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邊戎 作者:阿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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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 2008-4-25 10:51: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0 224023
流氓 發表於 2008-5-5 12:31
興邦滅族 第二九零章 小輩新人新事(下)
    折允武和蕭駿懨懨不樂地被燕青帶回楊應麒在塘沽的臨時府邸,方才折允武和蕭駿在陳楚等人面前表現得十分大方,途中卻互相埋怨起來,折允武指責蕭駿不該挑陳楚的這輛車︰“我就說這輛車太招搖了!”蕭駿卻道︰“當時離門口最近的就是這輛了,事情又急!我其實都沒怎麼想!哼,你現在說的頭頭是道,當時為什麼不反對?”

    折允武當即就閉上了嘴,過了一會,拍拍車門問︰“燕青,你怎麼就知道我們在這輛車上的?”

    燕青在門外笑道︰“我見到昌平居外听著幾輛馬車,上前搜查沒找到兩位公子,便問了昌平居負責照料車馬那個火夫,他說陳楚在上車之前磨蹭了老半天,我便猜這車有古怪,問明方向就追來了。”又道︰“其實以陳楚和我們楊府的關系,若沒古怪,听到我的名字就該趕緊下車幫我的忙,他這次卻拖拖拉拉的,我一見他這樣便知道兩位公子多半就在車中!”

    折允武咬牙罵道︰“七叔哪里找來你這老滑頭!”

    燕青道︰“大公子,我還不老呢!”

    “不老?”折允武罵道︰“都比我大十幾二十歲了,怎麼還不老!”

    “別理他了。”蕭駿道︰“想想怎麼才不被七叔罵的好。”蕭鐵奴那次“背叛”後,蕭駿都是由楊應麒庇護著,教育方面的事情也是楊應麒安排,所以對楊應麒的敬畏與親近與別的伯叔不同。

    折允武也有些擔心︰“是啊,不知這次會罰我們抄幾遍語孟。”

    不多時進了府,滿屋子下人都趕來伺候,折家的官家哭了個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小主子,這次可嚇死老奴了,以後可莫在這樣任性了。”

    燕青勸開眾人道︰“好了好了,兩位公子要去見七將軍,大家別礙著。”便帶著兩個少年來見楊應麒。

    楊應麒正與陳正匯、韓?P二人議事,見到二人進來便打住,陳正匯微笑道︰“七將軍,我們先出去。”經過兩人身邊時分別行禮,對折允武道︰“大公子,又偷跑了?”

    折允武把頭偏開,不理會他,陳正匯哈哈一笑出去了。韓?P也向折允武和蕭駿請安道︰“兩位公子,下官韓?P,與兩位卻是初見。”

    折允武和蕭駿心情都不好,但見韓?P行禮便自然而然地回禮,折允武道︰“常聞韓大人是北國出類拔萃之博聞學士,他日若有機會,還要在韓大人門下聆听教益。”

    韓?P受寵若驚,忙道︰“不敢,不敢。”又看了蕭駿一眼,說道︰“蕭公子好相貌,與六將軍長得好生相像。”

    蕭駿一听“六將軍”三字,忙問︰“你最近見過我爹?”

    韓?P道︰“是。下官從北邊來,與六將軍在大定府共事多日,入塘沽前又曾到六將軍帳前商議後勤事務。”

    蕭駿便問︰“他……我爹爹可有說起我的事情?”

    韓?P一呆,隨即微笑道︰“當時燕京圍城之事甚急,六將軍與我但談公務,不及私事。再說,六將軍也未必想到下官會見到公子。”

    蕭駿哦了一聲,頗為失望。

    韓?P也出去後,兩個少年才一起上前,叫道︰“七叔。”

    楊應麒冷冷看了他們兩眼,罵道︰“沒出息!都這麼大了,連幾個下人也甩不了!”

    兩個少年對望一眼,心中都道︰“七叔沒生氣。”折允武便埋怨起來道︰“都怪七叔派燕青來,要不是他,我們早逃遠了。”

    楊應麒冷笑道︰“一個燕青你們就對付不了,還是沒手段。”

    蕭駿上前道︰“七叔,你教我們一招吧。”

    楊應麒笑罵道︰“教你?我防你們還來不及呢!再說,這種事情都是自己磨練出來的,教不會。”

    蕭駿頓足道︰“磨練,我們整天被一大堆人圍著,護著,怎麼磨練?”

    楊應麒聞言嘆了一口氣道︰“大家都把你們看得太重了,因為看得太重,便怕你們出意外,便怕你們有危險,更不敢給你們真正的苦頭吃——我也知道這樣不大好,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折允武道︰“我們多希望像你們那樣,從小無拘無束的……”

    蕭駿道︰“是啊,匹馬縱橫,千里遠征,我們哪里有這樣的機會!”

    楊應麒靜靜看著他們,忽然道︰“你們很想出去磨練磨練麼?”

    兩個少年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齊聲道︰“你肯放我們出去?”

    楊應麒微微一笑,問道︰“你們都很久沒見過你們爹爹了吧?”

    折允武點頭道︰“是啊,前年爹爹出發去打遼陽府之後,我就沒見過他了。”

    蕭駿更是神色一黯,道︰“我爹……他都不知還記不記得我的樣子!”

    楊應麒嘆道︰“我們這一輩人,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們這些孩子。”頓了一頓,道︰“如今燕京已經打下,我想就送你們去見見大哥六哥,如何?”

    蕭駿聞言雀躍,折允武卻道︰“我不去。”

    楊應麒奇道︰“不去?那為什麼?你們不是一直要逃走麼?”

    折允武道︰“我們逃走是想過得自由一些,但現在去燕京,還不是要被爹爹他們管?我不去。”

    楊應麒笑道︰“那好,你不去也好,反正現在道路也還不很清淨,天下又不知有多少人盯著你,倉促送你北上,我也不放心。”

    蕭駿卻道︰“他不去,我去!我……從那次我爹爹被人誤會是背叛以後,我可就再沒見過他了……”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

    楊應麒想起他們父子多年沒有見面,甚感神傷,摸了摸蕭駿的頭發道︰“好好,我送你北上,不過見了你爹,可千萬別哭。”

    蕭駿問︰“為什麼?”

    楊應麒道︰“你爹多半不喜歡。”

    折允武反駁道︰“當笑便笑,當哭便哭,有什麼不對?”

    楊應麒一笑,說道︰“你最近晉人的書讀多了是不?嘿,我也認為沒什麼不對的,不過啊,你六叔一定不喜歡。”轉頭對蕭駿道︰“你跟了我太久了,很多脾性都和我相類,到了你爹爹身邊可別胡亂露出來,他不喜歡的。”

    蕭駿呆了一下道︰“我爹爹不是和七叔你最好麼?”

    楊應麒哈哈一笑道︰“你爹爹對我,那是……嗯,很特別的,不過他一定不希望他兒子像我一樣。”

    蕭駿問︰“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折允武道︰“就像我爹爹一樣,他總希望兒子像他自己的!所以他喜歡允文,不喜歡我!”

    楊應麒驚道︰“你胡說什麼,大哥怎麼會不喜歡你!你听誰胡說的?”

    “還用听誰胡說!”折允武道︰“他一見允文就笑,一見我就繃著臉,這還用誰說?”

    楊應麒忙道︰“你是長子,大哥對你嚴厲些,也是常理。”

    “才不是呢!”折允武道︰“他總是嘟噥著,說什麼當初起錯了名字,我該叫允文,弟弟該叫允武才對。”

    楊應麒听得呆了,饒是他智謀深遠,辯才無礙,一時之間卻也不知該如何接口才是。
流氓 發表於 2008-5-5 12:31
大軍西征 第二九一章 漠北漢地孰先(上)
    軍事會議散了以後,種去病、曲端、蒙兀爾先後告退,蕭駿這才重新參拜折彥沖等伯父三人。

    折彥沖看了蕭駿一眼,嘆道︰“這些孩子交在應麒手里,卻都學的太文了。你看看,駿兒哪里有一點鐵奴的樣子?若不是他這張臉,我都要以為是應麒的兒子了。”

    蕭駿心頭一緊,楊開遠已經微笑道︰“大哥,打仗又不是什麼好事情,我們這代人是沒辦法。眼下我們還打得動,再過個一二十年,天下多半便定了。那時候需要的便不是武功之才,而是文治之才了。所以孩子們多讀些書也沒什麼不好的。馬上得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啊。”

    折彥沖還未說話,蕭鐵奴冷冷道︰“大哥,這崽子讓我帶著吧。讓他在風雪中熬個兩年,自然就出息了。”

    楊開遠驚道︰“你這幾年來南征北戰,都沒心思照顧這些孩子。跟在你身邊的兒子已死了四個了,你就……”

    蕭鐵奴不等他說完便打斷道︰“我蕭鐵奴的兒子居然熬不得那點苦,那是該死!難道要我養一幫長命百歲的廢物麼?那我寧可沒有兒子!”

    蕭駿听得心里一寒。

    楊開遠勸道︰“鐵奴,你二十幾個崽子里頭,沒夭折的就他最大了,他又習慣了後方的生活,不如便讓他在南邊安心讀書吧。”

    蕭鐵奴問折彥沖︰“大哥,你怎麼說?”

    折彥沖默然片刻,問蕭駿︰“你怎麼說?”

    蕭駿看看折彥沖,看看楊開遠,再看看他父親,終于一咬牙道︰“我願跟爹爹,最多死了,也不做廢物。”

    折彥沖哈哈大笑道︰“好,這才有幾分鐵奴的樣子呢!”

    兄弟幾人散了以後,蕭鐵奴回到大帳,蕭駿跟在後面,叫道︰“爹爹……”便要敘別來之情,蕭鐵奴卻怒眉道︰“這是在軍中,叫什麼爹爹!”

    蕭駿沒經歷過這等情境,楊應麒對他素來親近,楊開遠亦對他寬厚,就是折彥沖也沒對他大聲呼喝過,這時被親生父親這麼一喝,忍不住全身發抖那不僅是害怕,也是傷心。不過他終于沒哭出來,忍住了道︰“六將軍。”但聲音還是發抖。

    蕭鐵奴喝道︰“六將軍是我的老部下才叫的,你一個新兵,叫什麼六將軍!”

    蕭駿眼淚終于忍不住滾了出來,大聲叫道︰“蕭帥!”

    蕭鐵奴哼了一聲道︰“哭什麼!你是娘們麼?滾出去!”

    蕭駿顫著身子退出來,竟不知如何是好,帳外種去病蒙兀爾望見,蒙兀爾頗為不忍,種去病入帳問道︰“六將軍,怎麼安置這孩子?”

    蕭鐵奴道︰“讓他洗馬去!”

    種去病奇道︰“洗馬?”

    “不錯。”蕭鐵奴道︰“等什麼時候他把應麒灌進他腦袋里的東西全忘了,再給他刀,讓他知道什麼是打仗,什麼是殺人!”

    種去病不敢違拗,真個安排蕭駿去洗馬,蕭駿雖然練過武藝,但哪里干過這等活,沒洗得多久,手便酸疼難當,他尚未編入行伍,沒有長官也沒有同袍,馬夫們又不敢來和他說話,所以吃飯時也沒人來通知他,到了晚上,也不知道去哪里睡覺,最後實在受不住了,便躺在馬棚內瞌睡,夜里又被老鼠給驚醒。當晚饑寒難忍,對比在楊應麒羽翼下的生活,當真有如地獄天堂之別。

    蕭駿抱著干草,一邊流淚一邊自己抹干,心里總是晃過楊應麒的影子,但隨即又告誡自己︰“不要想七叔,不要想七叔……”卻又忍不住想,在他背負叛徒之子的那段日子里,夜里常常要躲在楊應麒的被窩里才能睡得著。那段時間楊應麒也過得艱難,經常把事務帶到住處,理事到通宵,蕭駿或在被窩中望見楊應麒的背影,或醒來後發現楊應麒躺在自己身旁,這樣才能闔上眼再睡一二個時辰。現在他爹爹平反了,漢部外事大順,他蕭駿更因此成為漢廷軍方最顯赫的功臣之子,在後方人人見到他都哈腰點頭,誰知世事難料,與父親重逢之後竟要再次忍受這等苦楚。

    “他……真是我爹爹麼?”

    蕭鐵奴的眼楮好冷酷,半點看不到父子溫情,蕭駿閉上眼皮後,必須幻想楊應麒的背影才能得到一點暖意。

    “不,不能想七叔,爹爹剛才在帳內說過,我要把七叔給忘光了,那樣,那樣他才會重新認我做兒子,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蕭駿心里的斗爭雖然與楊應麒有關,但我們這位楊相爺並不知道。得到折彥沖的召令後他便啟程趕來燕京。楊應麒進入燕京之後見到滿目瘡痍,甚是感嘆,這時听了屬吏來報,才知道折彥沖已不在燕京中住,今日一早便搬到城外西山大營去了。

    楊應麒心想︰“燕京這等樣子,如何住得人?”心里忽然對在此立都有了動搖。他從來信服因地制宜,而不喜平地起高樓,但想想軍政商工各方的準備,多年來都是按照以此為都進行設想安排,此時扭轉,代價更大,所以這猶豫只持續了片刻便罷,問左右︰“如今燕京城最高長官是誰?”

    屬吏報︰“三將軍尚在城中。”

    楊應麒又問主政長官,屬吏道︰“是盧克忠大人。”

    楊應麒心道︰“他來得倒快!”原來韓進塘沽後請調盧克忠為燕京之守,楊應麒已經答應。他本來想吩咐燕京主政長官清理城內廢墟殘壁,以備重建,但一听說是盧克忠,便非常信任地沒說什麼,徑往大營來見折彥沖。

    折彥沖的使者已將上次軍事會議的情況告訴楊應麒,所以楊應麒來燕京的路上已想定了主意。到西山大營時已是入夜,他趕了一天的路,但這時精神仍旺,問知折彥沖尚未就寢,便不休息,直入折彥沖帳中議事。

    折彥沖正在用膳,見他來,便推一份肉脯,命人添一碗魚羹,楊應麒也不多言,坐下就吃。

    楊應麒吃的慢,折彥沖吃的快,先漱了口洗了手,問楊應麒︰“你大嫂到了麼?”

    “還沒。”

    折彥沖沉默半晌,又問︰“她還生氣不?”

    楊應麒道︰“我出發之前曾去見過她,那時覺得大嫂對會寧的事情還有些放在心上,現在或許已沒什麼了。那畢竟是國事,怨不得誰。”

    折彥沖嗯了一聲,楊應麒又道︰“不過大嫂有些擔心完顏和完顏亮,我已經答應盡量周全,大哥你的意思呢?”

    折彥沖想了想,說道︰“這兩個是二房的孽種,留著恐怕會有後患。”

    楊應麒道︰“這兩個孩子我見過,都很喜歡讀書,不類女真,卻像漢家小子。”

    折彥沖哦了一聲,道︰“那好吧,你派兩個飽學之士給他們作老師,等局勢緩和下來,便送山東去,讓他們做學問詩文去。”

    楊應麒點了點頭,推了碗筷碟盤,洗手漱口,等侍從收拾好退下,才說道︰“漠北之事,大哥你如何打算?”
流氓 發表於 2008-5-5 12:32
大軍西征 第二九一章 漠北漢地孰先(下)
    折彥沖道︰“我的意思,也是先北後南,只是擔心入漠北的力量少了,平不得那片地方,入漠北的力量多了,南方又出岔子。”

    楊應麒道︰“漠北之事,我不如大哥、六哥清楚,不過漢地之事卻有把握。大哥,若要平定漠北,十五到二十萬之大軍,三十到五十萬之民夫,東北全境之物力,足夠用麼?”

    折彥沖驚道︰“拿這許多力量去平漠北,漢地這邊恐難周全!”

    楊應麒道︰“不難,不難。漢地之事,有內治外防二務。外防之事,大者有四,南宋、西夏、宗翰,宗弼。西南吐蕃大理太遠,東邊高麗不值一提。制宗翰,宗弼,在于黃河魯西、太原燕京之兵力;牽南宋、西夏,則在宗翰、宗弼之威脅。我已知大哥的安排︰劉防夏邊,曲端守太原,三哥鎮燕京,二哥寧黃河,趙立、種彥崧備南宋,各方雖然進取不足,防守卻可無恙。”

    折彥沖道︰“若我是宗翰、宗弼,斷不會坐以待斃。”

    “那是自然。”楊應麒道︰“但宗翰、宗弼若謀生存,並不是只有向我反攻一條路。他們還有另外一條路可以選擇的。”

    折彥沖敲了敲地圖,說道︰“你是說西夏和南宋麼?”

    “不錯!”楊應麒道︰“大哥反應得這麼快,想必也早有此心。宗翰、宗弼與我爭斗,場場失利,所以金軍對我,還沒打就已生懼意。而對西夏、南宋則反之宋人、夏人,在金兵手下屢落下風,尤其宗弼對趙構更是如虎狼視嬰兒!所以無論宗翰還是宗弼,都必然有漢軍難敵、夏宋易取之心理。此等心理又必會影響宗翰宗弼之決策。若是黃河、魯西,太原、燕京四處皆成鐵壁,且我漢軍久無進取之心,則宗翰、宗弼必生異志!此為築城觀隙、驅虎吞狼之策!若能使宗翰向西,宗弼向南,則不但我之邊防可以長保無憂,而且金軍可為我之前驅,作日後破夏吞宋之先鋒。”

    折彥沖道︰“我軍強,宋軍弱,宗弼南下尚是順理成章,但西夏那邊,恐怕也不易與。”

    楊應麒道︰“如今我大漢無論兵力財力都已是天下第一,我軍四面出擊,或許還不能保證四面皆全勝。但若一面出擊,三面防守,要保無虞並不困難。我也料宗翰一定會先向東、南以謀突破,但他要是連續幾次在燕京、太原都討不到便宜,或許就會另生他策。到時候我們再從內部燒他一把火,便不怕他不動心!”

    折彥沖問︰“若他四家聯手攻我,則當如何?”

    楊應麒道︰“他們沒這機會!要干這事,終究得有個挑頭的人才行。乾順、趙構均無如此魄力,而宗翰、宗弼也不是他們能信任的人。夏人、宋廷之忌憚金人,未必在忌憚我大漢之下,他們積怨本深,又互不信任,所以縱使他們明知我們的威脅最大,但要聯手也是困難重重。再說他們四家分散東南、西北,要同時起兵無法進行順利的聯系以達成充分的溝通,要各自起兵又懼我軍威。我們手里掌握的外交資源比他們好得太多了,而更重要的是︰就算他們四家一齊起兵,我們也有可能抵擋得住!有此兵力作為底氣,便不必擔心我們會在外交縱橫中落了下風。”

    最後,楊應麒道︰“所以外務之要,只有八字︰守之以雄兵,攻之以縱橫。”

    折彥沖微笑道︰“若論縱橫之術,卻是你的長處了。”

    楊應麒忍不住笑了起來,卻還是道︰“大哥太夸獎我了。這種事情,總得小心翼翼才行。不過外事要做好,卻得內事無憂,方才有保證。”

    折彥沖道︰“內事?”

    “對。”楊應麒道︰“內事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簡單。總歸只有四字而已。”

    折彥沖問︰“哪四字?”

    “兄弟齊心!”楊應麒道︰“只需我兄弟能夠齊心,則內治無憂。內治無憂,則外防何慮?”

    折彥沖沉吟道︰“你我素來一體,何必多言,鐵奴有我看著。廣弼、開遠這邊,我亦堅信。”

    楊應麒道︰“信則信矣,卻也得安排得當才好。從來不虞之事,常因其勢而動,不一定是有心之為。”

    折彥沖點了點頭道︰“不錯,卻不知你打算如何安排?”

    楊應麒道︰“如今正是亂世,亂世治國,軍事先慮。軍方一定,大局便穩。我希望大哥你調三哥入中樞執掌樞密,負責全國軍務之調任;二哥在南為邊疆之帥臣,專責黃河防務,守備宗弼。”

    曹廣弼、楊開遠雖然齊名,但在許多人心中,曹二之才能實在楊三之上,尤其在攻守謀劃之全局觀念、進退決斷之心理素質上,折彥沖都認為曹廣弼勝過楊開遠。這時楊應麒如此提議貌似甚不合理,但折彥沖低頭沉思了許久,卻道︰“若如此,倒也合適。”

    楊應麒展顏道︰“若大哥同意,那事情就好辦了。如今山東、陝西與齊魯燕趙道路已通,道路既通,中樞可以直控秦晉各地,律法可以從上而下貫徹,政務亦可由中樞直接掌控,州縣官吏之任命亦可直由中樞,如遼南、流求之例,不需再由軍方將領監督。所以我想削二哥的權力,讓他專注于軍事,而不及政務。”

    曹廣弼在遼南時本來是管軍不管民,但在河東被割裂的這段時間里,為了防御宗翰、宗弼,整個河東幾乎是推行軍事化管理,便是民生也多與軍事掛鉤,可以說這段時間來河東的治理乃是軍政府的模式,雖然曹廣弼在民政上盡量不插手,但恪于時局,他的權力便無可避免地顯得十分寬泛。劉在夏邊、種彥崧在渭南也都如此。

    折彥沖道︰“當初讓二弟、劉、種等便宜行事,那是誠不得已。如今道路既通,你所提議的事遲早要進行,只是二弟在南邊正擔當重任,你削他權力,就是他自己不說什麼,他的屬下也會擔心。若是人心浮動,恐有後患。”

    “不怕。”楊應麒道︰“這件事情,只要是二哥自己上表請奏,便無禍患。”

    折彥沖看了楊應麒一眼道︰“這其實是廣弼的主張吧?”

    楊應麒點頭道︰“不錯。”

    折彥沖也微微一笑道︰“廣弼甚曉大局。”

    楊應麒道︰“二哥既交出權力,則劉種彥崧必然響應。以後軍糧軍餉便由中央樞密直接調撥供應,邊將只管花錢、只管打仗。屆時太原以南之河東,秦嶺以北之秦川,與河北山東便可連成一片極為廣袤的土地。我若得以專理燕趙秦晉齊魯之政務,調其人力財力,打擊盜賊予農人以休養生息,掃除關卡予商人以通暢商道,不出一二年北方便可大定!人心一安,財貨一通,我們在漢地的統治便只會越來越強,局勢也只會越來越利于我,宗翰、宗弼之勢力便只會越來越萎縮。為何?雲中、河南俱是漢地漢民,一見齊魯秦晉燕趙之民皆安樂,自然歸心。宗翰、宗弼之患,或可不戰而弭。不過,在所有這些事情之前,還有一件大事得先辦!”

    折彥沖問︰“什麼大事?”

    楊應麒道︰“就是大哥的登基大典!看現在的局勢,大哥若不登基,恐怕內外大事都不能順利展布。”

    折彥沖哦了一聲,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波動,只是淡淡道︰“這件事情,你看著辦吧。”
流氓 發表於 2008-5-5 12:32
大軍西征 第二九二章 兄弟父子難言
    楊應麒與折彥沖會面的第二天,蕭鐵奴便收到了命令,當即整頓行伍,著手準備北上之事。這次攻打燕京,漢軍傷亡頗重,蕭鐵奴從未受傷的兵馬中選集兵將二萬人,以種去病領一萬人為前軍先行,自己領一萬人為後軍繼進,又傳令臨潢府、大定府,命駐扎在這兩個地方听命的漠北諸部、漢家駐軍西進,約定第一撥會師于大水泊。

    蕭駿被安排在第一批出發的軍隊中,種去病不敢照顧,仍然只讓他當個馬夫。蕭駿一直生活在後方,這時一出長城舊址,便見天蒼蒼野茫茫,所見所聞全非漢地市民農夫所能想像,白日逐馬水草處,月夜暫息蒙古包。幸好他畢竟是蕭鐵奴的兒子,體質本佳,幼時也有過在大北荒流離的經歷,受了幾個月的苦,漸漸的便習慣了。

    種去病對他貌似不聞不問,實際上卻暗中派人注意得他甚緊,見他如此,便找了個理由,調他去做一個輕騎兵。

    種去病抵達潮里河上游後,先與來自大定府的穆沁會合,然後北進,沿途號召眾游牧部族奉漢廷為尊。

    這時為了耶律鐵哥南下一事,漢金雙方都有反應。折彥沖固然是決定了先北後南,宗翰也擔心這個腹背之患,所以他到奉聖州後便遣銀術可去換了耶律余睹,調耶律余睹北上防備耶律鐵哥,又命完顏希尹嚴防西夏與契丹人聯合。耶律余睹與耶律鐵哥一部在鴛鴦泊附近遭遇,耶律余睹大獲全勝,趁勢追擊。

    從燕京和從雲中出發的兩支隊伍都以耶律鐵哥為目標,耶律鐵哥嗅到危險,並不正面抗擊,一溜煙逃到可敦城與古回鶻城之間去了。

    種去病與穆沁雖已會合,那邊托普嘉卻失了期。兩人商議了一會,決定繼續西進。這次穆沁西來,遵照蕭鐵奴的命令,已把大定府境內所有願意回老家過游牧生活的漠北之民無論男女老幼都帶來了(托普嘉那邊也是如此),那些願意留在臨潢府、大定府過漢地生活的則留下。所以這次行動在種去病來說是進軍,在穆沁來說則類于遷徙。就是種去病的軍隊,也是以游牧遷徙作為行軍模式,沿途帶著大批的牛羊,所以進軍速度並不甚快。

    漠北打仗,與其說是兩支軍隊打仗,還不如說是兩支軍隊各自與環境打仗到最後誰能熬下來誰便贏了。漢軍前鋒到達大水泊時已是寒冬,蕭駿就在大水泊旁邊過了一六八二年的最後幾天。他們曾嘗試著繼續北上,但不久就被風雪給打了回來,只好尋找一個安全的谷地避寒。幾萬人的部隊,在整個大漠上簡直猶如海灘上的幾堆沙子,若是外地軍隊到此,就算有十萬之眾,一個不慎被吞噬得干干淨淨也不奇怪。蕭駿在春節過後的幾天里便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就死在營帳之中,幸好有個老牧人照顧著,才勉強挨了過來。

    在這幾個月里,漢軍壓根兒就沒打過仗,他們所做的事情就是尋覓,尋覓,尋覓天冷的時候,尋覓地方避寒;風大的時候,尋覓地方避風;乏糧時覓食;迷路時覓路最後,才是尋覓敵蹤。若是遇到一個心急一點的統帥,這時早跳起腳來催著士兵找敵人打了;若是遇到一個不知漠北之事的皇帝,在後方一定會責怪將領逗撓!幸好折彥沖沒有催,也幸好蕭鐵奴沉得住氣。

    開春以後,蕭駿已能適應這種部落遷徙的生存方式,春草初發時他奉命進入沙漠打探消息,卻遇到了金軍的一支小隊,雙方各有十幾個人,望見對方後都吃了一驚,各自舉刀張弓,但都不知對方的底細,又怕對方有後援,最後雙方各自後退,在離開對方視野後各自派人向大軍報信,又都追躡著彼此的足跡馬糞,不肯讓對方甩了自己。夜里一邊防範著對方來偷襲,又一邊盤算著偷襲對方。第四日雙方援軍未到,沙漠里卻刮起了一場大風沙,兩支小隊便因此隔絕。

    “我們這是在打仗嗎?”蕭駿忽然感到懷疑,他讀過幾本兵書,也上過遼口軍學的課程,可是兵書都是漢人學者寫的,遼口軍學的建設過程中,對之不屑一顧的蕭鐵奴又甚少參與,所以蕭駿所接觸的那些二手、三手知識都沒教會他如何在漠北打仗。如果按照書本里的定義,蕭駿覺得眼下漢軍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在“謀生”在沙漠與草原之間謀生。尤其是在漢軍整個兒進入漠北以後,這種狀態就更明顯了。漢軍的隊伍仍然保持著一定程度的嚴整和緊張,但同時也保持著一定程度的寬弛,白天或是偵查,或是放牧,或是圍獵,夜里則或抱在一起避寒,或圍著篝火唱歌跳舞,以娛永夜。

    到達大鹽泊的時候,蕭駿回到了種去病的主營。這時托普嘉也已經帶領族人前來會合,諸族人馬匯聚,更顯盛況。

    種去病見到他,笑道︰“像個男人了。”當晚留他喝酒,喝到半酣,又派了個侍衛送他回去。

    那侍衛領了他到一個帳篷面前,蕭駿道︰“咦,這不是我的帳篷。”

    那侍衛說︰“種將軍剛升了你作小隊長,有自己的帳篷,不用和人擠去了,你忘記了?”

    蕭駿喝得有些大了,甩了甩頭便進去了。那侍衛便給他脫衣服,脫得赤條條的,跟著自己脫了衣服,滾進他懷中。

    蕭駿順手一抱,隨即驚醒叫道︰“你做什麼?”要推開對方,觸手處溫軟玲瓏,驚道︰“你是個女的!”

    那女人嗯了一聲說︰“我叫桑瑩,是弘吉剌部族長剌察爾的女兒……”

    蕭駿叫道︰“我,我不是問你這個!”

    桑瑩將臉挨過來,蕭駿全身猶如火燙,自然而然就吻住了她,接下來便是不教自會的夜娛之事。激情噴發出來後,蕭駿問︰“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桑瑩說︰“嗯。”

    蕭駿又問︰“你為什麼……要和我……”

    桑瑩說︰“嗯。”

    蕭駿問︰“嗯?”

    桑盈說︰“嗯。”

    蕭駿又問︰“你幾歲了。”

    桑瑩說︰“十九。你呢?”

    蕭駿說︰“你比我大一點。”

    桑瑩撫摸著蕭駿的身體,不說話,兩人又纏綿了一番,蕭駿問︰“你會就這樣,一路跟著我,直到打勝仗回去麼?”

    桑瑩說︰“你喜歡麼?”

    “喜歡……”蕭駿說︰“不過不知道行不。”

    當夜無眠,第二日天才破曉,忽然有人高叫︰“發現敵蹤!”便有催促集合的號角響起,這號角一響起,若不能在指定時間內集合,不論職位高低,當場就得論斬!蕭駿條件反射一般爬了起來,套上皮褲,披上衣甲,連看一眼毛毯中人的功夫也沒有,拿起兵器就竄了出去。

    這次卻是和耶律鐵哥的人馬第一次相遇,但遇到的也不是耶律鐵哥的大隊。蕭駿所在的部隊追出數百里,卻一個首級也沒拿到。回到主營時,桑瑩卻轉到另外一處去了。

    從這一日起,軍情便緊張了起來。蕭駿還只是一個小隊長,無權無勢,又不敢拿出“蕭鐵奴的兒子”這個身份去要求什麼,只得听從上面的安排。自此游蕩邀戰,不知何時才能與心上人再見。
流氓 發表於 2008-5-5 12:33
大軍西征 第二九三章 遠族來歸何意(上)
    蕭鐵奴出發比種去病晚一些,出長城舊址以後,在趕上種去病之前,他就遇見了弘吉剌部派來的使者。

    弘吉剌活動于大鮮卑山西坡一帶,當初蕭鐵奴東進時,他們眼見難以抵擋躲開了,但隨著漢廷勢力越來越大,駐扎于臨潢府的漠北諸族人馬不斷地背靠漢廷擴張他們的影響力,弘吉剌部覺得他們對漢廷已經避無可避了。

    這時候的弘吉剌部,內部又分為七個不相同屬的部落,其中比較大的擁有青壯年戰斗力一二千人,而比較小的也有幾百,如果計算總量的話,則有將近萬人。這七個部落對于漢廷的擴張反應不同,有的主張抵抗,有的主張投誠,三個較大部落之一的酋長剌察爾就是最堅定的投誠派,他羨慕托普嘉和穆沁在投誠漢廷後得到的好處,希望自己也能如此。

    蕭鐵奴知道剌察爾的來意後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這讓剌察爾的使者感到很惶恐,不知道這個威名遠聞的漢廷將軍打的是什麼主意,他跪下,磕頭,代表他們的族長剌察爾表示自己對漢廷的忠誠。

    “你們的意思,我知道了。”蕭鐵奴說︰“可是大漢的官位和爵祿,是有限的。穆沁和托普嘉都為我們大漢立下了大功,而且又和我們有聯姻,所以我們能夠互相相信。可是你們弘吉剌部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呢?”

    急切希望得到漢廷支持以支配整個弘吉剌部的剌察爾,听到使者的回話後十分失望。但他族中的長老卻說︰“他沒有答應,可也沒有拒絕。我看他的意思,是要我們立下功勞,並和他們結親。”

    剌察爾覺得很有道理,又派了使者告訴蕭鐵奴︰他們願意獻上弘吉剌部的勇士作為漢軍的前鋒,獻上弘吉剌部的女兒作為蕭鐵奴的姬妾。

    蕭鐵奴這才答應,剌察爾大喜,帶了人馬前來會合,蕭鐵奴眼見天氣即將大寒,決定先找個地方避開這個最寒冷的季節。他把剌察爾留在身邊,而讓他所部一半的勇士約八百人,連同剌察爾獻上來的女兒一起送到種去病軍中去。

    “恭喜啊”種去病的部將都對他說︰“還沒和耶律鐵哥交鋒,種將軍便先得到八百勇士和美人。”

    種去病哈哈一笑,便留下了剌察爾的女兒,命她作侍衛打扮。不久蕭駿回來,種去病招他入帳喝酒,席間注意到剌察爾的女兒眼楮呆呆地看著蕭駿,不肯移開。種去病眼光掃到,心想︰“這女孩動心了。”看看蕭駿,見他以少年而經風霜,眼下已頗有男兒味道,決定成人之美,當晚便送了蕭駿一份大禮。

    第二日清晨,哨騎發現契丹敵情,種去病已經在草原上晃蕩了幾個月,豈願長久無功,當即發兵追趕,躡著這部敵騎的尾巴,一路朝可敦城進發。

    蕭鐵奴進軍的速度,遠沒有種去病那麼靈活,因為這次北上,他所面對的環境和所擔負的任務都和種去病完全不同了。這次漢軍出長城已不再是為了奔襲,而是為了平定漠北盡管漢軍擁有更加犀利的武器已經漠北諸族所沒有的嚴格紀律,蕭鐵奴所能集結起來的兵力也比任何一個草原部落來得強大,但對于能否完成任務蕭鐵奴還是沒有把握。草原和沙漠之間,有著太多的變數。

    不過,在和弘吉剌部接觸後,蕭鐵奴听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傳聞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漠北開始流行一個傳說,這個傳說是以草原牧歌的方式流傳,而內容則是一個預言故事,在這個故事里將會有一位英雄奉上天(或神)的意旨,來結束大草原混亂的現狀。

    “看吧!就在南方!那個英雄將帶著鐵與火,那是用來焚滅邪惡的攔路者;他還擁有一口能抱住整個大地的袋子,里面裝滿了珠寶與糧食,用來幫所有草原上的子民度過每一個寒冬!”

    那長長的牧歌,據說從好幾年前就開始流傳,不知從哪里傳來,也不知是誰傳來,總之大部分部族都在傳唱,由于傳唱的部族是如此之多,所以在傳唱的過程中不免發生一些變化,但基本的故事框架卻沒變。

    “這個故事是哪里傳來的呢?”蕭鐵奴想,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南邊那個喜歡搞神搞怪的人︰“會不會是老七?”

    蕭鐵奴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于是他詢問剌察爾,希望能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比如這個傳說出現的地方,如果和漢部商人出現的地方相一致,那麼始作俑者是楊應麒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嗯,這個傳言,一開始似乎是從南方開始的。”剌察爾說。

    蕭鐵奴听到這句話內心就冷笑了起來,心想︰“果然沒錯!一定是老七!”

    “不過……不過那時候大家並不怎麼放在心里。”剌察爾說︰“因為我們都覺得不可能。”

    蕭鐵奴怔了一下,問︰“不可能?為什麼?”

    “因為南方來的那個傳言,是不可能在草原上實現的。”

    蕭鐵奴便問南方來的那個傳言和現在這首牧歌有什麼不一樣。

    “這個……過了好幾年了,我也不大記得,只是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剌察爾說︰“當時好像也是在傳,說南方會出一個朝廷來幫我們度過荒年的冬天。嗯,蕭大帥你知道,荒年的冬天,對我們來說不僅是災難,甚至是地獄!”

    “嗯?”蕭鐵奴心想︰“听起來南面來的這個傳言,倒很像老七一直想做的事情。”

    不過蕭鐵奴知道,楊應麒想做的是確立一種政治制度,或是確立一種經濟模式,調漢地的余糧來幫草原民族度過荒年,用以確保這個地區不因為乏食而出現過分的動蕩不安。楊應麒的這個構思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不過到底該怎麼做,卻一直沒琢磨出一個很好的方式來。楊應麒曾想過用商業,讓漢地商人和草原牧民互通有無,但要實現這一點不但在交通上存在問題,在民情上也存在障礙草原上的人並不是很適應商業交換,對他們來說,最直接的方式毋如用搶!

    而現在這首牧歌,表述的內容和楊應麒的想法並不完全一樣。

    “可是,”剌察爾說︰“後來西邊又出了這樣一首牧歌,嗯,和以前那個傳言不大一樣,不過大家卻都喜歡听,而且有很多人相信。”

    蕭鐵奴再次一怔︰“西邊?怎麼會是西邊?”

    “嗯,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過,這首牧歌確實是從西邊傳來的。”剌察爾道︰“據說西邊還有一個高僧在給大家解說這首牧歌呢。”

    蕭鐵奴更奇怪了︰“高僧?”

    “恩,听說是個很有道行的高僧呢,既能驅魔,又會治病,正是經過他的解說,大家才相信的。”剌察爾說︰“去年我的小兒子病了,我曾派人去尋訪過那個高僧,希望他來弘吉剌部作客,並幫我那小崽子驅魔,不過一直沒有找到,據說那個高僧是到處走,沒有一定的住處。後來我那小兒子的病好了,加上一直找不到他,所以漸漸的我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流氓 發表於 2008-5-5 12:33
大軍西征 第二九三章 遠族來歸何意(下)
    蕭鐵奴到達大鹽泊後,收到了兩個消息,第一個消息是托普嘉也已西進,而且已經越過大鹽泊,但還沒有趕上種去病,他們雙方打算在達旦九部的故地會合。第二個消息是種去病傳來的,說之前弘吉剌部送來的那個女子,已經被蕭駿收了。

    “哦”蕭鐵奴听到這個消息後,嘴上沒說什麼,心里卻笑了起來︰“這個小子,功勞沒立,女人倒先上了!”

    不過他對這種事情並不反感,他覺得男人就應該在女人身上才能變得成熟起來。由于前方的局勢開始進入緊張狀態,所以一些非戰斗群落被送了回來,桑瑩也在其中。

    蕭鐵奴見到桑瑩的時候,這個少女已經懷孕了。他將桑瑩交給他的父親,讓他好好照顧,又贈送了剌察爾許多絲綢和珠寶。

    剌察爾當初還以為蕭鐵奴將他的女兒給了部將,誰知道是給了兒子,想到能和蕭鐵奴結親不禁喜出望外,令他高興的不但因為蕭鐵奴贈送給他的大量財物,更是因為蕭鐵奴對他說︰“小孩們胡鬧,沒舉行婚禮就先把孩子懷上了。不過,要和我聯姻的話,你的勢力不免不配襯。我打算支持你做整個弘吉剌部的族長,這樣才能配得起這樁婚事。”

    剌察爾听到這里忍不住跪了下來,一邊感謝上天的恩賜他好運,一邊感謝蕭鐵奴的重用。

    蕭鐵奴的大軍還特意在大鹽泊附近逗留,蕭鐵奴派出了三千騎兵,支持剌察爾回弘吉剌部,宣布漢廷支持剌察爾成為弘吉剌諸部的首領。

    一個月後,得意洋洋的剌察爾領著七千多名草原漢子前來歸附,請求作為蕭字旗的前鋒。

    “可以。”蕭鐵奴答應了,贈送了剌察爾一批犀利的武器,又調了一千五百名士兵歸他指揮,命一員將領做剌察爾的副將,幫他整頓部落的紀律。

    大軍重新上路,向西走出四百多里後,前方傳來消息︰種去病已經和耶律鐵哥有過正面交鋒。種去病派人送來了九十多個敵軍首級,勝敗卻沒有明言,蕭鐵奴哼了一聲道︰“去病多半沒佔到什麼便宜。”

    又走數百里,托普嘉那邊傳里警訊︰南方再次出現金軍,而且這次是大軍!托普嘉被金軍偷襲,損失不小,如今已經回避,請蕭鐵奴趕快派遣援軍。蕭字旗趕上和托普嘉會合,問明戰斗過程,知道這一部金軍很硬,不易對付。

    部將或勸蕭鐵奴謹慎行事,蕭鐵奴卻冷笑道︰“女真人和我在漠北打仗,我還要怕他麼?”

    托普嘉道︰“金軍大旗上打著耶律的旗號,也許對方是由契丹人統率!”

    蕭鐵奴笑道︰“契丹?一個過氣之族,何足為懼!”偵騎四發,不久打探到金軍所在的方向後,便命剌察爾為先鋒逼逐金軍,剌察爾所部才歸蕭鐵奴帳下,正要立功,沖擊起來奮不顧身,金軍望見蕭字旗幟,不敢戀戰,收斂退兵。

    剌察爾得勝,十分得意,便請繼續追擊。

    在這次接觸後蕭鐵奴已知道金軍的將領確實是耶律余睹,心道︰“應麒曾說他和耶律余睹接觸過了,不過他到現在還沒易幟,到底打的是什麼心思!”

    便派人廣派流言,說耶律余睹準備和自己聯手南下雲中,殺宗翰、取大同。

    這個流言完全是從外部傳入,並不是金軍內部有重要將領作呼應,所以可信度本來不高,但耶律余睹身處嫌疑之地,听到這個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後頗感憂懼,又自忖斗不贏蕭鐵奴,當晚便退出二十里,蕭鐵奴派托普嘉和剌察爾輪番進逼,耶律余睹只是後退,並不出戰。

    蕭鐵奴心道︰“耶律余睹不和我打,究竟是為什麼呢?”

    那邊托普嘉便勸蕭鐵奴不如趁勢先南下,解決了大同,也是大功一件。

    蕭鐵奴道︰“不行。我們的既定方略是先北後南,則去病那邊必是依這個策略進行,而燕京那邊也必是依照這個策略接應。現在我們南下或許可以得利,但燕京那邊未必會贊成我們臨時更改戰略,而且去病在北邊還不知道打得怎麼樣呢,萬一前鋒、後援都斷了線,那可就難辦了。”

    當下便派人送了一封信給耶律余睹,邀他決戰。耶律余睹非但不戰,反而一直退到倒塌嶺以南去了。蕭鐵奴便不再南逼,派人帶了個口信給耶律余睹道︰“耶律大石這釘子,若不拔出你我都難受,不如等我先拔了這顆釘子,再到陰山和你打個清楚!”留下托普嘉殿後,便率領大軍去和種去病會師。

    走了約半個月,南邊沒有不穩,北邊卻傳來了大捷︰種去病已經攻佔了可敦城,如今正和耶律鐵哥在古回鶻城對峙,請蕭大帥速來增援。

    蕭鐵奴一听,馬上下令大軍全速進發,在離近烏孤山還有二百多里的地方,又受到了一個消息︰蒙古部的合不勒引領蒙古諸部以及臨近部落約二萬人,正趕來會師。

    蕭鐵奴先是大喜,隨即有些疑慮,心想︰“我們去遼南後,與合不勒可好久沒消息了。當初東進時也沒功夫去拜訪他,只派人送了個口信,之後也沒回音。他這次來卻是為了什麼?真的要來幫忙?”他想起當年蒙古勇士的精神面貌,心想︰“合不勒的人精強善戰,比托普嘉、剌察爾他們都強多了。不過若我們扶植他的話,卻怕將來養虎為患。”

    “鋤強扶弱”是折彥沖、楊應麒和蕭鐵奴在草原政略上達成的共識,蕭鐵奴此次北來,並不需要一個極強有力的盟友,而只需要一批不太弱的附庸,從這個角度考慮,托普嘉、剌察爾等都是非常理想的人選,而合不勒就顯得太過強勢了一點。

    就在蕭鐵奴想著該如何處理與合不勒關系時,剌察爾忽然問︰“蕭大帥,合不勒和你認識?”

    蕭鐵奴點了點頭說︰“他和我們是老朋友、老交情了。”

    剌察爾有些奇怪︰“他們蒙古部遠在斡難河,怎麼……怎麼會和蕭大帥是老朋友、老交情?”

    蕭鐵奴微微一笑,將當年長征遠遁時和合不勒定交的事情說了,道︰“當年若不是缺了阿魯蠻,或許他就是我們第八個兄弟了呢!咦,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剌察爾忙賠笑道︰“沒有,沒有。”又道︰“蕭大帥,我們弘吉剌部和蒙古部有些交情,不如讓我去接應他們。”

    蕭鐵奴想了一下道︰“好吧。見到了合不勒代我向他問好。告訴他,雖然事隔多年,但大哥和我並未忘記當年的情誼。”

    剌察爾連聲稱是,第二日整治隊伍領兵去了。在他出發之前,蕭鐵奴秘密召來剌察爾的副將,叮囑道︰“剌察爾好像有些奇怪,這一路你留心些,若他有什麼異心,先斬後奏!”

    不久南邊傳來了消息︰折彥沖登基了。和這個消息一起到達的還有另外一個喜訊︰折彥沖正式冊封蕭鐵奴為元帥了!
流氓 發表於 2008-5-5 12:34
大軍西征 第二九四章 大漢如日方中(下)
    華元一六八三年,正月,折彥沖在塘沽登壇祭天,正式登基,即皇帝位,國號漢,建元興中。

    折彥沖向四方宣告︰大漢之立,乃天命攸歸,是遠承三代、近接唐宋之正統皇朝。在折彥沖宣言中,世上所有的國家和地區只有一種區別︰已經進于中華和尚未進于中華,漢廷存在意義便在于以一統環宇來消弭戰爭,以推行仁政來消弭貧困,最終實現至聖先師期盼千年的大同理想。

    同日,元部民會議議長狄喻宣布,元部民會議改名為元國民會議,四方代表齊聚,以證折彥沖之登位,實為天下萬民所擁護。

    折彥沖登基以後,正式任命楊應麒為宰相,設吏、禮、兵、刑、工、戶、商諸部以及十二司、院衙門,各部司職權範圍,與宋代相比有重大調整。各部部臣之上,有陳顯、韓、陳正匯、張浩四人分掌樞要,協理政務。

    又設御史以監察百官,御史向皇帝負責;設諫官以監督皇帝,諫官向元國民會議負責。

    司法系統之人事亦有調整,狄喻不再兼任中央首席大法官,改由李階專任。

    折彥沖又冊封曹廣弼、楊開遠、歐陽適、阿魯蠻、蕭鐵奴五人為元帥,劉、種彥崧、種去病、王彥、王宣、趙立、曲端、石康、蒙兀爾等為上將軍。此外各級文武官員,均有升賞,又大赦天下,減南宋來年歲幣之半,寬減兩河、陝西稅賦,與民休養生息。

    消息傳開,舉國同慶,軍方更是士氣大振,平灤、遼口兵馬左右夾攻,終于攻克了圍困了大半年的榆關,迪古乃被俘,送到燕京領功。

    各國聞訊,反應不同。趙構上表慶賀,乾順遣使稱臣,宋江在曰本隔海稱藩,但動作最快的,卻還是聰明的高麗人。高麗國都開京與塘沽隔海相望,一聞此訊,國王馬上遣大臣金富軾,奉表二封道賀,其一為有些遲到的賀平金表,其文曰︰

    非常勝事,不世異恩,實千古之未聞,舉一方而祗服。皇帝陛下應三靈之符讖,襲累世之宗祧,仁之漸者深,則義之所制者眾。德之施者廣,則威之所屈者多。故得神兵一揮,率土大定。東西南北,拓地增疆。華夏蠻夷,望風束手。功業光輝于竹素,威靈聳動于乾坤。今者,飭使節以有宣,與侯邦而同慶。便蕃上眷,渥縟多儀,惠厚及遐,固論酬而無計。心存事大,但忠盡以為期。

    其二為誓表,其文曰︰

    使節賁來,訓詞密喻,俯僂聞命,凌兢矢圖。竊以周官司盟,掌其盟約之法,盟邦國之不協與萬民之犯命者,而詛其不信而已。至于衰季,春秋之時,列國交相猜疑,不能必于誠信,而惟盟誓之為先。故詩人譏其盟,而夫子與其胥命。伏惟皇帝陛下,至德高于帝堯,大信孚于天下,光開一統,奄有四方。大邦震其威,小邦懷其惠。惟是小邑,介在邊隅,聞真人之作興,先諸域而朝賀。故得免防風之罪,辱儀父之褒,略諸細故,待以殊禮。錫之以邊鄙之地,諭之以貢輸之式,朝廷更無他故,屬國敢有異心?而嚴命薦至,敢不祗承?謹當誓以君臣之義,世傳藩屏之職。忠信之心,猶如皎日,苟或渝盟,神其殛之。

    楊應麒拿到誓表後罵道︰“這些高麗人,和我玩這文字游戲,欺我看不懂他的意思麼?”但顧念大局,還是命韓制作詔書,上呈給折彥沖審閱,準備敕封高麗為大漢第一藩屬。

    折彥沖看了詔書,卻不加璽,說道︰“高麗孩兒雖然孝順,然如今我大漢水師發達,不比往朝。又定都于燕京,與此半島隔海相望,順風來去不過數日,比江南尤近,想來此藩終須內附。”

    楊應麒道︰“高麗內附固遲早之事,然以先後而論,不在今日。雲中尚容其且存,何況高麗?”

    折彥沖這才允了,楊應麒留金富軾居太學,命胡寅為使,前往高麗敕封。胡寅因向韓請教待高麗之禮節。

    韓道︰“依舊禮,中國上使往高麗,使者與國王抗禮。”

    胡寅道︰“謹受教。”

    和高麗的順從不同,雲中宗翰、河南宗弼卻都以一場戰爭來挑釁新漢政權。曹廣弼在南方打得十分辛苦,曲端在太原卻大獲全勝,宗翰向南不利,自忖向東也未必奈何得了楊開遠,這才服軟,派遣使者,表示願和折彥沖“東西並尊”。

    折彥沖冷笑道︰“東西並尊?他以雲中一地,與我並尊?莫的惹人笑話!”

    分管北國理藩的韓道︰“名義上且擱住莫提,然而他求和一事,可以答允,以應先北後南之策。”

    折彥沖哼了一聲道︰“這樣就和了,恐怕燕京永無寧日!”不顧群臣勸阻,于二月初興兵,以李世輔為先鋒,蒙兀爾為左,石康為右,折彥沖的中軍在燕京還沒動,前鋒就已經一舉攻下了居庸關。

    宗翰大恐,再次派人求和,楊應麒移書折彥沖,認為宗翰尚強勁,漢軍軍力雖勝,但新收服的兩河問題多多,要同時兼顧幾路大軍的後勤與河北東西路的改革,漢廷在錢糧上精力上都顧不過來,如果先外後內。而且他認為,就算僥幸打下了雲中,恐怕馬上又要對付西夏,集中精力處理內部問題將遙遙無期,現在西北有山脈為隔,南方有大河為堵,國防線已經完整,不如暫留雲中,以行先內後外之事。

    折彥沖卻回書道︰居庸關已下,曲端亦在請戰,此時為進軍良機,若不出戰,恐慢了軍心。

    楊應麒又回了一封書信,這次卻沒說什麼,直接把一份賬目給折彥沖送了過去。原來這幾個月來漢廷既要給河北東西路減免賦稅以收人心,又要支持漠北、黃河的用兵,錢糧耗費極大。這次攻打居庸關補給線短,再說居庸關為燕京西北門戶,攻佔後對節省漢廷的國防開支大有好處,所以楊應麒並不十分反對,但若折彥沖要繼續進兵覆滅宗翰,那就不是一場短線戰斗,而是一場大戰役了,楊應麒寄這份賬目表實際上是在向折彥沖攤牌︰漢廷現在的財政狀況,打不起這場戰役!

    折彥沖這才允許,命石康為居庸關守將,以防雲中之兵。

    金使又請以蒲魯虎、安塔海易迪古乃。軍方重將都認為這筆一虎易二鹿的買賣不劃算,但折彥沖卻一口應承,諸將便不敢多言。

    原來當初韓、種去病設計救援折彥沖時,蒲魯虎和安塔海就分別被拘在第一、第二輛大鐵車中,因此不得走脫,忽忽幾年,直到此刻才得以回歸。

    完顏虎听說折彥沖肯用迪古乃去換蒲魯虎、安塔海,心道︰“總算他還有良心!”她到達塘沽才一個多月,還不是很習慣這個地方的水土,听到消息後卻親自趕往居庸關來接兩個外甥。

    蒲魯虎和安塔海在雲中過了幾年的俘虜生活,幸好宗翰念在同宗,又拿他們當奇貨,並未虐待,但少年兒郎被禁經年,終究是極痛苦的事情。這時得以回歸漢廷,恍如隔世,在居庸關遇見來接他們的完顏虎,姑甥三人抱頭痛哭。

    伴隨母親前來的折允武道︰“兩位表哥這番苦楚,都是代父皇承受,允武在這里代父皇給兩位表哥行個大禮,以表感念之萬一。”

    蒲魯虎和安塔海這幾日早已問清了時局大概,聞言哪敢受他的大禮?蒲魯虎當即拉住道︰“允武表弟,你現在是太子了,我們哪里受得起!”

    完顏虎道︰“什麼太子不太子的,都是一家人,計較得這許多!你們替他爹受了這麼多罪,他給你們行個大禮,又有什麼受不起的?唉,當初若能將你們也救出來,這幾年的苦你們便不用挨了。”

    安塔海道︰“姑姑,您這般說便不是了。當初姑丈得以逃脫,宗翰手底下那些人天天都來與我們鼓噪,說姑丈棄了我們。我們卻不這樣想!當時的境況,能救出姑丈已是萬幸,如何能奢望連我們也救出來?我們雖久困雲中,卻都知道︰只要姑丈能得成大業,我們脫困是遲早的事。今日果不其然,姑丈果然沒忘了我們。”

    蒲魯虎和安塔海回到塘沽的當日,華夏世界又誕生了兩個皇帝宗翰和宗弼分別在大同和汴梁稱帝了,兩人都自承大金正統,而視對方為篡逆。

    對于這兩個末日政權,南宋和西夏的態度都頗為曖昧。趙構和乾順都認為在折彥沖如日方中的壓力下,這兩個政權遲早都得面臨被吞滅的下場。不過在當前的局勢下,保留這兩個政權對于制衡崛起驚人的新漢政權是必要的。所以,南宋和西夏在公開場合都沒有承認這兩個政權的合法性,但私底下卻都派遣了秘密使者前往商討共同牽制漢廷的事宜。

    宗翰宗弼稱帝的消息傳到塘沽,漢廷士林對此群起而攻,從各個層面論證這兩個政權的荒謬性。反而是折彥沖听說後只是一笑,對左右道︰“他們想稱帝自娛,就讓他們稱好了,這麼當真作甚!”
流氓 發表於 2008-5-5 12:35
開國軍政 第二九五章 晉北的財路(上)
    折彥沖登基的儀式雖然號稱倉促,其實也準備了超過一個月的時間,登基之後各方的反應又延續到次年年中,在這段時間里,楊應麒所領導的行政改革一直在持續。這場改革並非劃一進行,而是依照各個地區的實際情況有先後緩急之別漢廷統治基礎較深厚的遼河流域與齊魯東部沒有大動作,河東路是作體制上的調整,而河北和陝西則進行了漸進式的革新。為了因應這場規模頗大的政治革新,從華元一六八二年年底到次年年中將近一年的時間里,新漢政權治下發生了規模頗大的官吏流動。

    這種流動,一方面是從四方往中樞流,津門、遼陽的中樞舊班底在幾個月間陸續進入塘沽,佔據了新中央政府上下各個部門接近四成的席位。不過,隨著統治範圍的大大擴展,新的中樞所需要的官員也比以前大為增加,所以山東方面也有大量的中層干部上調,而河東、陝西則主要是高級官員如郭浩、馬擴相繼進入中樞成為政要。

    另一方面,由于地方上空出來許多缺來,便需要中央政府下放青年士子,或從臨近地區平調、升遷。尤其是新收復的河北東西路,更成為新晉士人以及流求、山東官員謀求升遷的絕佳途徑,這個地區在近期內各種條件是十分辛苦的,要做的事情也多,但由于百廢待興,所以容易出政績,加上臨近未來的中央政府所在地,出了政績也容易為上面所知,因此熱心仕途者都願意到這個地方上任。

    正是有這樣的背景在,河北東西路如沿海的濱海、滄州,以及腹地大府河間、冀州,都在一眾中青年官吏的努力下迅速穩定下來。

    這時漢帝國的南北疆界基本上都已經穩住,宗翰被限制在雲中,宗弼也始終無法越過黃河,漢廷在這兩條戰線上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而結果證明這種投入是值得的。和雲中、河南、西夏、南宋接壤的邊疆線仍時有摩擦,但從渤海那邊的遼河流域,一直延伸到渭水中上游的廣闊腹地,在靖康之後第一次實現了長時間的和平。大半年的時間,已足夠漢廷掃除大股的強盜勢力,足夠農人安下心來,享用第一次戰後的農業收成。

    華元一六八三年的秋收在到來之前,北部中國就已經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農村的富戶們欣慰地看到治安轉好了,而漢軍在邊境上不斷外拓的勝利又讓他們相信漢帝國的腹地不會打仗了,也不知有多少年了,富戶們從來沒有像今天安心過,這些年的耳聞目睹讓他們發現漢廷的軍隊沒有宋軍或金軍那樣騷擾民間的斑斑劣跡,相反,他們感受到了漢軍的保護,並將這種感受化為對漢廷軍事行動與行政改革的支持。

    而窮苦人家看看米缸里的存糧和田地里的莊稼後也倍感踏實。安定得比較早的地區,農民已經收過了一季的番薯玉米,但也有一些地區是到開春之後才逐步平靜,這些地區的窮苦人家都不得不靠漢廷各級政府分發下來的賑濟,賑濟的數量,勒一勒肚皮也夠他們吃到秋收,而據漢廷最新的宣傳,秋收之後的稅賦又將定得很低甚至全免,這讓窮苦人家對來年的生計也有了盼頭。

    漢廷在國家內部尤其是河北東西路各州縣推行的行政改革和安撫政策,耗費了很大的財力,遼南與塘沽的戰備存糧不斷地搬出去,至于究竟搬出了多少還剩下多少,就只有楊應麒與陳正匯知道。為了河北的安定與重建,大漢朝廷甚至犧牲了春季趁勝進軍雲中的契機。

    楊應麒一開始以為這種付出要得到回報的時間至少得三年,然而他錯了。的確,農民們由重建家園到能夠以賦稅的方式回報國家,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但是在中國,農民一旦安定下來,就意味著著整個地區都安定下來。而國家安定後所產生的間接作用之大,卻遠遠超過了楊應麒的想像。

    首先是治安開始進入良性循環。漢廷對各處強盜的打擊越進行到後來就越順利,因為農村的安定已經最大程度地切斷了新強盜的來源。最大股最頑固的強盜在第一輪的清洗中就已被拔除,小部分就地正法,大部分流放海外。剩下來那些大大小小的毛賊,由于整體性社會混亂已經結束,他們便失去了賴以存在的社會基礎;又因為新政府給了他們另外一條可以活下去的道路,所以他們又失去了賴以存在的現實意義。在冀州發生過一件後來被編成戲曲的事情︰一個八十歲的老婦人,在漢廷宣布免除全縣兩年農業賦稅和詔諭盜賊歸家務農的特赦令之後,顫巍巍地跑到山上去把她的兒子當地山中最著名的一個強盜頭子揪回老家種地。實際上,類似的事情在河北東西路不知發生了多少起。

    與此同時,鄉紳們也依靠著新政府重新肩負起重建鄉里的作用來,在韓、陳顯及其下屬的努力下,新的政治秩序和舊的鄉村秩序正起著相輔相成的作用。楊應麒所領導的政府班子,對處理治下農村事務顯得十分靈活,他們並沒有非常強硬地將遼河流域的模式搬了過來,而是在保證幾條大原則的前提下放手讓鄉里自保自治。此時的河北農村,無論人才還是經濟都已經比不上江南,不過鄉賢體系還大體保存著,而且在大亂之後轉入安穩,人心卻很容易就定了下來。漢人畢竟就是漢人,如果有可能的話,重建家園絕對是他們在劫後第一件想做的事情。

    到一六八三年六月,河北東西路主要州縣的道路就已經平靜了下來,在這幾個月里,數十萬非精銳部隊被組織起來,轉為武警隊伍,分布在從津門一直延續到長安的商業主干道上,維護著幾條大路的暢通。這幾條安全的道路受到了所有東海商人的一直贊揚,也激發了沿途城市的商業活力。東海商家的資本在進入內陸,而內陸又產生了新的商家。分管戶部和商部的陳正匯給楊應麒提交了一份報告,報告上的數據比楊應麒預想的更加樂觀楊應麒原本希望這幾條商道帶來的收益在三年之後能夠維持這幾十萬武警隊伍的生計就可以了,但陳正匯卻告訴他,到年底政府在這條商道上的直接收入就足以實現這個目標。不僅如此,這幾條貫穿漢帝國數千里土地的商道所帶來的經濟作用,比它在賦稅上的體現至少要大十倍!民間商業因此活躍,民間財力因此而恢復,甚至有益于整個北中國的民生這豈不比政府一時的稅收增加更加重要麼?當然,只要稅收體制足夠健全,民間的財富遲早會體現到稅賦上來,比如作為溝通東海與內陸的經濟樞紐塘沽,這半年多來便得益于這條商道的穩定而空前繁榮起來,僅僅上半年塘沽商業稅收比去年同期盈溢出來的部分,就足以抵消整個河北東路所減免的農業稅總額。

    “一切都比預想中順利啊!”這一刻的楊應麒心情極為愜意,他正夢想著一個美好的未來,一個他有份創造的未來︰天下同富,萬眾同樂。

    漢帝國開國後的這場大順風,既得益于內部的人心思治,也得益于外部幾個勢力宗翰、宗弼和趙構都需要休養生息,同時也因為漠北的局勢尚未告急。

    不過,順風總有結束至少是停歇的時候,因為人心會靜極思動,也因為漢廷的敵人並不準備和漢廷永遠地和平共處下去。
流氓 發表於 2008-5-5 12:35
開國軍政 第二九五章 晉北的財路(下)

    折彥沖登基後的幾個月里,正式確定燕京為建都之地,燕京道改名京畿路,統轄範圍包括舊遼南京道以及中京道的一部分。不過,由于燕京城池已頗殘破,所以暫時只是作為軍事中心,而距離燕京甚近的塘沽,便成為漢廷的臨時行政中心。

    京畿路確立以後,又重新劃定各大行政區,其中東北分為南北兩路,北部為安東北路,首府為黃龍,南部為安東南路,首府為遼陽。榆關之內、京畿路之南又分為五路,分別是︰山東路,首府濟南;河東路,首府太原;原北宋永興軍路改名陝西路,首府長安;秦鳳路仍因舊名,首府鳳翔;河北東西路並為河北路,直隸于塘沽。海外諸島又是另外一套管理制度,流求為中央直轄,麻逸設南洋都護府,統攝南洋諸島。此外,又有津門、遼口、蘭州、淮子口、洛陽五大直轄區,以及臨夏(劉)、渭南(種彥崧)、晉北(曲端)、黃河(曹廣弼)、魯南(趙立)、東海(歐陽適)、渤海(阿魯蠻)七大軍區。

    各行政區中,又以安東南路與河北路為京畿之兩翼。

    在這個時代,由于人為造成的黃河改道沒有發生,河北地區的生態環境大致良好至少比楊應麒印象中要強得多。數百萬的人口,對這個地區的生態並不算很重的壓力,眾多的水澤與河流,又為農業發展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有利條件。

    與河北平原相比,遼河流域的經濟政治早已走上了軌道。這十幾年來河北屢經戰火和惡政的輪流摧殘,但這個地區畢竟是華夏故地,根底極為深厚,一旦有了良好的政治環境,整個地區的重建和崛起便顯得非常快。陳正匯預期︰只需要三年,河北就能趕上遼東,只需五年,河北就能超越遼東。

    陳正匯的這種樂觀,部分出于理性的考量,也有部分是被當前河北東西路一片大好形勢所影響當然,這種大好形勢是就總體而言。在一些偏遠的地區,或是一些受戰火摧殘尤為嚴重的地區,許多事情依然顯得非常棘手。其中,真定、中山一帶的吏治民生尤其遭人詬病。

    這一帶的官吏,是漢軍重將曲端在去年北進時降官劉萼所表,官吏都是陳腐的舊派作風。如今曲端已徙太原,但劉萼卻還留在真定,成為這片地區地方官吏的魁首。

    燕京平定以後,入漢之舊金、舊遼士子分為幾派,其中一派直接依附韓,勢力最大。另外一派是在燕京未下時就與塘沽的官員有了接觸,入漢後也得到了任用,但沒有前一派團結。最後一派,也就是由金入漢卻又不為韓所重的,大多團結到了劉萼旗下。

    劉萼的父親劉彥宗和韓頗有交情,韓當初在燕京未定之前也曾策略性地對劉萼示以拉攏,所以劉萼手里才會有韓的書信。但就個人好惡來說,韓卻是看不起劉萼本人的,劉萼也知道這一點,這是他當初沒有真正答應韓的原因之一。直到曲端開到真定城下,劉萼才曉得這選擇沒法再拖了。他識時務地歸附了曲端,並得到了這位西北重將的支持,從此和漢部軍方也套上了聯系。

    劉萼等官吏所在的真定與中山,本身就是北宋時期的邊疆大府。漢廷平定兩河、一統秦晉之後,又成為燕京、塘沽通往太原甚至長安的必經之路。劉萼為韓所看不起,是因為他品性貪酷,但這樣的人偏偏甚有經濟頭腦。他相準了真定、中山的地理位置,利用自己在這個地區的影響力以及和曲端的關系,打造出了一段和楊應麒構想中不甚一致卻更加見效的商道來。在他的暗中操控下,太原與真定之間很快就形成了經濟上的互動,這個地區的礦產尤其是煤源源不絕地沿著水陸兩路進入塘沽,在短短三個月內就取代了遼南,成為京畿道市場最大的礦產提供者。

    和這種經濟上的崛起相一致的,真定、中山等地的賦稅在前半年就上報中央,表示已經超額完成了全年的稅收任務,可以說真定、中山的民生雖然搞得很差,但官方財政卻是河北第一。而由劉萼等官員所控制的商家更是在其中大發特發。

    劉萼不但生錢有路,而且用錢有道,他雖然貪婪,但也懂得如何才能長貪的道理。在他的領導下,真定、中山大小官員團結起來,交出了利潤的一部分,一面籠絡燕京、塘沽方面的大小官員,對韓尤其用心,一面結納曲端,以求一個軍方的後援。

    真定西北部地近五台,從這里延續到太原都是曲端所負責的防線也就是漢軍最重視的防線之一。曲端從陝西帶到這里的兵將,在漢軍的整個體系中算是軍閥習性比較重的了。太原當初在曹廣弼與虞琪的治理下秩序已相當穩固,政界商界以及地方士紳等各派勢力大多與轉守黃河的曹廣弼、調入中央的虞琪關系不淺,曲端新來,不敢妄動他們,他部下兵將在此,頗有“客軍”之感。在這種情況下,劉萼的做法讓武將們看到了一條財路,他所率領的文官集團利用曲端為首的武官集團在這個地區的影響力開采礦產,壟斷商道;而武官集團也利用這條財路自肥。

    晉北將帥手里有錢以後,就能購買良馬良兵,雇用死士間諜,曲端所部之晉北軍因此而越來越強,雁門關在銀術可換防以後,仍然被曲端壓制得無法出關門半步,有好幾次甚至陷入兵敗城破的危險當中。而立下功勞的晉北軍又成為劉萼的堅實後盾。軍政雙方在這片地區互相勾結,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強大的地方勢力。

    晉北軍的強大既讓折彥沖感到放心,也讓楊應麒產生依賴正努力于內部改革的他太需要這樣一個屏障了。對于劉萼的所作所為,中央政府里的明眼人心知肚明,陳顯對此尤其不滿,韓卻裝糊涂。

    這時漢廷中央政府初建,許多制度都尚處完善過程中,幾個中央要員除了分管部門要務之外,還分別總領一路之政務,其中陳顯領河北,張浩領安東南路,陳正匯領山東,韓領京畿。中樞西遷以後,楊樸以副總理大臣身份任安東北路守臣,不再處理中央事務。劉萼的勢力範圍以河北境內的真定、中山為主,向東延伸到河東的平定軍,向北延伸到京畿路的易州、範陽,正處于韓、陳顯監督範圍的交界處。韓雖然不喜劉萼,但念在同籍之淵源,加上劉萼懂得孝敬的道理,便容忍了他。但陳顯和劉萼素無淵源,豈能容劉萼在他的監管範圍之內自行其是?更何況真定、中山的稅收雖然上來了,軍備也鞏固了,但漢廷所標榜的民生卻很成問題。所以陳顯便拿這個來打擊劉萼,要求楊應麒撤換這個地區的官員。

    听了陳顯的話以後,楊應麒反問︰“劉萼的背景,想來陳老知道。陳老覺得這個時候動他,合適麼?”

    陳顯皺起了眉頭,說道︰“確實有投鼠忌器之慮,但這個劉萼在不到一年之內便有如此氣候,可見此人極不簡單。現在不動,恐怕將來會養成大患!”

    楊應麒沉吟道︰“現在若動了他,晉北就可能動蕩。晉北一有個意外,西夏、河南都會不穩。西夏、河南若不穩,南宋怕也會有反應。這可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情!再說,劉萼雖然作惡,但晉北防線實因他而堅實。真定、中山以外之河北州縣,太原以南之河東地方,亦因晉北防線而得保太平,所以……所以這功過之間,實在也有些難說。”

    陳顯道︰“功勞是其表皮,禍患是其髒腑!”

    楊應麒問︰“請陳老詳說。”

    陳顯道︰“兵之與財,必須兩分。邊疆將領但從中央領錢辦事,莫管錢出處。財需歸于中央,兵須控于樞密,不然,則財越多,兵越盛,只添割據之憂耳!彼今日既能為我守土,明日亦能歸金南下!”

    楊應麒沉吟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就目前的實際情況看,還不至于如此。曲端不蠢,不會不知道大勢所趨。再說晉北軍中,不乏劉、種彥崧舊部,又有二將軍留在晉北的班底,這些人都是心懷忠義的,一個曲端,還掀不起顛覆大浪來。”

    陳顯道︰“今日自然如此,但縱容之久,事情就難說了。”

    楊應麒未能決斷,問韓,韓道︰“顯老所言有理,只是眼前尚有一件大事懸于我等心頭,此事不定,恐怕……恐怕宜穩不宜變。”

    楊應麒便問何事。

    韓道︰“漠北到現在還沒大捷呢。”

    楊應麒聞言悚然,以掌擊拳道︰“不錯,此事還是得緩一緩。劉萼畢竟是能辦事的人。寧可再縱容他兩年,眼下也不宜就處置他。”頓了頓又道︰“但我們也不能完全坐視不理,雖然暫時不動他,但也不能讓這禍患蔓延出去,得敲打敲打他!”

    韓道︰“敲打使之懼,不如引導使之善。”

    楊應麒頷首道︰“若他能改過,那是最好。好,我便給他一點時間。這件事情,公美去處理處理吧。”

    韓看了陳顯一眼,忙道︰“這事還得顯老出馬,方才名正言順。我去辦,卻是越權了。”

    楊應麒還沒說話,陳顯看了韓一眼,微笑道︰“事有從權,劉萼那邊由公美去導使之善,還是合適一些的。再說此事楊相既然已經開口,公美何必推辭。”

    陳正匯在旁一直沒開口,這時才道︰“顯老所言有理,大家都是為朝廷辦事,公美不必太過避嫌?”

    韓這才道︰“既如此,那韓便修書罵劉萼一罵,希望他能及時悔改,以免朝廷為他一人左右為難。”
流氓 發表於 2008-5-5 12:36
開國軍政 第二九六章 東海的不滿(上)
    剛剛成立的漢帝國,經濟中心和政治中心暫時在塘沽,而軍事中心卻在燕京。燕京此時已成為一座大兵營,舊軍之整頓、新軍之訓練均在此處。一個個的市集依靠軍人的消費在這個大軍區東面發展起來,並慢慢形成了一個新的城市。

    燕京的現狀,和當初楊應麒的規劃有所不同,所以都城的設計者便不得不依現狀而對規劃圖作一些修改。幸而開國的第一年里漢廷財政吃緊,燕京的建都大工程尚未動工,他們還有時間來進行修改。

    為了加強對軍隊的控制,折彥沖親自在燕京指導新軍的訓練。他身邊除了剛剛調到中央軍隊的王宣,留著沒跟蕭鐵奴一起出征的蒙兀爾,以及近在咫尺的石康等將領外,新調入中央的郭浩,盧彥倫、馬擴也成為了他的得力助手,當然,最幫得上忙的還是楊開遠。

    折彥沖登基以後,軍方作了一系列的職務變動,其中皇帝自然而然成為軍方最高首腦,直接領導樞密使為首的樞密院,而樞密使則為楊開遠。就職務而論,楊開遠已是漢軍軍方第二人。

    曹廣弼自請削權,歸民政于中央,並提出七條建議限制軍人權力,其中包括不準干涉地方官員的提名與任命,加強軍隊中關于軍人不干政的思想教育等等。

    對于曹廣弼上奏自請削權,士林贊聲一片,隨後劉、種彥崧都有附議。折彥沖便依其所請,讓楊開遠楊應麒將邊境將帥的權責剖析清楚,使軍機民政、兵權財權涇渭分明。這場調整下來,盡管以曹廣弼為首的秦晉將帥權力大受限制,但東海與秦晉之間的關系卻大見統合,塘沽中央政府對地方的控制力大大增強。

    漢廷內部經過這場權力調整之後,曹廣弼和折彥沖的互相信任大為增強,而基于這種信任而構建起來的中央與地方、文官與武將、東海與秦晉間的平衡,也成為漢帝國構建其和諧政治的基石。

    曹廣弼的自請削權是西北系軍政勢力對折楊中央的妥協,但這個自請所造成的影響卻不僅限于西北,連東海歐陽適這邊也受到強大的沖擊!

    曹廣弼的奏表到達折彥沖手里之後,折彥沖便轉給楊應麒參詳,楊應麒拿到奏表之後,便抄寫了副本,分別寄給阿魯蠻和歐陽適,阿魯蠻那邊很快就有了反應,表示要以二哥為榜樣,請中央下令厘清東北軍政權責,但東北的軍政權責其實早就厘清了,所以阿魯蠻這邊根本就沒動,只是由折彥沖加以表彰而已。

    可歐陽適這邊就不同了,歐陽適在東海,權力包攬得比曹廣弼在秦晉還要泛濫,南洋諸島商道之交通貿易,流求麻逸官員之提名任命,處處都有歐陽適的身影。

    楊應麒的書信以最快的速度南下到達舟山群島,歐陽適拿到之後往桌上一拍,憤憤道︰“老二傻了麼?老大還沒開口,他就巴巴地自請削權,那對他有什麼好處!”

    “那還用說!”歐陽濟在旁,說道︰“他自然是要向大將軍表忠心了!”

    歐陽適哼道︰“表忠心!他要表忠心,也不用搞得這麼大!”又道︰“還有老七,老二要表忠心,他自己表就是了,特地轉這封信來給我作什麼!”

    陳奉山在旁,勸道︰“賢婿,且勿生氣,依我看,楊七既然寫了這封信來,我們怕也不得不有所表示。”

    歐陽適問︰“什麼表示?”

    陳奉山道︰“上表附和啊。”

    歐陽適冷笑道︰“上表附和?那是不是我也要像老二一樣,管軍不管民?只管帶水師,這南洋的商道,香料的榷稅都不管了?”

    陳奉山听了不禁一窒,他在歐陽適的支持下控制了南洋的香料航道,所以才能在短短幾年內便積聚了敵國的財富,要他放棄南洋商道的壟斷特權,那好比要了他的命根!

    “這個南洋商路,那是萬萬不能放開的。”歐陽濟說。香料貿易雖然是陳奉山在主持,但歐陽濟也有份,所以對這樁壟斷權也不肯放開︰“但別的事情,卻可以考慮放一放。”

    歐陽適便問哪些可以放,歐陽濟道︰“一個月前,塘沽不是剛派下二十幾個人來接手流求的幾個縣港的庶政嗎?我看就把這一塊放給他們吧。”

    自楊應麒南巡、陳正匯北上以後,中央政府對流求的控制一直在加強,但真定之敗以後,歐陽適在流求的勢力又再次抬頭,如今流求官員雖仍然都由中央任命,但上任前若不不得歐陽適首肯,到了流求勢必寸步難行,一有差池禍患立至。這次中央政府征調了流求南北兩港七縣二十三名官員北上進入中樞,又下放了相同數量的官員補了這些缺,在同一時間內進行這麼大的調動,而且調動之前也沒跟歐陽適打聲招呼,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歐陽適對那件事情十分不滿,只允許六縣官員十四名北上,發下了十四個缺,其他九名官員尤其是南北兩港政務官的缺卻都還被歐陽適以種種理由掐住不放。

    這時歐陽濟提出這個來,歐陽適不悅道︰“若把這些都放了,流求還是我們的嗎?沒有了流求,東海還能控制嗎?控制不了東海,南洋的商道有等于無!之前塘沽戰事緊時,老七要回曰本的維和隊伍,說要調去戍守塘沽,為了顧全大局,我便答應了。結果他換了將帥以後也不見將隊伍往塘沽調,什麼戍守塘沽分明是個借口,但我也忍了。現在連流求也……叫我怎麼忍!”

    歐陽濟道︰“但現在折楊這般作為,分明是要收權。若我們半步也不退讓,恐怕……”

    陳奉山也道︰“如今他們勢大,我們扭不過。不如便放一放吧。反正水師還在賢婿手里,若真有什麼事情,船隊一開入港口,換個官員還不是賢婿一句話?”

    歐陽適無奈,哼道︰“好吧!給他們!”

    陳奉山又道︰“還有,建都那件事情……有些麻煩。”

    歐陽適皺眉道︰“麻煩?什麼麻煩?”

    陳奉山道︰“那個陳楚不識好歹!廣湖北上尋了他幾回,他竟不給個實訊,拖拖拉拉。”

    歐陽適道︰“我不是已經給了他書信麼?”

    “是。”陳奉山道︰“但他拿到了賢婿的書信後,仍舊推諉。”

    歐陽適怒道︰“這個小子,當他自己是什麼!給三分顏色就要開染坊了?便是他老爹,當年在我這里也只是個奴才!”

    歐陽適在東海威權一日重似一日,陳奉山雖是他岳父,歐陽濟雖是他叔父,見他發怒卻也有些害怕,都道︰“是,這小子不識好歹!”

    陳奉山又道︰“但如今這建都的事落在他手上……”

    歐陽適哼了一聲道︰“什麼他手上?他也就是一只小棋子。建都這麼大的事情,其實大權還是在老七手中!”

    陳奉山道︰“這麼說來,是楊七和我們為難了?”

    歐陽適道︰“那自然!哼,其實這件大事,油水雖然都在總承辦那里,但若真要拿到手,還是得爭得那總監一職。”

    歐陽濟驚道︰“總監?這……這可不是我們所能擔當的。除非……”

    陳奉山道︰“除非什麼?”

    歐陽濟向歐陽適看去,陳奉山也隨即將目光轉向歐陽適,歐陽適冷笑道︰“看什麼?哼!這總監一職,老大既然還沒下命令來,若我親口去要,他怕不能不給。”

    陳奉山大喜道︰“若是賢婿得了總監一職,那……那事情就好辦了!”

    歐陽濟也道︰“若四將軍執掌此事,那我們就有機會進入中樞了!”

    陳奉山問道︰“賢婿,你可有此意?”

    歐陽適沉吟道︰“前些時候六奴兒來信,卻是他在北行之前寫給我的,詳細告知我北邊之事。如今我也想再次北上,進入中樞,只是沒個由頭。若是得了這總監之職,我隨時要上去,便都名正言順。只是……只是要辦成這件大事,中樞也得有人呼應才行。”

    陳奉山道︰“中樞?我們在中樞的人多了去了。”

    歐陽適也知道陳奉山這幾年他大把花錢,收買了的官吏數以百計,這時卻搖頭道︰“你收買的那些人,大多份量不夠。可以行走辦事,但要在大哥面前說的上話……”

    陳奉山道︰“韓也不夠麼?他最近頻頻向我們示好啊。”

    歐陽適听到這個名字,不禁喜道︰“若是他,自然有這個資格。”

    歐陽濟道︰“只是對這個韓,我卻有些不放心,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和他一個天南,一個地北,實在扯不到一塊去!”

    歐陽適聞言哈哈笑道︰“這你就不懂了,他能攀上我,卻是盧彥倫牽的線。我看這人心肝不小,或許他想成為文臣之首也未可知。只是他真要這麼做,沒有我和老六的支持,卻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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