實,這跟元神出竅還是有區別的,真正的元神出竅是修行道修到忉利天後,元嬰成熟,可以出竅遊戲,瞬間千里。眼下這些行者只不過是在某種神秘力量的壓迫下,自己的意識被強行抽離本體,去了某個聖廟所要引導他們去的地方。

  費日心裡一動,也像其餘六位行者那樣一動不動,看似入定了,但將自己的心神全部集中在羿傾海身上。其餘六位行者都是雪城古原部落的血統,誰成為神之侍者都問題不大,但千萬不能讓羿傾海在其中搗鬼。

  羿傾海也像其餘六位行者一樣,靜坐當場,一動不動。

  第一個時辰,費日將心神沉入識海,與干將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扯。第二個時辰,費日在干將的引導下,做了個全身體檢,發現在經過聖燈的熱流折騰之後,他的願力又強了一點點,如果以芙蓉大陸的標準的話,大概是立業中期或燭明中期的樣子。

  第三個時辰,費日開始有點坐不做了,雖然他的心神之沉靜,幾乎跟一個久經滄桑的老頭相似,但無緣無故地坐上幾個時辰的修養可沒有。正當他開始打算怎麼動時,羿傾海動了!好!你動,我就不動,有了這個刺激,費日的裝入定就容易多了!

  羿傾海掃了一眼身旁的七具「入定」的身體時,冷冷一笑,自言自語地說:「神之使者就在這裡,別說你們不一定能成為神之侍者,就是能成,又怎麼樣呢?只是無見怎麼還不來,都遲了一個時辰了!」

  自言自語完畢,羿傾海從身邊拿出幾張符紙,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貼一張,自己站在符紙陣的中央,手捏指決,「四方定位,掌中乾坤,解彼所縛,償我所願,夢魂萬里,遊子歸鄉,太上真神,急急如律令,赦!」

  四方符紙無火自燃,分別射出一股煙柱罩在中央的羿傾海身上,過了一會兒,煙散雲消,沒發生任何異樣,讓費日差點笑出聲來!

  羿傾海搖搖頭,再次自言自語說:「這到底是什麼力量,居然在每十年一次的低潮時,還能使四方召靈陣不能發揮效果?」

  這時,綠洲外的一道黑色閃電硬生生地破開結界,來到了羿傾海的面前,正是無見長老。

  無見長老滿頭大汗說:「這個神秘結界的力量超過了我們的設想,我多花了整整一個時辰才能進來,現在,我最多只能呆上一刻鐘。四少爺,國師的這枚侍者之戒經八位長老聯手施法,其靈性已被徹底封印,但原有的特徵功能不變。四少爺只需將鮮血滴在上面,進行血煉,就可被四少爺所擁有。但為防萬一,要等到四少爺走出綠洲後,再由我交給你!」

  羿傾海點頭說:「知道了!只是這個四方召靈陣居然無法發揮作用,還得長老助我!」

  無見長老再拿出幾張符紙,說:「用八方血靈陣吧!沿著我破開的結界通道,看能否成功。還好侍者之戒已封印成功,否則,還不知道怎麼向國師交代呢!」

  羿傾海再次將符紙分東西南北、東北、西南、西北、東南佈置好,與無見長老一前一後站在陣外,同時念道:「八方定位,以血為引,解彼封印,踐我契約,妖靈不現,更待何時?」兩人一頓,咬破舌尖,「撲」地一聲將血往八方符紙上一噴,八方符紙再次燃起。

  陣中的空氣無風自動,彷彿正被什麼力量在扭曲,變形。慢慢地,一隻巨眼出現在陣中央。無見長老鬆了口氣,說:「好了!我的任務已完成,先走一步!」

  羿傾海待無見飛出綠洲後,再次咬破左手食指,在右手之上,畫了個古怪的符號,然後將右手亮給符紙陣中央的巨眼說:「千年之約,今日而踐,還記得松根血印嗎?」

  那只巨眼一陣轉動,居然發出一個柔媚的聲音,說:「當然知道,解封之日,聽命三年,帥哥,有什麼吩咐?」

  費日的識海一陣波動,干將又鑽出來了:「天哪!是眩目妖靈!」
huro 發表於 2007-12-31 17:32
卷二 草原神使 39、旁觀之眼

  「眩目妖靈?」費日不解地說:「那是什麼東西?」

  干將說:「一些真正的得道高僧在涅磐時,會留下一樣不滅的東西以印證他的修為,被稱為舍利子。一般的舍利子按生成部位的不同分為肉舍利、骨舍利等,是一種圓珠形的東西。也有些高僧的修為在更進一步時,就能留下完整的一段肢體,如說法的舌頭、點禪的手指或見證真如的眼睛。眩目妖靈本是高僧留下的聖眼舍利,在某種因緣下被靈體所憑。靈體在聖眼舍利的靈氣滋長之下,漸漸地能與聖眼舍利化為一體,修煉成妖,其形象是一隻巨眼,被稱為眩目妖靈。」

  費日說:「那有什麼用?」

  干將一副就知道你小子不懂的神情,說:「當然有用了,眩目妖靈雖然沒學到高僧的真正領悟,卻學足了他的辯才無礙,故天生帶有魅惑之氣,能帶人進入它所建立的幻境,生生死死,不出其間。還有,它還具有一些天眼的功能,能夠洞幽查冥。如果能夠與之簽定主從契約的話,就能讓他化為眉心的第三隻眼,稱為眩目妖瞳,其功能可不下於修行道的慧眼。」

  「第三隻眼?」費日一愣說:「不好!我知道羿傾海打的什麼主意了!他身後所謂的組織已經準備好了一隻侍者之戒,再加上眉心第三隻眼,我想依眩目妖瞳的功能,幻出個五彩光環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那麼,最後的結果就是羿傾海成為神之使者,格薩爾王!」

  干將點頭說:「我看也是如此。」

  費日不滿地說:「你看也是如此有什麼用?現在有辦法阻止這件事發生嗎?我是打不過人家的,要不,你老人家抽冷子給他一下,只要能毀了眩目妖靈就行。」

  干將怪叫一聲,說:「派活的時候就說得那麼好聽,什麼我老人家?我只不過是個不幸遇到個世俗道主人的糟老頭而已。我現在的狀況連普通的靈劍體都比不上,跟那個眩目妖靈,至多打個平手而已。再說,那個眩目妖靈天生就是眼觀四方的主兒,除非比它的層次高出太多,否則,誰能偷襲它啊!」

  費日冷笑一聲,說:「那麼說了半天,你是沒法子了?」

  干將賠笑說:「也不是沒法子,想想,法子總是有的。不如這樣吧,你學著那些行者去地下看看,會有什麼情況。我總覺得地下有種太過恐怕的力量,或許,依你騙死人不賠命的能力,能讓它出手也說不定。到時候,那就是十個眩目妖瞳也不夠瞧了!」

  費日知道,再跟這個油滑的幹將老頭扯下去,也不見得有什麼結果,便從識海中退了出來。就看見羿傾海長髮披散,臉色淒厲,右手的血印放出陣陣金光,將眩目妖靈罩在其中。眩目妖靈也將一縷黑煙投射入羿傾海的眉心,所著金光與黑煙的流動,眩目妖靈的本體越來越小。到眩目妖靈收縮為普通眼珠子大小時,「呼」地一聲,飛向羿傾海,貼在他的眉心,白光一閃,羿傾海又恢復了平常濁世佳公子的模樣。

  羿傾海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滿意地一笑,突然若有所覺似地看了一眼費日,冷哼一聲,眉心的眩目妖瞳驟然張開。費日見羿傾海好像覺察了他的偷窺,急忙將心神收入識海,將自己對金水兩種元素的體悟在體內模擬出來。

  在費日的心神一模擬出金水的體悟時,丹田處的火焰珠立時噴出一股熱流,直衝腦部,將他的心神團團圍住,像是受到地下什麼招喚似地,將費日的心神瞬間帶離了本體,從聖廟中浮動的靈氣所讓出的一條能量通道,飛快地向地下逸去。

  羿傾海必竟新獲得眩目妖瞳,等他調節好認識,仔細觀察費日時,費日早和其餘的六名使者一樣,處於「元神出竅」的狀態,暗笑一聲,看來自己是多疑了。本來想就此幹掉這個銀馬獸醫,不過,在聖廟中從未出個人命,還是忍忍吧。只要是在雪城古原上,還有什麼可以逃出我這個神之使者的手心?

  費日的心神在聖燈熱流和自身部分願力的包裹下,感覺是在一個巨大無比的空間內飛馳。也不知飛了多遠,只見整個空間的中央浮現出一團金黃色的漩渦。整個漩渦放身出悅目的光芒,讓人有一種心情異常安詳的感覺,彷彿遊子回到了故鄉。

  費日的心神很快地被漩渦吸了進去,才發現漩渦的中央還包裹中一團上下翻滾,赤紅色狂暴異常的能量。這團能量給人以難以言說的無比強大感覺,但奇怪的是,總是在要衝出黃金漩渦的最後一刻,被漩渦給擋了回來,像一隻強大無比的象王卻被一隻小老鼠所困擾。

  「格老子,你總算是來了!」異常雄厚地聲音在整個空間迴盪,幾乎震散了脫離了本體的費日心神。

  「誰?」費日反應過來,問:「是在說我嗎?」

  雄厚的聲音說:「不是說你這個龜兒子,還說誰啊?」

  「禮貌,禮貌!」費日還真是不知死活,說:「再怎麼說,你也算一前輩高人吧,說粗話有失你的身份。」

  赤紅色能量一陣暴動,似乎對費日的說法很不滿,說:「我早知道能解我封印的人一定跟那傢伙一樣,陰陽怪氣的,讓人討厭。老子說粗話又怎麼啦,誰不知道我勇怒神是個大老粗?」

  「勇怒神,你說你是神?」費日嚇了一跳,說:「還是被封印在這裡的?」

  「你個鬼兒子還不快解開我的封印,廢話這麼多幹什麼?」勇怒神對費日驚奇的表現可不怎麼欣賞。

  「天底下自稱是神的沒有十萬,也有八千,誰知道你是哪一個。」一旦知道對方還要依靠自己才能解開封印,費日就開始有本錢談判了,說:「你先說說你的來歷,也好讓我知道,可不可以給你解除封印。我可不想,你在脫困後,第一口就把我吞掉打牙祭。」

  勇怒神這下真的怒了,說:「本神可是修至玄界空無邊處天的真神,又豈是那些妖、魔、靈物或者天界的那些小輩冒充的神可比?幾千年來,哪一個來的小子不是畢恭畢敬,稱本神為格薩爾神的?」

  「格薩爾神?」費日笑著說:「你一會兒自稱勇怒神,一會兒自稱格薩爾神,誰知道你是哪位?還有,你又是怎麼被封印的?」

  勇怒神看出,眼前的這個人跟以往那些虔誠的參拜者可不一樣,在知道自己就是格薩爾神時,還能這麼侃侃而談,雖說沒什麼修為,但也絕不是簡單人物。想起自己等了幾千年,就只剩最後一道封印了,這氣也只能忍忍了。

  勇怒神忍了又忍,說:「此事說來話長」

  「好!那我就慢慢聽來。」費日知道,類似這種空間中,其時間與外界不同,很可能聽上一年,在外界也不過是過了一刻,所以不慌不忙地準備聽故事了,還微歎一口說:「可惜少了點茶食。」

  勇怒神裝做沒聽見,就開始了自己的歷史。在遠古,三界通道存在的時候,勇怒神也跟其他一些修至玄界的神一樣,時不時地到人界的各世界去觀光旅遊。這些神所到過的世界中往往就流傳著種種神跡,甚至一些虔誠信徒的祈禱能穿過重重時空,被神所感知,降下奇跡。所以,至今,各種文明中都流傳下神跡重重的諸神黃金時代。

  諸神的黃金時代在持續了不知多長時間之後,發生了一件大事!玄界南方神王大梵天和東方神王盤古發生了戰鬥。兩位神王都是修到玄界非想非非想天的最高境界,其力量能在彈指間創造一小千世界,也能毀掉一中千世界。所以,這樣的戰鬥就直接波及三界,最後引起三界通道崩潰,使玄界、天界、人界分屬不同層次,上一層次的神、仙不能再重新逆行至人界。

  在三界通道崩潰時,有很多玄界的神和天界的仙都滯留在人界。由於人界所有的靈氣跟玄界、天界不同,短時間的旅遊尚可以忍受,但要長時間停留就不那麼舒服了!所以玄界、天界的神、仙們紛紛投胎轉世,重新修行,借修行有成,脫胎換骨時的自然浩翰之力,飛昇回原來的境界。

  那是一個混亂的年頭,每一個根基深厚的靈胎成孕時,都有不盡其數的神、仙來投胎。有時,為了一個靈胎,甚至惹得這些神、仙們大打出手。由於,是在人界,這些動手無不被人界知道的人視為恐怕之源,那個時代被稱為諸神大戰時代。又因為諸神在煉製神器時,所用的原料最多的就是滄桑銀,也有人稱之為諸神白銀時代。

  勇怒神也是要投胎轉世的神,但當他費盡千辛萬苦,找了不知幾萬年,才發現一家靈胎成孕時,結果與另一名同級的神,智慧神部眾之一的工神阿逸多摩撞車了。在無法答成協議的情況下,自然是大打出手。阿逸多摩好不容易贏了勇怒神時,卻發現別說靈胎,那個孩子的孩子都出生有十幾年了。

  阿逸多摩一怒之下,將勇怒神的神通全行剝奪後,用三重封印封在了這個亂世星球的地底,自己再找地方投胎去了。勇怒神又用了不知幾萬年,才將自己殘留的一點氣息從封印中滲出來,發現阿逸多摩還是留下了封印的解封之鑰:聖燈。

  然後,勇怒神又花了三千年時間,將一個青年誘入神聖沙漠的綠洲,將之帶入封印空間。按照工神留下來的方法,那名青年將血滴入聖燈,然後被聖燈改造成為特殊的金水雙平衡屬性的體質。只有這種體質才能解開工神阿逸多摩留下的封印:三重的「旁觀之眼」。

  那名青年只解開了一重,受封印破解四溢的力量影響,居然在額頭多了一隻「旁觀之眼」。他說他叫摩東,然後帶走了聖燈,並許諾每十年,當封印在低潮時,就送幾個金水雙平衡體質的族人來試著解開封印。

  至於為什麼叫他「格薩爾神」,他也不知道,反正是被人叫多了,也就習慣了。在摩東走後的三千多年,才有另一位叫鳩必烈的年輕人來解開了第二重封印,在額頭多了只「旁觀之眼」後,又是一千三百年過去了,來來去去的年輕人很多,但誰也解不開第三重封印。

  今年,起先來的那六名年輕人素質都很好,但都無法解開第三重封印。勇怒神已經失望了,他覺得自己可能又要等不知多久才能解開封印,沒想到費日隨後來了,在他身上居然澎湃著聖燈的力量,他就知道解開最後一重封印的日子到了。

  「四十萬七千三百年啊!我在此整整呆了四十萬七千三百年,眼看著今天就要脫困,不由地心情激動,好像不說幾句粗話簡直是不能表達我的心情。否則,我雖性情粗魯,但身為修到玄界的神,又怎麼會像個市井混混那樣開粗口呢?」勇怒神的話中帶著無限的感慨,那麼滄桑的孤獨直直的影響了費日的心情。

  費日這人不怕硬、不怕陰,就怕直心腸的人做可憐狀,一時衝動之下,滿口答應說:「好了!別說得這麼摧人淚下好不好,我這就幫你解開封印!」
huro 發表於 2007-12-31 17:32
卷二 草原神使 40、神使歸來

  勇怒神大喜,說:「好!你只要全身心體會這個封印的變化,認這個封印認可你是工神阿逸多摩指定的解除人,封印就會自行解開的。」

  費日仍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說:「別急!還有一個問題,那個侍者之戒又是怎麼回事?」

  「什麼侍者之戒?我不知道!」勇怒神倒是乾脆,直接把問題拋了回來!

  費日打死都不信,勇怒神會不知道侍者之戒?沒辦法,只好悠著吧!反正現在焦急的該是勇怒神,不是他!

  果然,勇怒神忍不住了,好聲好氣地說:「你總不能無頭無腦地問我個什麼侍者之戒,你倒是跟我說說那玩意的模樣啊。」

  費日說:「每隔一段時間,那些來朝見的年輕人中會有那麼一個,在回去後,在聖燈的光芒下,左手中指會現出一個戒指,就是侍者之戒,你敢說你不知道。」

  勇怒神哈哈大笑,說:「我以為是什麼東西,原來就那玩意兒?那是我養的幾隻寵物八哥的腳環啊!那時候,工神阿逸多摩搜走了我所有的神器、仙器和法器,剝奪了我的神通。害得那幾隻八哥活活餓死在這個封印空間裡,就留下八隻腳環。這八隻腳環長期受我和旁觀之眼外溢的氣息所感,有了一點點靈性,恐怕連法器都稱不上,只能給持有者帶來一點點的勇氣和智慧,同時強化他的身體而已。為了讓來這裡的年輕人不致於以為我只是一個傳說,斷了後路,我每過幾十年或百年就送一個給我還看得合眼的年輕人。」

  「原來這樣。」費日很沒風度地抓了抓頭,說:「不對啊!你只有八隻,怎麼又送出去這麼多只?」

  勇怒神說:「因為那隻腳環,嗯,侍者之戒的主人死亡,它就會跟那幾隻寵物八哥一樣回到這個封印空間。只有三百年前送出去帶火性的一隻侍者之戒不知道遇到什麼事,一直沒回來!也許那個年輕人修入修行道,至今還活著吧!」

  費日心說,那個年輕人恐怕早死於非命了!否則,羿傾海身後的組織那裡,又哪來的侍者之戒?

  「好了!怎麼有那麼多的問題,快動手吧!」勇怒神暴燥地說。

  費日從來都是你越急,他越輕鬆,輕咳一聲,說:「我打小聽奶奶講故事的時候,一個凡人在不小心幫助了一個神或仙的,結果……結果……這個……那個……你知道吧?」

  再怎麼說,勇怒神也是修煉了不知幾萬年的神,對於人情世故還是精得很的,見費日這模樣,這不是明擺著趁火打劫兼挾恩圖報嗎?既然勇怒神已經夠老,那麼「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之類的話自然也一清二楚:「哈哈!放我出來,你還怕沒好事?雖然我已被剝奪了所有神通,但在人界這個空間裡,我的力量還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費日咳咳了兩聲,說:「這個,這個,我還是相信二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有些事情還是說明白了比較好!」

  勇怒神又好氣又好笑,千萬年來,還真沒見過誰這麼跟神討價還價的:「那,說吧!你想得到什麼?」

  費日說:「我們這次到這裡,共有八個人,其中六個你已經知道了,除我外,還有一人。我看著很不爽,呆會兒放你出來時,要不…你隨手來那麼一小下?」

  「不行!」勇怒神出人意料地一口回絕說:「如無直接衝突,神不能隨意傷害任何一個人。要知道人界是天界的基礎,天界又是玄界的基礎。雖然神在人界、天界似乎無所不能,但仍要遵守一定的規矩,否則必然受到天條所罰。兩神大戰,可能波及無數無辜的人,但任何一個神都不能心存故意地去傷害任何一個凡人。」

  「算了!」費日的反應也很快,說:「那麼傷害一個妖,總可以了吧?」

  勇怒神想了想說:「其實也不能隨意傷害某個妖的,不過,我可以將它收走,這是不違背神的規則的。」

  「還有」費日接著他的勒索說:「既然你要脫困而出了,你剩下的七隻侍者之戒也沒用了吧!」

  「由你處理好了!」勇怒神對那些廢物倒是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好了!費日開始全神貫注地將沉入對金水元素的體悟,金本至剛,遇高溫能化為水;水本至柔,遇低溫可化為剛;內外相應,剛柔並濟,費日的元神開始亮了起來,左黑右白,界限分明。漸漸地,在左邊最厚最黑的地方現出一點白,在右邊最白最薄的地方現出一點黑。

  太極,整個費日元神,包括其外面的願力、靈力統統化為一隻巨大的太極。金黃色的漩渦也對著太極的一亮一暗而一縮一漲。費日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沛然大力貫頂而下,將他本來圓融一體的元神幾乎衝出一個缺口來。

  靜水易斷,流水永續,笨蛋!虧我還用這話罵過別人,費日靈光一現。陰極陽生,陽極陰生,陰陽生化,生生不息,費日開始不斷地變換著金水元素的體悟,由費日元神所化成的太極也開始轉起來了。

  太極一轉,萬物生化,頓時,那個巨大的金黃色漩渦被太極如龍吸水般地一抽而空。被漩渦圍在中央的怒火早就急不可待地暴漲、飛揚,化為一個正哈哈大笑的火焰巨人,他指著費日正閃爍不定的元神,說:「好小子,你還忘了訂下讓我不得傷害你的規矩!難道你不怕我恩將仇報,一口將你吞了做點心?」

  費日的元神在吸入金黃色漩渦後,正撐得上下翻滾,難受得要命!其實,旁觀之眼在認同瞭解封者的身份後,會自行散去。前兩位的神之使者都不過是受到散去時的能量影響,在眉心出現旁觀之眼。但費日根本不知道這麼多,他認為的體悟就是用金水元素去模擬中和漩渦,結果居然把整個封印的核心給吸入了元神。照此下去,如無外力幫助,必定是元神爆破,煙銷雲散的結果。所以,聽勇怒神那麼一說,沒有氣地回答說:「我說勇怒神啊,你要是不幫我一下,恐怕,你恩將仇報都沒機會了!」

  勇怒神仔細看了一眼費日,說:「你小子根本是守著寶庫餓肚子,捧著金碗討飯。有那麼好的條件,居然一點都不修煉,怪得了誰。也罷!誰讓我想拿你當點心,那就先幫幫你吧!對了,小子,你叫什麼?」說著,一道金光直射向費日元神,將費日元神牢牢固住,以免被金黃色漩渦所帶來的巨大能力所衝散,然後迅速將他的元神沿著來的通道推回本體。

  費日在回去前,笑嘻嘻地說了一句:「我叫費日,不過,現在暫時叫貝陽,神醫貝陽。老兄,別裝樣子嚇人了!一個有原則的神,對於無直接衝突的凡人都堅決不傷害,又怎麼會拿恩人當點心。除非你是神……經!」

  「滑頭小子!」勇怒神苦笑了一聲,難怪旁觀之眼會認同他,這性格,這語調,分明就是那個跟智慧神文殊菩薩經常一吹一唱的大神維摩的翻版。

  聖廟亭中,就在羿傾海以入定為名,坐在那裡構思著自己這個神之使者,格薩爾王今後的行止時,六名入定的行者和費日突地全身一震,張開了雙眼。大家相互看了一眼,眼睛裡似乎有點東西,但因為整個試煉期間是不允許互相交談的,所以,又各自閉目養神。

  費日也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反正領路長老還沒回來,就只能等著了。當他的心神再次沉入識海時,不由地苦笑連連。這是什麼世界啊,在經過地下封印空間的金黃色漩渦能量的衝擊,他的識海變得異常的開闊,簡直有無邊無際的感覺。

  在識海的底端,那個金黃色漩渦仍在自顧自的運轉,張縮之間,似乎想在吞噬什麼。在漩渦的左上角,是勇怒神的金光結成的金紅色圓球,圓球的外層還不時閃爍著黑白相間的光,完全牽制住了漩渦的移動,構成暫時的平衡。

  干將正懸在識海上端,一副離漩渦和圓球越遠越好的樣子。一見到費日的心神,不由地怒說:「費日小子,這是你的識海,不是垃圾堆,你怎麼什麼東西都敢往裡收?那個該死的漩渦差點把我老人家給封印了。還好,我老人家見機早,閃得快,又有那個圓球的牽制,才不致於死得那麼慘!」

  費日慘叫說:「我有選擇嗎?我懷疑對這個識海,我只擁有所有權,什麼使用權、處置權通通讓你們這班非人的東西給霸佔了!還有,我的肉體,是不是也有什麼動靜?快說!」

  干將說:「你的肉體關我什麼事?除了丹田的那顆火焰珠有點用處外,也就眉心的天眼法器被那個漩渦分出的一股能量一沖激,居然碎為粉末,已經排出體外了。倒是天眼法器的那團能量留了下來,跟漩渦的能量相結合,形成第三隻眼。」

  「第三隻眼?」費日一愣,說:「那不跟二郎神、馬王爺差不了多少了?還像是人嗎?」

  干將笑著說:「簡單,等你修到天界或玄界的時候,擁有自身的天眼、法眼時,那第三隻眼就會自動消失的。」

  「算了!現在還只有這點不大像人,如果修到天界、玄界,恐怕就只有這點像人了!」費日說著,突然想起那些排出體外的粉末,慘了!難怪那幾個傢伙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原來,本神醫的臉上撲了一層雪白的粉末。救命啊,我一不是戲子,二不是性取向有問題,除此之外,在別人的結論中,我不是跟神經病有點關係了?

  費日睜開雙眼,又看了幾眼羿傾海和六名行者,歎了口氣,剛想說什麼的時候,就見領路長老已帶著幾匹白駱駝往綠洲而來了。

  在經過短暫的獻祭後,一行人開始了返程。剛走出神聖沙漠的時候,聖廟方向傳來一聲巨響,一道金光沖天而上,光焰四射,連剛剛有點西斜的太陽都被其奪去了所有的光彩。領路長老回頭看看,但限於除非為了試煉的目的,不得進入神聖沙漠的祖訓。領路長老臉上一陣陰晴不定,最後,朝聖廟方向磕了個頭,領著一行人繼續他們的返程。

  只聽得羿傾海「哎呀」一聲,從白駱駝上摔了下來,等領路長老將他從地上扶起時,費日的第三隻眼睛一閃而過,發現羿傾海的眉心正流下一股肉眼所看不見的暗紅色能量。
huro 發表於 2007-12-31 17:33
卷二 草原神使 41、傳說之始

  冷冷的一鉤下弦月開始掛在天邊,群星閃爍,草原的風開始變得涼爽起來,蟲聲在風中遠近起伏,是一個美麗的夜晚。

  費日、羿傾海和六名行者按規定搭好了領路長老所居住的帳篷,侍候長老睡下以後,各自帶著自己的小帳篷,以領路長老所住帳篷為中心,呈圓形分佈,住了下來,開始為期二個時辰的休息。

  行者試煉的來回雖說不是十分艱苦,但也絕不是什麼享樂之旅。他們之中可能會產生神之使者或侍者,但在獲得聖燈的正式承認之前,他們是行者,每天只有二個時辰的休息,其餘時間,不是走路,就是做飯、侍候長老等。

  在長老睡下後,幾個久經歷練侍者雖然不至於已精疲力盡,但也很快入定,以爭取最大程度地恢復精力。

  羿傾海的修為可以幾天幾夜不睡也無所謂,同時,他的心情也糟糕得睡不覺。他在帳篷中盤膝坐下調息了半個時辰後,一睜眼,就聽旁邊一個聲音說:「四少爺,主人有令。」

  羿傾海面色一肅,單膝跪地說:「謹尊師命。」

  藉著帳外透過來極微弱的月光、星光,羿傾海發現在帳篷一角站著的正是四天前分手的無見長老。無見長老面色沉重地說:「今天中午,老奴接到主人心劍傳書,說主人府眩目妖靈的松根封印無故自破,是不是二少爺這裡出了問題?」

  羿傾海低頭說:「正是!當我們走出神聖沙漠時,身後聖廟處從來巨響,並有金光上映霄漢。當弟子回頭看那金光時,就覺得有一根金箭直射入眉心,一時痛徹心骨,心神失守,不禁墜下駱駝。事後,本使雖未受到什麼影響,但眩目妖瞳卻失卻蹤影。」

  無見長老點頭說:「關於神聖沙漠之變,主人已然另遣人調查。據主人心劍傳書,此事相關極大,神聖沙漠在異變後,就下起了雨。那雨具有生命之水的功能,使得整個神聖沙漠迅速長出花草,充滿生命氣息。如果沒有以前的星標定位,現在已沒有人能找到所謂的神聖沙漠或聖廟了。經主人分析,可能就是這股神秘的力量,影響了靈妖體的眩目妖靈,使之破開松根封印而失蹤,其責不在你!」

  羿傾海說:「那麼對下一步行動,師父可有指示?」

  無見長老遞過一隻指環,說:「主人讓我們仍按計劃進行,這是侍者之戒。還有隱形咒和現形咒。先用隱形咒,到了靈燈下時,你只須念出現形咒,就可以讓大家看到侍者之戒。但我怕神聖沙漠的這次變化與那幾個行者有關,尤其是那個貝陽,我們是不是在途中……」

  說著,無見長老比劃了一個割喉的姿勢。羿傾海站起身來,說:「不可。這樣做只會引起有關人的疑心,打草驚蛇,智者所不為。現在,馬匹的生死掌握在我們手中,又有我真羿國有二十萬大軍在雪城古原上,就是真出了神之使者,又能怎麼樣?何況,在確認神之侍者之後,還有百日的閉關參神,才能接任阿勒部落,統領草原。在這段時間裡,即使有真正的侍者,也只能是鬼之侍者了!何況如果有神之侍者死在玉甌國所遣之殺手的手中,而另一個神之侍者又號召復仇,你說雪城古原上的各部落會有什麼舉動?」

  「高!」無見長老再一次對眼前這個年輕人另眼相看:「就按四少爺計劃行動,老奴以此向主人上複相關情況。」

  送走了無見長老之後,羿傾海開始限入沉思中。沒想到本來天衣無縫的計劃居然有了這麼多的變數,那股神秘力量的消失是否跟此次試煉的人有關?還有沒有其他人得到了侍者之戒呢?

  羿傾海的後一個問題只有等到祭神大典的第十日才知分曉。當參加試煉的行者將左手亮在聖燈的光輝下,獲得神之認可的侍者左手中指會現出侍者之戒,此前,沒有任何人知道究竟是誰通過了試煉。

  一行人踏著落日的餘暉,出現在雪城之外時,曼狂沙、九長老、十八位組織者已率無數的族人迎出雪城,目光熱切地來回掃視著眼前八名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在心裡猜測,明天的祭神大典上,是否有誰會成為神之侍者!

  祭神大典第十日「祭神日」是整個大典的高潮,而如果有神之侍者誕生的話,那麼,聖燈認證儀式則成了高潮中的高潮!在曼狂沙領著九長老、十八位組織者完成盛大的祭祀格薩爾神的儀式之後,聖燈再次出現在祭神台上,引起台下無數族人的頂禮膜拜。

  從雪山之顛採下的聖火再次點亮聖燈時,八名行者齊齊舉起左手,齊聲誦道:「長天浩浩,大地淳淳,格薩爾神,長佑雪城,我侍左右,此心此生」。

  隨著誦聲,台下的人群突然一陣靜寂,而後是不斷有人用手擦著雙眼,再然後,驚訝聲、讚歎聲、疑問聲鋪天蓋地地湧起!天哪!八隻侍者之戒,在聖燈的光輝下,八名行者的左手中指都現出一指黝黑的玄鐵指環!聖燈的光輝一閃而滅,而八隻戒指卻各自浮起一團青光,青光上升約三米左右,結成一隻隻青色大鳥,飛向天際。這就是傳說中,侍者之戒的特徵!

  本屆的八名行者全部通過了格薩爾神的認可,成為神之侍者!而在歷史上,從來沒有兩位神之侍者同時出現的!不僅是台下的觀眾感到莫名的驚訝,連台上的首領們和嘉賓也都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是好!

  如果不是藏青葉、白五尚和曼狂沙在震驚之餘,迅速提出召開雪城古原部落大會,台上下驚慌失措的人們也許會把這屆在後世傳說中最為神聖傳奇的祭神大典變為鬧劇。

  下午的雪城古原部落大會足足開了六個小時,使得祭神大典最後的篝火狂歡不得不推遲到晚上八點才開始。曼狂沙代表雪城部落大會宣佈,八位神之侍者都將在明日卯時開始,於雪城靜室閉關參神百日,以領會神之所賜。百日後,在格薩爾神祐下,八位神之侍者將同心同德為雪城古原的明天而努力,他們同時享有雪城古原最尊貴地位,任何部落對神之侍者的命令都將不折不扣的執行。至於未來的阿勒部落首領一職,需要百日後,由部落長老會議商議,並提交全族公決,才能確定。

  其實人們在驚訝過後,也就不太關注到底誰會成為阿勒部落的首領。重要的是格薩爾神已向雪城古原的子民們賜下福音,各部落的興盛將勢所必然,只要跟著神之侍者,我們將獲得繁榮昌盛。好了!讓我們狂歡吧!篝火點起來,小伙唱起來,姑娘們跳起來!除了一個姑娘例外,雪城的小公主曼蘇羅很生氣,很生氣的原因是因為她在最快樂的時候居然找不到白水白哥哥了,以至於將她快樂的心情破壞得一團糟。

  自稱史上最得少女心的白湧泉就是襯著曼蘇羅玩得最忘形的時候,偷偷地溜到了城南,八位神之侍者的休息地,由雪雕領著,找到了費日的房間。

  白湧泉自以為很小心的鑽入費日的房間,一抬眼,卻見六個人十二隻眼睛全盯著他看,不禁嚇了一跳。在費日房中,居然還坐著曼狂沙、藏青葉、白五尚和風行部落首領風源、狼遺部落首領狼寄生,正是六個神之侍者所歸屬部落的首領。在白湧泉不好意思地自找了個椅子坐下後,費日說:「不知五位首領深夜蒞臨,有何指教?」

  白湧泉一樂,敢情我來得正好,他們也是剛到,什麼好戲都沒拉下。只聽藏青葉笑著說:「稟神侍大人,我們在找您之前,已經跟六名神侍大人見過面了,不過,有些問題我們還是不明白。」

  費日笑著說:「藏旗主和白旗主是老相識了,曼首領、風首領和狼首領雖然未能深談,但三位都是雪原之上的赫赫有名人士,稟自雪原自古豪爽直率之風早已遠近聞名。我家鄉有句話,叫『事無不可對人言』,大家別客氣,有話儘管說來!」

  曼狂沙雖是一代霸主梟雄,但對格薩爾神深入骨髓的信仰,使他面對這位神之侍者有著天然的尊敬。先前拜訪的六位行者,因為面對自己部落首領的積威,神色之間末免有點拘束。所以,此時費日的談笑風生和從容淡適的氣度,又讓他對費日的評價比向前的六位行者高出一籌。

  曼狂沙拱手說:「神侍大人,主要是三個問題:第一,我們在日落時分,接到位於神聖沙漠邊上的一個部落沙狐部落留守的長老飛鴿傳書,說整個神聖沙漠連同聖廟全部失蹤,不知侍者是否知曉其中原因?第二,神侍大人在我宣佈八名侍者閉關參神百日時,向我打個一個眼色,不知何意?第三,起先六名神侍在提到您時,莫不表現出一種特別的尊敬,雖然他們都強行抑制住這種尊敬,但相信瞞不過我們幾位久經風霜的首領。」

  費日沒有回答一個字,等五位首領將目光集中在他臉上時,眉心烏光一閃,慢慢地睜開了一隻眼睛。這隻眼睛一轉,射出與聖燈的燈光色彩相同的五色光環。

  白湧泉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個總是出人意料的傢伙現在居然長了三隻眼的事實之後,發現那五位部落首領嚇得更慘。或張嘴流涎,或目瞪口呆,或臉色青白,或不知所措,這樣的一驚一乍使五位首領在做晚年回憶的時候,莫不津津樂道。

  終於,等五位首領的心神平伏一點時,以曼狂沙為首的五位首領忙起立,跪在費日之前,五體投地地拜了下去,口稱「格薩爾神祐,參見雪城古原的王,神之使者,格薩爾王!」

  費日忙扶起五位首領,說:「五體投地跪拜之禮,只能獻給格薩爾神。所有人,包括本使者和六名神之侍者之內,不能妄自受此大禮,否則,有違神旨。五位首領,以後不得如此!」

  曼狂沙說:「是!遵我王旨意!明日,當向整個雪城古原宣佈我王旨意!」

  費日連忙說:「且慢!你們知道我為何不在認證之禮時,張開第三隻眼,表明神之使者的身份嗎?」

  曼狂沙說:「我等愚魯,還請我王示下。」

  費日說:「神之侍者只有六名,真羿國現在有二十萬大軍在我雪城古原之上,你們明白了嗎?」

  曼狂沙一震!神之侍者只有六名,既然前六名沒問題,羿傾海呢?如果羿傾海是假的,那麼他的目的就會是控制雪城古原!而現在雪城古原的王,神之使者格薩爾王已經現身,他根本就無法再行控制雪城古原。古往今來,不能在精神上控制,就要在肉體上枷鎖,或給予毀滅,這是一個統治者的不二法門。現在的雪城古原上,正有二十萬的真羿國大軍向玉甌國行進,萬一他們調頭對付阿勒部落呢?

  費日接著說:「以我雪城古原的十萬健兒,無疑能打敗真羿國二十萬大軍。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不希望因為我的粗心大意,帶給雪城古原任何的損失。」

  曼狂沙等五名首領慨然說:「為了格薩爾王,我們心甘情願地獻上一切。」

  費日點頭說:「你們對我的心意我已明白,在必要的時候,為了阿勒部落,我不會吝惜任何一個人的生命,包括我自己在內。但我們絕不能輕易讓我們的兄弟受到任何一點無辜的犧牲。更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置族人於不顧,否則,天涯雖遠,神必誅之!」

  費日的話帶給曼狂沙的感覺猶如當頭一棒,自己從二十年前出任阿勒部落首領時,也是全心全意為了部落的振興而努力,但在最近幾年,卻沉迷於權力和頌揚,漸漸偏離了初衷。此次真羿國借道雪城古原之事,除了馬疫受控之外,不能不說有自己欲借兵圖強的私心在裡面。至此,曼狂沙開始心悅誠服單膝點地,向費日宣誓效忠。

  「如慧星劃過夜空,如太陽照耀大地,當王睜開第三眼睛的時候,雪城古原的部落全都沐浴在神的光芒之中。如露水倒映星辰,如水珠折射太陽,六名神之侍者圍在王的身邊時,王的眼光已超越了雪城古原。如狂沙席捲沙漠,如青葉悅服人心,五名首領將忠誠交到王的手中時,不朽的詩篇就此揭開了序幕。這是神賜之夜,這是千秋之夜,我這個千百年後的游吟詩人,這怎麼能訴說得盡王的神功偉績呢……」
huro 發表於 2007-12-31 17:33
卷三 千機萬荊 42、極晝夢魘

  潛龍城,時已八月中旬,枝頭草面已經有了微微的秋意。風也從夏日的炎熱炙悶變得清爽乾燥,浩浩蕩蕩,在一些草木覆蓋不好的地面,揚起陣陣沙塵。

  西北郊,殺聲震天!一隊隊士兵正在拚命的飛沖、撤退、救護、迂迴、拚殺,似乎是毫無規則可言的亂戰,卻透出震攝人心的殺氣!

  站在城頭的龍近水看著城下似乎凌亂,但隱隱中卻是沿著某種軌跡衝殺的大軍,不禁對費日佩服得五體投地。只聽身邊的熊才真歎息說:「我十六歲從軍,在西方白虎軍團呆了十五年,在中央厚土軍團呆了十年,但我從沒見到過如此殺氣沖天的戰陣。」

  龍近水嘴角噙笑說:「不但你沒見過,恐怕在芙蓉大陸的戰爭史上就壓根沒出現過這種戰陣,否則,哪個國家會不把這種戰陣應用在戰爭上?我個人猜想,這個戰陣應該是來源於費日軍團長的天才軍事家的構想。」

  天才?費日?城樓上的五個人想起這一個多月的訓練,不由地會心一笑,偷偷地在心裡加了一句,天才與瘋子只有一步距離,但對費日來說,可能最多不會超過半步。

  靖亂軍團在入駐潛龍城七天內,收編了二萬多的潰兵,加上若望城徵兵的二萬人於第五天到達,以及潛龍城七千人的原守軍,使整個軍團的實際將士達到六萬之眾。在編制上,按費日留下來的方案,對從厚土軍團調來的一萬人進行全體測試,挑選其中的優秀的二千人予以調職,在新收編的士兵中挑選三千人,分擔其中的十人長、百人長和千人長之職,而後按千人隊為單位進行訓練,而且,龍近水已代表費日宣佈,在訓練一個月後,進行比試,成績最優秀的五個千人隊隊長晉職萬人長。

  自靖亂軍團入駐潛龍城以來,這個不負責任的軍團長就沒出現過一次。起先,士兵們還暗暗不滿,以為臨戰而主帥不在,總有點說不過去。但那個據說是軍團長親自製訂的訓練方案一經實施時,全團上下莫不慶幸這個軍團長不在,因為,能制訂出這麼變態方案的軍團長在場的話,他們的下場絕對不會比現在樂觀。

  芙蓉大陸上的作戰主要有三種方式:

  術士戰,利用術士的大規模法術,或防禦,或進攻,或給其他部隊進行加持,但由於大規模法術一般要修到濟世後期以上的術士才能施展,或五至十個以上的濟世初、中期術士合作施展,這樣的人才在芙蓉大陸上是缺之又缺,所以即便是在一個大軍團中,術士部隊也一般不會超過三十人,是精英中的精英。而一般的小軍團,如靖亂軍團,是不可能有術士部隊的。

  騎兵戰,利用馬匹的衝力和堅甲利器,進行攻擊,來去如風,善攻易襲,是軍隊的主力 ,也是芙蓉大陸各國真正展示力量的部隊。但由於騎兵需要優秀的馬匹、精良的裝備,消耗較大,養一個騎兵相當於養十個步兵。考慮到靖亂軍團的對手就是真羿國的精英騎兵團,軍部才勉強答應了其騎兵預算以編製的五分之一為限,即不能超過一萬人。

  步兵戰,步兵大致又可分為弓箭兵、刀槍兵、盾牌兵,一司遠攻、一司近戰,一司防禦。步兵是芙蓉大陸上最大的一個兵種,也是地位最低、戰爭中消耗量最大的一個兵種。步兵的裝備根據各國的國力,相差較大。在一些沒落的奴隸制小國中,奴隸步兵除了一樣銹損的兵器之外,沒有任何裝備。而像玉甌國這樣的強國,步兵除了兵器精良之外,往往還能分到統一的軍裝、一塊防禦用的護心鏡等。

  在費日的方案中,只保留了二千騎兵,在步兵的分類中,增加了工程兵和重機兵。一提到這事,藍足有就窩火,他這個軍備官用了無數的心力,才向軍部要了一萬的騎兵預算,全讓費日大手大腳地分給步兵裝備了!在靖亂軍團中的步兵,除了玉甌國原來就相當精良的準備外,還給每一位步兵配置了一件皮製軟甲、一小套自我救護的藥品繃帶、一把小匕首等零零碎碎的東西。相信,現在靖亂軍團的步兵裝備很可能已是芙蓉大陸最好的了。可是,要進攻萬荊關,光是步兵能擋得做真羿國的精英騎兵團「羿之羽箭」的衝擊嗎?

  接下來的訓練,已經很少有人願意提及了!在若干年後,對一個自豪地宣稱自己是靖亂軍團老兵的人,只要說到「極晝夢魘」四個字,他就會全身抽筋,抖個不停。甚至有人將這種現象作為用來鑒別一個人是否靖亂軍團老兵的最有效方法之一。

  費日的新兵訓練方案的別名就是「極晝夢魘」。訓練的第一階段是體能和隊列訓練。芙蓉大陸上的新部訓練一般由老兵帶領,十人一組,學習衝殺、戰場求生等等技能,但這種訓練方法所訓練出來的士兵更多的依賴於帶隊老兵的水平,在很多士兵組合在一越時,難免良莠不齊。費日則採用了完全不同的隊列訓練,所有人員,不管新兵、老兵統統打散,按百人隊分組,配合五個教官,每天用十個小時訓練隊列。

  立正、稍息、起步走、臥倒、跑步前進、匍匐前進……共計十個規定動作,但絕不允許有一絲的懈怠,必須做到百人的方陣動作劃一、有力,如同一人。負責監督的法紀官萬古城則帶著他自行組織的百人軍法隊分組對訓練加以巡迴監督。而此前,法紀官軍法無情,在點將當日就斬了違反軍紀的監軍、三品大員宮斌,還砸了權傾玉甌的左相陳明夜最心痛的香車,沒收了寶馬的故事早已傳遍整個軍營,無論是新兵老兵都對如此強硬的團部心生敬畏,相互告誡,最好不要跟團部玩什麼花招。否則,還沒上戰場,就讓自己人給殺了,連烈士的名號都撈不著,有夠丟臉的!

  一天二十四小時,去掉三餐三個小時,隊列十個小時,還剩十一個小時,費日當然不會放。剩下的十一個小時中,有七個小時是必須的體能訓練。項目也很簡單,負重跑、負重跳、心理訓練三項。負重跑安排在午飯前、負重跳安排在晚飯前,分別與隊列訓練交叉進行,晚上臨睡前是心理訓練。

  項目都很簡單,但如果負責跑是背上五十斤的沙包,用三個小時跑上五十公里就不簡單了。第一天,參加訓練的將士們中,除了一些在武術上已達到燭明後期以上的軍官能按時到達之外,絕大多數是半途脫力。負責訓練的長官對於路上或暈倒或偷懶休息的士兵看都不看,只灌了他們一碗不知是什麼成份的藥汁之後,然後告訴了他們一個不幸的消息:午飯是按時開飯,按時結束的,他們已經錯過了午飯,所以只能喝到軍團提供的提神醒腦茶,餓著肚子參加下午的隊列訓練和負重跳。至於下午兩個小時的負重跳完全是負重跑的下午版,其結果就是幾乎所有的士兵裝了一肚子提神醒腦茶,參加晚上的訓練。

  但真正讓人渾身抽筋的事情發生在晚上,那個據說是讓大家的身體有個放鬆時間的心理訓練。心理訓練並不是按百人隊分組的,而是在團部四周設立了「勇氣」、「毅力」、「智慧」、「忍耐」四個訓練中心,晚飯後,各人按團部給出的要求到不同的訓練中心報到。

  在所有訓練開始之前,所有的人都做過一張由兩千一百十三個問題組成的心理問卷調查表,將自己的心理弱點不自覺地暴露在某個不良分子的方案之前。整個訓練中心是藍足有精心設計的虛無幻境,會針對來者的心理弱點給出相應的幻境訓練,於是恐高的人,要學會在幾丈高的木柱上行走自如;怕水的人,要學會在鱷魚池裡逃生;怕血的人,會在血魔幻境中享受莫不是血污的衣食住行;易激動的人會不斷地受氣,直至瘋狂……至於什麼恐怖魔王、噁心妖獸、屍蛆內臟更是應有盡有,總之,你要克服的是你與生俱來的心理弱點,要戰勝的是你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恐懼。整個心理訓練方案,在潛龍城的若望四公子曾經過了一遍,整整休息了三天才恢復正常。而現在,每個人,每天都要接受這些訓練。

  剩下的四個小時是睡覺,也不管那些渾身抽筋、口角歪斜、白沫直流的士兵還知不知道什麼叫睡覺,灌一碗藥湯,抬出去往地上一扔。二個時辰後,回各自的百人隊報動受訓。

  當然會有逃兵,但任何一個逃兵,或訓練不及格之人,團部會將照顧性的給他們以每日六個小時以上心理訓練,直到他們連做夢都要求參加正常訓練為止。

  別的國家所潛入的諜報組織也曾探知過這種訓練方法,而且當費日日後的白鹿軍團威震大陸時,有個別國家也曾使用過這種訓練方式訓練新兵,結果是受訓者死傷半數,剩下的一半還瘋了。而且即便在後來的玉甌國軍隊中,這種訓練方式也是成為禁忌訓練,只對由武功修行到燭明中期以上的高手組成的精英戰隊才會實施,其結果是時常出現非正常減員現象。

  真正以新兵接受極晝魔魘訓練的只有當年的靖亂軍團,更最令人奇怪的是,所有參加訓練的人最後除了聽到「極晝夢魘」就會渾身抽筋這個後遺症之外,沒有人真正的練成殘廢或瘋掉,到了最後,反而每個人都有使不完的勁。在半個月後,甚至有些人在完成一天所有的功課後,還有精力罵娘加唱歌,於是,團部自然而然地將訓練轉入第二階段。

  所謂的第二階段與第一階段比,倒是沒有多少新意。隊列訓練縮減到六個小時,體能訓練的時間沒變,只是路更長、背的更重、幻境更恐怖而已。另外節省出來的兩個時辰用來業技訓練,弓箭兵射、刀兵斬、槍兵刺、盾兵擋,永遠只有一個動作,每天練個千百次。如果有一次做不到精氣神合一,落在軍紀官的眼裡,你就等著到心理訓練中心報到吧!相對來說,新成立的工程兵和重機兵這兩個時辰的訓練多彩多姿了,架橋鋪路、機械操作、挖坑設陷等等,藍足有的講解和訓練之生動,足以讓傳統步兵們天天後悔,為什麼不參加那兩個新成立的兵種。

  此外,還有一個可喜的變化,那就是上午、下午的體能訓練都縮減到一個小時,省出來的三個小時加到睡覺時間上去了。當龍近水向全團宣佈這個消息時,居然從最低階的列兵到前線總指揮熊才真人人淚流滿面。

  而一個不好的消息是,大家再也睡不安穩了。原來完成一天訓練的人可以睡得像頭豬,現在卻不得不警醒得像條狗。因為,夜裡有所謂的緊急集合,有所謂的夜襲應對,有所謂的臨時轉移。

  如果不想到心理訓練中心加餐,當緊急集合的哨聲響起時,必須在那根燒得變態得快的線香燒完之前,穿戴整齊,武器在身地在指點的地點完成集合;當夜襲應對的哨聲響起時,則必須在最快的瞬間到達你所指定保護對像之前,這其中不管有多狼狽,不管用了什麼方法,只要不影響其他人的行動就行。到了最後,靖亂軍團的將士們在睡夢中,一聽到夜襲應對的哨聲,就能一邊做夢,一邊跑到自己的守護目標處,拿刀子砍人。

  最困難的就是臨時轉移了,當一個百人隊在睡得香,會有一個不怎麼幸運的傢伙會被團部來人推醒,給他出示了臨時轉移的信號。然後這個傢伙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推醒別的同甘共苦者,直到整個百人隊都被推醒,整理裝備,在兩刻鐘之內,必須完成全部的轉移工作,到達一公里外的指定地點。整個轉移過程中,不得出聲,不得遺留任何東西,包括傍晚在帳邊五十米內拉的大便也要設法帶走。往往一個千人隊在紮營後,第二天會莫名其妙少了一個百人隊,除了那個百人隊紮營時壓折的草莖外,找不出任何有人住過的痕跡。

  上述等等活動,都算在睡覺的七個小時裡。最後,大家發現,第二階段的睡覺效果還不如第一階段的每天四個小時。這種非人的生活一直持續了半個月,所有的將士們要迎接比試了,有人會受到晉陞,有人會受到降職,而且從團部傳出來的消息聲稱,成績最差的部分人會被請去參加心理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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