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三國] 桓侯再生 作者:知宇之樂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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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y147 2008-2-6 09:37: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2 629094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21:11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二章(下)

    雖然沒有對外宣揚,但身在廬江的朝中文武官員還是很短時間內獲悉了我喜得次子的消息,陸陸續續有人到府恭賀,並奉上賀儀。人來人往之熱切,甚至超過了苞兒和星彩出生之時。

    三日後,我在府中設家宴,沒有驚動其他人,只邀請大哥、二哥兩家人。

    列席的人雖然不多,但勝在關係親近,熱熱鬧鬧氣氛和諧。即將跨入13歲門檻的鄧艾,作為我的義子第一次參與到三家人的聚會裡。

    在鹿門書院又經過一年的求學,鄧艾的氣質越發沉穩,言行舉止已經完全不像是一個13歲的少年。月前剛從鹿門山出師、現於大將軍府出任錄事椽史的馬謖,對這位小師弟也是讚不絕口。

    此外,鄧艾下山前來廬江時,龐德公還曾特地修書一封讓他帶給我。信中,龐德公雖然沒有做什麼誇獎,卻提出從明年開始,將鄧艾在鹿門山修學的時間從六個月縮短到三個月,其餘九個月可以讓他從事軍政事務歷練。

    以我對龐德公的瞭解,他能做出這樣的安排,其實就是對鄧艾學問精進程度的最大認可。

    宴散之後,我那二小子得到了他的名字——張劭,與原先歷史中名字「張紹」讀音相似,但意思卻大相逕庭,取美德高尚之意(紹:意指繼承;劭:美德高尚)。

    十日之後,天色初濛濛泛亮,天空中仍可見繁星點點。陣陣寒風吹拂得人臉面上隱覺刺痛。

    廬江城北30里處

    「姐夫,不必再送了,你回去吧!」夏侯霸勒停跨下坐騎,聲音稍顯低沉地說道。

    「也好……」我駐馬轉過身,指著策馬靜立一旁的張渭。對夏侯霸說道,「子峻帶著大哥親筆手書的文牒,一路上不會有什麼麻煩。跟那邊也已聯繫過了,只要到了粱郡,就會有人接你回許昌。」

    「恩……」夏侯霸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依稀的晨光下,他的表情顯得很複雜——興奮中,似乎還帶著幾分苦愁和擔憂。

    「仲權,只做你自己。莫要在意他人如何議論。」大概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我淡然說道。

    身為一名武將。在戰場被擒確認是一件面上無光的事情。但以我的立場。實在是不宜勸說太多,否則很可能會起到反效果。

    「嗯!」夏侯霸勉強笑了笑,抬頭直視我說道,「姐夫。姐姐就拜託了,只望你能待她一直這麼好!」

    「臭小子,還用你說!」我探手朝夏侯霸地胸口捶了一下。笑罵道,「一路小心!」

    「啪~!」夏侯霸雙手合抱成拳,深施一禮後,打馬朝北面奔馳而去。

    向我行禮後,張渭等四騎緊緊跟上了夏侯霸……

    十一月中,襄陽方面幾乎日日傳書至廬江。接收漢中與援手張任之事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之中,再加上南中以及新兵徵募這些事。簡直讓荊州刺史部忙得個不可開交。

    不過,陸遜、簡雍、馬良等人都是才幹非凡之輩。在他們的統籌之下,一切進展仍算頗為順利。

    西川方面:簡雍跟造訪襄陽的嚴顏一番深入商談後,與其達成了密議——我方承諾協助張任剿滅叛賊劉瑰,為劉璋復仇。而張任則承諾在大局安定後,西川各郡縣接受廬江朝廷的轄領。

    自十一月十五日起,荊州刺史部開始向張任提供糧草兵械的援助。同時,廖化將統軍西進務川,從側翼形成對劉瑰所部的威脅,以減輕張任所承受的負擔;賀齊引進西進遷陵,負責護衛糧草輜重的供給。

    但在今年之內,我方不會出兵入川。北伐戰事的所帶來的軍力、民力的疲憊,短時間內還未能消除,草率出兵只會有害無益。

    南中方面:孟獲地死,對南中無異於一場八級地地0震,將原先的所隱藏的矛盾全部引爆。

    孟獲之弟孟優欲承兄位繼任大首領一職,併力主集南中蠻各部洞所有青壯再伐荊州,為孟獲報仇。然而,由於武陵一役使得南中的實力對比發生了大逆轉,許多原本就對孟獲不滿地部洞首領再不願屈居人下,紛紛與孟優分庭抗禮。年輕的孟優控制不住情緒,出兵攻打了一個較為敵對的部洞,從而引發了南中內部地大混戰,數十個部洞參與其中。

    藉著這混戰的機會,陸遜以楊峰為代理人,不聲不響地拉攏了十六個部洞,形成了一派「親漢」勢力的聯盟,等待著一舉掌控局勢的時機。

    荊州的新兵徵募一事,倒是出現了一點小問題,但並非是沒有人願意應募,相反,是應募的人數遠遠超出了徵募限額。按照事先安排,此次應從揚州徵募兩萬人,從荊州徵募三萬人,合計五萬人。

    然而,功民制的頒布推行,加之此次參與北伐地將士所獲得的優厚封賞,極大地激發了荊州青壯投軍地積極性。僅荊北襄陽、上庸、南郡等四郡的應募合格兵員就超過了三萬,不得已之下,只能下令荊州擴征至五萬人,並嚴令獨子不得應募。

    而漢中方面,在荊州刺史部的配合下,張魯順利地重掌了巴中和巴西,正準備北進接收漢中郡。不過…………

    巴中,漢昌縣

    「啪」地一聲,張衛面色鐵青,狠狠地將一封絹書砸在了地上:「都是哪裡的狗才,居然如此造謠生事。若是讓我知道是誰,非把他們一刀一刀地剮了……」

    「莫不是劉備又生悔意,不願讓系師復得漢中?」一名五斗米教的祭酒說道。

    「漢中本就是大哥的。誰還能指手畫腳不成?」張衛怒氣更盛,破口怒喝道。不過,看在往日與荊州軍建立起的良好關係,張衛其實已經稍有控制,否則以他的火暴脾氣,肯定是直接指名道姓地斥罵。

    「二弟……」張魯倒是面無怒色,平平淡淡地提醒張衛收斂怒氣。

    「哼~~!」張衛不便拂自己兄長臉面,悶哼一聲後,把嘴閉了起來。

    近段時間以來。張魯雖然接收了巴中和巴西,並派遣大將楊任引軍進駐葭蔭關。扼住了東、西兩川的連接樞紐。但過程卻遠比結果要來得複雜。

    事實上。在張魯準備著手接收漢中之前,各郡縣就已謠言百出,隨著時間地推移,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開始。謠言是傾向於張魯,直稱張魯身為舊主,理應復掌漢中。有不少謠言更是直道劉備意欲殺害張魯。圖謀梟取漢中。同時,以楊松為首的一部降曹的舊臣也積極聯絡張魯,聲稱願助其搶先控制住漢中,以拒劉備於門外。

    但,隨後事情的進展卻讓許多人大跌眼鏡——接收漢中的正是張魯,而傳言中心懷不軌覬覦漢中的劉備,居然沒有半點異常的反應。甚至於荊州刺史部還在配合張魯。

    此時,謠言竟莫名地掉轉了風頭。開始傾向於劉備。無數流言聲稱曹軍所以會倉皇撤退,正是因為朝廷大軍北伐成功,大將軍劉備才是漢中恢復安寧的首功之人。故而,漢中應由劉備派人接掌,而非一直蝸居巴東無所作為地張魯。楊松等人也似乎有了順應「民意」的意思,跟張魯的聯絡也不那麼慇勤。

    也正因為這一百八十度地大轉彎,才使得張衛暴怒不已。

    閻圃不動聲色地上前揀起絹書,奉還給了張魯。

    「永和,此事你怎麼看?」張魯向自己的頭號智囊請教道。

    「以圃之愚見,前前後後所有的流言蜚語,都是曹操在攪鬼!」閻圃不緊不慢地回道。

    「都是曹操?」楊昂錯愕地說道,「那他到底想幫誰?總不會是劉大將軍吧?」楊昂曾被朱桓所救,對劉備軍倒是很有幾分好感。

    「曹操並不想幫任何一方,所想要的,只是漢中大亂,而且是越亂越好,最好能夠挑起系師與劉大將軍之爭!」閻圃胸有成竹地分析道,「一旦爭鬥起,且不論誰勝誰負,可以確定地是,漢中將永無寧日。如此一來,曹操便可解除一面的威脅。

    以系師在漢、巴兩郡的威望,很難想像當真會有如此多地謠言。而且謠言的風頭轉向這般整齊,若非是有人故意安排操縱,實在難以解釋。」

    「曹操狗賊,屢次與我方為難,真恨不得生啖其肉!」張衛本非心機深邃之人,聽閻圃這麼一說,怒火迅速轉向了曹操。

    「也或者可能是劉備在攪鬼呢?」先前那名祭酒質疑道。

    張魯抬眼看了看那祭酒,淡然說道:「應是曹操,而非劉大將軍!」

    「七天了,楊松那廝還沒有回訊。大哥,下面該怎麼辦?要不,咱們就直接殺過去吧!」張衛急切地詢問道。

    曹軍還沒有完全撤離漢中,張魯也就只能耐心等待。曹操是答應割讓漢中,不過對象是劉備,而不是張魯。一旦逼迫過急而招致夏侯淵回頭一擊,恐怕連苦也無處去訴。

    也正為此,楊松的策應才顯得重要起來。

    「不必著急!」張魯搖了搖頭,不急不忙地說道,「呂平南(呂蒙)已領兩萬荊州軍抵達上庸,不日即可進入漢中。屆時,就不容曹軍不退了……」

    聽了這個出乎意料的消息,廳內頓起一陣喧嘩之聲,眾人反應各異……

    許昌,丞相府

    「居然是張魯接掌漢中?」聽完稟報後,曹操詫異地說道,「荊州那裡可有什麼異狀?」

    「似乎沒有……」賈詡搖了搖頭,「可能是劉備主動將漢中讓給了張魯!」

    「居然來這麼一招……」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21:11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三章(上)

    「看來,在漢中所做的安排還是未能全然奏效……」賈詡斟酌著說道。

    「不是未能全然奏效,而是根本就沒有奏效!」曹操倒是很乾脆地承認了計策的失敗,「劉備雖然未能接手漢中,但從眼下情形來看,他必然是跟張魯有所協定。

    由張魯接手漢中,有利於迅速穩定漢中的人心局勢。而劉備那廝,肯定也已做了些手腳,準備一步一步地蠶食漢中。

    屆時,漢中局勢安定了,劉備恐怕也已成功地控制了張魯。」

    以謠言攪擾漢中,並挑惹劉備、張魯相鬥的計策,正是由曹操自己所出,所以賈詡先前也不便直言其失,但既然曹操自己都已承認失敗,這層顧忌自然也就沒有了。

    「前些日張魯曾親赴廬江,雙方若有什麼協定,必然是在那時所定!」微微頷首,賈詡沉吟著說道:「不過,詡倒有些疑惑,劉備憑什麼敢認定張魯重掌漢中之後,就會甘心聽從其擺佈?張魯或許並非野心勃勃之人,但其麾下文武卻未必如此。

    丞相,以詡之見,我方的安排倒算不得真正失敗。若能稍做些調整,將楊松等人利用好,未必不能挑動張魯與劉備反目!」

    見曹操點頭,賈詡繼續說道:「而當務之急。還是先讓妙才將軍盡快撤出漢中。我軍留在漢中一日,張魯就不會將提防的對象換成劉備。

    既然終歸要撤,那遲撤不如早撤!」

    「恩……」曹操略一思索後,點了點頭,「那就即刻傳書,讓妙才撤往長安。馬岱那小子,似乎也有些不安分了!」

    「是!」賈詡起身,微施一禮後,轉身便要離去。

    剛剛走出廳門,便恰好碰到了急匆匆趕來的荀攸。兩人險些迎面撞上。

    「公達,何以如此匆匆?」賈詡欠了欠身,詫異地詢問道。

    荀攸的表情稍顯沉重,皺眉回道:「剛剛得到急報,與夏侯征東(征東將軍夏侯惇)合擊公孫康的烏桓軍突然倒戈,奇襲我軍側後,幸好夏侯征東及時察覺苗頭不對。加以提防,才將損失降到最低。」

    「怎麼會這樣?」以賈詡的心機沉穩,也不禁面色大變。

    荀攸微歎一聲,舉步入廳。

    賈詡蹙眉想了想,又轉身返回到廳內。

    看完由程昱親筆手書的戰報後,曹操神情凝重思索了許久,才出聲說道:「這一手很不簡單。若非元讓機警,加之烏桓軍行跡太露,我軍恐怕難逃一敗。」

    挑了挑眉頭,曹操似自言自語。又似向賈詡、荀攸二人詢問道:「公孫康當真有這番心機?」

    曹軍與公孫康所進行的幽州攻防戰已經進行了5月有餘。早期因為糧草太過緊缺。擔當防衛重任的臧霸雖然費盡心力,也難逃節節敗退的命運。不到一月,就丟掉了整個遼西、右北平兩郡。隨後連漁陽郡也變得岌岌可危。

    幸好,曹操對公孫康也是早有防備,及時派遣使者前往烏桓、鮮卑諸部,幾經遊說,終於說動了與公孫康生出罅隙的烏桓王蹋頓。及鮮卑拓跋部出兵援應。

    三萬鮮卑、烏桓騎兵的襲擾,讓公孫康不勝其煩。而曹軍方面。在程昱的建議下,臧霸命軍卒揀取敵軍屍體,割肉為食,勉強解決了軍糧的短缺之困後,終於艱難地守住漁陽郡,並支撐到了曹、劉兩軍戰事的結束。

    完成秋收之後,曹操立即命夏侯惇統領大軍北進幽州,展開反攻。

    激戰月餘,夏侯惇終於形成對遼東軍的反壓制。

    已成騎虎難下之局的公孫康,卻因臉面問題,死撐不願退兵。這正好給了夏侯惇可乘之機——在程昱的建議下,夏侯惇以步步為營之法緊迫公孫康,同時又請烏桓軍日夜不停地襲擾遼東軍的輜重補給線

    待公孫康如夢初醒時,才發現自己已經陷入極為窘迫地境況之中

    進攻已無希望,原地駐守也得面臨夏侯惇的緊迫和烏桓、鮮卑騎軍的騷擾,甚至連糧草供應都無法得到保證。

    公孫康騎虎難下,夏侯惇卻在等待著時機。

    按照曹操的估計,至多再有半月,公孫康就將無法支撐下去。屆時,只要能抓住機會將其擊退,就可以乘勝一舉攻入遼東,最終徹底剷除公孫康的勢力。

    然而,就在曙光已現,前景一片光明之時,居然出了這麼一個大變故,如何不令曹操氣惱。不過,他更為關心的是導致變故的緣由。

    「丞相說的不錯,這裡的確很有問題。」賈詡點頭說道,「據仲德手書來看,遼東軍的實際戰力並不似先前表現出那麼孱弱。公孫康極有可能是刻意造出軍疲力竭的假象,以掩飾其真實意圖。」

    「聯繫上烏桓軍地反戈,攸懷疑……公孫康很可能是與烏桓人聯手做地一齣戲。」荀攸思索著說道,「若真是如此,公孫康的糧草短缺恐怕也是在做假。負責截擊遼東軍糧草輜重的,正是烏桓人。」

    「難道從一開始烏桓人就在配合公孫康那廝做戲?」曹操目現厲色,沉聲說道。

    「應該不是……」賈詡搖頭說道,「自前次寇犯幽州受挫後,公孫康與烏桓諸部關係並不甚佳。而且。若一開始烏桓人就與公孫康一路,臧宣高未必能撐到南線戰事結束。公孫康完全可以與烏桓人合力,謀求一舉擊潰我軍,進而直接殺入幽州腹地。其時幽州防衛羸弱,一旦臧宣高軍破,將再無餘力抵擋遼東軍。

    以詡之見,這兩方應是在南線戰事(指荊、揚兩軍的北伐)結束之後才合謀成功。公孫康見丞相南面大患暫消,不敢再肆意妄為,所以才想以此詭計謀算我軍。」

    「不過,正如丞相所說。此計確不一般。烏桓軍先前一直協助我軍,未露半點異像,而公孫康也確實被逼至窘迫境地。面對如此情形,我軍稍生輕忽之心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若非機緣巧合,加之夏侯征東謹慎機敏,誰能料倒烏桓軍竟然倒戈意欲襲取漁陽。假設漁陽告失,公孫康再與烏桓軍兩面夾擊。反破我軍並非不可能之事。」賈詡神情鄭重地說道,「此計謀劃長遠,且環環相扣,令人很難察覺,非智謀深遠之士不能為。

    公孫康的麾下,恐怕沒有這等人物。」

    「文和的意思是……」曹操目現了然之色,朝賈詡說道。

    「恐怕是劉備在攪鬼。也只有他麾下,才能有這樣的智謀之士。」賈詡苦笑說道。在他看來,劉備介入此事地可能性最大。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太「有意思」了——曹操想在漢中問題上設計劉備。沒想劉備居然也在幽州戰事上還了一手。雙方雖然停戰了。卻依然爭鬥不休,不過卻是決勝於戰場之外。

    曹操沉吟許久,起身說道,「我親自去幽州走一趟……」

    遼東郡,平郭城北50餘里,一座草廬之中

    法正拈著手中的絹書,搖了搖頭。長歎說道:「如此計策,依然功虧一簣。公孫鎮北。枉我暗中助你一場。經此一事,曹孟德恐怕不日就將北上了。

    與夏侯惇為敵,你或許還有三成勝算;與曹孟德為敵,連半成勝算都未必能有。」

    將絹書丟入身旁的火盆中,法正拍了拍手,突然笑了起來:「不過,能與曹孟德為敵,倒也未嘗不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章和二年十二月初九,廬江

    我正在府內庭院中教授苞兒和鄧艾武藝,突然感覺天空詭異地暗淡下來。剛開始的時候,還以為烏雲蔽日,但抬起頭時,卻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已經微微向西偏移的太陽,自右下角處出現一點黑影,並且範圍在逐漸擴大,恍若被什麼東西吞噬著一般。

    「天狗食日!」小鄧艾察覺到天空地異變,驚愕地呼喊出聲。

    被逐漸「吞食」的太陽,形狀越來越小,到最後剩下一個窄窄的亮帶,宛如夜空中的一彎新月。太陽似乎在努力地抗拒著被黑點吞食的命運,然人力有時窮,太陽也不例外。片刻後,太陽便被陰影全部籠罩,徹底失去了光輝,成了一個黑色的球體懸掛在天空中。

    就在太陽失去光輝的一瞬間,大地一片昏暗,彷彿真的夜幕已經降臨似的。

    我以手遮擋在眉間,饒有興致地觀看著這難得的「日全食」景象,卻冷不防被什麼抱住了。低頭看時,才發現是苞兒。

    與此同時,府內傳出一陣陣驚恐的呼喊聲,彷彿是末日降臨一般。

    這時,我才覺醒——就我看來並沒有什麼神秘的「日全食」,在這時代的人眼中卻是詭異到不能再詭異了。許多無法正常解釋的天象,往往都會跟人間事情聯繫起來。似「日食」這等天象,通常都會被看作上天對世人地警告。

    不知道這次的「日全食」,會不會被拿來與某些世事穿鑿附會起來……

    翌日,朝會之時,中散大夫秦翊上表,奏稱「試舉」、「功民」二制有違祖制,乃引上天震怒,降下「天狗食日」異象,以為示警。為息天怒,秦翊請罷「試舉」、「功民」二制。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21:11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三章(下)

    地0震、地陷、山崩、洪水、大風等諸般自然異象,向來都被與壞事相聯。而日食更是遠勝其他,屬大不吉利的天象,通常被看作是上天對世人最嚴厲的告誡。

    《日食說》曰:「日者,太陽之精,人君之象。君道有虧,有陰所乘,故蝕。蝕者,陽不克也。」

    又有「無道之國,日月過之而薄蝕(小月經過『無道之國』所對應的分野天區,就會發生蝕),兵之所攻,國家壞亡,必有喪禍……」之說。

    始自前漢(西漢)之時,朝廷便專令三台令史(太史令、太卜令、太祝令,都隸屬太常卿)觀測、記錄日食之象,引為後鑒。每逢日食,都會與內災外禍相聯繫。實在無法尋覓時,甚至會強行穿鑿附會:

    「光武帝建武二年正月甲子朔,日有蝕之,在危八度。是時,世祖初興,天下賊亂未除。虛、危,齊也。賊張步擁兵據齊,上遣伏隆諭步,許降。旋復叛稱王,至五年中乃破。」

    「光武建武十七年二月乙未晦,日有蝕之,在胃九度。胃為廩倉。時諸郡新坐租之後,天下憂怖,以谷為言,故示象。或曰:胃,供養之官也。其十月,廢郭皇后,詔曰『不可以奉供養』。」

    最近的一次日食,則是在初平四年正月(196年)。是時,恰逢李傕、郭汜挾持天子。專橫朝政。曹操以日食之象應於郭、李為名,出兵相討。藉機一舉完成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大計。

    我從來沒有想過。區區一次「日食」,居然會帶來如此大地影響:

    兩天時間過去,整個廬江城仍然處於一種極度恐慌不安的情緒之中。往日裡繁華熱鬧地街市,變得冷冷清清,各家商舖盡皆閉門停業,百姓躲藏於家中,焚香燃燭,乞求上天憐憫莫要降下天災。

    除此之外,據信報所知,廬江周邊各郡縣同樣存有類似情況。而荊、徐、交諸州恐怕也不會例外。

    驚悸恐慌之餘,一股暗流也逐漸自朝廷內外湧動起來。

    依舊制,太史令有預測「日食」之責。一旦發現有「日食」跡象,便要奏報天子。舉行修鑲儀式以救日食——天子需要身著素服,避居於正殿,擺放五鼓五兵,以朱絲縈社。內外嚴警。太史令登上靈台(皇家觀象台),等待日食地發生,一旦發現變化,便擊打鼓角,通知天子與朝臣。聞聽鼓音之後,太僕令與太祝令需要頌文祭天,侍臣皆著赤幘。帶劍入侍。三台令史以上的官員,皆持劍立其戶前。衛尉驅馳繞宮。伺察守備。一直等到太陽恢復常態,儀式才算結束。

    但這次的「日食」發生得太顯突然,三台令史事先並未有半點察覺,自然也就談不上舉行修裱儀式以救日食了。

    朝議之時,廷尉丞韓嵩以失職之罪彈劾太史令張進,罷其官。

    隨即,中散大夫秦翊上表,奏稱「日食」天象印於朝制。蓋因「試舉」、「功民」二制有悖祖法,違天地倫常,才引起上天震怒,以至降下警兆。若欲平息天怒,就必須恢復祖法,否則恐怕會引起更大災難。

    秦翊上表之後,立即引起不少贊同之聲。

    一時間,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試舉」、「功民」二制,似乎這正是引發天兆的根源所在。

    衛尉徐庶對此不以為然,直稱日食之兆並非應在本朝,而是在許昌偽朝廷。徐庶認為,曹操弒殺孝恐皇帝,擅立新帝,以致國出二君,這才是真正有違天地倫常的行為。此外,他更立場鮮明地為「試舉制」和「功民制」辯護。直言「試舉」之法雖非古有,但利於選賢任能,擢拔寒門才俊入仕,正是功在社稷千秋之制。」功民制」的推行,則可以激發大漢子民投軍報國的熱情,充飭武備,更是對大漢數十萬將士的莫大認可。

    長期以來,朝廷選拔官員所採用的都是征辟察舉制度,士族門閥憑借這一制度,為其門生子弟的入仕大開方便之門。而寒門子弟想要通過征辟察舉入仕,希望可說是渺茫之極。徐庶雖然業已官居九卿,但他出身寒門,對利於寒門學子出仕的「試舉制」最為認同。自試舉制推行以來,短短六年時間,已經為朝廷選拔任用了上百位寒門學子,這在過去簡直是無法想像的事情。

    事實上,這些寒門子弟出仕為官後,無論是在朝中,亦或是在地方郡縣,多半政績斐然,深浮民望。

    如今,「試舉制」已經成了荊、揚寒門子弟的最大地希望所在。一旦將其取締,幾乎就等於將曙光在望的寒門子弟徹底地推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少府龐統贊同徐庶的看法,並指出試舉制雖然在推行,但只是作為征辟察舉制的補充,並不會影響根本,完全不必如此耿耿於懷。龐統雖然出身荊州望族,但他對於試舉制非但不排斥,反而始終持支持認可態度……

    太宰令徐邈、博士鄧義聯名上表支持秦翊,奏請廢止試舉制,對功民制則不置可否。

    逐漸地,這場由日食所引起改制之爭變得愈發激烈。

    至第三日時,司空劉助、宗正卿許靖、大鴻臚孫乾、光祿大夫陳震等朝中大員都被捲了進來,改制之爭日漸高漲。

    相形之下,「日食」一事反倒似被「冷落」了下來。

    大將軍府

    大哥深夜急招我和二哥、徐庶、諸葛亮、龐統等人過府議事。

    「朝中改制之聲日高,莫非真要廢止試舉、功民二制?」大哥微皺著眉頭。聲音倒是很顯平靜地詢問道。

    「主公,庶先前已言。此二制或有弊端。但絕對是利大於弊,得多於失!」徐庶第一個開口,他直接挑到了一個很敏感的問題上,「力主改制者,庶不知有幾人是真心維護祖制祖法。歸根結底,不過是因這兩制利了寒門子弟、庶民百姓而已。」

    這幾日,徐庶在朝堂上舌戰群臣。以他的智慧口才,仍被層出不窮、引經據典的「對手」糾纏得無法脫身。近年來脾氣日見沉穩老練地他,居然也被激出地火氣。

    「我同元直之議!」二哥很簡單明瞭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與徐庶一樣,二哥也是寒門出身。他對門閥大族向來好感欠缺。

    「元直之言雖然在理!」龐統笑著說道,「不過,此事地處置切不可草率。稍有不甚,便可能引發朝中內亂。如此結果。曹孟德恐怕是求之不得,他必然會在烈火上再添上一瓢油。

    經北伐一役,主公一統社稷的根基已被奠定。若因內亂而葬送這大好形勢,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恩……」大哥緩緩點頭。輕應了一聲,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

    以我本人而言,在改制問題上,肯定是站在徐庶這一邊——從歷史進程來看,「試舉制」(即科舉制)取代征辟察舉,是人才選拔制度發展地必然趨勢。而功民制的作用也是不言而喻,只看這一次新兵的徵募情況便知。

    但適才龐統的顧慮。卻也是不容忽視的。

    左右無計之時,我的目光停留在了羽扇輕搖地諸葛亮身上。直到現在。諸葛亮還未發一言,我更突然想到,這幾日的朝爭他似乎也沒有參與其中。以他與徐庶、龐統的關係,這一舉動未免有些奇怪了。

    「孔明,你有何高見?」我將問題拋了過去。

    諸葛亮淡淡一笑,語出驚人地說道:「亮在想,此次的朝爭倒也頗有意思……」

    「有意思?」龐統略顯詫異地看向諸葛亮,連沉思中地大哥也轉醒過來。

    「此次朝爭蓋因『日食』之事而起,但眼下看來,『日食』反倒被拋到一邊。所謂改制,不過是『日食』補救之策罷了。如此情形,豈不是有些本末倒置?」諸葛亮輕笑著說道,「再者,朝堂之爭,當真爭得是改制之事麼?」

    我和二哥尚未弄懂諸葛亮的意思,龐統、徐庶兩人卻如同被雷擊一般,身體一顫,猛地抬頭看向諸葛亮,大哥似乎也察覺了什麼。

    「難道說……」徐庶微愕說道。

    「此次朝爭,爭得不是什麼改制,而是……」沖徐庶微點了點頭,諸葛亮收斂笑容,淡然說道。

    「權力!」龐統幾乎是跟諸葛亮一同說出了這兩個字。

    「這根本就是一場權力之爭!」諸葛亮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場改制之爭,乃借『日食』之機,以天命之名挑起。試想,若是最終改製成功,元直、士元,甚至是公佑、孝起諸位大人便是與天命相違,更有欺天子之嫌,焉能再留居其位。

    如若元直、士元罷官,得益者為誰?」

    「再者,太史台當真沒有看出日食之兆麼?」頓了頓,諸葛亮繼續說道,「就亮所知,太史令張進頗曉天文變化,更曾著書立說。亮亦曾拜讀其作,並非虛妄。以他之能,預斷此次日食應非難事。

    六日前,亮於江東巡視之時,曾偶觀天象,便推知有日食將現。張永文專司其職,焉能漏過。或許,這就是一場苦肉之計!

    北伐大勝,天下之勢日趨明瞭,恐怕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21:12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四章(上)

    諸葛亮相當有分寸,在將他自己的見解道出後,便收住了話題,並沒有進一步說明該如何處理此事。

    廳堂內陷入一陣沉默之中,包括大哥在內的眾人,都需要時間來仔細消化諸葛亮的這番話。

    假設真如諸葛亮所分析的一般,力主改制的那一幫人倒著實是煞費苦心了。怎麼看,這都是一條計中藏計的連環計策——太史台在有所預知的情況下,故意隱而不報,以這場「突如其來」的日食作為發難的借口,並進而挑起改制之爭。這是第一層計謀,也是準備用來讓人識破的計謀。

    以改制一事為名,行攫取權柄之實,這便是隱藏於在第一層計謀之下的第二層計謀。

    應當承認,改制一事的確很容易混淆人的視線。」試舉制」與「功民制」對士族門閥的利益無可非議地產生了一定的觸動,那些出身士族門閥的官員會藉機反對,本就在常理之中。要知道,當年試舉制剛剛開始推行時,其實就曾有過一些反對之聲,不過因為「試舉」只是作為「察舉」補充,並沒有從根本上觸痛士族門閥,加之確實也取得了很不錯的效果,最終才得以將這項新穎的人才選拔制度保存了下來。待到廬江朝廷成立,越來越多的中原、河北士人南下揚州,併入朝為官後,針對試舉制反對聲一度又曾高漲過。

    所謂常見則不疑,若是以改制一事作為幌子來掩飾其他的企圖,倒是再方便不過了。

    不說其他朝臣,就以這裡的六人來說,大哥、二哥、我,甚至包括徐庶、龐統在內,似乎都被這道幌子給蒙蔽了,若非有諸葛亮點明,恐怕短時間內是不會想到權勢之爭上去。

    倒不是說徐庶和龐統的智計比不上諸葛亮——徐庶是關心則切,對試舉制過於重視。讓他失去了冷靜思索的立場。龐統則是介入朝爭過早,其後便一直在協助徐庶與那些力主改制的朝臣舌辯,加之近幾日從襄陽傳來龐德公身體欠佳的消息,心分幾用的龐統也不會有時間去思索多餘的事情。這麼一來。徐、龐二人便有如當局者迷。

    相比較之下,諸葛亮這幾日一直冷眼旁觀,沒有介入。以局外人的身份,他自然可以抽繭剝絲一般地透過種種假象,準確無誤地抓住事情地本質。

    「張永文(太史令張進)是兗州人,與劉孔才(司空劉助)、許文休(許靖)皆頗有舊交!」龐統挑了挑眉頭。突然笑了起來,「現在想起來,當日韓德高(廷尉丞韓嵩)彈劾張永文時,好像就沒有人為其申辯求情。

    太史台雖然失職,但並非謀逆大罪,縱然上書為其申辯幾句,也不至引火上身。」

    龐統的這幾句話,直接指向了問題的另一個關鍵所在——太史台事先究竟有沒有預測到日食的到來。如果的確是未能預測,倒也罷了;反之。假使業已有所察覺,卻故意隱而不報,此間的問題就大了。不能及時預測「日食」這等影響力巨大的天象,身為太史令的張進肯定要承擔極大的過失。最嚴重可能會被處斬(歷史上曾有過這樣的例子),最輕也會被罷官。

    沒有哪一個人會願意去無緣無故地承擔這樣的罪責,除非他受到了利誘或是威脅。

    那麼,有誰會利誘威脅張進?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張進是兗州東郡人士,通曉經易,在青兗士人中名勝頗顯。去年十月時,他才自兗州南下,並於十二月入朝為官,出掌太史台。是實實在在的「北臣」。同時,如龐統所說,他與司空劉助、宗正卿許靖關係相當不錯,聯繫上這幾日來的朝爭的進展……

    諸葛亮的分析,實在是讓人無法推翻。

    自去年六月廬江朝廷成立以來,朝中官員的構成情況越來越複雜,除了原先的荊、揚士人外。越來越多地中原、河北士人進入朝堂。其中有不少人更是在孝恐皇帝一朝時,擔任朝中要員(當然多半也是虛職)。

    這些人在進入廬江朝廷後。通常都出任六百石、比六百石以上的官員,其中更有司徒盧毓、司空劉助、奉常卿伏德這樣的三公九卿級大員。劉璋死後接任宗正卿的許靖,儘管多年避居交州,卻與青、徐、兗、豫士人關係緊密,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屬於「北臣」一系地。

    然而,北臣擔任的官職雖高,爵位雖尊,手中的實權卻是有限。便如掌管教化之權的司空劉助、掌管水土及營建工程的司徒盧毓,其實際職權也已被分離。位列九卿之首的奉常卿也是名過於實。諸如大司農、廷尉、衛尉、光祿勳、大鴻臚等實權職務都由諸葛亮、張昭、徐庶、蒯越、孫乾等人執掌。

    或許是因為在曹操手下壓抑得過久,或許是因為大哥看起來過於溫和無害,或許是因為北伐大勝之後社稷一統已非遙不可及,又或是因為諸般因素的綜合,位高卻權虛的「北臣」們,再不甘於現狀,遂以這場「日食」為契機,精心設計了一條奪權之計。

    大致地理清了思緒後,我將目光投向了大哥。此事關聯重大,處理起來必須謹慎——臣們未必真有經天緯地之才,但他們的名聲頗盛,關係極廣。若處理稍有不慎,便可能會對大哥地名望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更會廬江朝廷的穩定產生莫大的影響,以至危害社稷。

    結束了沉思,大哥緩緩抬起頭,對我說道:「三弟,辛苦你走一趟,即刻請異度、子布、子敬、公佑、子仲、憲和、孝起過府議事。盡量不要驚動人。」

    「嗯!」點點頭,我立即起身離廳而去。

    半個時辰後,蒯越、張昭等人相繼趕到大將軍府。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所請的七人中,魯肅、蒯越在我的親兵造訪時居然都衣冠整整,似乎預料到大哥會邀他們議事一般。

    「改制只是借口罷了,朝爭之本,其實在權!」在大哥詢問蒯越等人關於朝爭一事地看法時,魯肅開門見山地說道。

    原來,並非只有諸葛亮一人看透了事情的本質。初聽這一結論的其餘六人,表現卻是大相逕庭——蒯越、張昭神色微動之後又迅速恢復了正常,孫乾、簡雍四人卻是實實在在地表現出了詫異。

    這幾日裡,與諸葛亮相似,魯肅、蒯越、張昭三人也沒有參與到改制之爭中,看來他們都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出了些異常,不過透徹程度似乎稍有差異。魯肅是直接抓住了關鍵,蒯、張二人略差一些。

    待諸葛亮將先前的分析,再給新到的七人做了描述後,他們同樣也神情凝重,並沒有表現得異常激動。

    「權勢之爭,本是朝堂上最尋常的事情,歷朝歷代都是如此。」張昭輕捋著頷下長髯,沉聲說道「若在太平時候,權爭雖易致內耗,倒還無傷社稷根本。但方此社稷沉淪待興,國賊肆虐害民的緊要時刻,權爭只會禍及大漢社稷的興復。

    此風斷不可長!若不能勒止,後患無窮!」

    「張公所言甚是!」魯肅點了點頭,「不過,雖要勒止,卻也不可隨意……」

    ……

    廬江

    宗正卿許靖深夜拜訪司徒府。

    書房中

    「……張子布、蒯異度天下名士,才學深厚,堪任廷尉、光祿勳之職。但那徐庶、諸葛亮、龐統是何等人?」許靖相貌清,氣度儒雅非凡,此刻他表情激動,慷慨沉辭地說道,「徐庶,一介苦囚(徐庶少年時曾因殺人被擒,並遭酷刑游市之罰);諸葛亮、龐統,年未及而立的黃口孺子,學不成,名不盛、德不立,何以竟能竊居九卿重位?

    欲興社稷,必振朝綱,欲振朝綱,必正國制。想我朝自高祖以來,向以征辟察舉取仕,方維我大漢社稷400餘年。徐庶、龐統之徒居然欲行所謂『試舉』之法,視祖制祖法為無物,喪德至此。

    留此等人在朝,只能是社稷之禍?」

    頓了頓,許靖誠懇地對司徒盧毓說道:「子家(盧毓)世代忠誠社稷,先尊子干公(盧植)更是前朝擎柱。若子干公見朝政敗壞如斯,恐怕九泉之下也難瞑目。

    改制關乎國體,但若無子家,恐難成大事。還請三思……」

    盧毓輕捋著頷下髯鬚,在許靖的注視下思索了許久,終於點了點頭。

    見一直態度難辨的盧毓終於答應參與推動改制之事,許靖欣喜不已……

    待許靖離去之後,一名中年文士悄然從內間踱出,走到盧毓的身旁。

    「許文休權欲迷心,恐死期不遠……」盧毓輕歎說道。

    「此德非彼德……」中年文士正是戶曹尚書崔琰。

    「季珪可知家父當年是如何評價他兩位高弟的麼?」盧毓搖了搖頭,回望崔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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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四章(下)

    崔琰看了看盧毓,略顯疑惑地說道:「子家說的可是楚公(劉備)和公孫易侯(公孫贊)?」盧植為前朝大儒,德才俱厚,名聞海內,其弟子遍佈天下,不下數百人。崔琰一時也能斷定盧毓所說的「高弟」到底指的是誰。

    「不錯!」盧毓點了點頭,「家父以儒成名,弟子雖眾,以學問而言,楚公與易侯並非其中佼佼,但若論國器干城,則非此二公莫屬。

    家父評易侯『武才趫猛,襄賁勵德,忠以衛國。然性情疏獷,猛而易折,加之剛愎自信,往往最盛時,也就是衰微之起。』」

    只聽了盧植對公孫讚的這番評論,崔琰就面露異色,驚歎不已。盧植是死於初平二年(194年),他的這幾句評語自然不可能遲於此時,而公孫贊卻是覆滅於建安三年(198年)。初平二年時,公孫贊剛剛擊滅幽州牧劉虞,統掌了整個幽州,勢力如日中天,甚至連四世三公的袁紹也不得不避其鋒芒。在這樣的情況下,盧植居然就敢斷言公孫贊會走向衰亡。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公孫贊正是自那時起,在與袁紹的河北爭雄之戰中,因為剛愎自用,一步一步地沒落,最終自焚於易京。崔琰曾在袁紹麾下任官多年,對這一切極為熟悉,也因此更為驚服於盧植遠見。

    「子家,敢聞盧公又是如何看待楚公?」崔琰有些迫不及待地詢問道。

    「恭,寬,信,敏,惠!」盧毓只說了五個字。

    「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恭,寬,信,敏,惠。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崔琰喃喃說道,驚歎於盧植只用了五個字就道出了劉備爭雄天下最大的憑籍仁。

    盧毓點了點頭,接口說道:「不過。家父最看重楚公的一點,還是在於他能做到折而不撓,剛忍並濟。

    季珪可知。家父晚年潦倒,居無定所,但於安撫社稷之事卻始終念念不忘,也嘗四處奔波,希冀能社稷狂瀾於危際。家父諸弟子中,多有出任郡縣吏長之人,家父曾尋其中數十人。希望他們能為社稷大業盡拳拳之力,應者雖眾。真正能應於言。踐於行者,惟楚公與易侯。

    終家父在世之時,楚公皆可稱是落魄潦倒,初平二年家父臨終時,他也只偏居於徐州小沛,勢單力孤。但饒是如此,家父卻越發認為,楚公日後必能如出淵之龍,一飛沖天,稱『諸弟子中,能承吾之志,興復漢室者,惟玄德耳』!

    記得那時,家父身染重疾,臥床待醫,可恨家無餘財。那時,正是楚公自小沛遣使不遠數百里,以金相贈。」

    盧毓仰面朝天,歎了口氣,「近年來,楚公仁德之名日盛,以至世人只知其仁其忍,卻不知其剛。

    劉孔才、許文休為權勢所惑,以至眼迷。或許在他們看來,他等所行之計是成失皆不足懼——成,則可掌權;失,以楚公之仁,也不會為難過甚。

    殊不知,眼下社稷一統雖已有望,但僅只是有望。若是稍有懈怠,亦有可能功敗垂成。內亂之禍,遠勝外爭,楚公豈會輕縱?況且,劉、許居然還是拿天道興事,他們難道不知,『日食』一事厲害是何等深切?」

    崔琰張大嘴,震驚地說道:「子家,你是說……『日食』一事是劉、許所起?」崔琰根本沒有想過轟動朝野的『日食』一事居然是人為的,他只是認為劉助、許靖在借用了這次偶然的機會。

    「季珪難道沒有想過,太史令張進是什麼人麼?」

    盧毓提醒到這種程度,崔琰再無法理會就不正常了。

    「他們居然敢做出這等事來?」崔琰又驚又怒地說道。

    「『天下英雄,惟操與使君』,能得曹孟德如此盛讚,楚公又豈會是一個只知愚仁的宋襄公?」盧毓輕歎道,「此事一旦告發,劉孔才、許文休恐怕是自取死路。」

    「……」沉默了片刻後,崔琰艱難地說道,「可有轉圜餘地?」雖然震驚,但崔琰與劉助、許靖等人關係畢竟還算不錯,自然不願看到最惡劣的結果出現。

    盧毓苦笑一聲:「除非劉孔才、許文休願意及時收手……」

    崔琰自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只從許靖先前的眼談就可以看出,他們對自己的計劃信心十足,怎麼可能主動放棄?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隨即,偌大的書房陷入了長時間的寂然之中,只能聽見火盆中炭火燃燒時的辟里啪啦細微聲響……

    「若是楚公未能看透此計,加上你、我的臂助,孔才、文休他們可有成算?」崔琰揀了塊木炭,丟入火盆中,沉吟著說道,「改制一事若能成功,徐元直、龐士元等人去職,或許真能如許文休所說,引發朝中勢力的調整。假設能夠借此形成實力制衡,避免楚公一方獨大之局勢,對社稷未必不是有利之事。

    楚公威望日廣,權傾朝野,荊揚諸州已成『只知楚公,不知天子』之局。要知道,日後執掌大漢社稷之人,仍是當今天子。如此局面,長此以往下去,待日後天子成年時,必會生亂。若此刻能有所預防,自然要勝過日後地大亂。」

    盧毓抬起頭,盯望著崔琰,直到將對方看得有些慌亂時,才緩緩說道:「季珪。若你真有此心,最好永遠不要對他人言出,否則恐惹其禍。」

    「子家……」崔琰面色微變。

    「楚公聞名天下之事,除仁德之外,便是善於識人用人。似徐庶、諸葛亮、龐統等人,雖然年齒不高,卻能居九卿之位,憑借地是什麼?

    曹操何等人物,對徐庶、諸葛亮等人尚顧忌不已。季珪好好想想。這幾日的朝爭,諸葛亮、魯肅等人俱皆冷眼旁觀。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些問題?你能冀望於一人兩人看不透此計。卻不要冀望所有人都看不透。」盧毓語重心長地說道,「再者,許文休適才所提的什麼『朝中勢力的調整』,根本是他自己的虛妄之言。」

    盧毓揀起四塊木炭。放置在地上:「當朝官員,大致可分為四派——其一,為楚公宿臣。如大鴻臚孫乾、少府丞簡雍等人;其二,為荊州士人,以光祿勳蒯越、大司農諸葛亮、衛尉徐庶、少府龐統等人為首;其三,為揚州士人,以廷尉張昭、太僕魯肅為首;其四,就是自中原、河北南下的士人,如你我、劉孔才……

    楚公宿臣一派自不待言。就是荊、揚士人兩派,他們之間雖有權勢之爭。但於有一點上,恐怕是沒有什麼差別的——或許我說的不太恰當,荊、揚士人所忠誠的對象,根本就不是當今天子,而是楚公。楚公本就是帝室正裔,加之英雄仁厚,在荊揚士人眼中,能夠代表大漢社稷之人,惟楚公而已。

    只要楚公一日健在,荊、揚士人就不會反目對立。」

    將三塊木炭挪放到一邊,另一塊木炭歸到一邊,盧毓苦笑說道:「實際形勢也就是,我等南下士人為一陣營,其餘三派為另一陣營。

    所謂勢力調整,最終結果只能是逼得我等與其餘三派徹底對立起來罷了。

    而軍中的情況就更不必待言了。若要強行分出派系,大概也就是征東派與征西派。征東大將關羽、征西大將軍張飛在軍中之威望遠非他人可比,數十萬大軍除他二人,無人能夠掌控。

    至於關征東、張征西與楚公的關係,也不需要多言了,季珪難道還能指望此二人棄楚公而他投?」

    盧毓這番詳盡的分析,讓崔琰完全地沉默了。

    「劉孔才、許文休不辨形勢,不知深淺,卻又自恃太高。取死之道,取死之道啊……」

    「子家,那我等該當如何?」崔琰這才知道,平日裡好好先生一般的盧毓,卻是個真正的智者。

    「參與不得,那就靜觀其變吧……」盧毓幽然說道。

    遊說完盧毓之後,許靖當即前往司空府。

    「盧子家唯唯諾諾,左右逢源,毫無乃父之風。文休能將他說動,真是頗為不易啊!」司空劉助輕捋頷下長髯,讚歎說道。

    「人皆有弱點,盧子家也不例外。他乃是至孝之人,只要以此入手,不愁說他不動!」許靖輕笑說道,「說動盧子家,諸般準備皆已完成,料想明日朝議時,必可一舉使改制之事成功。

    以試舉制、功民制為機,說不定就能推動官制之革。孔才兄距丞相之位不遠矣!」

    面對許靖地恭維,劉助淡淡一笑說道:「我任不任這丞相倒是其次,但官制卻是必須要改。

    以大將軍、大司馬錄尚書事,將軍政大權攏於一身,這與天子何異。他日天子親政,如何掌權?當務之急,就是要使軍政分離。大司馬主軍,丞相主政!」

    許靖點點頭:「一切皆看明日了……」

    翌日清晨,一眾朝臣正準備參與朝會時,卻突然接到黃門傳訊——朝會延至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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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五章(上)

    突如其來的延期,宛如一盆涼水澆上了熱身子,讓那些對朝會滿懷期待官員頗覺無趣。詢問了原因後,才知道是伏太后身體微恙,無法臨朝聽政,故而延期。

    到了下午時,宮中又傳出消息,伏太后是感染風寒,服藥後身體仍未見愈,需要靜養,朝會再次延期。

    感覺到一絲異樣的氣氛,許靖、秦翊、徐邈等人聯袂造訪司空府。

    「孔才兄,你看這其中是否有詐?」許靖沉吟著對劉助說道,「為何偏偏這要緊時候,太后染恙?」

    「我已派人問詢過伏子常(奉常卿伏德),太后應該真是鳳體有恙。」劉助不以為意地說道,「而且就算有恙,也至多是以此為緩兵之計罷了,不足為慮。」

    「司空大人所言正是!」太宰令徐邈附和道,「有日食天兆,改制一事已是勢在必行,任誰也無計可施。」

    「不妨再將此事鬧大一些,鼓動各州郡大吏、士族門閥聯名上書,奏請改制!」中散大夫秦翊眼珠一轉,提議說道,「屆時,縱然劉玄德手臂通天,也難阻眾望所歸。」

    「是個辦法!」思索片刻後,許靖點頭說道,「試舉、功民二制,對各士族門閥俱有所害,料想心生怨念者不在少數。

    可先聯絡就近的壽春、丹陽、廣陵、章陵四郡。若有需要,再行聯絡其他州郡!」

    「嗯!」劉助沉吟著點了點頭。

    「那我這就去安排!」許靖當即起身,拱了拱手,舉步離去。許靖與其從弟許劭早年便名動天下。在荊、揚兩州也知交頗廣,由他來安排此事自然是最為適宜。

    一個時辰後,徐邈幾人正準備向劉助告辭離開,卻見許靖興高采烈地急步而返。

    「文休何故欣喜?」劉助詫異地詢問道。

    「適才聽聞到消息——兗、豫諸州亦起傳言,稱日食之降,正是因為朝制違天,激惹天怒而起。」許靖興奮地說道,「此消息正可助我等一臂之力。大事可成,大事可成!」

    很顯然,消息傳得越廣。所造成的壓力就越大,就越有可能迫使朝廷答應改制。

    就在其餘眾人盡現喜色時。劉助卻面是微變:「文休,此非福音,不足喜也!」

    「這是為何?」許靖愕然說道。

    「兗、豫兩州所起傳言,極可能是曹操所策劃,且又與我等上書表奏之事如此相近。鬧個不好,很可能會讓人以為是與曹操勾連!」劉助皺眉說打破。

    突然想到了什麼,劉助急對許靖問道:「文休,你聯絡壽春、丹陽幾郡的信使可曾派出?」

    許靖點了點頭。

    「快將信使招回。此時不宜再聯絡外郡,否則更容易被他人坐實!」劉助急切地吩咐道。

    許靖轉喜為憂,略一思索,當即起身離去。

    望著許靖的遠去的背影,劉助眉頭蹙起,心中不知為何地升出一股不安的感覺。

    「什麼?城門關了?」劉助震愕地說道,「酉時未到,怎會關閉城門?」

    城門突然關閉。許靖招回信使地企圖自然落空。

    「據聞是魯子敬家中失竊,丟失重要物事。為防竊賊逃逸,城門校尉提前一個時辰關閉城門以助擒拿!」許靖無奈地回道,「孔才兄不必擔心,此事只是偶然罷了!」

    「希望是如此!」劉助語調略顯沉重地說道。

    翌日,黃門傳訊,朝會恢復。

    劉助、許靖、秦翊等人乘馬車來到宮門之外時,已有數十位官員在此等候,其中便有司徒盧毓。

    或許是不想捲入朝爭,不少官員對力主改制的劉助等人顯得也不似往日裡那麼熱忱。也僅僅是略做寒暄,就俱自躲回一旁。

    許靖似乎也明瞭這些人心中的想法,心中暗自冷笑,隨即上前與盧毓見禮,並借寒暄之機,隱晦地重提了前夜造訪時所請之事,待盧毓笑著點頭後。才滿意地回到劉助等人那裡。

    天空中濃雲密佈,低低的彷彿要壓到地面。宮牆外光禿的樹木在獵獵北風下。搖曳不已,發出哭嘯一般的聲音。

    這時,又是數輛馬車驅馳而至。徐庶、諸葛亮、龐統等人相繼下車,朝宮門處走來。

    「見過劉司空、許宗正!見過列公!」諸葛亮帶著陽春三月般溫煦的笑容,客氣地上前與劉助、許靖等人見禮。

    「見過諸葛大人!」劉助、許靖等人也俱自拱手回禮。

    避開諸葛亮的視線,劉助也向徐庶、龐統微微拱手。不知為何,面對溫和無害的諸葛亮時,劉助總是有一種被完全看穿的感覺。尤其在朝爭事起後,這種感覺便得愈加強烈,哪怕諸葛亮並未參與朝爭。

    將其他朝政大事商議完畢後,朝會地主題又回到了近日來爭執不休的改制之事上。

    許靖、秦翊等人接連上表,奏請改「試舉」、「功民」二制,復祖制以平息天怒。

    出乎意料地是,徐庶、龐統、孫乾等人並不公開反駁,似乎是在朝野內外的壓力下,選擇了妥協。

    而事先答應配合的盧毓也沒有出聲表示什麼。不過,這似乎已經無關緊要了。

    就在許靖洋洋自得之時,多日來一直作壁上觀的廷尉卿張昭突然打破了沉默,參劾前太史令張進欺君罔上。以天命之名禍亂社稷。

    朝堂上波瀾頓起,一片議論之聲。

    多數朝臣只是感到奇怪,不知道張昭為何有此一奏——未能及時預報日食之兆,張進確實失職,罪過甚大,但說「欺君」、「禍亂社稷」,就未免有些誇張了。然而,眾人也知,張昭為人一向嚴謹不芶,絕不會無的放矢。

    劉助與許靖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心中的駭然。

    事實證明,張昭確實不是無的放矢。一個令人震撼的「陰謀」逐漸逐漸地展現在了群臣面前——前太史令張進早在兩日之前,就已預測出「日食」將會發生。而且,非但如此,同受牽連而罷官的前太史丞(太史令的主要佐官)王峰也曾預測可能會發生「日食」,並提醒過張進。

    在完全可以事先預報的情況下,張進故意隱而不報,以至於使朝廷錯失「修裱」的良機。

    經廷尉府查證,從張進府中尋獲了未及銷毀的『日食』預測記錄。同時。被遣返鄉的前太史丞王峰也被尋回,從他那裡也得到了類似的記錄。

    人證、物證,一樣不差,鑿鑿的證據面前,一切皆無可辯駁。

    隨即,張昭奏請伏太后與大將軍,當朝提審張進,追查隱報『日食』一事的主使之人。

    到了這一刻。劉助、許靖等人已經無法保持冷靜。

    「張進欺君禍國,罪不容赦,必誅其九族,以息天怒人怒!」中散大夫秦翊首先按捺不住。

    秦翊這一開口,劉助、許靖就差點嘔出血來。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這樣的話來,分明就是不打自招,承認自己與此事有關。

    「哈哈哈……好一個『誅其九族』!」殿外突然響起一個悲涼憤慨的聲音。

    秦翊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劉助、許靖等人更是面色灰白。

    在兩名羽林衛的押解下,素衣葛袍的前任太史令張進步履沉滯地走進殿內。

    雙膝跪地,向天子行叩拜禮後。面色蒼白的張進抬頭怒瞪著不遠處的秦翊:「張進欺君,罪該萬死。但『誅其九族』這話,天下人都說得,但是你秦翊便說不得。」

    秦翊渾身一顫,不敢看向張進。

    「罪民懇請告發司空劉助、宗正卿許靖、中散大夫秦翊借『日食』天兆之名,行改制爭權之實……」張進長身伏地,高聲呼喊道。

    「張進以萬死之身。胡亂構陷朝中重臣,其心可誅!」許靖忙不迭地辯解道。

    到了這一步。朝堂上的眾大臣就算再愚笨,差不多也將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萬般朝爭只為權!

    一些附同改制的官員,已經明瞭自己成了爭權的工具,看劉助、許靖等人目光便有些不善了。

    「臣有表上奏!」執金吾、前將軍劉磐舉步出班,行禮後奏報道,「昨日傍晚時分,北軍巡戍之時,捕獲數名行跡異常之人,並尋得數封密信。乃是準備遣送往壽春、丹陽、廣陵、章陵四郡,以鼓動郡守及地方士族生事。」

    看到劉磐拿出的那幾封絹書,許靖險些癱軟下去。劉助面色鐵青,知道自己這一眾人的行動已經完全落在了他人的算計之中。

    閱覽完那幾封內容大同小異的絹書後,大將軍劉備只是看了看劉助、許靖,並沒有說什麼。

    絹書很快被其餘朝臣傳閱,不少人當即認出了是出自許靖之手。許靖本是清流名士,入朝前後都與許多朝臣有書信聯繫,他的筆跡及行書方式再熟悉不過了。

    名士風流的許靖已經風度無存,渾身顫抖,幾乎站立不住。秦翊則直接跪倒在地,俯首做請罪狀。

    看著朝堂上這一幕幕鬧劇,我微微搖頭,已經失去了繼續看下去的興趣——一群有心無膽地權欲之徒,還沒等廷尉府進行審訊,就已經開始了互咬。身為主首之一的許靖,甚至開始向大哥乞憐,希望得到寬恕。

    論起朝堂之爭,許靖之流恐怕連諸葛亮一成的本事都沒有。諸葛亮的應對之策只進行到了一半,就已經把魑魅魎魎逼迫得原形畢露。

    這時,仍然在苦撐的劉助突然發難,大聲呵斥大哥把持朝政,欲行篡立,甚至連曹操都不如。

    居然又落在了諸葛亮的算計中。我略帶憐憫地看了看劉助。

    不提曹操還罷,一提曹操,只能是將自己陷得更深。

    ……

    ……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21:12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五章(下)

    劉備,你廣佈黨羽,把持朝政,名為大將軍,其實與天子何異,你與曹操都是一丘之貉,都是社稷的篡臣。日後青史之上,必留你奸佞之名。

    「列位臣公,你們都是大漢的臣子,不是他劉備的走卒,為何不與我等齊心協力鬥倒這巨奸篡臣,以正社稷朝綱。諸公莫非還想看新莽(王莽篡政)之事重現……」劉助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儀風範,聲嘶力竭地狂吼著,形同絕路尤斗的困獸。

    朝堂上一片安靜,只聽到這位司空大人的嘶吼。

    沒有一個朝臣回應劉助的煽動性喝問,看劉助的眼神裡,除了憐憫、憤慨,就是譏諷……

    與劉助的瘋狂迥異,許靖、秦翊二人已經癱跪在地,渾身顫抖著。

    無論是許靖、秦翊的認罪言行,還是劉助破罐破摔式的喝罵,都已經無可辯駁地擺明了一件事——這一次因「日食」而起的改制朝爭,正是劉助、許靖等人刻意安排而起。

    且不論隱奏「日食」一事就屬於欺君大罪,假借天命生事更是朝爭的大忌。

    天命之說,最易蠱惑人心,影響力廣,破壞力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對社稷產生根本性的動搖。歷朝歷代都不乏一些野心之徒,利用天命之說達成的政治企圖。就近便有張角假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一說所興起的黃巾之亂。以及袁術以「代漢者,當塗高也」一說自立為帝之事。

    也正因為此,假借天命生事的罪名,甚至比一般性的欺君還要嚴重得多。

    被坐實這兩項大罪的劉助、許靖等人,若依律法。即使是諸滅九族也實屬正常。此時此刻,對群臣而言,是能離他們越遠越好,又豈會有人不識相地接口搭腔或是求情。

    崔琰望著劉助幾人,搖了搖頭,將目光轉向上首的盧毓,心中不由得感慨對方眼光的敏銳——劉助、許靖等人想要爭權倒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但他們錯就錯在利用「天命」這個大忌來生事。更要命的是,所籌謀的計劃又是虎頭蛇尾。開始看起來氣勢洶洶,似乎形勢一片大好。然而,後繼的計劃居然是漏洞百出。

    以崔琰這麼一個半局外人。也能看出前太史令張進這一環的重要性。但劉助等人愣是視而不見。而且,居然還做出聯絡外郡官員門閥的舉動來,許靖就那麼肯定他所聯絡之人不會將信件上交朝廷?

    再看看許靖、秦翊兩人癱若軟泥的表現,連崔琰都為他們感到羞慚。相形之下,徐庶、龐統一方的反擊簡直就太犀利了。一擊中的。

    感慨的同時,崔琰更對自己聽從盧毓勸說沒有參與此事大覺慶幸。

    盧毓卻沒有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自得,反而輕歎了一口氣。雖然預料今日朝堂上會有一番風暴,但盧毓卻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分出成敗。在對手高明的計策下,劉助等人如甕中之鱉,全無反手之力。

    「是誰籌謀了如此計策?」帶著一絲疑惑,盧毓轉移了目光,在下首的徐庶、蒯越等人身上巡望了一遍,最後不自禁地停駐在了諸葛亮身上。隱隱然感覺這個儒雅風流的青年大司農似乎與此事有不小的關係。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諸葛亮轉過頭,恰好迎上盧毓的視線,溫和有禮地微笑了笑,作為回應。

    想起許靖對於諸葛亮的不屑評價,盧毓一聲暗歎。

    到了這一刻,朝爭之事基本大局已定。現在需要關心的。只是劉助、許靖等人會領受何等罪罰,以及此事會牽連到多少人。

    朝會終了。張昭奏請伏太后和大哥同意之後,罷劉助司空之職,罷許靖宗正卿之職,革除秦翊中散大夫職,並即刻將三人羈押於廷尉府。

    光祿勳蒯越暫行司空之職,廷尉丞韓嵩暫行宗正之職。

    廷尉府審訊劉助三人的同時,對彌補日食所造成惡劣影響的之事也迅速展開。

    奉常卿伏德將即刻籌備修鑲儀式,以祭上天。同時,新任太史令嚴峻負責重新查定『日食』一事,看此次天兆究竟是應於何事。因與『日食』隱報之事無關,前太史丞王峰官復原職,攜同待罪之身的前太史令張進,共同協助嚴峻。

    廷尉府的審訊進行得相當順利,希冀以坦白配合贏得寬恕減罪的許靖、秦翊兩人,幾乎是毫無保留地供認了自己的罪行,指證劉助為主謀,並供出一應與此事有關地朝臣。不出意料,多半皆是「北臣」。

    劉助起先還拒不回應廷尉府的問訊,甚至大聲叱罵大哥「篡臣賊子」,叱罵張昭「助紂為虐」。但在確鑿無疑的證據面前,在許靖、秦翊的當面對質下,失去了堅持的勇氣,隨即竟開始大肆構陷其他朝臣。據他指證,司徒盧毓、尚書崔琰等二十餘位朝中官員都參與了此事。

    情知難逃一死,甚至九族難逃,劉助開始尋找墊背之人。

    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瞭解到劉助、許靖、秦翊正在大肆出首指證,參與此事的「北臣」一面唾罵這三人,另一面自己也不禁陷入空前地恐慌之中,惶惶不可終日。

    奪權一事,足已引起大哥和其餘朝臣最大的反感。欺君罔上,假托天命……罪名可算實實在在。如果要借此事掀起一場殺戮。是再正常不過,再輕鬆不過了……

    在「北臣」們煎熬式的等待中,廷尉府的審訊有了最終結果。

    偌大的宮殿內一片寂靜,幾乎所有的目光所盯住在了黃門侍郎陸績身上。一些朝臣已經緊張得額頭晶瑩,氣不敢出。

    陸績手捧黃綾聖旨。聲音洪亮而清悅地誦讀道:「……方國賊橫行、社稷沉淪之危際,司空劉助、宗正卿許靖、中散大夫秦翊等身為國之干器,不思勤政理事,卻為一己之私,假天命蠱惑人心,欺君罔上,禍亂朝政,更陷天子於失德之境。

    司空劉助雖為罪首,但因其曾功於社稷,著罷其司空職。除雲陽侯(縣侯)爵,賜鴆死。三族流放青州;

    宗正卿許靖……著罷其宗正職,除應稱亭侯爵,三族流放交州;

    中散大夫秦翊……罷職,三族流放交州;

    前太史令張進……三族流放交州。」

    待聖旨被宣讀完後,多半朝臣還未回過神來。表情地愕然地盯向陸績,認為他是否是漏讀誤讀了什麼。

    以劉助四人的罪名,夷滅三族甚至九族都不為過。最終居然只是賜死劉助一人,其餘三人只得了一個三族流放地懲罰。

    更讓人吃驚的是,先前那牽連廣泛的風聲竟沒有成真。除這四人,其餘可能參與此事的「北臣」竟未被追究罪行。

    散朝之後依然惶惶的北臣,在忐忑不安中等候了兩天,未見任何異常,才稍稍地放下心來。

    以這種較輕的方式處置許靖等人。其實也是無可奈何的選擇。日食所引起的人心慌亂還未消除,如果厲刑重懲,追查株連,只會將混亂擴大,甚至會鬧得不可交。這樣的結果,只會便宜了曹操,對我方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而許靖、秦翊、張進都是清流名士。他們的才能未必多高,但名聲極著。殺了這幾個人,就有可能冷卻上百、乃至上千士人的歸附之心,實在是得不償失。

    再者,流放之刑對許靖三人未必就是什麼好事。經過此次的一連串事件,尤其是在被廷尉審訊期間大肆供認其他「北臣」這麼件事,許靖、秦翊的名聲幾乎喪盡。

    不需要刻意安排宣傳,料想那些有關聯的「北臣」必會主動將許靖幾人的敗德無行的醜跡散佈出去。屆時,聲名狼藉的許靖、秦翊自己恐怕就會感覺生不如死。

    貪財者奪其財,好名者喪其名,不是最好的懲罰麼?

    章和二年十二月十九日,是三台令史擇定的大吉之日。

    大哥代年幼的天子,統領文武百官於靈台舉行極其隆重的「修裱」儀式,以乞天恕。

    是日,天空陰沉,濃雲密佈,狂風勁起。參與「修裱」的官員都擔心在儀式結束之前,會降下雨雪,屆時只會讓人產生上天不願寬恕的錯覺,只會引起反效果。

    早早獲知「修鑲」儀式的舉行,廬江全城百姓焚香設案,虔誠乞求上蒼。甚至於,壽春、丹陽、章陵諸郡的近十萬百姓也趕來廬江,參與共乞。

    承載著幾十萬、乃至數百萬百姓希望的「修裱」儀式,於上午巳時開始,過午時,天象突變。

    密佈天空地烏雲逐漸散去,最後竟恢復了朗朗晴空,彷彿上天在回應一般。

    當大哥縱情叩謝上天之時,歡呼聲從靈台擴散開來,從宮內傳到城內,由城內城外。幾十萬人欣喜若狂的歡呼聲,如山呼海嘯。

    一時間,籠罩人心十數日的陰霾彷彿被一掃而空。

    借助諸葛亮對陰晴轉換的準確預測,「修裱」儀式取得極大成功。借此良機,太史令嚴峻上表朝廷,奏稱確認「日食」天兆並非應於本朝,而是應於許昌偽朝廷。

    曹操的姓氏「曹」中,恰好帶著一個「日」字。

    天狗吞日,正代表曹操氣數將盡,許昌偽朝廷行將覆亡。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21:13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六章(上)

    得悉劉備於廬江舉行修裱祭天儀式,並「大獲成功」的消息時,代曹操主持許昌大局的荀彧正在積極籌劃針對青、徐、兗、豫、荊諸州的攪擾行動。

    與廬江朝廷相似,「日食」天象的發生也對許昌朝廷內外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但由於太史台做了提前預測,荀彧事先便安排好一應準備。待日食之兆初現時,修裱儀式得以及時舉行,這才勉強穩定住了人心。接下來所要做的,自然就是轉嫁危機。

    在荀彧看來,日食的發生,既是對己方的一個考驗,但同時也未償不是一個打擊對手的良機。只要運用得好,這麼一個天兆,甚至能比戰場上的一場大勝更能打擊對手。

    在八月底才結束的大戰中,劉備的實力有了很大的擴充。但與之相伴隨,危機其實也在潛伏著——新占的各郡縣,人心還遠未達到安定的地步,隨時都可能出現動盪。而這場「日食」天兆,就完全可以成為引發動盪的契機。

    引發這些新被劉備所佔郡縣的動盪,再進一步向其腹地擴散。一個不好,就有可能讓劉備在一、兩年內無法恢復元氣。

    荀彧看到了這一點,也迅速付諸行動。大量的細作被派往汝南、南陽等郡,種種有關劉備「違天失德」的謠言很快就流傳了開來。這些郡縣畢竟是初為劉備所得,人生地不熟的劉方駐軍對曹軍細作也是無可奈何。

    更讓人欣喜的是,廬江朝廷自身居然也出現了內亂的跡象。

    就在荀彧準備加大攪擾力度時,細作卻傳回了一條消息——劉備在廬江補行修裱儀式,竟感動上天撥雲見日。轉陰為晴。數十萬荊、揚百姓親眼目睹這驚人一幕後,歡呼如潮。

    廬江朝廷的三台令史,隨即便書告天下,稱日食之兆應於許昌,直接將矛頭指向了曹操。

    這樣驚人地變化,連荀彧都大感愕然。

    五官中郎將曹丕、御史中丞荀攸、大司農鍾繇、左尚書僕射陳群、光祿大夫董昭等人齊聚尚書檯。

    「撥雲見日,轉陰為晴?」曹丕聲音稍顯尖銳地說道。」這根本不是人力可為。劉備定然是在製造謠言,意圖為自己脫困!」

    「此事未必是假!」陳群搖了搖頭說道。」依照細作的回稟,劉備似乎不是私下裡進行修裱,有廬江及周邊郡縣數十萬百姓親臨見證。」

    「雖然未必是假,但也未必是真!」荀攸目光深邃,沉吟著說道。

    「公達此言怎講?」鍾繇錯愕地詢問道。

    「所謂撥雲見日,轉陰為晴,我並以為是因劉備修裱所致。很可能他們早先便知道天候將有此變化,從而故意加以利用……」

    「公達所說雖然在理。但這難度似乎也太大了些……」董昭疑惑地說道,「誰能能如此準確地預斷天候變化,除非他有參天地造化、知過去未來之能。

    當今之世,果真有這樣的人物麼?」

    曹丕、鍾繇等人點點頭,贊同董昭的分析。世間雖然不乏通曉天文變化的奇人,但至多也就是能推算出十天半月內天候的大致變化趨勢,要準確到判斷某一天的天氣會如何變化,根本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預測天氣變化。跟預測日食、彗星這樣的天象變化,完全是兩碼事。天象變化有規律可循,根據過往地經驗記錄,加上細緻精心的觀察,可以對日食、彗星的發生進行大致的計算推算。但預測天氣變化的難度則要大得多。

    「或許真有這樣的人物!」一直保持沉默的荀彧突然開口說道,「諸公皆知,今歲六月時,丞相與張飛大戰於汝南吳房縣。丞相原本戰局處優,最終卻因一場大雨而功敗垂成。

    而之前多日,張飛皆避而不戰。卻於大戰當日,選擇與丞相決一死戰,這實非正常。以此看來,或許當時張飛便預知會有大雨降臨。若非有精曉天文者為其佐貳,量他也未必敢於下此決心。

    既然當日能預知豪雨,此次再預知『撥雲見日,也就沒有什麼奇怪之處了。」

    曹丕等人沉思許久,也不得不認可荀彧的分析。

    「如今劉備反以『日食』天兆來污蔑丞相。該當如何應對?」陳矯擰眉說道。

    「沒有什麼其他法子,只能以流言對流言!」荀攸沉聲說道。」劉備以流言對我,我便以流言還他。如此一來,就能使士民百姓無所適從。

    待雙方的流言越傳越過時,自然也就失去了效力。屆時,百姓也應淡忘日食之事了。」

    「這條計策雖然不錯,卻會白白失去一個以『天命』打擊劉備的機會,未免有些可惜了……」鍾繇惋惜地說道。

    「從劉備弄出『撥雲見日』把戲的那一刻起,打擊他的機會其實就已失去!」荀攸搖了搖頭。

    正議事著,突然門外通報,有河西太守石韜的緊急文書抵達許昌。

    「河西?」陳群皺眉說道,「難道是馬岱興兵作犯?」河西郡位并州西陲,與涼州的北地郡毗鄰。由於涼州已盡落馬岱之手,以馬岱與曹操之間的切膚之恨,無法不令人不產生十二分的戒備。也正因為此,聽聞河西急報,陳群第一時間就是想到馬岱地進犯。

    荀彧沒做無謂的猜測,直接命人將急書呈上。

    迅速地閱覽完急書後,荀彧的面色不喜不怒,甚至顯得有些莫名,低頭沉思了片刻後。他居然又將書信的內容看了一遍。

    荀彧的奇特舉止,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

    「文若,河西究竟怎麼了?」鍾繇疑惑而急切地詢問道。

    「河西無事!」荀彧隨手將書信遞向曹丕,邊思索邊回答道,「石廣元說的另一件事,另一件要緊事!」

    「另一件要緊事?」荀彧的回答非但未能解惑,反而更增疑雲萬千。

    「司馬懿可能未死??!!!!」曹丕突然驚呼出聲。

    「什麼?」陳群、鍾繇等人聞聲大驚道。

    荀攸迅速從曹丕手中接過書信。仔仔細細地閱覽起來。

    待眾人都傳閱過書信後,心中的震愕都不在曹丕之下。廳內眾人都是曹操的親信重臣。對於曹操密遣司馬懿改名換姓投入劉備麾下充當內應一事,都是再清楚不過了。自然也知道另一件事——由於身份敗露,化名為張懿的司馬懿已於去年被秘密處死,廬江方面甚至還對外宣稱司馬懿是被曹方細作刺殺,讓曹操有如啞巴吃黃連,有苦無處訴。

    事後,曹操還特意向司馬朗誠致了歉意。

    沒有想到,事隔一年多後。早該長眠黃土的司馬懿居然又如鬼魅般再現。這實在無法不令人感到震驚。

    「西涼,司馬懿居然會出現在西涼?」董昭沉吟了片刻後,費解地說道,「石韜怎麼會知道司馬懿之事?」

    「是丞相告訴他的!」荀彧接口回道,「去年石韜轉任河西太守時,丞相曾問策於他。談論間,丞相透露了一些司馬懿事情。以石韜的智計,猜出全部內容並非難事。」

    「此事有幾成可信?」荀攸抬頭看向自己的族叔。帶著咨詢意思地問道,「僅憑一細作之言,實在是不足以完全採信。而且此人也僅僅是在六年前曾見過司馬懿幾面……」

    「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荀彧淡淡地說道,「如果司馬懿當真未死,這其中恐怕就值得好生尋思了!」

    「西涼,西涼,偏偏是在西涼!」荀攸一蹙眉,「馬岱奪取西涼一事,莫非也與此有關?」

    「此事不可外洩。先不要知會伯達(司馬朗),待探明……」

    章和三年,正月上,馬良自襄陽傳書至廬江,稟報了兩件要事:其一,夏侯淵統軍撤往長安,張魯盡復漢中。與此同時。按照事先協議,呂蒙應張魯之邀。提軍兩萬進駐安陽,負責扼子午谷道,助漢中軍協防曹操。

    第二件事,則要更加有意思些——劉瑰秘密聯繫上荊州刺史部,希望能夠遣使前來廬江覲見天子,以表歸附之意。劉瑰表示西川六郡願意接受廬江朝廷的管轄,與許昌朝廷徹底劃清界限。

    同時,他也提出一個條件,希望大哥停止對張任、嚴顏的支持。

    自十一月下起,荊州刺史部已經開始了對張任地援助。同時,廖化、賀齊一萬五千大軍的進逼,使劉瑰再不敢肆意地圍困張任。

    很顯然,劉瑰已經感受到了我方所施加地壓力,他更清楚,如果一日不能將張任徹底剷除,西川就一日不會真正屬於他。

    或許是權衡了利弊得失,劉瑰才做出這樣的選擇。

    當然,這裡面也不排除劉瑰施緩兵之計,意圖穩住我軍,以贏得時間一舉擊滅張任的可能。

    章和三年,正月十八日,漢陽郡功曹姜冏一行十餘人轉道漢中、荊州,趕抵廬江,代替馬岱獻上了涼州十郡的戶籍文冊(不是全部文冊.只是在形式上表示接受廬江朝廷的管轄),及涼州刺史印綬。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21:13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六章(下)

    「涼州轄下武都、隴西、漢陽、安定、北地、武威、金城、張掖、酒泉、敦煌、居延十郡,戶七萬四千,人丁共二十七萬,臣漢陽功曹姜冏謹代征北將軍馬岱,呈奉戶籍文冊於陛下!」姜冏雙膝跪地,頭顱低垂,恭敬地將幾冊簡書托捧過頭。

    黃門侍郎陸績上前接過簡冊,謹慎小心地呈放在天子座前。

    臨朝聽政的伏太后,賜姜冏起身並簡要地詢問了幾個有關涼州的問題後,便攜天子返回內宮休息。

    散朝之後,大哥即邀姜冏入大將軍府。

    「……諸郡縣皆已向馬征北表歸附之意。馬征北整肅州治,張榜安民,至下官南下漢中之時,涼州局勢基本已定。」姜冏大致地將涼州的情況向大哥做了一番稟報。

    「姜功曹,馬征北可有對雍、並兩州用兵之意?」龐統輕捋頷下短鬚,笑著向姜冏詢問道。

    「馬征北雖然陳重兵屯駐於雍、並邊境,但只是為了提防曹軍寇犯,並無進擊之意。」搖了搖頭,姜冏恭敬地回道。

    似乎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姜冏從貼身的內衣裡取出一個縫製嚴密的錦囊,雙手托呈向大哥:「大將軍,馬征北有親筆手書在此!」

    我起身取過錦囊,遞給大哥。

    拆開錦囊,取出內中絹書,大哥仔仔細細閱覽起來。

    大哥閱覽馬岱手書的時候,返回座位的我也在打量著姜冏他三十來歲,氣質儒雅中卻又帶著幾分英氣。相貌卻與中原人略有些差異。似乎是帶著一、兩分異域的痕跡。

    「西羌之本,姜姓之別也。」傳聞中,姜氏一姓本出西羌,時至今日仍與羌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此看來,祖籍漢陽冀縣的姜冏恐怕是帶著一絲羌人的血脈。

    不過,引起我注意地。卻不僅僅是他的長相,還有他的姓名。」冏」,本意光明,因此字過於奇特。所以看過之後讓人印象極其深刻。在我印象中,以「冏」為名的人,只記得一個,也就是後三國三傑之一的姜維的父親姜冏。

    眼前此人,無論是姓名。還是祖籍,都與姜維之父姜冏極為吻合。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一個兒子叫做姜維。

    「正陽,你世居西疆,對涼州之局有何高見?」大哥垂下手絹書,微笑著對姜冏說道。

    「冏才疏學淺,不敢高見二字,但大將軍既然相詢,冏便估妄言之。」姜冏並不顯緊張,欠了欠身後。恭敬地回道,「關中之地。本乃天下之央,更為大漢西屏,位置可稱重要。

    然幾經戰火之後,涼州多半郡縣已幾成空城,地雖廣,人卻稀。以涼州十郡之眾,人丁不過二十七萬,尚不及一漢中。又因主事者幾經更迭,故致人心不穩,叛亂頻仍。此外,西羌、鮮卑亦多有襲擾。

    故而,以冏淺見,短時日內,涼州還是不宜繼續用兵,莫如固守屏藩、穩定人心、安撫羌、鮮,如此一者仍可保持對雍、並之威脅,更可贏得休養生息之良機。

    假以時日,待涼州人心安定,元氣恢復,可平添五萬鐵騎以供天子驅馳。」

    大哥聽後微微頷首,卻未置可否。

    又詢問了一些涼州局勢的問題後,大哥便讓姜冏先回館驛休息。

    「姜冏如何?」待姜冏離去後,大哥似自言自語,又似詢問他人地說道。

    「以才識論,可任一郡守……」諸葛亮羽扇輕搖,笑著回道,「不過,姜氏乃是隴西大族,根深脈廣,姜冏與其族兄姜敘皆是涼州有才之士。重任姜冏,利於穩固涼州人心。」

    「恩……」大哥點了點頭。

    除了馬岱的書信,大哥還接到了司馬懿的一封密信。此次姜冏一行十數人中,包括當日隨司馬懿前往西涼的兩名狼牙兵中地一人。司馬懿的密信就是由他所攜,甚至連姜冏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封信。

    司馬懿在信中,簡明扼要地道出西涼目前面臨的一些關鍵問題,及解決的措施。同時,他還建議大哥以朝廷名義對幾個羌人大部族的首領進行適當封賞,以此來籠絡羌人之心。在最後,司馬懿也隱晦地表示了對馬岱忠誠度地認可。

    是夜,大哥在大將軍府宴請姜冏,本不需要列席的我主動提出作陪。

    宴上,姜冏顯然對自己所受地優厚待遇大感震動。以正常情形來說,一郡的功曹恐怕連見當朝大司馬一面的機會都不會有,更休說被大司馬宴請,征西大將軍列席作陪。

    酒過三巡之後,我故作隨意地詢問姜冏可有子嗣。

    「只有一子,年八歲,名維!」姜冏不假思索地回道。

    果然,歷史上蜀漢的末代大將軍姜維,正是眼前這位姜功曹的獨子。

    身為後三國三傑之一的姜維姜伯約,絕對是一個悲劇英雄。繼承諸葛亮遺志的他,在明知蜀漢實力不如魏國,明知自己的能力不如恩師諸葛亮的情況下,仍然九伐中原,屢敗屢戰,九死不悔。直至蜀漢覆亡,仍以生平最後一計,攜另外兩傑鄧艾、鍾會共赴黃泉。

    不過,今時再不同曾經的歷史。魏國後期地擎天巨柱鄧艾已經成了我的義子,如今上天又將姜維送到了我面前。

    「阿斗,便宜你小子了!」我搖了搖頭,感歎著未來女婿的好運。

    「張征西,犬子有何不妥麼?」見我搖頭,姜冏大生疑惑。恭敬地詢問道。

    「正陽莫要誤會。我只是想到家裡的瘋小子!」我哈哈大笑著擺了擺手,「張某長子恰好與令郎同歲。不過,卻是太過頑皮,不比令郎聰穎!」

    「張征西將門虎子,豈犬子可比!」姜冏謙虛地回道。

    「正陽可曾聽聞過荊州鹿門書院?」

    「自然聽聞過。」聽到我這麼一問,姜冏立時面現無比虔誠敬慕之色。點頭說道:「龐公世之鴻儒,非但學貫古今,更兼德行高厚,不慕功名利祿。隱居鹿門山開院授學。

    龐公門下,三卿(徐庶、諸葛亮、龐統)四太守(孟建、石韜、崔宏、習楨),英傑輩出。冏慕名久矣。」

    龐德公本就是當世大儒,聲名極著。獨具特色的書院式授學方式,成就輝煌的鹿門學子。更將他的名聲推到又一個巔峰,無數權貴門閥都想將族中子弟送往鹿門山求學。偏他又淡泊名利。對這一切根本不在乎分毫,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擇徒而授。去年,在他隱隱透露出想將鄧艾培養成關門弟子的意圖,今年鹿門書院就的確沒有收納一個弟子。

    這麼一來,無形之中更將鹿門書院邊成了天下士子心目中的求學聖殿。

    「正陽,可願意讓令郎到龐公門下求學?」我不動聲色地拋出了一個大圈套。

    姜冏面色驟變,渾然忘卻了場合,騰地站起。險些將酒案碰翻,急切地說道:「張征西所言當真?」

    我笑著點了點頭。

    「姜冏謝過張征西厚德!」姜冏毫不遲疑地長身向我行了一禮。面上的喜色完全掩飾不住。

    宴散之後,大哥微覺好奇地向我詢問道:「三弟,德公已有意收山閉院,你為何又舉薦姜冏子於德公門下?」

    「弟曾聽聞,漢陽(天水)姜氏有一麒麟兒,名維,聰穎絕倫,半歲能言,一歲識字,三歲通讀千字之文,沒想到居然就是姜冏之子。如此少年俊才,正可為阿斗日後所用!」我笑著回道,「以此子天分,必可令德公喜而收之!」

    大哥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

    三日後,大哥再次召見姜冏,告之欲拜其為涼州別駕,擔任馬岱政務上的第一佐官。

    「冏自知才德疏淺,不足以擔此重任。涼州才德勝冏者,不勝凡幾,還請大將軍收回成命,另擇賢明!」姜冏連連擺手,力辭道。

    「哦~?!!」大哥略感詫異地看了看姜冏,倒也沒有強求,「正陽可否舉薦一二?」

    「漢陽太守蘇則,安定郡丞游楚,才德皆十倍於冏!」姜冏懇切地說道。

    大哥點了點頭,表示會考慮姜冏地舉薦,看他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讚賞。

    事後,大哥對我言,他已完全相信有關姜維的傳言,以姜冏的為人,是絕對不會刻意散佈流言為自己的兒子揚名。

    來到廬江的第十日,姜冏動身返回涼州。

    大哥代天子正式拜馬岱為涼州刺史,刺史印綬及征北將軍印綬一併由姜冏攜回西涼。

    漢陽太守蘇則拜為涼州別駕;安定郡丞游楚拜為涼州治中;姜冏擢升漢陽太守……

    待姜冏抵擋襄陽時,留鎮南陽的馬休將會攜被囚多月的閻行,南下與其會合,一同返回涼州。

    馬休此次返回西涼,主要是為了祭奠馬家先人。在他離開期間,西涼鐵騎將由龐德統掌。

    此外,大哥還有一封密信是送予司馬懿的,因其助馬岱奪西涼之功,晉其為太中大夫,兼領大將軍府左司馬。

    章和三年,正月下,大哥正式答覆劉瑰——斬殺張松、張肅、孟達等弒殺劉璋地首惡,則准其入朝覲見天子。

    此後,劉瑰無回訊。

    三月上,甘寧統錦帆水軍樓船三十艘,鬥艦一百三十艘,蒙沖三百艘,進抵秭歸,開始巡防巴東水域直接對劉瑰形成震懾。
haze6811 發表於 2008-11-24 21:13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七章(上)

    章和三年三月,乍暖還寒的春風吹綠了江淮大地,盎然生機重回人間,給人以無限的希望。

    一年一度的春耕要開始了,什麼都可以錯過,農時錯不得,錯過了節令,百姓一年的收成就會沒有著落。從江東、荊南至淮南、荊北,再到淮北,數百萬百姓投入到農耕之中。

    經過多番的努力,南遷至廣陵、壽春、章陵等郡的青徐百姓,在去歲末今年初時有了一定的回流,大約有六萬人陸陸續續地返回了徐州。加上原先未及遷徙的百姓,徐州目前的人丁勉強能夠保持在二十萬上下,雖然與北伐之前的六十萬人不能比,但終歸有了個好開端。

    身為徐州刺史魏延首席佐官的別駕諸葛瑾,歷任郡丞郡守,政務才能極為出色,經驗豐富。由他統籌安排,徐州各郡百姓先是在駐軍的協助下,利用去年年末的兩個月對灌溉的河渠進行了翻修。進入新的一年,又對荒蕪土地進行大力整治。同時,荊揚兩州又提供了大批種子和農具,以及百餘頭耕牛。只要不出意外,徐州這二十萬百姓今年應該可以完成自給。

    只要今天的秋收良好,看到希望的其他百姓也就會陸續回流。畢竟,他鄉還是不比故土。

    相比起徐州,青州的情況則不容樂觀。我軍掌控下的青州東三郡,總人丁也僅只六萬人,北海、東萊兩郡更是百里難見人煙。南遷的百姓或許是被連續兩年的饑荒嚇怕了,又或是苦於承受經年累月地戰事。根本不願意回到貧瘠(青州並不是真正的貧瘠,只是受到源源不斷的戰爭破壞,農商鹽鐵皆廢)而又毗鄰前線的青州。恢復青州元氣,任重而道遠。

    此外,屯紮在淮北各郡縣的駐軍,分別在趙雲、魏延、龐德等人主持下。利用荒蕪的田地展開軍屯。忙時屯田、閒時練軍。

    四月上,公孫康自海路遣使前來廬江。急切異常地請求大哥出兵為其解圍。

    事實上,在公孫康使者趕到之前三日,有關幽州戰事的消息就已傳到了廬江。

    歷時大半年,經過被動防禦、戰略相持,再到如今地主動反攻,曹軍已經完全扭轉了局勢。而造成這一切的最大契機。正是曹操趕赴河北主持戰事。

    去年年底時,在法正暗中施計地協助下。公孫康甚至一度壓制住夏侯惇。但是很可惜,公孫康並未能藉機將優勢轉化為勝勢。等曹操趕到河北,親自接手幽州戰事後,公孫康的日子變得煎熬難安起來。

    曹操一面穩固防禦,一面派遣大量細作對遼東軍內部大挖牆腳,此外又挑動與烏桓有矛盾的匈奴部族,對烏桓實施騷擾,迫使烏桓王蹋頓不得不分兵回師自救。大大的削弱了公孫康的外援。

    面對曹操這一連串的組合拳,公孫康頓時慌神。事實上。這場耗時頗長、戰果不彰的攻曹戰事,早已引起遼東內部地厭戰之心。然而,出於自尊,公孫康堅持要繼續打下去,卻將自己鬧了個騎虎難下。

    不過,公孫康卻並非沒有獲勝之機。

    法正曾將計就計,為公孫康設了一條應對之計——藉著曹操挑動遼東內亂,安排幾名留守後方的文武官員聯絡曹軍,假做有意歸順。並在遼東內部偽造幾場叛亂,迷惑曹軍地細作。

    待完成一應準備後,公孫康做引軍急退之勢,引誘曹軍追擊,而後設伏破之。隨後,挾取勝之機,主動收兵停戰,鞏固之前佔領的遼西、右北平郡。

    在法正看來,真正打下去,公孫康根本不可能是曹操的對手,一時的勝利難以換來最終的勝局。明智的選擇是見好就收,有了一場大勝,公孫康也能風風光光地收兵停戰。而且,在遼東保留一個公孫康,顯然更能牽制消耗曹操的實力,對大哥而言也是最好的結果。

    法正地計策成功了,同時也失敗了——公孫康雖然伏擊了曹軍,但因行事不慎,未能克盡全功,僅只擊破了數千曹軍。

    錯失了上天賜予的良機,就要受到上天地懲罰。沖昏頭腦的公孫康妄圖借勝機一舉衝垮曹軍主力,卻反遭曹操迎頭痛擊。

    隨即,公孫康昏招迭出,他強令留守遼東的胞弟公孫恭增兵前線,導致後方空虛。最終居然將偽造的叛亂變成了真叛亂。

    以法正的智計,對此也是無力回天。畢竟,他並不是遼東的真正主事者,甚至無法直接向公孫康獻計。一直以來,法正都是通過我方在遼東軍中的一名內應官員來為公孫康出謀劃策,他自己則始終隱藏幕後。

    得知後方叛亂,公孫康又出昏招,命公孫恭強征遼東各大宗族豪門的私兵,結果卻激起更大不滿,使叛亂加劇。

    公孫康不得已之下,只能真正回師自救。曹操沒有錯過這一次機會,不顧眾將的懷疑勸諫,親統大軍追擊,大破遼東軍,六日內連復右北平、遼西二郡。最終,只是因為遼水的阻擋,才暫時停下了追擊的步伐,否則說不定就已攻入遼東。

    不過,公孫康的噩夢並未結束,與前次不同,曹操這一次並不準備再放過他。

    正是在這種內憂外患的窘迫局面下,公孫康才不得不急病亂投醫,將希望寄托在大哥的出兵救援上。不過,他卻忘了一件事情——大哥已與曹操達成了休戰協定,兩年的休戰還遠未到期。

    先期而至的親筆書信中,法正向大哥闡明了他自己對遼東戰局的看法。法正認為遼東軍大勢已去,內外交困下,公孫康能維持半年已算萬幸。所以,從即日起,對公孫康的實質性支持可以減弱乃至停止,以免我方提供的糧草軍械被曹操所得。不過,暫時還應對公孫康虛與委蛇,鼓足他的信心,從而利用遼東更多地消耗曹操。

    公孫康的使者力勸大哥放棄與曹操的休戰協定,乘曹軍兵力集中於幽州的機會,自青州出兵直搗冀州、幽州,打通與幽州的聯繫。屆時,公孫康願意奉大哥為主。

    面對這九成是假,一成是真的承諾,大哥笑了笑,卻未置可否。

    最終,還是由諸葛亮代為答覆使者,稱我方雖然無法背棄停戰協議而直接出兵,卻可以遣使與曹操交涉,逼迫其退兵。同時,我方還可派遣部分軍卒偽裝成遼東軍搭乘水軍戰船,自海路北上進入遼東,助公孫康抗曹。

    雖然未能達成出使的初衷目的,但我方的回復還是能讓公孫康的使者接受。

    逗留了兩日後,使者動身返回遼東。

    章和三年四月中,呂岱引軍一萬進入漢中,接替呂蒙駐守安陽,扼子午谷道。

    四月下,呂蒙引本部兵馬兩萬趕抵巴西,並在徵得張魯同意後,進駐葭萌關,從北面直接形成對西川腹地的威脅。蜀將吳懿引軍一日急駐劍閣,以防範呂蒙。

    五月上,黃忠引軍兩萬進抵信陵。文聘引軍萬人進抵遷陵,會合廖化。

    無當、無前兩部飛軍,進抵秭歸。

    感受到我軍施加的強大壓力,劉瑰明智地解除了對張任的圍困,朝川中腹地退卻,憑險據守。

    同時,川中流言大盛,直稱張任「勾結」大哥,意欲盡屠西川士族官員,為劉璋復仇。很顯然,流言正是由劉瑰一方所造,目的正是為激起川中官員的反抗之心。

    五月中,應我之邀,張任親至襄陽。

    涼州,武威

    化名為「鍾嶷」的司馬懿察覺到一絲不尋常——在涼州境內,似乎有人有意無意地打探著他的事情。

    為了便於馬岱統掌涼州,徐庶已將涼州的細作網絡交給了司馬懿。隨即,司馬懿又對此做了進一步的完善,以保證能在第一時間把握涼州內外所發生的大事。

    也因為此,司馬懿才能察覺有人打探他。

    事實上,自馬岱奪回西涼之後,曹方的細作就從來沒閒過刺探馬岱的軍力,刺探涼州目前的形勢……當然,這裡面自也少不了對那個助馬岱成事的謀主的打探。

    曹操知道,僅憑馬岱是不可能如此巧妙地奪下西涼,並剷除韓遂。真正可怕的並不是馬岱,而是那個隱藏在後的謀主。

    不過,由於一貫深居簡出,加之在西涼生活多月後面貌有了很大變化,而司馬懿也刻意保留了這一變化,所以曹方細作的探查並沒能有太大收穫。儘管習慣了被打探,但他卻察覺這一次不比先前——對方似乎很有針對性,甚至是照司馬懿長相的特徵進行打探。

    司馬懿隱隱有種感覺,自己的身份很可能已經暴露。

    就在這時,一條消息傳到了武威——許昌朝廷戶曹尚書司馬朗之父騎都尉司馬防辭世,司馬朗去官返回河東老家,為父丁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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