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 青囊屍衣 作者:魯班尺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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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 2008-4-24 10:48:55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7 301591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5:15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中年男人帶領著王婆婆和明月出了真武殿,繞過南極殿,穿過垂花門,前面已然是白雲觀側門了。
  王婆婆回頭望瞭望,夜色中,那兩個黃色的身影若即若離的一閃,轉瞬又不見了。
  暮色中,垂花門外停著一輛黑色的上海牌轎車,一青年司機敏捷的跳下車來,拉開了車門。
  中年男人淡淡一笑,說道:“金道長現在雍和宮,請二位上車。”他的目光又一次的掠過明月的臉上,已經柔和了許多。
  王婆婆乃是見過世面的人,雖然久居鄱陽湖穀,但依舊落落坦然,一彎腰坐進了汽車裏。那明月卻是頭一次坐小汽車,心中惶惶然不知所措。
  中年男子望著明月,眼中含有一絲笑意,手掌輕輕的扶住了車門上框,示意明月坐進去。
  明月臉色微微一紅,鑽進車內,坐在了師父的身旁。
  那男人坐進了前排座,輕輕做了個手勢,司機啟動了馬達,小轎車慢慢駛上了大街。
  明月望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萬家燈火和那些一股股的自行車流,心下尋思著,京城如此之大,這個時候,建國又在哪裡呢?想到這兒,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反光鏡中,中年男子不動聲色的看在了眼裏。
  最後,小轎車在一堵巨大的影壁牆前停了下來。
  “到了。”中年男子說了聲,看起來此人話語不多。
  王婆婆眼光向後瞄了一眼,留意到了尾隨在後面的一輛黑色轎車,車內有兩個穿軍裝的男子,她明白了,真武殿內的那兩個黃色的身影,是這個中年男子的保鏢。
  下車後,穿過了兩側的牌樓,走進了雍和宮的正門,踏上了輦道,過鐘鼓樓、天王殿,迎面就是雍和宮大殿。他們繞過文碑亭,徑直來到了永佑殿。
  踏上石階,跨入門檻,殿內燭火通明,飄來一陣天竺檀香的氣味。
  偏房內,一張碩大的雕花木床,床上躺著一個紅衣喇嘛,床邊的椅子上坐著幾個人。靠門邊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齊腮的流行短髮,蒼白的面孔,鷹鼻素口,柳眉杏眼,頜下一粒烏黑凸起的美人痣。另一個老者,清癯白皙,一隻袖子空蕩蕩的,是個獨臂人。還有一個身材瘦小,面皮黝黑,顴骨凸起,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身上帶有一種異國情調。
  坐在床頭邊的是一個瘦瘦的道人,灰白色的眼仁,神情呆滯而麻木,王婆婆知道,此人應該就是金道長了。
那幾個人見到中年男人走進屋內,頓時顯得有些緊張,但是誰也都沒有說話。
  “金道長,有人找你。”中年男人淡淡的說道。
  金道長茫然的抬起頭來,另外三人目光詫異的投向了站在門口的王婆婆和明月。
  王婆婆緩緩走向金道長,那中年男人在一旁冷眼旁觀著。
  “金道長,打擾了。”王婆婆說道。
  “恕貧道有眼無珠,女施主是誰?”金道長有氣無力的問道。
  王婆婆微微一笑,說道:“老嫗白素貞,今日前來特為打聽一件事兒。”
  金道長灰白色的眼珠轉了轉,似乎想不起來白素貞這個名字,末了,緩緩說道:“請問施主打聽什麼事兒?”
  王婆婆開門見山道:“這幾天,有沒有一老一少兩個外鄉人來找過你?”
  金道長斑白細長的眉毛尖兒不易察覺的微微抖動了一下,一般人看不到,可是卻逃不脫王婆婆的眼睛,她心下明瞭,劉今墨和寒生已經造訪過了。
  “貧道是白雲觀住持,每日裏來找我的施主多不勝數,唉,貧道雙目失明,記不住啦。”金道長歎息道。
  “道長,請你再好好想想,我們自鄱陽湖遠道而來,一路輾轉實屬不易。”王婆婆又追問了一句。
  金道長搖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對不起,貧道年老昏聵,適逢老友丹巴喇嘛過世,心煩意亂,實在是想不起來了,施主請回吧。”
  咦,他為什麼不願透露呢?王婆婆心中尋思道,莫非此處說話不方便嗎?她眼中的餘光瞥了下那個中年男子。
  王婆婆想了想,然後慢慢的走到了雕花木床前,目光望向了躺在床上過世了的老喇嘛。
  但見老喇嘛雙眼緊閉、面目安詳,只是臉上呈現出兩種截然相反的古怪顏色,以鼻準為界,一邊面龐細嫩粉紅,而另一邊卻是烏黑鋥亮。
  “奇怪,京城裏竟然還看得到這‘陰陽草降’。”王婆婆詫異的說道。
  王婆婆的話令屋內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驚。
  “你知道‘陰陽草’降頭?”椅子上那五十多歲的妖豔女人一躍而起。
  明月驚訝的望著她,京城裏上了歲數的女人打扮竟還是如此妖豔。
  王婆婆冷冷道:“暹羅第一絕降,難怪死人了。”
  獨臂人發話道:“丹巴喇嘛看守雍和宮數十年,向來與世無爭,什麼人竟然下此毒手,非要置他於死地呢?”
  王婆婆冷笑一聲,緩緩道:“陰陽草降頭雖說是死降,但是卻有七七四十九日的期限,下降之人並非是要讓他速死,而是……”
  “而是什麼?”金道長突然間顫抖著聲音問道。
  “而是想要他在臨死之前,有充足的時間來安排自己的後事。”王婆婆沉吟道。
王婆婆的一席話如同一聲悶雷般,霎時間空氣彷彿凝滯住了,眾人聽得到各自的心跳。
  “為什麼?”那妖豔女人面色惶惶的說道。
  沒有人回答。
  此刻,中年男人微笑著走上前來,打破了僵滯的氣氛:“這位大嬸遠道而來,所說的似乎有些聳人聽聞,想必您不是一般普通百姓,定有非凡之來歷,可否見告一二呢?”
  眾人目光集中在了王婆婆身上。
  王婆婆淡然一笑,道:“老嫗不過是鄱陽湖邊一普通農婦,帶著孫女來京城尋找失散了的親人,方才見這位過世的老喇嘛面相怪異,回想起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南疆見過同樣死法的人,所以有此疑問,出言唐突之處,還望見諒。”
  王婆婆說的一番話猶在情理之中,但是此間房內的人都非等閒之輩,心下俱自明白這位老婆婆大有來歷。
  “丹巴喇嘛還有救嗎?”獨臂人明知已無希望,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問王婆婆道。
  王婆婆搖搖頭,回答道:“喇嘛已死數個時辰,血液凝固,臟器已腐,況且體內已經長滿了陰陽草,趕緊火化了吧。”
  金道長睜著灰白的瞳仁望著王婆婆,緩緩道:“這位施主,千里尋親著實不易,若是能夠耽擱半晌,細說你家親人語音特徵,容貧道慢慢回憶,或許能有斬獲也說不定。”
  王婆婆心中暗想,這牛鼻子老道是不見真佛不燒香啊。
  “好吧,我就與孫女耽擱上些時候吧。”王婆婆應允道。
  那邊,中年男人心中暗自冷笑,臉上現出燦然的微笑,對眾人說道:“你們慢慢聊吧,務必幫助她倆找到親人的下落,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的目光在明月的臉上和身上停留了一下,未等任何人回答,便揚長而去。
  “施主請坐。”金道長聽聞腳步聲已遠去,遂對王婆婆說道。
  獨臂人讓開了座位,王婆婆當仁不讓的坐在了椅子上。
  “施主,丹巴老喇嘛與我等親如兄弟,今突遭人暗算,含恨而去,貧道悲痛欲絕,頭腦紊亂,記憶消褪,所以前幾日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了。若是施主能夠釋貧道之惑,則貧道頭腦輕鬆解脫,必可重拾記憶,不知可好?”金道長誠懇的解釋道。
  王婆婆端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說道:“還未請教這幾位是……”
  金道長趕緊介紹道:“獨臂的這位名字叫柳一叟,北京大學的歷史系教授,那位是筱豔芳,京城名旦,餘下的那位來自泰國領事館,名字叫坤威差,是丹巴喇嘛請來治病的,他本人曾經是個高深的降頭師。”
  王婆婆留意的看了看這個瘦小的泰國人,坤威差微笑著點點頭。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5:16
第二百二十五章
  王婆婆等待著金道長的問話,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說出點實在的東西,牛鼻子老道是絕不肯口吐真言的。
  “白施主,您能夠一眼道出丹巴喇嘛的致命因果,貧道就已知道施主乃是世外高人……”
  王婆婆不語,靜待下文。
  金道長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如此說來,丹巴喇嘛於四十九天之前即遭人暗算,據貧道所知,數月之內,他並未外出離開過京城,難道京城內隱藏有極高深的降頭師嗎?”
  站在一旁的坤威差插話道:“據我所知,京城內並無懂降頭的巫師。”原來他會說中國話,雖然有些不標準。
  筱豔芳衝了他一句:“京城裏藏龍臥虎,隱匿著個把高人豈不尋常?”
  坤威差搖搖頭,說道:“‘陰陽草’絕降是泰國至高巫術,尋常降頭師的功力是不夠的,在我國懂此術的高級降頭師也是寥寥可數,即便是他們要來中國,則必定要與領事館聯繫,那樣我肯定就會知道的。”
  王婆婆饒有興致的傾聽著。
  “白施主,貧道願聞高見。”金道長對王婆婆說道。
  “嗯,這麼說吧,”王婆婆思索道,“首先,我們根據陰陽草降頭的特性,推斷出丹巴喇嘛是在京城遭到的毒手,至於京城內是否隱藏有降頭巫術的高手,則是肯定的。關鍵是,有誰知道,四十七天前的那一日,丹巴喇嘛的行蹤,他去過哪裡?接觸過什麼人?你們知道嗎?”
  金道長等人均沮喪的搖了搖頭,無人清楚。
  “既然如此,”王婆婆接著說道,“我們就要從另一條路來找了,丹巴喇嘛究竟有什麼後事要安排?四十七天的時限內,他是從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的生命將要終結?”
  柳一叟教授想了想,說道:“昨夜,筱豔芳突然來白雲觀告訴我與道長,說丹巴病情嚴重,有要事託付我們,等匆匆趕過去時,丹巴卻什麼都沒有說。”
  筱豔芳點點頭。
  “這說明,筱豔芳離開丹巴之後,到你們趕到雍和宮的這段時間中,丹巴喇嘛已將自己的後事處理了,並且事先並無計畫,完全是臨時決定的。”王婆婆分析道。
  “白施主說的有道理。”金道長點頭稱是。
  “那麼,這段期間,丹巴喇嘛單獨會見了什麼人呢?”王婆婆說道。
  “不可能。”筱豔芳急著叫道。
  “為什麼?”王婆婆瞥了筱豔芳一眼。
  “因為丹巴在吩咐我去叫他倆之後,就已經昏迷了,一直到我們幾個趕到雍和宮時,他還沒有醒過來。”筱豔芳說道。
  “後來呢?”王婆婆追問道。
  “後來,”筱豔芳眼神遊移不定,吞吞吐吐的說道,“丹巴醒了,叫我去泰國領事館找來坤威差治病,道長和教授守在了丹巴的身邊。”
  王婆婆目光望向了金道長。
  金道長似乎想到了什麼,嚴肅的表情逐漸放鬆,灰白色的瞳仁一時間仿佛明亮了許多,他長舒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丹巴喇嘛要交待的後事,我知道託付給誰了。”
“誰?”筱豔芳急切的問道。
  “寒生。”金道長緩緩說道。
  王婆婆和明月大吃一驚,面面相覷。
  “你見過他倆了?”王婆婆問道,金道長同劉今墨及寒生見過面,雖說是已在意料之中,但是丹巴喇嘛以身後事相託寒生,卻是不曾想到的。
  金道長點點頭,說道:“白施主,你們尋找的親人便是青田劉今墨和那個懂醫術的小夥子寒生吧?”
  “正是。”王婆婆頜首道。
  “寒生曾經單獨與丹巴待了一段時間,為其治療,等我們再次回到屋內時,丹巴就已經清醒了。”金道長說道。
  王婆婆點了點頭,然後仔細的問道:“寒生是如何替丹巴喇嘛醫治的?難道出了什麼紕漏,導致丹巴喇嘛最後還是死了?”
  金道長搖搖頭,歎息道:“不知道,寒生他倆走時,丹巴精神還很好。”
  “不錯,丹巴還說笑來著,與前一段時間明顯的沉悶和萎靡截然有所不同,我當時還納悶著呢。”獨臂人柳一叟回憶道。
  “後來,坤威差先生到了,我們三個人就出來殿外等候,他與寒生一樣,要單獨為丹巴治療。”金道長說道。
  “嗯,”王婆婆望著那個瘦小的泰國人,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兒?”
  坤威差目光閃爍著,用不十分標準的國語慢慢說道:“丹巴喇嘛是我的朋友,但最近一個時期我們一直沒有聯繫過,直到昨天晚上,筱豔芳急急忙忙的來領事館找我,我才知道丹巴喇嘛出事了。我跟隨筱豔芳來到了雍和宮,發現丹巴喇嘛原來是中的東南亞最厲害的暹羅絕降——陰陽草,要知道,那陰陽草是有生命的,會在人體內生根繁殖,並最終長出病人表皮,人死的時候會如同一個稻草人一樣,異常恐怖。我儘管是泰國的資深降頭師,但是丹巴喇嘛七七四十九日大限已至,坤威差也是回天乏術了。”
  王婆婆道:“那寒生沒能治癒丹巴喇嘛嗎?”
  坤威差道:“陰陽草死降豈是一個普通醫生所能醫治的?我看他只不過是哄騙了金道長和丹巴喇嘛而已,根本不懂得我國神秘的降頭術,非但沒有一絲效果,反而加速了丹巴喇嘛的死亡,你們看,陰陽靈草還未長出體外,丹巴就已經咽氣了。”
  王婆婆聞言,心下暗自尋思道,坤威差這是在撒謊,以寒生神奇的青囊醫術和他的忠厚秉性,按理說即使治不好丹巴喇嘛,至少也會如實相告。再者,寒生只要答應了醫治,定然想方設法,絕不會半途而廢,一走了之,這裏面大有蹊蹺。
“可惡!”柳一叟教授怒道。
  金道長陰沈著面孔說道:“白施主,你如何看?”
  王婆婆略一尋思,只是淡淡的一笑,然後說道:“東南亞第一絕降陰陽草,乃是有生命的靈草,其中為首的是一公一母,謂之‘陰陽頭’,這一公一母鑽入人體內交配並迅速的繁殖,而這兩個罪魁禍首則一直躲藏在人陰陽交彙的丹田之中,公草紮根於陽脈之海的督脈內,母草則植根於任脈,也就是陰脈之海,吸取營養,這一點,在座的各位,可能除了坤威差之外,其他人並不知曉吧?”
  金道長、獨臂教授和筱豔芳均點點頭。
  “不錯。”坤威差感到有些驚訝。
  王婆婆繼續說道:“自然界裏,稱之為‘陰陽頭’的公母草極為罕見,需要降頭師十年的精心培養,才能達到心靈相通,隨心所欲的下降。然而,培育這對公母草的過程不但是費時費力,而且很危險,因為降頭師需要將其植根於自己的腹部,以任督二脈內的陰陽氣血滋養,每日裏以巫咒控制其生長,天長日久,如同親生子女一般,感情深厚。”
  “世上竟有如此奇怪的事兒?”筱豔芳嘖嘖道。
  “匪夷所思。”教授嘟囔著。
  只有金道長一言不發。
  “所以,每當實施完結一單‘陰陽草降’之後,降頭師必然要收回這對公母草,如同父母與子女久別重逢一般,其情可堪。”王婆婆意味深長的望了坤威差一眼。
  坤威差的臉色十分的蒼白。
  金道長默默地抬起頭來,顫抖的聲音如入冰窟般寒氣逼人:“這麼說,那個幕後下降害死丹巴的人就在附近了。”
  王婆婆溫和的目光驀地冷峻起來,嘿嘿冷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一片死寂……
  獨臂人柳一叟教授的眼光緩緩的移向了坤威差。
  筱豔芳環顧左右,默不作聲。
  金道長突地桀笑了起來,那笑聲令人不寒而慄,毛骨悚然。
  坤威差頓時臉色煞白,突然間聲嘶力竭的叫喊了起來:“不是我!不是我!”然後轉身扭頭就向殿外跑去……
  王婆婆微笑著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明月站在一旁,望著這場突如其來的變化,驚愕的閉不攏嘴。
  綠衣一閃,眾人眼睛一花,筱豔芳身疾如電,早已撲到了坤威差的身後,“噗”的一聲響,坤威差的頸上噴出血霧,筱豔芳長長的指甲劃斷了他脖側的動脈,屍身搖晃了幾下,然後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柳一叟走到坤威差的屍身前,用那只獨臂扯下坤威差的褲腰,在屍體的小腹丹田處,兩根金黃色的公母草探出在皮膚外,一粗一細,相互親暱的糾纏在一起……
道長,果真是他!”柳一叟對金道長忿忿的說道。
  “筱豔芳,你殺了坤威差,他可是個外國人,這事情有點棘手。”金道長緩緩說道。
  筱豔芳怒氣仍未全消:“媽的,虧我和丹巴如此的相信他,家賊難防,殺了他算是便宜了這壞蛋。”
  “可是,他既是丹巴喇嘛的朋友,竟然如此背後下手,那麼為的是什麼呢?怕是背後有人指使的的吧。”王婆婆不動聲色的說道。
  柳一叟責怪的眼神望向了筱豔芳,說道:“豔芳,你下手也忒快了點,這樣一來,坤威差幕後的線索就斷了。”
  金道長灰白色的眼珠轉向了王婆婆,嘴裏說道:“白施主,今日多虧了有你,找到了真凶,丹巴應該死而瞑目了,坤威差的事情,我們自會處理。青田劉今墨和寒生已經去了關東黃龍府,我不清楚他們與陽公之間有什麼恩怨,請白施主放心,貧道賈屍冥今天欠你們一個人情,我們三個人會置身事外,保持中立的。”
  王婆婆微微一笑,道:“金道長客氣了,適逢湊巧,舉手之勞而已,順便說一句,那兩根公母草須儘快以火焚之,免得留在世上危害他人。”
  “多謝白施主提醒,筱豔芳,去把那害人的東西燒掉。”金道長吩咐道。
  “好的。”筱豔芳自祭臺上拔出一根蠟燭,走到坤威差的屍體旁蹲下,將燭火湊在了那對公母草的身上。
  “吱吱”幾聲慘叫,那對公母草來不及鑽入皮膚下,相互擁抱著燒了起來,散發出來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兒,世間罕見的兩根有生命的靈草,就這樣瞬間燃成了灰燼。
  “白施主,日後若有什麼需要貧道的地方,儘管開口。”金道長客氣的說道,話中明顯的帶有逐客的意思。
  王婆婆站起身來,說道:“金道長客氣了,白素貞告辭。”說罷,帶著明月離開了雍和宮。
  夜幕下,空中洋洋灑灑的飄下了雪花。
  “師父,我們要找旅店嗎?”明月問道。
  “不,我們連夜出關。”王婆婆沉吟道。
  第二天清晨,紫禁城的護城河裏飄起了一具無名屍首,幾名晨練遛彎的老人家發現後報了官,此事後來再也無人提起,就像是死了一個尋常流浪漢般。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5:16
第二百二十六章


  劉今墨身子一縮,鑽進了牆洞內。這個密室約有半間屋子大小,四壁空空,那座磚台以及臺上的那具乾屍就已經佔據了很大的位置,頭頂上蛛絲倒掛,地面上積滿了灰塵,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行淩亂的腳印繞到了磚台的後面,那股陰風亦是從乾屍身後吹來的。
  劉今墨悄悄的繞到了磚台的後面,見地上赫然有一個圓形的洞口,二尺見方,深邃不見底,拂面而來一股陰涼潮濕之氣。
  劉今墨用手電筒垂直的望洞裏照去,裏面霧氣沼沼,光柱無法穿透那白色的霧靄。
  這是什麼所在?怎會有如此多的水霧之氣呢?按理說,這只不過是古塔建築內的一個洞穴而已。
  劉今墨正在想著,忽然感覺到背後有疾風突至,暗道不好!有強敵偷襲……
  說時遲,那時快,縱是劉今墨反應再敏捷,也已經來不及了,後背遭到了重重的一擊,力量剛猛之極,絕非一般尋常江湖高手可比。
  霎時間,劉今墨後背一麻,站立不穩,腳下踏空,竟然跌落入洞中……
  隨著身體的急速下墜,劉今墨雙手向洞壁上抓去,入手之處是光滑堅硬的洞壁,根本無處著力,鋼指甲在硬壁上劃出幾道火花,發出“嗤嗤”聲響。
  最後,“噗通”一聲,劉今墨感覺到自己落入到了一個大水潭內,耳邊是水花濺起的聲音,渾身一濕,慌亂之中甚至嗆了幾口水。下墜的速度驟然消弭了,水的浮力托起了他的身體,劉今墨趕緊的蹬劃了幾下,腦袋露出了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一隻大手掐住了劉今墨的後頸,鋼鉗般的手指按在大椎穴上,將他提出了水面……
  劉今墨督脈大椎穴受制,此乃手三陽交彙要穴,不敢亂動,斜眼望過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祭台,燭光閃爍,發出幽幽的黃光。
  頸後的那只大手連拖帶拽的領至祭台前,並順手點了他後背督俞穴,切斷了通往膀胱經的督脈陽氣,隨手將其扔在了地上。
  “青田劉今墨,別來無恙?”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劉今墨知道,這是陽公。
“陽公,你怎麼躲到這不見天日的地底下來了?”劉今墨鄙夷道,聲音尖利刺耳。
  陽公大咧咧的坐在了祭台的一把太師椅上,禿頭上已經長出來了一層短短的黑髮茬,看模樣似乎憔悴了許多。
  “劉今墨,你還挺有能耐的,竟然找到關東黃龍府來了,說吧,所為何事?”陽公盯著劉今墨的眼睛說道。
  劉今墨心想,自己落到陽公手裏已是九死一生,但寒生還在外面,若是被陽公知道,他和小翠花必定難逃其魔掌,自己須盡可能的掩飾住和拖延時間。於是打了個哈欠說道:“陽公,你重傷了吳楚山人,現在寒生和蘭兒日夜守候,寢食難安,劉某則只有來關東一行,找你要解藥。”
  陽公聞言詫異道:“吳楚山人還沒死嗎?”
  劉今墨說道:“吳楚山人痰毒攻腦,現已成為木僵人,終日昏迷不醒,寒生派我來索拿解藥。”
  陽公狐疑道:“解藥?老夫哪兒有什麼解藥?即便是有,你認為老夫會給你麼?”
  “所以,劉某必須要說服你。”劉今墨道。
  “別做夢了,劉今墨,你也是老江湖了,難道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嗎?”陽公曬道。
  劉今墨索性裝傻,茫然不解的說道:“你真的沒有解藥?”
  陽公突然臉色一變,哈哈大笑起來:“青田劉今墨啊,好蠢啊,你自己不就是付解藥嗎?正好可解老夫腹中饑餓,哈哈。”
  “劉某不明白。”劉今墨說道,心中早已罵得陽公狗血淋頭了。
  陽公歪著腦袋打量著劉今墨,片刻,緩緩道來:“劉今墨的江湖閱歷極豐,都貯存在腦子裏,雖說老男人有些騷味兒,不是十分的可口,但是吃下去卻是可以大大的進補,唉,將就吧,怎麼說也算是一頓不錯的夜宵。”
  劉今墨坐在地上,試著運真氣衝開閉住的穴道,可是陽公點穴的手法極重並且古怪,幾番發動,竟然提不起真氣來,最後只有放棄了努力,不由得長歎一聲,心道,誰料我堂堂青田劉今墨,今日卻落得個被食腦的下場,儘管如此,拖得一時便一時,但願寒生和小翠花知難而退,躲過這一劫。
  想到這裏,劉今墨心下坦然,微微一笑道:“劉某有些不明,陽公是否可一釋在下心中疑惑?”
  “腦袋裏有疑惑可不好,會影響口感,有什麼疑問,說吧。”陽公身子向後一仰,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劉今墨道:“這座古塔的第十層密室裏,那個乾屍和尚是什麼人?”
  陽公點點頭,說道:“他的法名叫‘耶老’,是我薩滿黑巫教一千年前的開山祖師。”
  “誰在背後出手,將我打落地洞裏的?”劉今墨問道,自己明明仔細看過的,密室中並無他人啊,可見此人隱身術之高,簡直匪夷所思,真是想不到,關東黃龍府竟隱藏有如此高手,汗顏啊。
  “耶老,是他打落你入洞的。”陽公說道。
“……”劉今墨瞠目結舌,這怎麼可能?那是一具乾屍啊。
  陽公看著劉今墨目瞪口呆的摸樣,不無得意的笑了起來,說道:“神奇的關東黑巫,你們南方人不明白的事兒多了。”
  此刻,“噗通”一聲,又有人從洞中跌下來,落入了水潭中。
  “嗖”的一聲,陽公自祭臺上淩空躍起,飛過劉今墨的頭頂,一把抓住水中之人,感覺入手矮小如同孩子般,拎至祭台燭光前仔細一瞧,頓時大吃一驚。
  “小翠花!”陽公瞠目結舌道。
  小翠花的眼睛早已經瞥見了劉今墨,眉毛一動,正欲開口說話。
  劉今墨此刻正位於陽公的身後,他急忙眨眼睛和搖頭,示意小翠花不要相認。
  小翠花晃動著碩大的腦袋,眨了兩下眼睛,明白了劉今墨的意思。
  “放開我!”小翠花叫道。
  陽公急忙撒手,放開了她,狐疑的問道:“小翠花,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小翠花揉了揉脖頸,撅著小嘴說道:“我從京城裏趕回來,準備上十層屋簷上去掛信號,同你聯絡,結果發現了內牆上露出來一個洞洞,於是就爬進來,不知為什麼給人推下來了。”
  陽公笑笑,說道:“啊,原來如此,這些天雍和宮那邊有什麼情況嗎?”
  “嗯,”小翠花想了想,說道,“那個老喇嘛中了一種外國的降頭,恐怕時日無多了,白雲觀的金道長、北大的柳教授和那個不男不女的筱豔芳都聚齊在了永佑殿,守在老喇嘛的身邊。”
  陽公一聽來了情緒,忙道:“小翠花,他們都說或做了些什麼?”
  小翠花笑呵呵的說道:“臘月二十三,我們的約定已經到期,所以,我撒腿就跑回來啦。”
  “哎呀,真是的,現在是最最關鍵的時候了,你怎麼能走開呢?苦苦監視了十年,就等這一天了。”陽公氣急敗壞的責備道。
  小翠花晃晃腦袋,說道:“臘月二十三回來過小年,這是我們說好的呀。”
  “笨蛋……簡直是笨蛋。”陽公口中不乾不淨的罵著,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小翠花,氣的直蹦躂腳。
  “這個人是誰?”小翠花指著劉今墨問道。
  “是我的夜宵。”陽公沒好氣的說道。
  小翠花心中暗自焦急,她在火車上聽寒生說起過,這陽公嗜腦成性,今墨可是大大的有危險了。
  劉今墨心中亦是焦急如焚,寒生萬一也送上門來,那可就完了。
  “喂,你這個小孩子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了?你家大人呢?”劉今墨衝小翠花嚷道。
  小翠花明白劉今墨實際上是在問寒生的情況,於是撅撅嘴巴說道:“我家大人還在家裏待著呢,至於我嘛,自己想幹什麼你管得著嗎?”
  劉今墨心道,還好,寒生沒有跟著過來,眼下的局面,如何才能擺脫困境呢?小翠花的武功不強,根本不是陽公的對手,自己又被封閉了穴道,有勁兒使不上,那老翠花要是在場的話,局面可能會改觀,可是她還在萬金塔那唐山老呔兒身上呢,遠水解不了近渴。
  “小翠花,老翠花呢?讓她出來吧,我有事和她相商。”陽公也想到了這裏,催促著小翠花。
  “她睡了。”小翠花心中一緊,撒謊道。
  “哈哈,鬼魂還睡覺?老翠花不在你身上吧?”陽公察言觀色,看出來小翠花緊張的表情。
  小翠花臉一紅,不知如何答對。
  “不相信拉倒。”最後小翠花腦袋一扭說道。
  “我當然不信了,小翠花,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今晚又私闖黑巫禁地,我可就不客氣了。”陽公如隼的目光緊緊地盯住了她。
  “你想幹什麼?”小翠花心中害怕了。
  “哈,小翠花,老夫猜測你還是個黃花閨女吧?純陰之身,”陽公滿意的咂咂嘴,接著道,“說實在的,我陽公還從來沒有從侏儒身上採陰補陽呢。”
  小翠花聞言漲紅了臉,怒道:“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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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寒生望瞭望漆黑的牆洞,有點打怵,但是方才已經見識了老翠花附身後,自己竟可以輕飄飄的就翻越過了高高的院牆,有她在,則什麼也不用怕了。
  寒生手腳並用,笨拙的鑽進了那洞裏,待雙腳穩穩的踩在了地面上,算是稍稍放下心來。
  “這麼黑,我什麼也看不見,聞著有點腥氣。”寒生道,密室裏反射著空洞的回音。
  “你的面前有一具醜陋的乾屍。”老翠花在他的身體裏面發出耳語聲。
  “乾屍!”寒生嚇了一跳。
  “慢著,這具乾屍有點奇怪。”老翠花悄聲道。
  “是屍變了嗎?”寒生戰戰兢兢的問道。
  老翠花慢吞吞的說道:“看他的打扮,是個古代的老和尚,皮幹筋凸,已死千年,但是我卻能感受到他的三魂仍在,七魄散盡,真是奇怪之極。”
  寒生曾從《屍衣經》中曾讀到,陽世之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天魂(幽魂),地魂(守屍魂),人魂(真魂);七魄為屍狗、伏矢、雀陰、蠶賊、非毒、除穢和臭肺,與心、胃、腎、腸,膽、肝、肺,七種內臟相對應生成。魂為陽,魄為陰,但凡人去世,七魄先散,然後三魂離去。若是中邪生病,則看是哪一魄散了,相對應的內臟便肯定出了問題。
  “這位老和尚的三魂還在?”寒生疑惑的問道。
  老翠花想了想,說道:“三魂當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人魂獨住身,這天地人三魂並不常相聚首,尤其是天地二魂經常於子夜裏游離出人體,這時,人便會做夢了。這老東西七魄早就沒有了,內臟也都乾癟了,只剩下一層枯皮,不過他的大腦還在活動,我能感覺出來。”
  “他還沒死?”寒生驚訝道。
  “嗯。”老翠花肯定道。
  “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皮屍’?”寒生自言自語道。
  “什麼皮屍?”老翠花迷惑不解。
  寒生解釋道:“中原的說法,民間共有十八種屍變,‘皮屍’即是其中的一種,特點是皮膚永不腐爛,性格卻是極度的頑皮和執著。”
  老翠花愣了愣,幽幽的歎道:“中原地大物博,文化底蘊豐厚,連屍變都有如此多的種類,豈是我們關東可比?”
  寒生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叉開話題道:“我們接下去如何做?”
  “往右走,繞過乾屍,那邊有股陰風吹出,應該是一個秘道。”老翠花說道。
  寒生謹慎的伸出腳,試探著走到了磚台後,站在了地洞的邊上,他也感覺到了那洞中陰涼潮濕的氣息。
  “哇,這洞好深呢,聽我的話,渾身再次放鬆,憑氣集中意念,想著自己如同一片鵝毛一般輕盈,慢慢的飄下去。”老翠花吩咐道。
  寒生依言平心靜氣,將身體四肢全部放鬆,幻想著自己變成了一根雞毛,因為雞毛必鵝毛還要輕些呢,他尋思著。
  “不好!”突然老翠花猛然間喊道。
  寒生感覺道瞬間後背上重重的挨了一擊,隨即背後冒出白色的火花與靜電的“劈劈剝剝”的響聲。
  “哇,痛殺我也……”有人說道。
寒生重心失去,站立不穩,一腳踏空,雙手一陣亂抓,未曾想抓住了一隻乾枯的手臂,身子猛然間墜下,儘管如此,他仍死死的沒有鬆開手。
  “放鬆!想著鵝毛……”老翠花急促的喊聲。
  寒生慌亂之中,頭腦裏近乎空白,是雞毛?還是鵝毛?他感覺兔子毛還要輕許多呢。
  “噗通”一聲,寒生重重的落入了水中……
  水潭裏的水不涼,還挺溫暖的,不過一連喝了好幾口水,嗆得寒生的腦袋已經都暈了,這時,他感覺到一隻大手有力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水淋淋的拎出了水面。
  “咦,這不是寒生麼?”他聽到一個熟悉的關東口音說話聲,然後被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寒生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黃色的燭火,然後是陽公詫異的眼神。
  “放開老衲……”有人道,寒生扭頭一看,自己手裏還緊緊地攥著一條瘦骨嶙峋的手臂,手臂連著一個身穿土布袈裟的枯槁老和尚。
  “你是誰?”寒生詫異的問道,慌忙鬆開了手。
  陽公此時大驚,口中忙不迭的叫道:“啊!耶老祖師,您老人家怎麼也下來啦?”
  “這個‘耶老’看來是薩滿黑巫的祖師爺,原來是具皮屍啊。”寒生體內,老翠花悄聲說道。
  這時,寒生才注意到原來小翠花和劉今墨都在這裏,劉先生萎靡不振的坐在地上,看來是穴道受制。
  “唉,寒生,你怎麼也落入虎口了呢?”劉今墨歎道,萬念俱灰。
  “老衲是被他硬拉下來的!”耶老突然指著寒生忿忿道。
  “祖師爺,看您老人家袈裟都濕透了,請您上座吧。”陽公說道,小心翼翼的抱起耶老縱身上了祭台,恭恭敬敬的將其放在了太師椅上。
  寒生回憶起來,方才有人背後偷襲,是辟邪的屍衣保護了他,這個耶老絕對是個邪祟之人,但是老翠花上身卻毫髮無損,看來聖物能夠分辨出來者是否具有攻擊性,蔭屍沈菜花正是因為攻擊自己,而被屍衣殺死的。
  “陽公徒孫,他們是些什麼人啊?”耶老揉著手臂,小小如黃豆般的眼睛來回打量著眾人道。
  “回稟祖師爺,他們都是俺們黑巫門的死對頭,我準備用他們的腦子做夜宵。”陽公畢恭畢敬的說道。
  “咦,這裏還有個小女孩兒呢?”耶老歪著腦袋望著小翠花道。
  “她不是小孩兒,她是個侏儒,已經有五十多歲了。”陽公解釋道。
  “嗯,老衲已經數百年沒有見過這麼多的人了,”耶老興致勃勃的說著,突然間,問陽公道,“俺們先別忙著去吃他們的腦子,去問問,這幾個人會不會‘哨’?”
  陽公目光轉向了寒生等人,劉今墨忿忿的扭過臉去,小翠花也搖了搖頭。
  “什麼是‘哨’?”寒生問道。
  陽公鄙視的嘿嘿說道:“‘哨’是關東土話,意思就是鄉下人炕上盤腿大坐,互相比試閒扯黃嗑的能耐,說的既好笑又要貼譜不能重複,當今的東北二人轉,就是由‘哨’發展而來的,俺們祖師爺耶老算下來可是二人轉的鼻祖,你們能行麼?”
  “行不行,比試一下不就知道了麼?”寒生突然說道,他感覺到嘴巴根本不受自己意志的控制,一定是老翠花在搗鬼。
  耶老聞言高興之極,張口說道:“你同我‘哨’,如同跑腿子光腚坐在了石頭上——以卵擊石。”
  陽公得意的目光望著寒生。
  “哼,耶老,你怕是老和尚念經——來了閱(月)經吧,佩服佩服。”寒生脫口便答道,連自己都大吃一驚,霎時臉都紅了。
  耶老臉色大悅,興奮地接著哨道:“你在老衲面前還不是是光腚坐床等老婆——坐以待斃(屄)?”
  小翠花在一旁臉一紅,目光偷偷的瞟向了劉今墨。
  “老和尚,你才是梁山好漢陽痿——阮小二(軟小二)呢。”寒生回答道。
  耶老拍手叫好,接著說道:“小夥子,真是個剛孵出的雞仔——嘴硬腿軟。”
  寒生緊接著:“你才是二十一天不出雞——壞蛋。”
  “你癩蛤蟆上鍋沿兒——愣充大塊肉。”耶老譏笑著說道。
  “你是熊瞎子別鋼筆——愣充山區老幹部。”寒生回敬道。
  耶老一愣,心想這老幹部是個什麼東西呢?
  緊接著,寒生不待其緩過神兒來,又是一哨:“老娘我是,老娘們的褲衩——襠中央(黨中央)。”
  耶老徹底懵了……

“老娘?”寒生的話引起了陽公的警覺。
  祭臺上,耶老不住的以手拍打著腦門,愁眉苦臉,搜腸刮肚的叨咕著那兩個新名詞……
  末了,他突然轉憂為喜,口中說道:“現在老衲要考考你的學識,你知道什麼是四大損?”
  寒生搖搖頭,剛想說不曉得,可是不聽使喚的嘴巴卻獨自侃侃道來:“四大損就是,罵啞巴,踢寡婦門,踹瘸子大腿,欺負老實人。”
  “四大軟?”耶老緊接著問道。
  “棉花團,豆腐包,大姑娘的奶子,豬尿泡。”
   “四大髒?”耶老再問。
  “殺豬水,連瘡腿,月經的巴子,連毛鬍子嘴。”
  “四大歡實?”
  “風裏旗,浪裏魚,十七八的姑娘,大叫驢。”
  “四大蔫巴?”
  “霜打草,入籠鳥,出熊的雞巴,蔫蔫屌。”寒生一口氣連連作答,舌頭都有些麻了。
  耶老有點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說道:“那麼四大舒服呢?”
  寒生羞紅了臉,用手扯住嘴唇,可是話音還是從裏面蹦出來:“打大嗝,放大屁,新娶的媳婦,搓腳氣。”
  耶老淚眼巴巴的望著陽公……
  “嘿嘿,原來是老翠花到了,失敬啊。”陽公陰笑著對寒生說道。
  寒生忽覺身子一顫,大概是老翠花離身了,他想。
  那邊,小翠花盈盈站起身來,沖著陽公忿忿然說道:“陽公,你這個老東西,趁著老娘不在,竟趕來欺負我閨女。”
  劉今墨聞言精神一振,老翠花到了,局面頓時改觀了。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5:17
第二百二十八章


  陽公深知老翠花是關東赫赫有名的女鬼,在民間的影響力甚至超過了狐黃二仙,想必是功力非凡,不到萬不得已,自己還是不要與之為敵的好。
  “哈哈,老翠花,你的閨女我怎麼敢得罪呢?不信,你問問小翠花,我陽公碰過她一個手指頭了嗎?”陽公臉上堆起了笑容。
  “哼,你傷害了我的女婿,就等於是在欺負我閨女。”老翠花在小翠花的體內說道。
  “你女婿?”陽公不解的問道。
  “劉今墨就是我女婿,已經準備好臘月裏節前完婚的。”小翠花口中發出話來。
  陽公大吃了一驚,這青田劉今墨什麼時候成了老翠花的姑爺子了?
  “我不信?老翠花也會打馬虎眼啊。”陽公搖著腦袋道。
  “不信?好,你問問他倆吧。”老翠花說。
  陽公走到劉今墨身旁,嘿嘿一笑,道:“青田劉今墨,你可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了,該是一言九鼎,我問你,你是老翠花的姑爺子嗎?”
  劉今墨雖說是一個生死不懼的硬漢子,但自己既已經答應了兩個翠花,則必定守信,於是坦然的點點頭,說道:“不錯,劉某已經應允了這門婚事。”
  “怎麼樣?還不快解開他的穴道?”老翠花催促道。
  “對呀,‘寧拆一座廟,不破一門親’,陽公徒孫,這個青田劉今墨與這個小侏儒相配,老衲看倒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呢。”耶老拍起手來叫道,皮屍果真十分的頑皮。
  陽公躊躇著猶豫不決,他深知劉今墨十指鋼甲的厲害,雖不及自己的痰功,但仍不可大意,唯一吃不準的則是老翠花,這女鬼的底,自己絲毫不知其深淺。
  “哼,陽公,你是上茅房不帶紙——想不揩(開)嗎?”老翠花冷笑道。
  陽公沉吟片刻,主意已定,於是將手掌心悄悄移至口邊,運內力自胸腔內偷偷吸出一塊極粘稠的毒痰,然後搓了搓雙手,呼的一掌擊在了劉今墨的後腰兩腎之間的命門穴上。
  命門乃是人體督脈要穴,一擊之下,頓時激起命門之陽火,瞬間衝開了督脈氣滯點,貫通了閉滯住的膀胱經,但是掌中夾帶著的痰毒,也不知不覺的通過命門輸送進了督脈內。
  此刻,劉今墨感到真氣已經貫通,遂活動了一下四肢,已無大礙,於是衝小翠花點了點頭。
  “陽公,現在你須得交出藥引子了。”劉今墨站起身來,忿忿的盯著陽公說道,聲音尖利刺耳。
  “哼,就憑你嗎?”陽公發出不懷好意的奸笑,不屑一顧的說道。
寒生心中怒火中燒,跨上前一步,瞳孔裏似乎迸出火花來,咬牙切齒的說道:“陽公,我父親只不過是一個鄉村醫生,一個完全不識武功的人,你竟然殘忍的將他殺害,還有,蘭兒的娘,更是一個柔弱的鄉下婦女,你卻也下得了手,我寒生若是不能夠為父報仇,也不願苟活世上!”
  陽公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一雙眼睛卻瞟向了小翠花,這裏唯一忌憚的便是那附身在她身上的女鬼老翠花了。
  “哦,陽公徒孫,你真的做了這些壞事嗎?”耶老在太師椅上探起了身,皺皺眉頭說道。
  寒生恨恨道:“陽公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簡直是罄竹難書。”
  陽公回頭對耶老嘿嘿一笑,裝作一副委屈的樣子說道:“耶老祖師爺,咱們黑巫做事有些時候也處於迫不得已的嘛。”
  “胡說!盜亦有道,媽的,老衲雖然一千年來困於這塔中,不理外面的事兒,但自從清兵入關以後,黑巫的徒孫們都變得惟利是圖了,一代不如一代,掌門人個個都在對老衲撒謊,編的自以為很圓滑,在老衲眼裏,簡直就是‘五十個老娘們蹲茅房——漏洞百出。’”耶老怨氣十足的說道。
  “耶老,說的好極了,盜亦有道,老娘我也是‘鬼亦有道’,你的這個‘撅著屁股看天——有眼兒無珠’的師門敗類陽公,今天老娘我就替你剷除了吧?”老翠花大聲說道。
  耶老拍手道:“那就有勞了。”
  “祖師爺,他們是‘女人生孩子——血口噴人’。”陽公一著急,也哨出了一句歇後語。
  “陽公,納命來!”劉今墨大喝一聲,真氣爆發,雙掌伸出,十根鋼指甲“嗖”的射出……
  “啊!”劉今墨身子突地一顫,面色慘白,真氣早洩,那十枚鋼甲飛出丈許後竟然無力下垂,劃出一個弧度,“叮叮咚咚”的紛紛落在了地上。
  陽公哈哈大笑,說道:“青田劉今墨,你以為我真的會給你解穴嗎?告訴你吧,你也中了我的痰毒,馬上就會去與吳楚山人作伴啦。”
  寒生聞言大驚,匆忙上前扶住劉今墨,發現冷汗正在他的額頭上一粒粒的冒出。
  “先別動真氣!”寒生急忙警告道。
  “卑鄙!”老翠花怒不可竭。
  “卑鄙。”耶老重複道。
“媽的,陽公徒孫子,竟然‘潘金蓮熬藥——背地裏下毒’,簡直丟盡了黑巫門的臉!”耶老氣憤的瞪著小圓眼睛想站起身來,晃了兩下,突地身子一顫,終於站了起來,緩緩的走下了祭台。
  “你……”陽公吃驚的望著耶老。
  耶老是一具乾屍,但是天地人三魂千年未散,歷代黑巫掌門都小心翼翼的供奉其肉身,秘而不宣,列為黑巫門內最高機密,只有掌門人才能進出密道地宮。陽公從上代掌門人的遺訓中得知,耶老武功已失,只會直來直去機械的揮動手臂,另外,他千年來盤腿大坐,絕對是站立不起來的,可是今天竟然反常的走下了祭台。
  陽公望著耶老祖師爺的臉,那平日裏枯槁的面孔竟然充滿了詭異的煞氣……
  “老翠花……”陽公明白了,原來是老翠花附上了耶老的身。
  “不錯,翠花我今日要下山,頭前走的胡黃將,後面跟著眾將官,秦瓊手持書同鐧,敬德手使打將鞭,二郎哪吒在兩邊,打的你,筋斷骨折把腰彎,四肢也不全,下也下不來炕,走路還得人來攙啊,得兒呀……”耶老扯起尖嗓子唱了起來。
  “啪”的破空聲響起,陽公不待老翠花唱完,便是一口亮晶晶、水漬漬,顏色墨綠的大塊粘痰啐出,直奔耶老張開的嘴巴而去……
  老翠花平時不唱完是不會停嘴的,因此那一口極稠惡臭的粘痰徑直射進了耶老的口中。
  “……呀呼嘿。”老翠花唱完尾調,“咯嘍”一聲,咽下了黏糊糊的痰。
  耶老七魄早已散去多年,內臟乾涸,血脈閉塞,那毒痰根本對其不起任何作用。
  “嗖”的身影一閃,耶老掄起胳膊,“啪”的一聲掃上了陽公的脖頸,饒是陽公躲得快,不然可真的要筋斷骨折了,儘管如此,他的脖子已是火辣辣的痛了。
  陽公大驚失色,緊忙雙腳遊走八卦躲避,不料耶老如影隨行,兩隻胳膊密不透風的朝自己掄砸過來。
  陽公慌亂之中接連啐出幾口粘痰,擊中在了耶老的臉頰上,哪知耶老全然不顧,任憑臉上沾掛著痰液,仍然毫無章法的掄起胳膊砸來,一不小心,禿頭頂皮和後背又挨了兩下,痛徹心扉。
  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陽公腦筋一轉,一把朝小翠花抓去……
老翠花突然離身,小翠花猛然間的一怔,然後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劉今墨身上,只聽得她輕輕的呼喚著:“今墨……”,神情呆滯的緩緩朝他走去,根本無暇顧及耶老與陽公之間的惡鬥。
  “嗤”的一聲,陽公快如閃電的一把抓在了毫無防範的小翠花肩頭上,隨即拇指按住其大椎穴上,口中高聲叫道:“老翠花,你可看清了,你閨女現已在我手上。”
  耶老站住了,慢慢垂下了手臂,小翠花被制,老翠花投鼠忌器,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劉今墨此刻痰毒自督脈命門穴上行,已經越過了懸樞到達脊中,他只能反手連連點住中樞、筋縮、至陽和靈台四穴,閉住痰毒沿督脈上行的通道,以解燃眉之急。
  “不要運行真氣,待我施針放毒,萬一毒氣進入大腦就麻煩了。”寒生嘴裏輕輕的說道,心中卻是萬分的著急。
  劉今墨眼角瞥見陽公驟然發難,制住了小翠花,頓時間,一股江湖俠義豪情奮然勃發,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猛然間暴喝一聲,震開了剛剛閉住的督脈四穴,猛提真氣至頭頂百會,用足了十成氣力,飛身而起撞向了陽公。
  這一下完全出乎陽公意料,他滿以為劉今墨中毒已難自保,自己挾持了小翠花,那老翠花絕不敢輕舉妄動,至於寒生,丁點武功都不會,根本不足為懼,整個局面已經被自己完全控制住了。
  因此當其突覺一股淩厲風至,卻已經來不及躲避了,驀地,胸前已經被劉今墨的腦袋重重的撞上了,霎時間,只聞胸前數根肋骨“劈剝”斷裂的聲音,然後嗓子一甜,張開大口嘔出一灘冒著熱氣豆綠色的粘痰,粘液裏還混有血絲,惡臭無比……
  陽公鬆開了小翠花,臉色煞白,“蹬蹬蹬”接連倒退了十餘步,已至水潭邊。
  “你……”陽公手指著劉今墨,他不明白其為何會如此的玩命,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
  劉今墨面色發青,痰毒已經隨著真氣侵入了他的大腦,意識正在慢慢離去,他勉強對著小翠花微微一笑,隨即眼睛一閉,向後一仰,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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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九章


  小翠花淒厲的嘶叫了一聲,撲倒在劉今墨的胸前。
  老翠花勃然大怒,耶老隨即漲紅了臉,手舞足蹈的怒斥道:“好你個陽公,竟敢暗算我女婿,氣死我也……”緊接著便唱了起來,“哎……六月雪斬竇娥,夜夜思念梁山伯,楊玉環長恨歌,孟姜女啊,三天三夜就哭倒了長城……唗!翠花我一請唐僧豬八戒,二請沙僧孫悟空,三請二郎來顯聖,四請馬超黃漢升,五請濟顛吾佛祖,六請江湖柳樹精,七請飛鏢黃三太,八請前朝冷於冰,九請華佗來治病,十請哪吒三太子,率領天上十萬兵,速速前把陽公拿……咦?人呢?”
  耶老瞪大了眼睛盯著水潭邊,陽公早已經不見了人影,惟見水面上留下了串串漣漪……
  寒生默默地歎息,輕聲對小翠花說道:“劉先生他也已經木僵了。”
  小翠花像個孩子般扒在劉今墨身上,淚眼上望,楚楚可憐。“寒生,你能救他的,是嗎?”小翠花嗚咽著說道。
  寒生惋惜道:“只有抓住陽公,自他的肺部取出痰精,培養出抗體,才可化解痰毒,可是……”
  小翠花手指著地上,說道:“地上的那一灘綠痰不行嗎?”
  寒生聞言望過去,地面上是一灘陽公嘔出的豆綠色粘痰,正在慢慢的滲入土壤中。
  寒生冷不丁的大叫一聲,一下子撲了過去,忙不迭的從懷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隻小瓷瓶,來不及尋找其他可用之物了,只有以手指刮起地面上的黏糊糊的綠痰,塞進瓷瓶裏。
  劉今墨以腦袋撞擊了陽公的前胸,猛烈的擠壓了其肺部,瞬間嘔出了深藏於肺內以及支氣管內的粘液,顏色呈豆綠色,還未氧化,正是寒生夢寐以求的痰精。
  “劉先生和山人叔叔有救了!”寒生興奮地說道,小心翼翼的蓋上了瓶塞。
  耶老顫顫巍巍的走上前來,望著寒生手中的小瓷瓶,說道:“寒生,你說我女婿有救了?”
  寒生知道這是老翠花,於是點點頭,說道:“有了毒痰精,培養出抗體,再配上點藥引子,一定可以解開木僵的。”
  “那就趕緊治吧。”老翠花焦急的催促道。
  寒生有些歉意的說道:“痰精抗體的培養要點時間,大約七日。”
  “那我女婿豈不……”老翠花說不下去了。
  “不要緊,劉先生只不過是木僵而已,暫無生命危險,山人叔叔木僵時間更久呢。”寒生心中想到吳楚山人和蘭兒,巴不得即可趕回鄱陽湖穀。
  “噗通”一聲,又有人掉下來了。
水花濺起,一個俏麗的身影躍出了水面,站在了潭邊上,渾身水淋淋的,身段盈盈凸顯,是一美貌的姑娘。
  耶老揮舞著雙臂衝上前去,口中叫道:“何方妖孽,速速報上名來!”
  那女子見狀有些驚恐,禁不住後退了兩步。
  “哈哈,原來老巢在這裏……”秘洞上緩緩降下一人,動作飄逸,那是一個老年婆婆。
  耶老更不答話,清了清嗓門,雙臂突地橫掃過去,呼呼風聲直響。
  老年婆婆身影忽的一花,卻已是站在了耶老的背後,手指伸出,“噗噗”兩聲,戳中了耶老後背上的左右肩胛,著意廢棄其雙臂。不料耶老卻無動於衷的轉過身來,面向著老婆婆,嘴裏噴出些許口臭和腥味來,那還是吃下去陽公那口粘痰返上來的味兒。
  那婆婆“啪”的又是一指,正中耶老天突穴。
  天突穴,又名玉戶穴、天瞿穴,為陰維任脈之會,位於兩鎖骨之間,胸骨上窩中央,乃人身死穴。老婆婆這一指力度極重,料想此人不死也得渾身麻痹,動彈不得了。
  耶老乃是一具無魄的乾屍,經脈早已乾癟廢棄了,所以這一指,略勝於無。
  耶老大怒,“喀嚓”一口咬住了老婆婆的手指……
  “且慢!”寒生急著喊道,緊忙衝上前來。
  “王婆婆!明月!怎麼會是你們?”寒生驚喜道。
  耶老聞言,口中含著王婆婆的手指,忍而未咬。
  王婆婆亦是一愣,說道:“寒生,你怎麼落入陽公的老巢裏了?這怪人是誰?”
  寒生忙對耶老說道:“老翠花,這位王婆婆和明月都是自己人,快請放開吧。”
  耶老聞言慢慢的鬆開了嘴巴,王婆婆看了看手指頭,還好,只是留下了幾個青色的牙印兒。
  大家來到了祭台下,寒生將自己和劉今墨進京以來所發生的遭遇大致述說了一遍,隱去了丹巴老喇嘛託付其保管那張舊羊皮的事情,他知道,那件事非同小可。
  “陽公這孽徒,竟然又讓他給跑了。”王婆婆忿忿道。
  “婆婆,你們怎麼也趕來關東了?”寒生問道。
  王婆婆點點頭,說道:“我料想劉今墨恐不是老奸巨猾的陽公對手,你們可能會遇到危險,因此便與明月北上進京。先是去了白雲觀找金道長打聽,他卻去了雍和宮,在那兒找到了金道長,還有獨臂教授和一個不男不女的筱豔芳,當時丹巴喇嘛已經死了……”
  “丹巴老喇嘛死了?”寒生驚呼道。
王婆婆講述了在雍和宮內的所見所聞,她和明月離開後便來到了京城火車站,發現了一列由京城開往滿洲里——莫斯科的國際列車,於是悄悄地潛上了這趟特快列車,在長春站下來已是淩晨時分,她倆找了輛小貨車,多付些錢一路趕至了農安縣城,找到了黃龍府遼塔。
  王婆婆多年以前曾在嶺南收了陰婆為徒,後陰婆嫁給陽公出關居住黃龍府,王婆婆北上賀喜,於新婚之夜見到了新郎陽公,應其小倆口百般懇求,無奈再收陽公,當時雖然已經知道陽公是薩滿黑巫門的人,但看在陰婆的面上,最終還是收下了,王婆婆當時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綽號叫做“客家聖母”,黑白兩道聞風喪膽。
  陰婆曾經說起過黑巫門的總堂口就在黃龍府遼塔內,所以王婆婆和明月師徒二人徑直越牆進入遼塔之內,發現了位於十層之上的秘洞,明月學藝未成,一時不慎還是落入了水潭中。
  “兇手竟然是坤威差,丹巴老喇嘛想要請的那個泰國降頭師?”寒生聽完王婆婆的敍述後沉吟良久,說道。
  “嗯,”王婆婆點點頭,接著道,“那兩根陰陽公母草已經被坤威差收回供養在他小腹丹田氣海了。”
  “可惜,老喇嘛人很好,若是有時間,我一定會想方設法醫好他的。”寒生萬分惋惜道。
  “寒生,我問你一件事,”王婆婆嚴厲的目光注視著寒生,然後緩緩說道,“老喇嘛曾經託付給你什麼後事了嗎?”
  寒生心中一驚,奇怪,王婆婆怎麼會曉得的?
  “沒有啊……”寒生面色微微發燒,但是語氣堅定,丹巴老喇嘛以生命相囑託的事,自己絕對要守口如瓶,任何人都不能說。於是他仰起了臉,清澈的眼睛坦然的面對著王婆婆。
  王婆婆注視著他,許久,歎了口氣,若有所思的說道:“唉,寒生啊,今後恐怕你一生就再也不得安寧了。”
  寒生心中琢磨著王婆婆的這句話,一生不得安寧?就為那張寫著些數字的舊羊皮嗎?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的。
  老翠花退出耶老的身體,扒在了他的後背上,露出碩大的腦袋瓜,手指著耶老,豁牙露齒的對著王婆婆道:“你是陽公的師父?可這個耶老是黑巫門的祖師爺,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枯槁的耶老後背上突然冒出了個小侏儒,把王婆婆和明月著實嚇了一大跳。
  “你是誰?”王婆婆警惕的問道。
  “女鬼翠花。”老侏儒得意洋洋的說道。
寒生向王婆婆和明月解釋了老翠花是關東鼎鼎大名的女鬼,可以附上常人的身體,為人驅魔治病,心地十分的善良,而且還是劉今墨未來的丈母娘。
  王婆婆望了眼扒在劉今墨身上那個悲痛欲絕的小侏儒。“是的,小翠花就是劉今墨未過門的媳婦。”寒生說道。
  王婆婆有些忍俊不已,青田劉今墨竟然娶了關東的小侏儒女為妻,若是鄱陽湖穀中那個五大三粗的老祖知曉了,還不知怎樣吃醋鬧將起來呢。
  明月則好奇的蹲在了侏儒小翠花的跟前,打量著她那矮小的身材、碩大的腦袋和兩片厚厚的嘴唇,明月自幼生長在無名庵中,從未見過侏儒,感到十分的新奇。
  “王婆婆,我們必須儘快趕回鄱陽湖穀配藥,七日後為劉先生和山人叔叔醫治木僵症。”寒生說道。
  王婆婆點點頭,問道:“好吧,你們先回去,我和明月追蹤陽公的下落,此孽徒不除,終將成為心腹之患。對了,他們幾位呢?”
  小翠花站起身來,手背揩著眼淚,對老翠花說道:“娘,我要和今墨一起走。”
  老翠花想了想,說道:“好,我也和你們一起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可心的女婿,可不想他出事。”
  小翠花突然臉一紅,低下了頭,嘴裏囁嚅著:“娘,翠花要成親了,我可不願意你每天夜裏還在我的身上……”
  寒生心道,小翠花說的不錯,那也的確是不太方便。
  老翠花“嗯”了一聲,說道:“從今望後,娘就再也不上你身了,你倆好好過日子吧。”
  寒生心中一驚,忙道:“老翠花,你別想打我的主意。”
  老翠花微微一樂,伸手拍了拍身子下耶老的禿腦瓜門說道:“這不就是我現成的替身嗎?”
  耶老聞言大喜,忙道:“太好了,以後我倆可以天天‘哨’了。”
  寒生望瞭望昏迷著的劉今墨,對耶老說道:“耶老,這裏秘道位於何處?陽公必是從那兒逃走的,我們也得走那兒出去。”
  “水潭下面有石洞連著塔外面的一個小湖泊。”耶老想了半天,終於憶起來了。
  “我先下去探路。”王婆婆說著縱身跳進了水潭內,濺起了一爿水花。
  王婆婆潛下潭中數米深後,在石壁上找到了個洞穴,她沿著洞內向前遊了數十米的距離,水面下豁然開朗,頭頂上已是結冰的湖面了。冰層約有一尺多厚,不遠處發現了一處冰窟窿,她遊入那冰窟內浮上了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夜幕仍舊是黑沉沉的,寒風如刀,雪花飄飄。
  陽公就是從這裏撞破了冰層逃走的,她想。
  王婆婆按原路潛遊回到了塔下地宮內,躍出了水潭。
  “不錯,陽公就是從這裏逃出地宮的。”王婆婆講述了水中秘道的情況。
  “想不到,一千年了,還是老樣子。”耶老感慨道。
  王婆婆一手夾起劉今墨,說道:“我們走吧。”隨即率先躍入水潭。
  老翠花鑽進耶老的體內,緊接著跳進了水裏。
  小翠花和明月都會武功,閉氣的能力自然超過常人,她倆一左一右夾住寒生,最後潛入了水潭。
  寒生生長在婺源江南水鄉,雖然也會游泳,但憋氣的時間畢竟還是有限,剛剛遊到一半,還在石洞之內就已經沒氣了,他痛苦的擺動著腦袋,吐光了肺裏所有的空氣,胸腔如同炸裂開了一般,最後只有張開了嘴巴,開始喝水……
  這時,一對柔軟的大嘴唇按在了他的嘴上,徐徐往裏吹著空氣……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5:19
第二百三十章
  冥冥中,寒生的潛意識裏出現了蘭兒,她羞怯著將雙唇貼緊自己的嘴巴,一股清新的氣息緩緩的流進自己的肺部,他不由得雙手死死地摟住了蘭兒。
  “嘩啦”一聲響,寒生自冰窟窿裏露出了水面,寒風拂面,他冷不丁清醒了,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雙手緊緊地擁抱著,兩唇相接的正是侏儒小翠花……
  寒生大驚,急忙鬆開了手,小翠花也撤回了那兩片肥厚的雙唇,對寒生坦然一笑,雙手一使勁兒,將寒生推上了冰面。
  寒生明白了是小翠花救了自己,心中暗暗感激不已。
  明月在身旁把這些看在了眼裏,心中微微一蕩,唉,要是建國落難,自已也願意這樣捨身相救的。
  臘月裏的淩晨,冰面上的寒風刺骨,如刀割般,轉瞬之間,眾人的衣服便已凍得如同鐵板一塊,寒生禁不住牙齒咯咯作響,渾身顫抖。
  王婆婆望了寒生一眼,說道:“趕緊找戶人家,好歹得把衣服烤幹,寒生沒有武功,寒氣內侵,定然生病。”
  小翠花手指著不遠處的一排民房說:“那邊有戶人家還亮著燈呢。”
  眾人趕緊頂著風雪前行,來到了這戶人家門前。
  王婆婆敲了敲門,那門竟是虛掩著的,於是她徑直推門而入,這是這戶人家的灶間,鍋臺下的灶坑裏還燃著火,屋裏很溫暖。
  東屋裏傳來輕輕的啜泣聲,王婆婆腳步輕輕的走了進去。屋子裏不大,南北兩鋪大炕,南面炕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老者,面色呈青黑色,火炕上盤腿坐著一個老婦,正在不停地抹著眼淚。乍見一干人濕淋淋狼狽的闖進屋裏,不由得大驚失色。
  王婆婆告訴那老婦不要怕,眾人夜行不慎落入冰窟窿裏,見此屋內還亮著燈,遂走進來想要攏把火烘乾衣物。
  關東人向來好客,即便婦女亦是如此,那老婦儘管家中老伴病危,但依舊還是下了地,先讓昏迷不醒的劉今墨躺在了北炕上,然後到房後抱來柴火,塞入灶坑內,火勢頓時大起,火苗劈剝作響。
  王婆婆等人均有武功,可以自行運動內力,促進血液迴圈發熱,慢慢烘乾各自身上的衣服。而寒生沒有辦法,只得脫下身上衣褲,只留下貼身的屍衣和短褲,鑽進了炕頭被子下面,緊挨著那個病危的老頭。
  劉今墨已經是木僵人,無需再脫下衣褲,躺在火炕上漸漸就可以烘乾了。
  耶老本是一具乾屍,土布袈裟濕乎乎的貼著幹皮覺得還蠻舒服的,也懶得去搞幹了。
  老婦人對深夜突然到來的這些不速之客還是心存疑慮,尤其是那個身披土布袈裟的枯瘦和尚,不但瘦骨嶙峋,整個身體只包著一層黃褐色的枯皮,沒有一點肉。還就是那個小侏儒,頭大如鬥,梳著齊耳的短髮,碩大的眼睛,還長著兩片厚厚的大嘴唇。
  這究竟是些什麼人啊?
  火炕很熱,寒生頓時暖和過來了,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火炕上身旁的那個奄奄一息的老者臉上,他是中毒了,寒生一眼便看出來了。

耶老坐在北炕的炕沿上,歪著腦袋瞅著劉今墨的肚子,心中想,看他的身材於己同樣骨瘦如柴,可是肚皮為什麼如此豐滿呢?好奇之下,便偷偷伸出手到劉今墨的衣服裏面摸了一把,咦,怎麼硬硬的有幾個圓蛋蛋呢?他回頭乜了一眼,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他,於是膽子遂大了起來,悄悄解開了劉今墨濕漉漉的衣裳,原來在他的腹部綁著一個狹長的油布包。耶老輕手輕腳的再將那油布包解開,原來裏面藏著好幾摞花花綠綠的紙片和五枚拳頭大的五色土蛋蛋。
  這是什麼東西呢?耶老從來都沒有見過。
  “哇,好多錢呐!”耶老的耳鼓內響起了體內老翠花的驚歎聲。
  “你說這是銀兩麼?”耶老抓起個土蛋,拿在手裏掂了掂。
  “不是這個,是那些紙片片,名字叫人民幣,抵得上好多好多銀子呢?快放回去,那是我女婿的財產,沒想到他還是個富人,小翠花今後吃穿看來不愁了。”老翠花高興的說道。
  這時,耶老聽見了寒生在自言自語說著:“奇怪,這位大叔怎麼也會中了黑巫門的痰毒呢?”寒生自言自語道。
  耶老聞言臉一紅,匆忙扔下土蛋蛋,跳下北炕,過來忿忿說道:“胡說,哼,‘太監開會——無稽(雞)之談’,我黑巫門從來就沒有什麼毒痰一類的下三濫功夫。”
  “哦?”寒生望了耶老一眼,沉思不語。
  王婆婆對寒生說道:“莫非與陽公有關?”
  寒生點點頭,說道:“這位大叔不識武功,痰毒不會隨真氣沿仁督二脈擴散至腦部,而是侵入肝臟,五行中肝屬木,故臉呈青黑木色,口鼻中隱約散發出一股陽公特有的痰臭氣。”
  王婆婆疑惑道:“難道陽公也來到了這裏?”
  “不是的,這位大叔中毒起碼已經有些時辰了,”寒生轉臉問那老婦道,“大嬸,大叔因何中毒?”
  老婦說話顛三倒四、語焉不詳的講了半天,寒生才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昨日淩晨,風雪驟停,天還未亮,大叔便來到了小湖泊,鑿開了個冰窟窿,放下去魚鉤準備釣幾條魚上來過小年。在冰面上候了很久,也沒有魚來吞勾,後來感覺實在太冷了就在想走之際,突見浮標猛然間一沉,他心中大喜,猛提魚鉤卻提不動,好大的魚啊。就在這時,冰窟窿裏竟然冒上來個大活人,大叔受到驚嚇,竟然一下昏厥過去了。老婦出來喊老伴吃早飯時,才發現他躺在了冰面上昏迷不醒,身體也已經快凍硬了。
  老婦將其拖回屋內放在熱炕上烙著,老頭瞬間曾蘇醒過來,匆忙對老婆子講述了這樁詭異的事兒,隨即又陷入昏迷之中了,至此再也沒有蘇醒過來。
  “大叔身上有什麼反常的地方嗎?”寒生問道。
  老婦搖搖頭,表示沒有發現。
  “臉上有沒有綠色的痰液?”王婆婆插嘴道。
  老婦想了想,說道:“對了,他的臉上沾著有小一塊發綠的冰坨。”
  寒生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陽公自水下出來被大叔的魚鉤勾住了,見其已經昏厥便沒有再下手,而是朝他臉上啐了一口毒痰,讓他因中毒而身亡,這樣便不會引起大家懷疑了。”
  “可是大叔畢竟醒過來了一小會兒,說出了當時的情況呀。”明月在一旁插嘴道。
  寒生解釋說:“陽公沒有料到的是,昨日清晨的氣溫極低,毒液未能全部滲入肌膚內就已經凍結住了,就是大嬸看見的那坨綠冰,可是回到了房間內後,痰冰融化,毒液漸漸滲入肌膚,最後侵入肝臟便會毒發身亡了。”
  “好狠毒的陽公啊。”小翠花聽了頓時不寒而慄,心中擔心著劉今墨的安危。
  “這位大兄弟,您是醫生?求求您治治我老伴吧?”老婦面對寒生不住的央求道。
  寒生想了想,對耶老說道:“耶老前輩,你可以救他。”
  耶老一聽來了情緒,自己若能當回醫生,也是蠻好玩的,於是高高興興的說道:“好哇,老衲早就‘巴掌被蚊子咬——手癢了’,快說吧,怎麼治?”
  寒生道:“你是皮屍,五腑六藏百毒不侵,只須用嘴便可吸出大叔體內的痰毒了。”
  “啊,如此太噁心了!”耶老捂住嘴巴叫道。
那農婦聞言轉身望著耶老雙膝一曲竟然跪下來,紅腫的雙眼充滿著祈求的目光,“大哥,耶律村梅求求您了,發發慈悲吧。”
  “咦,你是耶律家的後人?”耶老詫異道。
  老婦連連點頭,嘴裏說道:“老伴也是姓耶律的,俺們祖上世代一直是看守遼塔的。”
  耶老聞言連連長籲短歎不已,手掌直拍腦瓜門。
  “大哥,俺哪兒說錯了?”農婦驚慌說道。
  耶老說道:“老衲這是‘半夜裏的寡婦——難過啊’,想當年太祖阿保機橫掃大漠,耶律家是何等的風光,可如今卻‘八十歲的老絕戶頭子——後繼無人’啊,好,看在你們是耶律家的後人,又看守了老衲這麼些年,再噁心也要上,”他一臉悲壯之色,悄悄的問寒生道,“怎麼吸?”
  “嘴對嘴,一直吸到大叔的臉色由青黑轉為紅潤為止。”寒生解釋道。
  “唉,老娘我還是清白之身呢。”老翠花在耶老體內幽幽說道。
  耶老爬到了炕上老者的身上,枯槁的手指扒開其青黑色的嘴唇,將自己乾癟凸起的尖嘴插入了老者的口腔,開始著力向外吸了起來,一開始發出“嘶嘶”空洞的氣流聲,一會兒變成了“滋滋”的水音,耶老把身下老者的上下呼吸道、肺葉裏面的粘液,甚至連胃裏數日前未消化完的宿食都吸進了自己的口中……
  “嗯,苞米麵大菜餑餑,味道還不錯。”老翠花滿意的品出味兒來。
  明月在一邊是在看不下去了,衝出到屋外面,連連嘔吐起來,不經意間,發現一條黑影在房後一閃,轉瞬即逝,身法極快。
  明月心中詫異,足下點地,身子縱起,“嗖”的一聲跟了上去,待轉過牆角,卻已不見了人影。
  “明月,你看見了什麼?”王婆婆背著手站在身後說道。
  “師父,有一個身形極快的黑影,好像在監視我們。”明月回答。
  “會是陽公嗎?”王婆婆問道。
  明月想了想,搖頭道:“不是,沒有陽公那麼大的塊頭,像是個女人。”
  王婆婆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嗯,終於來了。”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5:20
第三百三十一章

  屋子內,炕上的老者青黑的面色漸漸褪去了,先是蒼白起而轉紅潤了。
  耶老慢慢的抽出自己的尖嘴,舌頭上還掛著些許粘液,齒縫裏嵌著幾根綠菜葉的纖維絲,低頭看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打了個飽嗝。
  肝臟是脊椎動物所共有的,是人類體內最大的臟器,也是唯一具有再生功能的器官,負責體內代謝、解毒和免疫功能。外來毒素侵入人體,都要由肝臟來處理,交由腎臟排出體外。
  陽公的獨門痰毒世間無雙,極端的厲害,《青囊經》成書於千年之前,故無此記載,因而寒生目前尚無有效化解之道,只有取得痰精後加入藥物培養出抗體一法。
  炕上的老者乃是一普通人,陽公的痰毒迅速的侵蝕其肝臟,無藥可治,而抗體的培養至少需要七日,若活人則不及,因此寒生想出耶老吸毒一法,實屬迫不得已。耶老在地宮中曾經吃下過陽公的一口綠痰,其乃皮屍,有魂無魄,臟器乾癟,任何毒都傷不了他。
  老者肝臟內的痰毒經由足厥陰肝經的期門募穴徐徐導出,被耶老狂吸產生的負壓而散入經絡中抽取走,可能世間上,除皮屍外,再無人可以做到了。
  那老者清醒了,徐徐睜開了眼睛,老婦歡天喜地的爬上炕去,告訴老伴是耶老救了他的命。老者抬起身子道謝,耶老則搖手致意,伸出舌頭舔去了殘留在嘴角的最後一滴粘液,自己乍一出山,便救了耶律家的後人,他感到很滿足了。
  王婆婆面色鄭重的走了進來,對寒生說道:“方才屋子外面有高手窺視。”
  “是陽公嗎?”寒生緊張的問道。
  王婆婆搖搖頭,心情沉重的說道:“像是一個女人,寒生,恐怕是衝著丹巴託付的後事而來的。”
  寒生聞言沈默不語。
  小翠花已經烤幹了寒生的衣服,寒生接過來默默地穿戴整齊。
  王婆婆對寒生使了個眼色,說道:“你隨我來西屋,我有話要對你說。”
  寒生下地跟隨著王婆婆來到了西屋,掩好了門,清澈的目光望著王婆婆。
婆婆犀利的目光盯著寒生看了許久,然後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寒生,我問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實告訴婆婆。”
  寒生心道,若是要問丹巴老喇嘛囑託的真相,我是萬萬不能說的,山人叔叔說的對,世上江湖險惡,自己決不能再像從前與父親一起時,那般天真,那樣無憂無慮的生活了,凡事要有心眼兒。
  “寒生,《青囊經》中有沒有一種方法,能將一個人大腦中的貯存的學識等資訊,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腦中?”王婆婆突然間說道。
  寒生一愣,想了想,沉吟了片刻說道:“華佗只是提到,若是兩個人經絡互通,運用陰陽顛倒之術,可以均衡陰陽五行,取長補短,互通有無,達到治療疾病的目的。但是要一個人的知識傳給另一人,世上恐無這樣匪夷所思之法。”
  “不見得。”王婆婆微笑著說道。
  “是什麼?”寒生睜大了眼睛,心中卻是難以相信。
  “祝由科。”王婆婆說道。
  寒生吃驚道:“祝由科?”
  王婆婆點點頭,緩緩說道:“祝由科中有一極高深的‘移形換位’之術,可以在一定的時間內,將一個人的思維暫時疊加到另一人的腦中,但卻是不能夠持久。我在想,若是結合《青囊經》上的陰陽顛倒之術,就應該可以做到了。”
  寒生本是極聰慧之人,又得青囊屍衣絕世二經之助,已是曠古醫才,聽了王婆婆所言,思忖片刻,想通了幾個關鍵點後,便已豁然開朗,面呈微笑。
  “可以做到。”他說。
  王婆婆聞言微笑不語。
  “婆婆,你的意思是……”寒生揣摩不透王婆婆此番交談的真正含義。
  王婆婆望著寒生,嚴肅的說道:“寒生,打你在雍和宮接受了丹巴喇嘛的囑託以後,從此便不得安寧了,無論你在什麼地方,危險始終伴隨著你,自現在開始,恐遭步步追殺,萬分兇險啊。況且,你又不會絲毫武功,婆婆不是危言聳聽,擔心你甚至連鄱陽湖穀都回不去,便會命喪途中。”
  寒生默默聽完了王婆婆的說話,心下自是驚愕,王婆婆所言非虛,丹巴老喇嘛之死便是一個徵兆,看來那張舊羊皮真的是不吉啊。
  寒生此人生性倔強,即已應允了丹巴老喇嘛,縱使危險再大,他也不會回頭的。
  他抬起頭,直視著王婆婆,眼神已經表明了他的心意。
  “我們使用移形換位和陰陽顛倒之術,將婆婆畢生的知識與武功全部都轉移給你……”王婆婆平靜的說道。
“不!我絕不接受。”寒生異常嚴肅的說道。
  “為什麼?你有了婆婆的祝由術功力,那些暗中追殺你的人便不能奈何於你,若是高興,便可輕鬆滅了他們。反正婆婆已經老了,時日無多,回想起早年在江湖上,曾經濫殺無辜,雙手染血,如今能將自己平生所學交給你這樣一個懸壺濟世的醫者,也算是我白素貞對天下人贖罪吧,也是對古仙有了一個交待……”王婆婆說道,話盡處已是悽楚之極。
  “湘西鳳凰城梅員外夫婦是婆婆殺的嗎?”寒生目光直視著王婆婆說道。
  “鳳凰古城?嗯,是有這麼回事兒,當年是為了奪取野拂藏寶圖下的手,唉,早年死於婆婆之手的江湖人士又何止梅員外夫婦?多不勝數啊,所以古仙至死也不願娶我……”王婆婆幽幽道。
  “婆婆殺了梅員外夫妻,可曾想過,梅家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他們的心靈會受到多大的傷害?雙親痛失,他們又將如何生活?”寒生的口氣竟是異常的嚴厲。
  王婆婆聞言,面色尷尬不已。
  寒生長歎一聲,輕輕說道:“小影婆婆和劉先生的師父梅一影兄妹的一生,為此而徹底改變了……”
  王婆婆一怔,半晌未言語,許久,歎了口氣,說道:“寒生,世間壞人有很多,婆婆當年就算一個,而且武功越高,做的壞事也就越多,如今悔之晚矣。所以,婆婆一身的祝由奇術想要傳給你,你生性淳樸善良,醫德高尚,況且又懂陰陽顛倒之術,這都是天意使然啊,讓我白素貞臨終之前最後能夠做件好事。”
  寒生苦笑了一下,說道:“寒生本是一個鄉村孩子,偶然間得到了青囊醫書,只想默默地為缺醫少藥的窮苦百姓治病,不想去成為那些武功高強,任意左右別人生命的所謂大人物,婆婆的好意,寒生心領了。”
  王婆婆搖搖頭,勸慰道:“寒生,你的想法固然沒錯,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的人生道路充滿了兇險,婆婆不知道丹巴喇嘛託付給你了什麼事兒,但是,從此你就已經捲入了一場危險和血腥的江湖爭鬥,以你目前自身的狀態,絕對命不久矣。”
  寒生淡淡一笑,清澈的眼睛瞅著王婆婆,平靜的說道:“婆婆,人生無非短短數十年而已,生又何喜?死又何懼?若無疾病纏身,已是萬幸,寒生生性淡泊,由得它去了。”
  王婆婆聞言沉思良久,最後終於下了決心。
東屋裏,農婦耶律村梅見老伴已經全然好轉,心中甚是歡喜,忙不迭的在灶間燃火做起飯來。小翠花將劉今墨的油布包重新包好,繫好衣扣,默默地看著他,口中禁不住長籲短歎起來。
  耶老坐在炕沿上,正在好奇的望著電燈泡發呆,伸手觸觸,還挺燙的。他搖搖頭,目光又落在了牆上懸掛著的一幅毛主席標準畫像上,於是上前以手指輕輕的摸了摸,口裏叨咕著:“這人是誰呢?頜下還長著一粒美人痣?畫工如此精湛,比耶律倍還厲害。”
  這時,王婆婆獨自一人走進了東屋內,面對眾人鄭重的宣佈道:“我白素貞,已經決定把我的畢生祝由功力轉移到寒生身上,從今天開始,‘客家聖母’就此退隱江湖,寒生將會成為世上第一絕頂高手,當然,他向我保證,只要無人加害於他,則輕易不會對人出手,因為出手必然一招致命,”話到此處,突然提高了聲音,“窗外的人給我聽著,趕緊滾遠點,否則就不客氣了。”
  窗外“窸窣”一聲,似微風輕輕刮過,轉瞬遠去了,王婆婆知道,那是衣襟帶起的風聲。
  “明月,你過來西屋幫忙,其他人留在東屋。”王婆婆吩咐道,隨即喚過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明月走了出去。
  “客家聖母?第一高手?”耶老眉頭緊蹙,下意識的揉了揉自己曾被寒生抓過的手臂。
  小翠花說道:“寒生是今墨的朋友,如今能有上乘的武功,今墨醒過來一定會很開心的。”
  “聽聞客家聖母是南方最詭異的江湖頂尖人物,原來就是這個老太婆啊,不過還是有點厲害呢,方才我剛剛嗅到窗戶外面有生人味兒,客家聖母就給道破了。”老翠花在耶老身體裏悄悄的說著。
  耶老晃了晃腦袋,轉身又去研究牆上的那幅偉人像去了。
  耶律老婦在灶間貼好了苞米麵大餅子,香氣噴噴的端了進來,同時拽了幾根大蔥,另外又盛來了一碗黃瀅瀅的大醬。
  “苞米麵大餅子,大蔥沾大醬,家裏沒有什麼別的,大家將就著吃吧。”耶律老婦不好意思的說道。
  小翠花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迫不及待的剝了根大蔥熏點黃醬,一口大餅子一口蔥,津津有味的吃起來了。
  耶老摸摸肚子,歎息道:“一千年了,真是想吃東西呢。”
  老翠花咯咯笑道:“你剛才不是吸了不少東西入腹了嗎?”
  “呃……”小翠花聞言差點吐了。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5:22
第三百三十二章


  西屋的房門緊緊地關閉著,裏面靜悄悄的,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連續幾日的風雪終於停歇了,冬日的陽光緩緩升起,古老的遼塔屹立在晨曦中,遠處的街道上傳來了喧嘩聲,已經有孩子們出門在街頭巷尾零星的燃起了炮竹,快要過年了。
  東屋裏,耶老已經放棄了那幅偉人畫像的研究,正盤腿大坐在火炕上,孜孜不倦的研究著炕櫃上面一台美多牌電子管收音機,他萬分驚奇這小小的方匣子,究竟有誰躲在裏面說話。
  那炕上的老者已經毒消並下了地,執意要去菜場買雞割肉,好好的招待恩人們一番,於是在農婦耶律村梅的陪同下出門上街,過不多久就拎回來一隻蘆花老母雞和二斤肉,還有些蔬菜,夫婦兩人興致勃勃的開始下廚。
  北炕上,劉今墨依舊不省人事,小翠花默默地盯著他憔悴的面容,心中巴望著寒生早日培養出抗體,治癒木僵,之後他倆就要完婚了。
  老翠花可能已經睡去,好半天都沒有出聲了。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窗外的日頭已經高高的移到了頭頂上,午時到了。
  西屋的門開了,寒生與明月一左一右攙扶著王婆婆走了出來……
  王婆婆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一臉皺紋,滿頭的白髮,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暗淡而無光,看樣子,已是疲憊至極點。
  寒生面色有些蒼白,惟有目光依舊是十分的明亮和清澈。
  明月卻是面孔潮紅,一臉的嬌羞之色,仿佛越發俏麗了。
  耶老從炕上蹦下了地,迎上前歪著頭仔細的打量著王婆婆,並且探出手指輕輕地觸了觸她的臉皮,發現與自己的枯皮相差無幾了,頓時露出來一絲笑意。
  然後他又再看看寒生,小心翼翼的問道:“寒生,你已經是世間絕頂高手,那你還會再哨了嗎?”
  寒生苦笑了一下,沒有吱聲,輕輕的扶王婆婆上了炕。
  王婆婆望著大家,虛弱的說道:“我已將畢生功力轉移給了寒生,所剩下的時日已無多,我們這就動身前往鄱陽湖穀,這一路之上定會遇上一些麻煩,大家需同心協力才是。”
  寒生默默地來到劉今墨身旁,解開他腰間的油布包,取出一摞錢,遞給耶律村梅夫婦,請他們幫著買一輛馬車,多餘的錢就留下給他們了。
  當晚,眾人酒足飯飽,休息了一夜。
  次日天明,劉今墨躺在了馬車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小翠花手持長鞭趕車,耶老與之爭奪了幾次無果,便怏怏的坐在了副手的位置,其他人也都坐上了車。
  耶律村梅夫婦熱淚盈眶,道不盡萬般感激之情。
  小翠花揚起鞭子,“駕”的一聲輕叱,馬車緩緩的離開了黃龍府。
原野上覆蓋著厚厚的白雪,金色的陽光格外的刺眼,農安縣城外的三叉路口,一個消瘦的中年男子在躑躅徘徊著,看背影有些失魂落魄,衣衫不整。
  “老鄉,捎個腳。”那人望見馬車舉手攔道,滿嘴的老呔兒味兒。
  “咦,這不是唐山老呔兒馮生嗎?”寒生說道。
  “啊,是你們啊,真是太巧了,你們這是去哪兒?”馮生望瞭望車上的人,警惕的說道。
  “南下,回江西老家。”寒生回答。
  馮生跳上車來,兩個黑灰色的大眼圈印在臉上,顯得疲憊不堪。
  “我正好搭車返京,可以一路同行,哈,對了,你們找到那個什麼陽公了嗎?”馮生一面說著,一面目光盯住了躺在棉被下麵的劉今墨,詫異道,“咦,青田劉今墨,他怎麼了?”
  王婆婆沒有見過此人,皺了皺眉頭,對寒生說道:“寒生,此人是誰?”
  寒生忙道:“這位馮生是京城裏吃官飯的,公安部刑偵局的特工,我們來黃龍府的那天晚上認識的。”
  王婆婆哼了一聲,這些衙門裏的捕快纏上身很麻煩的。
  馮生不待答話,兀自伸出手來,翻了翻劉今墨的眼皮,吃驚道:“青田劉今墨已經休克了……是怎麼回事?”
  寒生解釋道:“突發重病,只有送回老家去了。”
  馮生直盯著寒生的眼睛,狐疑道:“為什麼不送去醫院搶救,反而千里奔波南下呢?”
  寒生無奈,只得歎了口氣說道:“我本人就是醫生,劉先生染的不是一般的疾病,而是‘木僵症’,也就是西醫所說的植物人,去醫院也無法醫治,所以還是送回老家慢慢調養。”
  “哦,”馮生心存疑慮,轉過頭一眼瞥見了耶老正偷偷的看他,心中不禁嚇了一跳,此人怎地如此枯槁,像是一具風乾的木乃伊一般?
  “這是什麼人?”馮生驚愕的問道。
  耶老趕緊縮回頭,將腦袋藏進了大衣裏,悶不吭聲。
  寒生緊忙打圓場道:“他叫耶老,患了嚴重的營養不良症。”
  馮生點點頭,叨咕著:“瞧那樣子,根本不像個能喘氣的活人嘛。”
  耶老躲在大衣裏面忍不住反駁道:“你才是‘掉地上不蹦躂——一塊死熊呢’。”
  “你說什麼!”馮生耳朵挺尖,一下子聽到了。
  “這位大哥,何必同一個病人計較呢?”明月在一旁輕輕微笑道。
  馮生聞言轉向說話的姑娘,頓時目光呆滯住了,女孩明眸硞齒,肌膚如凝脂,清麗而脫俗,說心裏話,他在京城從來沒見過如此俊俏的姑娘。
馮生心道,這輛馬車上坐有朱寒生、小侏儒、木乃伊耶老、一個虛弱的老婆婆和那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再加上植物人青田劉今墨,總共是六個人南下江西。此地奔江西近兩千公里的距離,而這三掛馬車日行最多也就是兩百多公里,途中須得十日之久,況且途中吃飯住宿和喂馬所費不菲,為什麼不坐火車呢?推斷下來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青田劉今墨病因可疑,難以混上列車,二是他們根本就不是回江西去。
  馮生越想越覺得可疑,而且他們不但知道萬金塔血案兇手的真實身份,而且一定還隱藏有更多的秘密,這條線索十分重要,破案與否全在於此。
  馮生想到此處,先是試探著問寒生道:“天寒地凍的,你們幹嘛不坐汽車到長春,然後改乘火車進關呢?”
  寒生微微一笑,解釋道:“婆婆的老家在唐山,好多年沒回去了,想順路瞧一眼祖墳。”
  馮生點了點頭,這種說辭也算勉強過得去。
  “哦,原來老婆婆是唐山人啊,我可是灤縣的啊,正宗的老呔兒鄉親呢,不知老婆婆是唐山哪個鄉?”馮生緊追不捨道。
  “開平。”王婆婆接茬道,她已經感覺到這個京城公安部的捕快嗅到些什麼,纏上來了。
  “開平,那兒地下都是煤海啊,1878年,清政府成立了‘開平礦務局’,採用西式鑿井,是中國最早使用機器採煤的地方,並造出了中國最早的蒸汽機車——龍號機車和第一條准軌鐵路,就是唐胥鐵路了,那兒我可熟了,可以當你們的嚮導。”馮生越說越顯得近乎。
  王婆婆“哼”了一聲,默默地望著白雪皚皚的田野和遠處幾棵孤零零、光禿禿的白楊樹,沒有搭茬。
  馮生渾似不覺般,轉臉問寒生道:“對了,寒生,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但好像還記得我們進去那個半截子塔的地宮裏面了,是麼?”
  寒生只得點點頭,口中含糊的“嗯”了聲。
  “可是後來我怎麼突然間會在農戶家中喝醉了呢?那時間,你們去哪兒了?”馮生說道,並觀察著寒生的表情。
  寒生打著馬虎眼兒,說道:“我們看你醉的不省人事,當然就走啦。”
  “是去找陽公了麼?”馮生驀地目光炯炯。
寒生搖了搖頭,目光轉向了一望無際的雪原,蕭瑟而悲涼,一隻孤獨的老雕嘶鳴著劃過天空,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天際處。
  婺源南山,即使臘月裏也還是鬱鬱蔥蔥的,山裏的鳥兒不停地鳴叫,茅草房裏飄出柴草燃燒的煙香味兒,自已耳邊仿佛又響起了父親搗藥的聲音,一切是那麼的親切……
  寒生的眼睛濕潤了。
  一輛草綠色的吉普車晃晃悠悠的從身旁超越過去了,車窗內閃過一張似曾相識的臉,短髮白面,鷹鼻素口,柳眉杏眼,頜下一粒美人痣……
  筱豔芳!
  寒生心中赫然一驚,他怎麼跟上來了?轉頭望瞭望馬車上的其他人,眾人大都裹緊了棉衣,昏昏欲睡,方才還追問不已的馮生,此刻都已經發出輕微的鼾聲了。
  這麼說,王婆婆和明月前腳剛出關,筱豔芳就追蹤而來,金道長為何派他來黃龍府呢?寒生隱約感到危險逼近了,王婆婆說的不錯,自己已經捲入了一場暗濤洶湧的江湖爭鬥中去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丹巴老喇嘛的那張舊羊皮,說穿了,就是那幾組數字。
  可是金道長幾個不是丹巴老喇嘛的朋友嗎?
  寒生仔細的回憶著當時的情況,自己曾經問丹巴老喇嘛,為什麼不託付給他的朋友金道長、柳教授和筱豔芳等人,而是給自己,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呢,記得老喇嘛當時回答說,他們早已經被人盯上了……
  什麼人在盯著他們幾個呢?是陽公嗎,還是小翠花?
  自己見識過筱豔芳的輕功,絕非陽公小翠花可比,那獨臂教授的武功不知怎樣,但金道長肯定是有兩下子的,丹巴老喇嘛無論如何也不至於擔心成這個樣子呀?
  或許,還有更厲害的人物隱藏在暗處,寒生想。
  自己是一個不經意間偶然闖入的局外人,而且即刻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沒有人會注意到,所以丹巴將羊皮交給自己是最安全的,他一死,線索就中斷了,恐怕將來也不會有人來找自己對暗號,索要那張舊羊皮了。
  筱豔芳的出現,說明金道長等人懷疑到了自己的頭上,線索接上了……
  可他們是敵是友呢?寒生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時分,馬車駛進了一家大車店,看招牌,這已是遼寧省的地界了。

[ 本帖最後由 ezi841881 於 2008-4-24 15:24 編輯 ]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5:24
第三百三十三章
  關東自古以來,民間運輸靠的都是騾馬大車,所以便出現了以接待長途運輸大車為主的旅店——大車店,其坐落位置一般都鄰近交通要道或在較大城鎮的周邊地帶,相隔十裏二十裏就能遇到一處,以方便趕車人在途中休息。現在東北以“店”命名的地名,很多都是以那裏從前的某家大車店名沿襲而來的,如“普蘭店”、“瓦房店”等等。
  這家大車店的名字叫做“趙家店”,店主家姓趙,據說前清時就在這兒開店,已經有好幾代了。大車店房一般都是通敞的大間,南北兩鋪對面大炕,一間屋能住十幾人甚至幾十人,收費也很便宜,基本上屬於最低檔的旅店。雖然如此,大車店周圍要有比較寬闊的可利用空間,保證有停放大車和拴餵牲口的地方。住店的車老闆兒一般都是跑了一天的路,人困馬乏、又累又餓,所以進店安置好車馬後,夥計給端上熱騰騰的洗臉水和飯菜,吃完倒頭便睡,次日天亮就套車上路。住這種店的人雖然大多數是只睡一宿,但只要在店裏吃住順心,車馬貨物安全,就會有很多的“回頭客”,有的車老闆甚至寧可多跑一二十裏路,也要趕到自己熟悉的店裏休息。因為大車店是外地客人比較集中的處所,周圍也帶動起一些相關的買賣。比如小飯館、釘馬掌的、賣草料的和日用雜貨的等等,至於賣煙捲、花生瓜籽的往往還偷偷的拉皮條,物色客人並帶去屯裏某個“雞窩”處,額外收取點小費,這裏儘管算不上什麼高雅舒適的場所,卻也是車老闆趕路途中必不可少的家。
  趙家店裏已經落腳了兩三撥大車,幾個趕腳的漢子已經赤條條的鑽進了油膩的被窩裏打著呼嚕,有一個絡腮鬍子大漢露出半拉身子,正在自己的內褲上認真的抓著蝨子,每抓到一隻便丟進口中,“嘎嘣”一聲惡狠狠的咬死,隨後啐到炕下。還有幾個正盤腿坐在火炕的炕桌上,端著粗瓷大碗喝著燒刀子,一盆白菜粉條燉土豆,上面碼著幾塊精瘦精瘦的豬肉片,那時節豬也吃不飽,所以肥肉是很珍貴的。人們抽著葉子煙,滿屋子裏彌漫著辣鼻的煙草味兒、臭汗味和一股說不出來怪怪的氣味兒……
  明月禁不住蹙緊了鼻子。
  “這是跑腿的味兒,越老味兒越大,”耶老得意的介紹道,“‘木匠斧子瓦匠刀,跑腿的行李大姑娘的腰’,關東四大嬌中最嬌的當屬跑腿的行李了。”
  “什麼是‘跑腿的’?”明月嚶嚶細語的問道。
  軟濃的南方口音吸引了那幾個趕腳的目光,他們一瞥之下頓時俱自發呆了,關東從來沒見過如此標緻的娘們兒。
  “‘跑腿的’就是趕腳的光棍兒啦,喏,他們都是,”耶老笑嘻嘻的指了指炕桌旁的那幾個發怔的小夥子,“老衲可是最老的跑腿子了。”
  店家夥計抱歉的說道:“俺們這大車店沒有專住女客的房間,只有大家擠一擠了,女客睡一頭。”

店家老闆走上前來陪著笑臉說道:“實在不好意思,如果感覺不方便的話,我帶幾位女同志到屯子裏去借住一宿如何?”
  王婆婆淡淡一笑,說道:“不必了,”手一指北炕頭,“就在那裏吧。”
  王婆婆在江湖中闖蕩近百年,自是不在意世俗之事,小翠花只要能夠躺在劉今墨的身邊就已經滿足了,老翠花借宿在耶老身體裏,更是無所謂,惟有明月感到面紅耳赤,不知所措。
  關東地方寒冷,人們極少洗澡,加之睡火炕易出汗,身上多生泥垢,因而普便長有虱蟣,為防其夜裏噬咬刺癢,因此無論男女老幼,均喜一絲不掛入睡,這也是關東一大習俗。
  大車店南炕有一排長長的窗戶,上下兩扇,下扇是寬敞大塊玻璃的,而上扇則是細小的方格窗,糊著窗戶紙,最底下一排小格子的窗戶紙大都已經破損,露出些洞洞,雖有涼風灌入,但因面南,故無凜冽寒風,對於睡在熱炕頭上的跑腿子來說,並無甚影響。
  窗戶紙上破損的這些小洞,其作用可就太大了,跑腿子晚上若要起夜,光身子出去易受涼,摸黑穿衣服又嫌麻煩,於是他們便站在炕上,將小雞雞自洞中伸出,嘩嘩尿便是,既方便又快捷。那些尿液射入院子裏,與栓在那兒的騾馬撒的屎尿混和在了一起,片刻便會凍成了黃褐色的冰坨坨,次日,店家夥計以十字鎬起出,丟進糞堆,開春後種地好用。
  飯後,王婆婆與明月在北炕頭合身而睡,火炕燒得很熱,甚至無需蓋被子。小翠花挨著明月,右邊是已經成了植物人的劉今墨,寒生旁邊是那個老呔兒馮生,最後是耶老。耶老不顧老翠花的勸說,堅持要脫光了赤條條的去睡,後來脫了一半,發現自己實在是太瘦了,所以才悶悶不樂的作罷。
  屋裏暖洋洋的,跑腿們的目光時不時的瞥向了明月,酒喝的也均比平時多了不少,醉醺醺的說些下流的笑話。
  “寒生,你手上的指紋很是奇怪呢?”馮生躺在炕上抓過寒生的手掌驚訝的說道。
  “是麼?”寒生不在意的敷衍著。
  “你看,你10個手指上面一共有4個弓形紋,2個反箕,4個正箕,這種指紋的組合,是一種高度異常,在理論上這種組合出現率是百萬分之三,是47條染色體綜合征的患者,不能生育,而且無法醫治。”馮生極認真的說道。
  “你怎麼知道?”寒生笑著問道。
  “我在公安部刑偵局的痕檢處幹過好些年,見過生有同樣指紋的幾個案例。”馮生說道。
  “那又怎樣?”寒生饒有興致的問道。
  “他們都死了。”馮生道。
“是嗎?”寒生微微一笑。
  馮生歎了口氣,解釋道:“理論上是這樣的,指紋是人體獨一無二的特徵,現在全世界所有的人口中,沒有兩個人的指紋是相同的,因此,當今世界各國司法部門都把指紋作為‘物證之首’。這麼說吧,一個人在胚胎期,如果神經類型受損、發育不良的話,就會導致指紋發育不良,因此,通過指紋就可以分析到神經類型發育是不是正常。換句話說,一個人神經方面的缺陷,一定會在指紋上有所表現的。”
  寒生笑道:“你是公安人員,也相信民間的那些‘一鬥窮,二鬥富,三鬥四鬥賣豆腐,五鬥六鬥開當鋪,七鬥八鬥坐著走,九鬥加一鬥,背著花簍滿街走’的傳說麼?”
  馮生低聲說道:“從概率學上來說,這些都是對的。”
  “一螺窮、二螺富、三螺煮酒賣豆腐,四螺開當鋪、五螺作媒婆、六螺傍黑去作賊、七螺拾馬糞,八螺騎馬上白墳、九螺平地朝天子、十螺南面做金墩。嘻嘻……”耶老突然從身旁的被窩裏探出頭來說道。
  馮生兀自嚇了一跳,扭過臉來瞪了耶老一眼,耶老又縮進了被窩裏,不吭氣了。
  寒生躺在炕上,中醫裏有關指紋的診病也有涉及,如《小兒指紋診病歌》曰,“小兒風氣命三關,色澤長短仔細辨。青色為驚淡疳積,紫紋具熱紅受寒。指紋浮現病在表,病證在裏紋沉暗。三歲孩提休問切,淺紅絡象保康安”等等,但是像馮生所說的那樣聳人聽聞倒是沒有的。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姑且聽之妄之吧,寒生尋思道。
  “你喝我的血,我吃你的肉……”耳邊突然傳來惡狠狠的說話聲。
  寒生大驚,忙挺起身子望去,原來南炕上的那個絡腮鬍子不知又從哪兒又摸出一隻蝨子來,丟進了嘴裏不停地叨咕著。
  寒生覺得好笑,眼光掃過房門口,正好瞥見那個店夥計站在門檻外在朝他招著手……
  寒生疑惑著以手指指向自己,那夥計點點頭。
  寒生起身穿上鞋子下了地,向屋外走去,身後,耶老好奇的探出了腦袋。
  “你是要找我麼?”寒生問那夥計道。
  店夥計見左右無人,悄聲說道:“是的,外面有個人找你,並說別讓其他人看見。”
  “誰呀?”寒生疑惑道。
  “是個女人。”夥計曖昧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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