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國重生之我是路人甲 作者:關駒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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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751101 2008-4-26 15:55: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807694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01
第六百四十七章 削職為民

    諸葛亮微微一笑,上前兩步,劉備問道:“怎麼,你也勸朕殺賈福?”

    諸葛亮搖搖頭,道:“仁祿是臣的弟子,雖然這個徒弟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不給師父爭光也就罷了,還盡惹師父生氣,可他好歹和臣有師徒名分,天下間哪有見到弟子有難非但不救反倒投井下石的師父呢?”

    劉備笑了,道:“總算有一個為仁祿求情的了,講。”

    諸葛亮問道:“仁祿究竟犯了何罪?皇上要將其全家緝拿,並抄沒其家產,這樣對待一個有功之臣怕是要讓天下有識之士寒心的。”

    那日劉備突入石渠閣,見到賈仁祿和孫尚香共處一室,衣衫不整,神色忸怩,認定他倆關係曖昧。這老婆跟別人好上了,自己頭上那頂帽子突然之間變成綠色的,是個男人就要火冒三丈。雖然劉備不再喜歡孫尚香,但不喜歡歸不喜歡,遇上這種事情,還是覺得和吃了頭蒼蠅似的。他一時氣糊塗了,根本沒有考慮清楚,就下令抓了賈仁祿全家。事後他冷靜下來,仔細考慮一番,心中頗為懊悔。可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他是皇上,一言九鼎,出了令就要執行到底,哪怕是錯得離譜也要當成是完全正確的堅定不移地貫徹到底,否則他若老是朝令昔改,說話和放屁一樣,這個皇上也沒法再當下去了。現在他明知自己錯了,也只有硬著頭皮死抗到底,說道:“朕剛才不是說了麼,賈福借審理巫蠱一案之便,貪財枉法,斂財數百萬錢,難道這罪還不足以將他抄家下獄麼?”

    諸葛亮點點頭,道:“若以此罪論之,皇上這麼對他一點也不過分。不過臣有一事不明,不知當不當問?”

    劉備道:“有什麼問題你盡管問吧。”

    諸葛亮道:“仁祿可是皇上的愛將,皇上時常賞賜,動則上億。而且他官居一品,轄下又有兩萬兩千戶封地,官俸加上租賦一年滿打滿算也有幾個幾百萬錢。幾百萬錢在他眼裏算得了什麼,至於為這點錢毀了自己的前程麼?”

    劉備笑了,道:“你說朕是欲加之罪,故意找了這個藉口來辦他?”

    諸葛亮道:“不敢,臣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已”

    劉備笑著道:“這天底下不可思議的事情多了,朕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側頭對內侍說道:“拿上來。”

    內侍應聲而出,不多時抬來一隻敞開著的箱子,裏面滿是珠寶首飾。這箱珠寶正是劉貴妃指使張安賄賂給賈仁祿的。

    劉備指那一箱子珠寶,道:“這就是仁祿收受的賄賂,仲達抄家時從仁祿家中抄出來的。”

    那年頭沒有電視看,沒有電腦玩,一閑下來就覺得十分無聊,不張家長李家短的聊聊,這日子如何打發?眾百姓吃飽撐著沒事幹往往聚在各大茶館酒肆中天南海北的瞎聊一氣。賈仁祿官居一品,百戰無敵,富甲天下,家中更是美女如雲,當真是要錢財有錢財,要事業有事業,要女人有女人。當中隨便哪一條這普通老百姓就算是努上一輩子也不一定能實現得了,卻全都給他占全了。他在長安百生心目中充滿了神秘色彩,自然成為眾百姓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眾人加油添醋,侃侃道來,說得是有鼻子有眼,什麼他家裏如何的金碧輝煌,地板全是用金磚鋪成的,牆壁上鑲著則全是翡翠白玉,什麼他家晚上屋裏照明不用蠟燭,全用夜明珠,斗大的夜明珠一屋擱上幾十顆,滿屋敞亮,還用蠟燭那勞什子做什麼?而那些原本該用來照明的蠟燭下崗後難道就沒用了嗎?當然不是,它們並沒有因此退居二線,而是統統被把去當成柴火給燒了。在老百姓的眼中,賈府裏每一樣東西都是寶貝,就連那撒尿用的夜壺都是用金子做。由於造謠的人說的繪聲繪影,老百姓都信以為真。人人都道查抄賈府是個大大的優差,一聽說這活皇上派給司馬懿了,都眼紅的不得了。

    司馬懿的屬下接到了任務之後則興奮得連自己叫什麼都給忘記了,和餓瘋了的野狗一般沖進賈府,兩眼放光,滿屋亂翻。眾人查抄的十分仔細,就連地板上的磚頭都要用撬棍一塊塊的撬開,擱嘴裏咬,看看是不是金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來,他們來之前抱了太大的希望,可抄撿的結果卻讓他們大失所望。眾差役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仔仔細細的搜尋了三遍,就差掘地三尺了,抄出來的東西,連帶賬房裏的存銀,經高人初步估算,一共只有三十六萬五千二百七十八兩。號稱長安首富的賈仁祿全部家當只有這麼點,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司馬懿看過屬吏呈上的單子之後,驚得那嘴大大的張著,老半天也沒合攏。賈仁祿是劉備的愛將,劉備心裏一高興就成百上千萬錢的賞,他又是一品官,轄下還有兩萬兩千戶的封地,這每年光地租就是天文數字,遑論其他了,他能有這樣的家產,那是再正常不過,如果太多或太少,那才惹人起疑呢,說他貪贓枉法,就連負責抄家司馬懿都不信。

    從賈府裏抄出來的所有家當,就屬這一箱子珠寶最值錢,當時找不到好東西急紅了眼的兵士從庫房裏翻出這只箱子,見到裏面的珠寶,登時兩眼冒綠光,蜂擁而上,你爭我奪,人腦子險些打出狗腦子來,虧得司馬懿及時趕到,制止了眾人哄搶,不然估計要死上幾個。司馬懿趕走了差役,低頭看著那箱子珠寶,也是兩眼發直,口水亂流。他四下張望,見左近無人,心中忽起貪念,想將這些珠寶二一添作五。可是轉念一想,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這點營頭小利斷送了自己一片光明的政治前途,實在是太不值當了。於是他咬牙硬忍才克制了心中的貪念,將箱子蓋上,貼上封條,給他來了個眼不見為淨。現在他聽劉備這麼一說,不由得暗呼好險,原來這是劉備刻意放在賈仁祿那,用來坐實他罪狀用的,自己若是動了,哪怕只是一星半點,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就算不搬家,腦袋上的帽子總是大大的不穩。他上前兩步,道:“正是,這箱珠寶確是臣從賈府裏抄出的。”

    諸葛亮繞著箱子來回走了兩圈,笑了道:“這箱子裏的珠寶首飾都十分普通,沒有什麼特別名貴的,以仁祿的家資別說置辦這一箱珠寶,就算是置辦十箱,也不在話下,皇上怎麼就一口咬定這是仁祿所收的賄賂?臣看過仲達呈上來的查抄清單,上面列的所有物件,加上庫裏的存銀,一共也不過三十六萬五千二百七十八兩,皇上依您的聖斷,一個正當得寵,官居正一品,食邑兩萬兩千戶的司空有這樣的家財有什麼不正常麼?”

    這兩個問題都不好回答,尤其是第一個,劉備總不能把指使心腹行賄,以試探臣子是廉還是貪的事情都給抖出來吧,那樣估計朝中這些個大臣有一半要上表乞骸骨了。他遲了疑了半晌,方道:“這個……這個……”

    諸葛亮笑了,道:“難道是有人目睹了仁祿受賄?如果是這樣的話,臣斗膽請皇上宣那人上殿,與臣當面對質。”

    歷史上諸葛亮曾用三寸不爛舌,激得周瑜竄出來和曹操死磕,遂有赤壁之戰。周瑜尚且是他的手下敗將,劉備又如何是他的對手,被他問得無言可答,向朝中眾臣揮了揮手,道:“你們先到石渠閣祭拜皇后,朕與孔明說幾句話,一會就來。”

    眾官齊聲道:“是,是。”都退了出去劉備道:“人都走了,朕就和你開誠布公吧。的確說仁祿貪汙只是一個藉口,朕查出他與孫尚香內外勾結,想要不利於朕。”

    諸葛亮道:“不知這話皇上是從何處聽來?”

    劉備道:“看守石渠閣的侍衛都這麼說,應該不假。”

    諸葛亮道:“依臣之見,這些侍衛當斬!”

    劉備道:“哦,你說他們所言不實?”

    諸葛亮點點頭,道:“仁祿真要造反,什麼時候不能,偏偏要等到現在?當年他數次領大軍征討曹魏,獨當一面,那個時候他要是易幟自立,和曹魏聯和起來對付皇上,易如反掌。他不以此時為利,卻在沒有兵權的時候和皇后娘娘陰謀變亂,冒天下之大不韙,行此不可測之事,皇上,您覺得這可能麼?”

    劉備緩緩地點了點頭,道:“你說是甚有道理,可是……”

    諸葛亮道:“群臣眾口一詞要皇上殺了仁祿,皇上知道這是為什麼麼?”

    劉備搖搖頭,道:“朕也覺得納悶,他們為什麼巴不得朕馬上殺了仁祿。”

    諸葛亮道:“很簡單,仁祿鋒芒太露,他們感到害怕了。”

    劉備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這些人心懷不軌,卻又忌憚仁祿的本事,是以巴不得朕除掉他,這樣他們就真的無所顧忌了。”

    諸葛亮笑道:“要說所有人都想要圖謀不軌,估計不現實。依臣之見,這裏面的人大至可以分成這麼三種。”

    劉備問道:“哪三種?”

    諸葛亮道:“第一種人,他們還是很佩服仁祿的,只不過是仁祿本事太大,以至於所有的功勞都給他一人得去了,這些人不管怎麼努力,風頭還是蓋不過他,得不到皇上的重視,於是他們惱羞成怒,恨不得置仁祿於死地。”

    劉備點點頭道:“有理。那第二種呢?”

    諸葛亮道:“第二種人則出於嫉妒,這些年來仁祿征戰四方,頗立功勞,皇上對他寵愛有加,這些人嫉妒他的功勞,又自問沒有本事超過他,於是就想方設法排擠他,好取而代之。”

    劉備又點點頭,諸葛亮接著道:“這第三種嘛,就是皇上所說的,他們心懷不軌,卻又忌憚仁祿的本事。這仁祿要是在,他們勢必不敢輕舉妄動,仁祿要是不在了,那可就難說得很了。當年呂后因一己之私,殺了韓信。雖說韓信心懷怨望,有可殺之道,可大漢從此沒了中流砥柱。淮南王英布久欲謀反,就因忌憚韓信,一直隱忍不發。韓信一死,他便坐不住了,稱兵起事。他原是項羽愛將,勇悍異常,麾下兵士如何操練,如何排兵布陣都和項羽在世時一模一樣,那可是極不好鬥的。當時天下間能對付他的只有韓信、彭越等廖廖數人,可這些人都被高祖處死了,無奈之下高祖只得以垂暮之年,御駕親征。幸賴高祖洪福齊天,眾將士用命,漢軍最終舉得了決定性勝利,英布兵敗逃亡為其下屬所殺,淮南之亂一鼓蕩平。高祖雖然大勝,卻在戰鬥中中了一箭,回去不久就駕崩了。皇上您想想,只要韓信、彭越有一人活著,高祖何至於親身犯險,何至於身中箭矢,又何至於中道崩殂?這個教訓不可不深,皇上不可不引以為戒。”

    劉備身為劉家人,自然對他老祖宗經歷過的事情門清,聽諸葛亮提到了這件往事,緩緩的點了點頭,卻不說話。諸葛亮見他有些意動,乘熱打鐵,道:“皇上如此恨皇后,怕也是因為這事吧?”

    劉備點點頭,諸葛亮道:“皇后娘娘人已經死了,就算她從前做過什麼錯事,也都一筆勾銷了,皇上不也打算讓她風風光光的走嘛?如果皇上真要在這個時候治仁祿的罪,就要找一個好一點的理由,否則像什麼貪贓枉法、圖謀不軌這樣的罪名明顯是經不起推敲的。朝中大臣心中雪亮,既便他們嘴上不說,心裏也一定會犯嘀咕,這事搞不好還會被翻出來,那樣不就背離了皇上息事寧人的初衷了麼?”

    劉備心中一凜,道:“嗯,你說的沒錯。皇后的事就這麼過去了,朕不打算再追究了,如果朕窮治仁祿之罪,必將舊事重提,那可不好。可是仁祿已經被朕打入天牢,總不好就這麼把人放了吧。”

    諸葛亮道:“仁祿奉旨查辦巫蠱一案,卻玩忽職守,終日和狐朋狗友流連於酒肆之中,這些可是確有其事,有許多人可以證明。皇上就以此為罪,革了他的職,我想其他人一定不會再有異議。”

    劉備低頭想了好一會,方道:“好,你這就替朕擬旨,將仁祿削職為民,遷往新豐縣居住。”

    諸葛亮道:“臣遵旨。”

    劉備又想了一會,道:“他畢竟曾是朕的股肱之臣,雖然被罷了官,咱也不能太薄待他,這樣吧,革了他的官卻不奪他的爵位,他還是定國公,食邑東平兩萬兩千戶,再把仲達抄上來的三十餘萬兩銀子都還給他,讓他在新豐縣置辦田產,並讓將軍張翼領精兵五千嚴加保護。”

    諸葛亮當然知道這五千精兵說是在保護,其實就是獄官獄卒,嚴加監視,可轉念一想,軟禁雖然沒了自由總比丟了性命強,也就沒再說什麼,答應了一聲,退下去擬旨。劉備自到石渠閣放聲痛哭,直哭到身子站立不穩,被人硬扶到內堂為止。

    寫這麼一道上諭對諸葛亮來說可是不費吹灰之力,沒兩下半就擬好了,差心腹之人趕到天牢宣讀,自己則到石渠閣陪著哭去了。那心腹領了聖旨,衝到大獄裏,對著賈仁祿駢四驪六的大聲念完,賈仁祿聽說劉備不要他的腦袋,只不過將他的官給捋了,這比他想像中的懲罰還要輕上萬倍,不由得長長籲了一口氣,大聲喊道:“謝主隆恩。”對著聖旨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劉備不殺了他,這白飯也就吃不成了,賈仁祿一家老小怏怏地搬出了天牢,來到戶部領了三十六萬多兩的銀子,到騾馬市雇了車馬。這車馬剛雇好,張翼點齊兵馬趕了來,賈仁祿讓尤沖先拿著銀子趕到新豐縣置辦田產,自己拖男拽女,身後跟著五千大軍,一行人出了東門浩浩蕩蕩的向新豐去了。

    金華殿,劉貴妃正和依娜言不由衷的聊著天。依娜問道:“聽說孫尚香死了?”

    劉貴妃點點頭,道:“是的,她真是太天真了,居然還以為皇上會還她清白,是以一直不肯即死,苦苦在宮裏等候。我哪會給她反敗為勝的機會?我一聽說皇上下詔廢后,就差心腹之人將消息告訴了她。她聽了之後,心灰意冷,自覺沒臉見人,這才懸梁自了盡。”

    依娜道:“恭喜你啦,你馬上就要當皇后娘娘了。”

    劉貴妃淡淡的笑了一笑,道:“這還是不多虧了您,要沒有您收養我,我早不知死在哪了,哪有今日之風光?”

    依娜道:“你知道就好。孫尚香死了,過不了幾天,這賈福也要死了,想當年我在他手裏吃了多大的虧,如今能親眼看著他淪落在這步田地,當真解氣!好了,這裏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我也該回匈奴去了,你替我收拾收拾,我明天一早就動身。”

    劉貴妃很奇怪道:“你那麼恨賈福,怎麼不等他行刑以後再走?”

    依娜歎了口氣,道:“說實話,我做夢都想親眼看著他身首異處,可是不行啊!匈奴那邊還有一件大事等著我去處理。要不是你傳來消息,說賈福中了圈套,被關入大牢,這次我還不打算來呢。”

    劉貴妃陪著小心問道:“親眼看見自己所恨的人死去,那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啊,究竟是什麼樣的事,竟使你放棄這樣一個揚眉吐氣的機會?”

    依娜瞪了她一眼道:“嗯,忘了我是怎麼囑咐你的了?”

    劉貴妃打了一個寒噤,道:“弟子不敢。”

    依娜道:“那說說。”

    劉貴妃道:“不該自己知道的事情,絕不打聽。”

    依娜道:“看你還記得的份上,就饒了你這一次,下次若再多嘴多舌,別怪我把你的舌頭挖出來!”

    劉貴妃不寒而慄,道:“是,子弟謹記。”

    依娜正要說話,忽聽薛珝在外咳嗽兩聲。她可是見不得光的,一聽有人咳嗽,立即展開輕功,竄到屏風後面去了。

    劉貴妃定了定神,道:“進來。”

    門吱呀一聲開了,薛珝走了進來,道:“娘娘,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劉貴妃道:“沒有,我正自言自語呢。你有什麼事麼?”

    薛珝明明聽見是兩個人在對話,不過劉貴妃不承認,他也不敢多問,道:“是這樣的,剛有內侍報我,皇上聽了諸葛亮的建議下旨將賈福削職為民,遷往新豐縣居住。”

    劉貴妃嚇了一跳,道:“什麼,我們布了這麼毒的一個局,誣指賈福和孫尚香通姦,這樣劉備居然還不捨得殺他,這怎麼可能?還有支持我們的大臣是怎麼了,難道眼睜睜的看著皇上放人,就不站出來說上一句話?”

    薛珝道:“怪事就出在這裏,據小內侍講,這次皇上問大臣該如何賈福,滿朝文武齊刷刷了站出來,勸皇上殺了賈福。”

    劉貴妃又吃了一驚,道:“什麼,滿朝文武都要求皇上殺了賈福?難道就連一個替他求情的都沒有?”

    薛珝道:“倒是有一個。”

    劉貴妃問道:“誰,諸葛亮?”

    薛珝道:“正是。還有手握重兵的邊境鎮將也跟著瞎起哄,聯名上表勸皇上殺了賈福。皇上估計是見了這些表章 ,怕真按他們的要求殺了賈福,以後邊境將領兵造起反來,就無人可制了。”

    劉貴妃沉吟了片刻,喃喃道:“這個賈福還真是有夠鬼的,居然能想到這個方法蒙混過關。”

    薛珝道:“娘娘是說這都是賈福在暗中搞鬼,這不可能啊,他不是關在天牢裏麼?就算他有辦法傳遞消息給朝中大臣,也沒法將消息如此迅速的傳給邊境鎮將啊!”

    劉貴妃道:“你忘了阿秀了麼?”

    薛珝道:“是她,咱們千算萬算,居然把這小妮子給漏了。娘娘放心,我就這派人殺了她。”

    劉貴妃笑了道:“等你想到,已經晚了。賈福能在未出事前,就想到要安排這麼一顆棋子,以便他有事的時候,不至於無人搭救自己。他又如何會想不到派人保護這顆棋子的安全?”

    薛珝道:“他的人都蹲大牢了,哪還有人來保護阿秀的安全?”

    劉貴妃道:“如果我料的不錯的話,那小妮子現在一定在鎮東都督趙雲的府中。怎麼,他的府邸,你也想去闖闖麼?”

    薛珝吐了吐舌頭,道:“臣哪有那個膽子。”

    劉貴妃笑道:“好啦,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若有事,再差人叫你。”

    薛珝道:“是。”退了出去。

    劉貴妃道:“師父,還打算回去麼?”

    依娜轉了出來,面若死灰,道:“怎沒想到,他竟然能想到這個法子。”

    劉貴妃道:“現在該如何是好,請師父示下。”

    依娜冷冷地道:“想看我的笑話?”

    劉貴妃道:“子弟不敢。”

    依娜道:“不敢?我看你膽子大得很。好了,你收拾收拾,我還按原計劃,明天一早離開長安。”

    劉貴妃道:“那賈福呢?”

    依娜道:“讓他先高興幾天,等我回來了再收拾他。”

    劉貴妃道:“是,子弟這就去收拾。”

    依娜點點頭,嗯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出大殿。

    劉貴妃望著她的背影,冷冷地道:“總有一天,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新豐縣,賈仁祿新買下的大院,賈仁祿雙手叉著腰,站在一塊突起的大石上,大呼小叫,指劃眾人佈置新家。他不指劃還好,越指劃越亂,這不腦袋少根筋的曹靜母女就因為沒切實領會他的精神,撞到了一起,惹得眾人哄堂大笑。眾人正在嬉鬧,忽見張翼急匆匆的趕來,道:“啟稟大人……”

    賈仁祿道:“老子現在是平頭老百姓了,你就別大人大人的了。”

    張翼道:“大人只不過暫時遇上了挫折,不幾日定當官複原職。”

    賈仁祿道:“好小子,原來你也會拍馬屁。有什麼事?”

    張翼道:“是這樣,門外有一個女子,說有要事要求見大人。”

    賈仁祿好了傷疤忘了疼,道:“女的?長得漂不漂亮?”

    貂嬋湊了上來,道:“怎麼,這見與不見還和漂不漂亮有關係?”

    賈仁祿笑道:“嘿嘿,這養眼的談起正事來也不覺得疲勞不是?”

    貂嬋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今時不同往日了,你還是安分些吧,別再惹事了。”對張翼道:“張將軍,你跟那女子說,相公正忙著呢,沒空見他。”

    只聽樹上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仁祿好像也不是很忙啊。”

    在場之人有不少是武林高手,居然不知道這女子是什麼時候跑到樹上去的,無不大失驚色,圍在賈仁祿身邊,凝神戒備。張翼叫道:“是什麼人,居然趕來這裏搗亂!”

    賈仁祿替樹上那人回答:“依娜,你怎麼來了?”

    依娜格格嬌笑,輕輕一縱,落到樹下。貂嬋冷冷道:“你來做什麼,這裏不歡迎你,趕緊走。”

    賈仁祿道:“來者是客,請!”對貂嬋道:“沏茶去。”

    貂嬋道:“她明明是……”

    賈仁祿瞪了她一眼,道:“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沏茶去。”

    貂嬋一臉委屈,下去沏茶了。

    賈仁祿將依娜讓到大廳,分賓主做好,祝融、曹靜站在賈仁祿身後,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依娜,那眼神生生就是在防賊。賈仁祿笑了笑,道:“女王陛下,不知是什麼樣的大事,竟勞煩您的玉趾駕臨寒舍?”

    依娜笑道:“又來挖苦我!”

    賈仁祿道:“豈敢,豈敢。你來不會就是為了聽我挖苦的啊。”

    依娜道:“不是,我要暫時離開長安一段時間,特來和你道個別。”

    賈仁祿道:“哦,你這又是要去哪幹壞事啊!”

    依娜道:“什麼叫幹壞事,說得這麼難聽。”

    祝融冷冷道:“這還算是好聽的了。”

    依娜沒理她,道:“匈奴那邊出了點事,我要過去處理一下。”

    賈仁祿道:“你不在長安,就不把那小妮子自作主張?”

    依娜道:“你少在這裏挑撥離間。”

    賈仁祿道:“老子是怕你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好心沒想被你當成驢肝肺了。”

    依娜笑道:“你心裏怎麼想的,我還不知道麼?”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一定有什麼事。該不會是來取老子的項上人頭的吧?”

    錚錚兩聲響,祝融拔出了飛刀,曹靜拔出了長劍,竄到賈仁祿跟前。

    依娜道:“難道沒事就不能來看你了麼?你誤會了,我今天真的是來向你辭行的。”

    賈仁祿道:“難道你難道不想殺了我?”

    依娜道:“想聽真話?”

    賈仁祿點點頭,依娜道:“做夢都想,不過現在殺了你,就不好玩了。”

    賈仁祿道:“老子可是知道你的秘密,你就不怕老子給你搗亂?”

    依娜道:“我敢把那些事情告訴你,就不怕你到處去說。再說這種事情要是沒有一兩個人搗亂,也就沒什麼意思了,不是。”

    賈仁祿哈哈大笑,道:“說得好!來擺宴為依娜女王餞行!”

    甄宓悄聲道:“我們剛買來這院子,這菜還都沒買呢,拿什麼給她餞行?”

    依娜聽見了,笑道:“就不麻煩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說話間,賈露竄了進來,見屋裏有客人,吐了吐舌頭,轉身便走。

    賈仁祿道:“回來,沒規沒律。來,叫外婆。”

    賈露向依娜瞧了兩眼,叫道:“你是我外婆?”

    依娜看了看賈露,眼眶濕潤了,道:“像,真是太像了。”

    賈仁祿道:“瞧瞧這小妮子長得有多可愛啊!你要是呆在西域,享受天倫之樂該有多好,可你偏不,都七老八十的還整天瞎折騰,這樣不好!”

    依娜道:“我好不好,要你來教訓!”

    賈露道:“你真是我外婆?”

    依娜點點頭,賈露道:“媽媽對我說外婆是壞人,要我離你遠點!”一扭頭急匆匆的去了。

    依娜怔怔出神,道:“我是壞人?我是壞人?我是壞人!哈哈!”也不告辭,站起身來,飄然而去。

    賈仁祿道:“得,瘋了!”

    夜半三更,未央宮,那個誣陷賈仁祿和孫尚香有染的宮女,平躺在榻上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間,忽聽得窗格上喀的一聲響,嚇了一大跳,睜眼醒來。

    只聽得窗格上又是一響,窗子軋軋軋的推開,那宮女做了虧心事,最怕鬼叫門,嚇得鑽入被窩中,全身發抖。窗子緩緩推開,有人陰森森的呼喚她的名字,靜夜聽來,讓人毛骨悚然。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02
第六百四十八章 釣魚渭濱

    那宮女知道了這麼大的一個秘密原本是要滅口的,不幸中的萬幸,她遇上了一個好皇帝。劉備是一個寬厚仁慈的皇帝,或者說他表面上是一個寬厚仁慈的皇帝。雖然他也殺人,可那些人都是罪有應得,實在該死。殺人滅口這種事情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是以他並沒有將與聞孫尚香與賈仁祿有染的人處死滅口,只是囑咐他們要守口如瓶。像這種事情誰敢亂說?其實都不用劉備吩咐,他們都會把嘴巴管牢的。

    那宮女只道是孫尚香的鬼魂前來索命,嚇得全身亂顫,牙關相擊,格格亂響。突然一陣勁風吹來,眼前一花,房中已多了一個女鬼。那女鬼陰森森的叫著“還我命來”,一步步走向榻前。

    那宮女大叫道:“皇后娘娘,這怨不得我啊,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那女鬼顯然沒有聽懂她的話,陰森森的叫道:“還我命來,還我命來。”說話間又向前走了幾步。

    那宮女啊地一聲驚叫,道:“你別過來!別過來!”一面說,一面用手撐著床,不住向後倒退。

    她出賣過孫尚香,若派她去守靈,鬧不好會乍屍,因此她被排除在守靈的大名單之外。這間屋子本來就是單獨安排給她的,周圍的宮女又都去守靈了,她就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的。

    那宮女退著退著,退到了窗臺下,無路可退了。那女鬼淒慘的叫著,一步步緩緩逼近。

    那宮女情急之下,也不知哪裡來的力道,掀開窗子,翻身跳了出去。窗外是個花園,不遠處則是一道斜坡。那宮女生這裏呆久了,對周圍的一切早已十分熟悉,何處有花,何處有石,無不了然於胸。她生怕女鬼追來,提起急奔,衝到斜坡邊上,側身躺倒,一個驢打倒,骨碌碌的從斜坡上直滾下去。她輕功不行,用滾肯定比跑要快得多,雖然樣子狼狽,但只要能救命就行。

    這一著大出女鬼料外,噫的叫出聲來。

    這一聲發自內心,沒有絲毫掩飾,那宮女一下子就聽了出來,暗道:“是貴妃娘娘,不是皇后的鬼魂!”但心中的害怕絲毫不減,心想:“若是皇后娘娘的鬼魂,或許還能和她套套交情,說不定沒事,可是貴妃娘娘卻非殺了我滅口不可。”

    這條斜坡很長,她直滾出十來丈,這才爬了起來,加快腳步,向右手邊的假山衝去。她知這一帶假山極多,山洞連環曲折,鑽將進去,一時可是不容易找到。

    劉貴妃冷笑道:“哪裡跑!”雙足輕輕一點,縱身飛出窗外,展開輕功,追了上去。

    那宮女的輕功雖然不濟,但跟孫尚香混久了,也不是酒囊飯袋,三腳貓的功夫好歹也會一些,腳下卻也甚是輕快,何況又有一個比鬼還可怕的劉貴妃在身後緊追不捨,這一急將起來,身體內的潛能自然而然的激發出來,跑起來猶似足不點地,沒兩下就到了假山,貓腰向一個山洞鑽去。

    忽然一陣風吹來,劉貴妃悄沒聲息的欺到她身後,伸手在她背後印了一掌。

    那宮女雖然反應奇速,一聽耳畔風響,便立即斜身閃避,可是還是慢了一步,背上結結實實的中了一掌,哇的吐了一口鮮血。劉貴妃得勢不饒人,揮掌拍出。危急之中,那宮女忽然靈台清明,伸手往腰間一摸,掏出一錠銀子,叫道:“暗器!”向後擲去,劉貴妃只當是什麼見血封喉的怕人玩意,側身一閃,這銀錠自然打不著她。不過那宮女要的就是這麼一點時間,強忍住痛疼鑽入山洞。

    劉貴妃叫道:“好狡滑的小妮子!”倏地伸手入洞,抓住她的袍子一角。那宮女使勁一掙,嗤的一聲響,袍子裂了。劉貴妃抓住了袍子一角,那宮女卻逃了開去,鑽入了另一個山洞。

    劉貴妃是何等身份?總不能學她一樣鑽山洞吧。飛身上了假山頂上,向下俯視。那宮女忽地童心大起,和她玩起了捉迷藏,盡在山洞裏鑽來鑽去。那假山造得突兀嶙峋,奇峰疊起,劉貴妃雖居高臨下,卻無法統觀全局,只得在一塊塊石頭間來回縱躍,找尋那宮女。就這麼著一個在山頂上找,一個在山洞裏鑽,一時竟是相峙不下。雙方耗了約一頓飯的功夫,那宮女來到了假山的邊緣,從山洞裏探頭張望,只見不遠處是一處小湖,一道石板小橋曲曲折折的架在上面。她心念一動,深深吸了一口氣,衝了出去。

    劉貴妃正找得滿頭是汗,忽見右手邊人影一晃,冷笑道:“到底還是沉不住氣。”追了上去。其實只要那宮女再在洞山貓上一陣,侍衛就會巡到這個地方來。劉貴妃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家睡覺,跑這來和一個宮女玩捉迷藏,這種事怎能叫人撞見?侍衛來了,她自然會走,那時那宮女自然也就安全了。她畢竟年紀太輕,沉不住氣,這樣一來可就暴露目標了。

    那宮女拔腿狂奔,跑到了小湖的中央,背上傷口火辣辣的好不疼痛,她跑不動了,站在橋上,不住喘氣。

    劉貴妃追了上來,道:“看你往哪跑?”

    那宮女道:“貴妃娘娘,饒了我吧,那事我一定爛在肚子裏,永遠也不說出去。”

    劉貴妃冷笑道:“在這世上,我只相信一種人會永遠保守秘密。”

    那宮女當然知道她在說哪種人,心裏怕的厲害。情急智生,她忽然裝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樣子,像是見了鬼了,道:“皇后娘娘,你別殺我,都是……都是……”

    劉貴妃雖不相信世上有鬼,但聽她說得煞有介事,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宮女暗叫得計,拔腿便跑。劉貴妃右掌倏地拍出,一股勁風,撲向她的背心。砰地一聲,那宮女淩空飛起,撲通一聲落入了水中。

    劉貴妃功夫雖高,水性卻是不濟,不敢下水搜尋,心想這小妮子連中了兩掌,再掉到水裏,一條命已去了九成九,下不下去搜都是一樣,自言自語:“死得這般容易,可便宜你了。”

    賈仁祿新買的宅院不在縣城裏,而是在郊外,前臨官道,後靠渭水,交通便利,景色怡人,沒事的時候可是釣魚溜鳥,盡享天倫之樂,一旦有起事來,跑起來還挺方便,實是黃金寶地,置業首選。這原是東漢時一個姓李的大官蓋來養老用的,他死後子孫遂居於此。桓靈時期,這家人家不再受老天的眷顧,接連出了四代敗家子,他們整日價不是逛窯子就是上賭場,荒淫浪蕩,揮霍無度,將老祖宗留下來的萬貫家業花了個底朝天,只剩下這一所大宅子。到了章武年間家裏更是出了一個遠近聞名的賭棍,在賭場裏一擲千金。有道是十賭九輸,雖然他偶爾也能贏上一兩把大的,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個輸,這輸來輸去,家裏的錢全輸光了,他急紅了眼,便決定將他們家世代居住的祖宅給賣了,換來賭本作最後一搏,贏了再另買宅子,輸了他也不打算再苟活於世了,直接栽到渭水裏一了白了。

    恰在這時,賈仁祿來了,一時找不到好房子落腳,多方查訪下,聽說這裏有一所大宅子急於出手。賈仁祿裏裏外外轉了一圈,很滿意。買主想要多換點賭本,獅子大開口,張嘴就是白銀多少多少萬兩。賈仁祿可是賊裏選出來的賊,精明的要死,哪能就這樣讓他當羊給宰了,他先是淡淡的應了一句先到其他地方看看再說,接著備細打聽這家人家的底細,終於問明白了。他知道這小子急等錢用,便故意抻他,這一來二去這小子受不了了,主動出了一個跳樓價,賈仁祿又往腳後跟上還了一陣,兩方爭了半晌,終於談妥了價錢。賈仁祿以一個極低的價錢買了這宅子,大獲全勝,屁顛屁顛的率領一大家子住了進去。

    那個敗家子領了銀子,引著家中唯一的成員——自己的老婆,垂頭喪氣的搬了出去。他把夫人帶到宅子邊上的破廟安頓下來,安慰了幾句,將裝著銀子的布包往背上一背,轉身便走。

    他夫人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那人沒好氣,道:“你少管!”

    夫人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道:“這可是咱賣房子的錢,你拿著去做個小買賣也好,去置兩畝地也好,今後一家子也餓不著。你偏偏又想去賭,萬一又輸了,這可……”

    啪地一聲響,那人抬手抽了他老婆一耳光,道:“晦氣!晦氣!這個字你怎麼能說!當真晦氣,我要真輸了,可全賴你,呸,呸,呸!不能再說這次字,這次我一準能贏一大筆錢回來,你就等著過好日子吧!”哈哈大笑聲中,他背著包袱揚長而去。

    那夫人雙眼發直,看著門外,喃喃地道:“好日子,我自從跟了你,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一個時辰後,新豐縣城一家不起眼的賭場裏,一個昏暗的角落,那姓李的漢子瞪著銅鈴般大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那粒骨溜溜亂轉的骰子,大叫:“六,六,六!”

    他從進賭場到現在,手風十分的順,運氣非常的好,要幾點有幾點,想什麼來什麼,賭臺上這些個人被他殺得人仰馬翻,輸得都快當褲子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今天運氣會這麼好,樂得哈哈大笑。就當眾人輸得打不起精神,紛紛散去之時,突然不知從哪殺出了一個老頭子,見他逢賭必贏,竟指名道姓要和他單挑。那姓李的漢子正愁沒有對手,見來了個老頭,十分高興,就和他對賭起來。旁邊的人雖然不賭了,卻不想錯過這場世紀之戰,誰也沒走,圍在邊上觀看。之前幾把,雙方各有輸贏,出入都不甚大,到了這一把,老頭突然發飆,要賭他臺面上的所有銀子,一局定輸贏。那宅子雖然賤賣了,可好歹也有二三千兩銀子,加上他之前贏了一些,共有幾千兩銀子,一點點的慢慢賭,好歹也要輸上個好一陣子才完。可他以前大手大腳慣了,對這樣的豪賭也是司空見慣,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那老頭先擲,骰子定將下來,贏面極大,捋鬚微笑,道:“該你了。”

    那漢子看了對方的骰子點數,登時傻了眼。不過他可不輕易認輸,將骰子捏在手裏,吹了口氣,擲將下去,一粒骰子擲出來五點,另一粒卻轉個不休,這粒骰子只有擲出六點,他才能贏,其他點子都不成,是以他一個勁的亂叫。

    那骰子連翻了幾個身,在碗中定將下來,乃是個一點。

    他整個人傻了,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那老頭道:“不好意思了。”伸手去掃他面前的銀子。

    那漢子叫道:“我再跟你賭一把!”

    那老頭道:“你都輸光了,拿什麼來賭?”

    那漢子想了一會,一咬牙,道:“我把我妻子押上。”

    那老頭一臉壞笑,道:“好,受了。”

    骰子骨溜溜的轉定,又是一個一點,那漢子又輸了。

    那老頭笑問:“怎麼樣,還賭麼?”

    那漢子面若死灰,道:“賭,我押我的左手。”

    那老頭笑了,道:“我要那玩意幹什麼,血淋淋的。我看你也沒什麼可押的,今天就到這裏吧。”

    那漢子道:“不成,你不跟我賭,這銀子你就不能拿走!”

    那老頭道:“不賭了還不成,哪有這樣的道理?”

    那漢子道:“就是不成!”衝上來搶錢,他仗著自己有幾兩肉,渾不把這個乾巴老頭放在眼裏。

    那老頭站起身來,伸手往他的右臂一推,那漢子登登登的退了三四步,這才站穩。老子拿著銀子笑盈盈的走到他跟前,道:“怎麼樣,你夫人在哪,領我去吧。”

    那漢子這才知道那老頭是有功夫的,自己跟他差了老大一截,無奈之下,領著他去了。到破廟一看,人已不見了,案上壓著一張字條,上面說了一大堆,不過總得來說意思只有一個,那就是說跟著他沒有前途,搞不好哪一天還會被他當賭本給輸了,是以她決定離開這個傷心之地,永遠不再回來,讓他好自為之。

    那漢子沒想他妻子竟然如此大膽,居然敢不守婦道,在自己把她輸了之前竟搶先把自己給休了,拿著字條怔在當場。

    那老頭看著他,搖了搖頭,道:“算我倒黴,就當剛才那局沒賭過。”怏怏去了。

    那漢子呆呆的看著那信,過了良久良久,方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又出了一會神,又道:“錢沒了,房子沒了,連女人也沒了,我還留在這個世上做什麼?不如走了吧。”癡癡呆呆的來到渭河邊,沖著浩浩東流的河水發了一會呆,抱起塊大石,跳了下去。

    賈仁祿、姜維、石苞一字排開,坐在大石頭上,人人面前擺著魚竿一桿。姜維、石苞都出奇的沉穩,兩眼盯著水面,一眨不眨。賈仁祿則好像犯了多動症,時而上竄,時而下跳,時而左顧右盼看附近是不是來了美女,時而拿著木棍當麥克風高唱:“魚兒,你快點來!”曾幾何時小學課本裏有一篇著名文章叫小貓釣魚,就是在說他這號人物。如此釣了一會,別人簍子裏都已有好幾條魚了,他身旁的簍子還空空如也,反正釣魚只是一個氣氛,魚多魚少無所謂,只要開心就好。

    他正樂在其中,忽聽得遠得撲通一聲響,賈仁祿道:“得,這傢夥比老子還笨,魚沒掉成,竟然被拽水裏了。”

    貂嬋叫道:“還不趕快去救人,真是的。”一面說,一面向聲音響起的地方奔去。

    賈仁祿叫道:“老子不會游泳,那誰,還不趕緊去救人。”四下一瞧,周圍已沒有人了。

    賈仁祿道:“得,老子又吊了車尾。”吭哧吭哧的追了上去。

    姜維在夏天的時候時常和趙虎一起偷偷溜將出來,到渭河邊上游泳,水性倒也頗為精熟。他一聽見響聲,就奔了過去,躍入水中。

    賈露出生在只有沙子沒有水的且末,雖然且末的邊上有一條河,但河水甚淺,趟著都可以過,想遊也沒法遊的,是以她的水性甚淺。她見姜維跳了下去,卻幫不上一點忙,只得在岸上來回轉著,乾著急。

    賈仁祿也擔心姜維有事,可他的水性雖比賈露要好,卻也高明的有限,不敢下水,只好在岸上大呼小叫,胡亂指劃。

    過了一會,水花翻動,水面上露出兩個人,一個是姜維,另一個便是那個輸幹了老本,自怨自艾,不想在人間呆著,想到閻王爺那報道的可憐人。

    賈仁祿仔細一看,道:“這不是原來的房主麼,咋掉河裏了?”

    眾人七手八腳的將那暈迷不醒的公子哥搭了上來,姜維正要上岸,忽聽賈仁祿叫道:“噫,那裏又有一個失足落水的!”

    姜維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可不,一個女子正在河面上漂著。趕忙竄入水中,遊了過去。

    賈仁祿道:“得,聽說過集體結婚的,還沒聽說過集體跳河的,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姜維將那女子也救上岸來,平放在一塊鬆軟的草地上,賈仁祿低頭一看,叫道:“是她!”

    貂嬋道:“你這人總是這麼一驚一乍的,沒把人嚇煞,這到底是誰啊?”

    賈仁祿道:“就是那個在未央宮裏誣陷老子和皇后娘娘有染的宮女。”

    祝融嗔道:“這種人救上來幹嘛,再扔回河裏去!”

    貂嬋一發起善心來,誰也摁不住,道:“她也是逼不得已,現在她怪可憐見的,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姜維,石苞,趕緊把這兩人搭回屋裏去。”

    兩小夥子剛對倆人做了簡單急救,答應一聲,姜維背著公子哥,石苞背著那宮女,一前一後進了院子。

    賈仁祿忙命趙二去請大夫。

    荒郊野外哪有什麼高明的大夫?應命而來的大夫瞧了瞧這個,看了看那個搖了搖頭,長長的歎了口氣。賈仁祿道:“怎麼樣,有救麼?”

    那大夫道:“男的性命無礙,開幾副藥調理調理,不幾日就可痊癒,可這女子嘛……恕在下無能,無力回天。”

    賈仁祿道:“那麻煩您先開藥方救治那男的,至於女的老子再想辦法。”

    大夫依言開了藥方,領了診金,興沖沖的去了。

    賈仁祿叫來趙二,道:“你趕緊到長安一趟,將城中最好的大夫給老子請來。”

    趙二應道:“是。”忽急忙忙的出去了。

    沒過多久,他又回來了。賈仁祿道:“不是叫你去請大夫麼,怎麼又回來了?”

    趙二道:“小的剛到門口就遇到了徐大人……”

    賈仁祿大喜道:“三弟來了!”奔了出去,沒跑出兩步,迎面來了一個人,不是徐庶是誰?兩兄弟久別重逢,激動萬分,抱在一起放聲號啕。

    過了良久良久,徐庶道:“二哥,你受委屈了。”

    賈仁祿道:“那倒也沒有,老子現在不當官了,每天釣魚捉烏龜,這日子過得別提有多滋潤了。”

    徐庶道:“以兄長之才,竟投置閑散,在這裏釣魚捉烏龜,真是……真是……唉!我這就去長安,拼死進言,讓皇上將二哥官復原職。”

    賈仁祿道:“皇上他老人家英明神武,統籌全局,自有安排,你老人家就不用瞎操心了!”

    徐庶道:“話雖如此,可是……”

    賈仁祿道:“別可是了,你難得來一趟,咱就別說這喪氣話了,走,進屋慢慢說。”

    長川,拓跋部大帳,拓跋力微正和各部落首領商議攻打軻比能之事,底下首領個個群情激奮揚言要打死這頭落水狗,不再給他鹹魚翻身的機會。拓跋力微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竇賓問道:“怎麼,大人不打算攻打軻比能,他可是您的殺父仇人啊!”

    拓跋力微道:“不是不想打,只是覺得還不是時候。”

    竇賓道:“怎麼不是時候?前些日子他攻打宇文部,又吃了個大敗仗,跟著他的部落又少了不少,此時不攻,日後再想攻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拓跋力微道:“長川北臨蒲頭部,我怕蒲頭乘我攻打軻比能之時襲我之後。”

    幾個部落首領叫道:“我等願留守此間,只要大人讓我們留守,保證萬無一失!”

    拓跋力微還是有些猶豫不決。竇賓叫道:“大人,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你要是實在不肯出兵,我可自己領兵去了。”

    拓跋力微不放心老丈竿子自己領兵,咬了咬牙,痛下決心,說道:“我怎麼能讓您一個人領兵呢!我決定出兵,你們趕緊回去準備準備,五日後於武泉誓師出征!”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02
第六百四十九章 反勝為敗

    五日後武泉,拓跋力微站在這片新歸屬自己的大草原上,豪氣萬丈,發表了一番振奮人心的演講。這地盤大了說話的底氣就足,明明是一次痛打落水狗下流舉動,竟給他冠以替天行道、弔民伐罪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講起來振振有辭,說出來頭頭是道。眾部落聽了之後豪氣干雲,嗷嗷亂叫,跨著馬衝了出去。

    這邊軻比能聽說拓跋力微糾集雲中以西數十個小部落來打自己,也不含糊,點著精兵強將應戰,雙方在離彈汗山約三百餘里的大草原上擺開陣勢,真刀真槍的打了一仗。拓跋力微轄下眾部落經過戰前動員,士氣空前高漲。拓跋力微令旗一揮,大叫:“衝啊!”負責打頭陣的兩萬鐵騎衝了過去,高呼酣戰。軻比能部一敗再敗,士氣低落,全軍將士都無心戀戰,擺稀擺怠。一見拓跋部衝到,一齊向後轉,齊步跑,軻比能部登時陣腳大亂。

    軻比能沒想到自家兵士甫一接戰就跑了大半,拔出彎刀,大聲彈壓,並砍死幾個向後退的短小鬼,原先殺了個把人,軍隊就不會向後退,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這次殺了人之後跑得人更加多了,開始還只是三三兩兩,後來就成群結隊。

    拓跋力微大喜,親執鼓槌,將自己面前的那面鼓敲得嘭嘭亂響,其他擊鼓將士也是卯足了勁,援枹連擊,拓跋部陣中鼓聲雷震,拓跋部眾聽了鼓聲,精神大振,玩了命的狠殺。軻比能部再也支援不住,敗下陣來。

    軻比能搖頭歎氣,親率精兵殿後,緩緩東退。

    拓跋力微率軍追了三十里,恐有埋伏,不敢再追,奏凱而還。

    中軍大帳內,竇賓等部大人興高采烈,解著牛羊馬匹,前來獻功。

    竇賓見拓跋力微平靜如常,從他的臉上,既讀不到高興,也讀不到沮喪,有些大惑不解,道:“大人,我們勝了一陣,這可是件大喜事,您怎麼不高興?”

    拓跋力微道:“他們中原漢人有一句話叫:‘為將之道,不以勝為喜,不以敗為憂。’我們是勝了一陣,可不能因此麻痺大意,放鬆警惕。軻比能可是草原上最令人心驚膽顫的一隻狼,不是那麼好鬥的。我料他輸了一陣,定然很不甘心,今夜一定會率軍夜襲。我們且不忙慶功,坐下來商量商量該如何應對,以免倉促之間吃了大虧。”

    竇賓捋了捋鬍鬚,道:“勝不驕,敗不餒,我果然沒看錯你。你就下令吧,我都聽你的。”

    竇賓的兩個兒子其時也在座,聽他老子對拓跋力微這個女婿比自己親生兒子還要親,心中不忿,惡狠狠的瞪了拓跋力微一眼。

    當時帳中聚了不少了人,那兩個不開眼的傢夥又貓在角落裏,拓跋力微沒留意到他們神色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他笑對竇賓說道:“你太客氣了,我打算分部眾為十一隊,一隊屯於大寨虛張聲勢,餘眾十面埋伏,諸位以為如何?”

    鮮卑族開化未久,族民大多頭腦簡單而四肢發達。大草原上部落林立,生存環境十分惡劣,長期走暴力路線,這頭腦便愈發簡單,四肢愈發發達。現在跟著拓跋力微混的這些個部落首領不是靠繼承上臺的二世祖,就是靠打打殺殺,弱肉強食起家的暴力男,和他們談論草原上哪家姑娘最漂亮,那他們一準一邊流著哈拉子一邊聊得口沫橫飛。可要是和他聊什麼政治兵法,那他們一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大叫沒興趣。果不其然,拓跋力微這問話剛一出口,諸部首領一齊叫道:“好計,好計,您下命令吧,我們都聽你的。”其實他們不是真的沒意見而是一討論這種問題就犯睏,實在不想再繼續進行下去了。

    既然大夥都不想就此問題展開深入討論,那決議很快就形成了,拓跋力微的提議沒受到任何阻撓,很快就全票通過。這樣會議和未央前殿那有如趕集的軍議會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樣的首領當的當真有成就感。

    會議結束後,各族首領回去傳達會議精神,頭腦簡單也有頭腦簡單的好處,想的事情少,爭論也就少,辦事效率也就十分的高,很快幾十個小部落,分成十一隊,竇賓領著其中一部守家,其餘十路人馬,各自占據有利地形,分散埋伏。

    這邊軻比能不知道拓跋力微這個鮮卑人的韓信把自己當成了項羽,給自己來了一齣十面埋伏。他剛輸了一陣心裏不服,心想拓跋力微大勝一陣,晚上一定要開慶功會,眾部落首領都是酒鬼,一定會喝得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既便拓跋力微有準備,但只要他不在,其餘的人都擋不住的精銳鐵騎,這勝算還是很高的,值得賭上一把,一洗頹勢。他輸紅了眼,也沒有仔細考慮這個想法有何破綻就點起軍馬興沖沖的去了。

    當夜三更將近,軻比能欺近大寨,果見帳中燈火通明,喧嘩吵鬧之聲不絕於耳,顯是拓跋力微大勝之後正在擺宴慶功。

    軻比能嘿嘿冷笑,道:“樂吧,樂吧,一會我看你怎麼哭!”手中彎刀前提,叫道:“弟兄們衝啊,哪位活捉拓跋力微,他的兩個女人及成千上萬的牛羊就都是那個勇士的了!”

    重賞之下眾人個個勇字當頭,嗷嗷叫喚,衝殺上前。

    軻比能部突入大寨,僅遇到了零星抵抗,沒兩下就衝到了中軍大帳前。軻比能見拓跋部如此不堪一擊,暗暗生疑,心裏正在犯嘀咕。突然四邊火光大起,喊聲並舉,拓跋力微指揮大軍,分從四面八方殺來。竇賓招呼寨中精銳,從暗處突了出來。軻比能只因犯錯一步,就被人當成了餃子餡。

    軻比能部不意敵軍打至,驚慌失措,陣腳大亂。拓跋力微乘熱打鐵指揮軍士高歌猛進,戰鬥只進行了一頓飯的功夫,軻比能部支援不住,四散逃命,軻比能領著敗殘兵馬,左衝右突,前遮後擋,費了老大勁,這才突出重圍,往東去了。

    行不里許,斜刺裏突然殺出了兩路人馬,將隊伍截成三斷。

    軻比能本就是殘刻少恩之人,自然不會和部眾同生共死,撇下他們帶頭逃命。

    隊伍本就截成了三斷,這一沒了頭,登時散了個乾淨。

    軻比能策馬再荒原上跑了十餘里,總算是活蹦亂跳的回到了大寨,途中他雖然遇到了幾股伏兵,但都被他或耍陰謀使詭計,或恃勇硬殺,輕鬆搞定,只是胳膊,胸口掛了點彩,略顯美中不足。

    雖然活著到了寨子,可是他卻一點也樂不起來,原來拓跋部的大軍正與寨中守軍展開激戰,喊殺聲陣動天地。

    軻比能怒火萬丈,大吼著衝了上去,逕取對方主將,交馬只一合,對方主將胸口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翻身落馬。寨中守將已快堅持不下去了,見敵將落馬,精神大振,大叫大喊,衝了出來。拓跋部見不是頭,放棄原定計劃,撇下敵寨,怏怏回營。

    軻比能雖小勝一場,但總得來說還是輸了,不敢窮追,率師拔寨齊起,退後三十里下寨,休整隊伍,招攬部眾。

    拓跋力微見又勝了一陣,這臉上才有了笑容,在帳中擺宴慶功。當然他還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雖然擺宴慶功,其是外鬆內緊,防患十分嚴密。可這一次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了,軻比能傷重難治,不好好養上幾天,又怎敢出來活動?眾首領連打了兩個大勝仗,都十分高興,敞開肚皮喝,一直喝到了天亮,也沒見敵人來搗亂。

    十天後拓跋力微休整完畢,揮師東進,軻比能築起第二道防線頑強抵抗,戰鬥進行的異常慘烈,寸土必爭,經過一番殊死搏鬥,軻比能部不敵拓跋部,又敗下陣來。

    接下來又進行了數場戰鬥,不過規模聲勢都大不如前了。軻比能失去了無敵的光環,忽然變得十分脆弱,不堪一擊,連戰連北,一退再退,終於退到了老巢彈汗山。為這個老巢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依山傍水,易守難攻,內中存有大量糧食,足支數年,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打下來的。

    拓跋力微得理不饒人,率大軍直逼山下立寨。這時他勝了好幾場,也有些輕飄飄,暈乎乎,說話的聲調也變了,多了幾分頤指氣使,少了幾分謙恭禮讓。他的夫人楊瑛倒是個漢人,知道啥叫滿朝損,謙受益,只可惜也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認定他丈夫百戰無敵,軻比能指日可滅,見拓跋力微跋扈起來,不但不善言規勸,反而推波助瀾,她這個深明大義的人尚且如此,底下那些人大老粗更是狂得可以,無法無天。其時全軍上下,都沉浸勝利的喜悅中,殊不知失敗的陰雲正悄悄的靠近。

    這晚酉時剛過,竇賓的兩個兒子正在自己的大帳裏喝悶酒。

    哥哥竇虎端起酒碗,兩眼盯著酒水發了一會呆,道:“再這樣下去,這部落早晚要落到拓跋力微那小子手裏!”

    弟弟竇豹喝了一口酒,叫道:“還早晚,這部落現在已經是這小子的了。我一看著爹爹對這小子言聽計從,卑恭屈膝的樣子,就覺得來氣!”

    竇虎大口的喝了一口,道:“誰說不是呢!”

    竇豹眼珠一轉,道:“大哥,這部落裏女人牛羊將來可都是屬於您的,現在來個拓跋力微,爹爹百年之後,這些東西可都是拓跋力微的私有財產了,你不但什麼撈不到,還要聽命於他,這可有多窩囊啊。”

    竇虎喝了一口酒,道:“想取代我,沒那麼容易!”說著將酒碗擲在地下,摔了個粉碎。那酒碗要是有靈的話,一定會說:“你們生氣就生氣,為什麼總要拿我們來出氣……”

    竇豹道:“依我看,不如反他娘的!大了不魚死網破,省得受這窩囊氣。”

    竇虎雙眼放光,道:“就是,反了!真他娘受夠了!”想了想覺得不對勁,道:“可是爹爹全力支持拓跋力微,其他幾個部落又都聽他的,就我們兩個這點力量,如何能動他分毫?”

    竇豹道:“這倒傷腦袋……好在來日方長,咱們慢慢想,這辦法總是會有的。”

    突然聽見帳外一聲怪笑,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原來兩位正為此事犯愁啊!”

    竇虎驚得酒意全無,叫道:“誰!”

    守帳軍士大呼小叫,沖了上去。

    只聽那人在帳外叫道:“別誤會,別誤會,我是來給兩位送主意來的。”

    竇虎叫道:“分明是軻比能的探子,別和他廢話,拖下去斬了!”

    竇豹抬手道:“且慢。讓他進去。”

    竇虎明白的弟弟的意思道:“嗯,讓他進來吧。”

    兩名兵士押著那細作走進大帳。

    竇虎擺了擺手,左右退下。竇豹說道:“你到底是誰,來這做什麼?”

    那人道:“我是誰這並不重要,重要是我是來救你們兩位的。”

    竇虎道:“救我們?我們既沒災也沒病,為什麼要你來救,再說你有那本事麼?”

    那人笑道:“現在除了我怕是再沒有人能救兩位的性命了。”

    竇豹道:“好大的口氣,你且說說,我們有何危難要你來搭救?”

    那人道:“令尊受了拓跋力微那小子的蠱惑,只聽他的話,對兩位卻愛理不理,這可不是好兆頭。他日令尊仙逝,這部落可就全歸拓跋力微。兩位可是沒鹿回部的正式接班人,拓跋力微接手部落之後,對兩位還會客氣了?到時兩位的下場還用我說麼?”

    竇豹心裏咯噔一下,嘴硬道:“拓跋力微可是我們的姻親,怎麼會想你說的那樣對付我們?你怕是危言聳聽了吧?”

    那人道:“親戚?咱們草原上的人可向來不講究這個,當年匈奴冒頓單于為了當上單于連親爹都不放過,拓跋力微不過娶了你們的妹妹,況且他除了你們的妹妹之外還娶了一個嬌滴滴的漢人公主,他和你們家的關係實在是淡得很,說有就有,說沒有也就沒有。何況你們兩個還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拓跋力微怎麼可能養著你們這兩只狼,讓你們將來再回過頭來咬他?”

    竇虎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說說看,你有什麼好法子,能救我們?”

    那人壓低聲音道:“軻比能大人很同情兩位的遭遇,有心幫助兩位……”

    竇虎叫道:“你果然是敵人派來的奸細……”

    竇豹道:“大哥莫惱,聽他把話說完。”

    竇虎道:“他可是軻比能的人!”

    竇豹出帳轉了一圈,回來對那人說道:“你先出去一下,我們兩兄弟有話說。”

    那人識趣的退了出去。

    竇豹壓低聲音道:“我們想要除掉拓跋力微,軻比能不是也想要除掉拓跋力微麼。我們力量弱小,而軻比能的力量甚是強大,我們何不和他聯合,共同對付拓跋力微?”

    竇虎多活了幾年,考慮的也就深遠些,道:“難道你沒看出這傢夥來這裏是不懷好意?”

    竇豹道:“我怎麼沒看出來?他想利用咱們,咱們為什麼就不能利用他呢?”

    竇虎點點頭,竇豹接著道:“我們先利用軻比能的力量,裏應外合,滅了拓跋力微。拓跋力微死後,我沒鹿回部最大,大哥理所當然的就成了西部這些個部落的領袖,那時我們號召各部落反抗軻比能,說不准還能把軻比能給滅掉了,滅了軻比能大哥可就成了整個鮮卑的共主,想當年的檀石槐也不過如此。大哥,你若只是害怕軻比能的人不懷好意,就把他趕了出去,豈不是自斷後路?”

    竇虎沒想到和軻比能勾結竟然有這麼多好處,哈哈大笑道:“你說的很對,去把那人叫來吧。”

    那人進帳道:“兩位考慮的怎麼樣了?”

    竇虎道:“我知道你是來勸我和軻比能聯和的,我這人實在,說話從不繞彎子,咱也別說那些沒用的了,軻比能若要我和合作就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

    那人道:“哪三個條件?”

    竇虎道:“第一,沒鹿回部必須歸我!”

    那人道:“令尊現在唯拓跋力微之命是從,就好像他手下的一條狗似的,這樣的人早就不配當沒鹿回部的大人了,大公子年輕有為,一定能把部落治理的井井有條。我家大人一直看好大公子,早就有意擁立您為沒鹿回頭的大人,只不過一直沒有這個機會。現在好啦,只要您和大人合作,除掉拓跋力微,我家大人必聯合其他部落要求令尊將部落首領的位置讓出來,讓您來當。”

    竇虎哈哈大笑道:“好!第二,事成之後,我希望軻比能將定襄以西的草原都劃給我。”

    這可就是獅子大開口了,那人面有難色道:“這……這……定襄以西之地乃是我家大人百戰所得……”

    竇虎道:“軻比能若不答應這一條,那就不好意思了,恕我們兩兄弟不能從命,你們另請高明吧。”說著比了個送客的手勢。

    那人忙道:“別,別,有話好說嘛。”想了一會,一咬牙道:“好,答應你了!”

    竇虎道:“這麼大的事你能做得了主麼?”

    那人道:“能,我家大人來時吩咐我,只要有利於部落,可以自作主張。”

    竇虎道:“很好,第三,消滅了拓跋力微後,他的部落、牛羊還有女人可都得歸我!”

    那人恨得牙癢癢的,心道:“和別人聯合卻想著吃獨食,你也太貪了吧。”說道:“這個,我家大人也出了力,總不能一無所獲吧?”

    竇虎道:“若沒有我們做幫忙,你家大人別說消滅拓跋力微了,就連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我救了他的性命,他已該感到千恩萬謝了,還想要東西?”

    那人想了好一會,很無奈地道:“好吧,這條也答應你們了。”

    竇虎很滿意,道:“好,你回去告訴他,我一定和他休戚與共,助他除了拓跋力微。”

    三人在帳中又密議了好一會,那人離開大帳,藉著夜色作掩護,回到了彈汗山,見到了軻比能。軻比能問道:“怎麼樣?”

    那人將事情簡略一說,軻比能氣得笑了,道:“世上竟有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那人道:“他很貪婪,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一件壞事情。”

    軻比能點頭道:“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那人應道:“是。”退了出去,沒走出幾步,就被軻比能叫住,軻比能道:“你差些人手,連夜將竇賓兩個兒子吃裏扒外的消息散佈出去,讓拓跋力微知道。”

    那人大惑不解,道:“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麼啊?”

    軻比能道:“這你就沒必要知道了,趕緊辦事去吧。”

    那人答應了,退了出去。

    軻比能來到高阜處,抱著膀子,凝望遠處燈火,一句話也沒有說。

    次日一大早,彈汗山下鼓聲雷震,拓跋力微指揮軍馬結成陣勢,準備發起攻擊。

    軻比能聽到了鼓聲,沒有躲在龜殼裏負隅頑抗,而是點起軍馬殺將出來,在山下擺開陣勢。

    三通鼓罷,雙方布陣已畢,陣門開處,拓跋力微、軻比能騎著各自愛駒馳出陣來。兩人相隔一箭之地,開始例行公事,說一通廢話。可別小看這一通廢話,它既可以提高己方兵士的士氣,又能打擊對方兵士的士氣,可是古代戰鬥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軻比能雖然狡猾,可總得來說還是一個孔武有力的肌肉男,口才方面自然是敵不過飽讀詩書的拓跋力微,沒兩下就理屈辭窮。他回頭一看,只見屬下官兵聽了拓跋力微的話,有些意動,勃然大怒,大聲招呼罵手出陣。三十名罵手應聲而出,來到長箭射不到之處扯著嗓子開罵,什麼“跟著拓跋力微早晚不得好死”云云,罵到後來眾人辭窮才盡,只得竟揀些汙言穢語來罵。軻比能聽了這些罵人言語,很是滿意,連連點頭,意甚嘉許。

    嗓門最大的那個傢夥見老大頻頻點頭,知道自己罵得著實精采,心中得意,忘乎所以,出了圈子,來到了弓箭可及的範圍內。拓跋力微驀地張弓搭箭,對準他的胸口,颼得射去。

    那人見羽箭飛來,叫了一聲:“媽……”這“啊”字尚未出來,羽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插進了他的心臟。那人哼也沒哼,向後便倒,這會他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軻比能大怒一揮彎刀道:“殺!”麾下部眾大聲呼喊,衝了上去。

    拓跋力微揮軍應戰,兩支軍馬在山腳下的草地上,大開殺戒。但見刀光閃爍,箭如飛蝗,殺聲震天,血肉橫飛。戰鼓聲、喊殺聲,慘叫聲,兵刃交擊聲在彈汗山上空回響,交織成一曲令人膽寒的樂章 。

    鬥了片時,軻比能見雙方相持不下,怒火中燒,大叫聲中,他高舉彎刀殺入敵陣,逢人就砍,見人就殺。沒過一會這身上就血跡斑斑,當然沒有一滴是他自己的。屬下將士見他如此英勇士氣大振,大聲呼喝,狂砍亂劈。拓跋部漸漸有些支持不住。

    拓跋力微在高處觀戰,見自家軍馬陣腳微亂,眉頭大皺。他正要發號司令,調整佈署,忽然見竇賓拽著兩個被五花大綁的人走了過來,道:“這兩個畜牲已被我拿下來,大人看著發落吧。”

    原來軻比能差人將消息散佈了出去,拓跋力微開始並不相信,認為這是軻比能使得離間計,可他查了一查,得出來的結果著實另他大吃一驚,竇家兄弟果然暗中和軻比能勾結,密謀對自己不利。拓跋力微將竇賓悄悄叫了來,將這事一說,竇賓氣得火冒三丈,當時就要大義滅親,將這兩個吃裏扒外的畜物抓來大卸八塊。拓跋力微見現有的證據還不充分,便勸竇賓忍一時之氣,看看再說。

    竇賓聽從了他的建議留心觀察,那兩小子不知事情敗露,仍要照原定計劃拉起隊伍突襲拓跋力微後方,活捉拓跋力微。哪知竇賓早有防備,他們這邊剛一動手,四下埋伏的人馬就擁了上來,將他們捆了個結實。

    竇氏兄弟也是第一次當偷雞賊,沒什麼經驗,這雞沒偷成,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這時形勢已容不得他們倔強,雙雙跪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道:“大人,看在妹妹的份上,就饒了我們這一次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竇賓道:“你們這兩個傻瓜,竟天真的以為跟著軻比能會有好日子!做夢!軻比能成事之後,一定會把你們給殺了,這樣才不至於使奸謀敗露!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怎麼生出你們這兩頭畜生!”說著就要拔刀。

    拓跋力微忙摁住他,道:“現在正在交鋒,處置他們容易影響軍心士氣,先把他們……”

    忽聽見身後一片聲響起:“不好了,大帳起火了!”

    拓跋力微大吃一驚,回頭望去,果然大帳附近一股烈焰沖天而起。他知道此時穩定軍心是第一要務,若是引起了全軍恐慌,這場戰鬥可是真輸定了,大叫道:“這不過是守寨軍士無心之失,不久便會撲滅。大夥不必驚慌,再有失驚打怪,妄言妄動者斬!”話音未落,身後塵頭滾滾,一彪軍馬突入陣後,揮刀砍殺。

    拓跋力微大驚道:“這不是柯最部麼,怎麼竟打起自己人來了?”

    竇賓道:“定是受了軻比能的蠱惑,背叛了大人。”

    說話間,又有幾個原本靠向拓跋力微的部落忽得反水,打正旗號沖了拓跋力微的陣中,叫著嚷著要活捉拓跋力微。

    竇豹得意了,叫道:“拓跋力微,你完蛋了!快把我們放了,我們一開心,說不准會在軻比能面前替你求情,讓他饒了你的狗命!”

    竇賓道:“畜生,竟還執迷不悟,我殺了你們!”

    這時前方兵士忽見後方有人反水,軍心大亂,四散奔逃,軻比能大喜,領軍跟進,痛打落水狗,拓跋部再也支援不住大敗虧輸,十傷八九,餘則像沒頭蒼蠅一般,倉皇逃竄。軻比能令眾將分頭進剿,自己領著精銳軍士撞入中軍來尋拓跋力微。

    拓跋力微見軻比能越來越近,忙阻止竇賓義氣用事,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大人且由他們去吧。”拽著他向南退走。

    竇氏兄弟掙脫束縛,笑著來到軻比能面前表功。軻比能叫道:“把這兩個吃裏扒外的傢夥給我拿下!”

    竇氏兄弟見不是頭,不等軻比能軍衝上,轉身逃之夭夭。也是天不絕他們,半路上他們遇到了自己的鐵桿粉絲,騙了兩匹馬,向西逃去,雖然他們在逃路途中中了兩箭,可這狗命算是揀了回來了。

    拓跋力微率領敗軍退了三十里紮下營寨。軻比能率得勝之軍追了上來,雙方又戰一場,軻比能軍一改往日頹勢,高呼酣鬥,勇悍異常,拓跋力微不是對手,又輸了一陣退後三十里。次日又戰,拓跋力微又輸了,如此一路打,一路敗,一路敗,一路逃。之前取得的勝利果實原封不動的又給了軻比能。很快戰場就由彈汗山變成了武泉,在這個曾經的誓師之地雙方又打了一陣,拓跋部又吃了個大敗仗,損失慘重。拓跋力微知道自己無力回天,歎了一口氣,率著精銳部眾乘夜逃走,驅馳千里,想回自己老家,積蓄力量,東山再起。

    一行人逃到離長川不遠的一片草原,正走間,忽見長川方向火光沖天,拓跋力微叫道:“不好,一定是蒲頭部乘我軍遠征,引兵襲我之後!”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03
第六百五十章 意料之外

    雖然拓跋力微手下這些軍馬已是驚弓之鳥,鬥志全無,不能再打戰了,可是老巢被抄,總不能坐視不理,眼睜睜的看著全家死光光吧?拓跋力微沒了辦法,只得硬著頭皮率著殘兵敗將殺將上前。可是到了半路,最意想不到了事情發生了,但見大隊河西鮮卑及周邊小部落的敗軍,曳甲丟盔,蜂擁而來。拓跋力見敗兵勢眾,覺得沒必要為了查明真相,而和這幫急瘋了不要命的人死磕,萬一有個閃失,沒死在正主手裏,倒死在這窩子敗兵手裏,傳將出去,那還不叫人笑掉大牙的。他率領軍馬避道而行,那夥敗兵只求不被敵人追上,誰還有心思和他們糾纏?自顧自的逃命去了。拓跋力微指揮軍馬繼續北行,在半路上遇到一兵落單,拓跋力微忙令手下將人抓來逼問,那人熬刑不過,招道:“不知哪來的漢人蠻子,甚是利害,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敗下陣來。”

    拓跋力微喃喃地道:“漢人蠻子?”

    楊瑛道:“你不是和皇上締結了盟約了麼?皇上見你有難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拓跋力微疑雲未消,道:“不對,不對……”

    楊瑛道:“有什麼不對的?”

    拓跋力微道:“你想想大漢與長川懸隔千里,消息傳到那最少也要十天半個月,等他們收到信趕來,又要近一個月的時間,如何來得及?”

    楊瑛道:“經你這麼一說,當真奇怪。嗨,咱在這瞎猜個什麼勁,回去看看不就知道麼了?”

    拓跋力微笑道:“瞧我都急糊塗了,走,趕緊回去看看。”

    眾人快馬加鞭,趕回長川。這時戰已打完了,寨門前屍橫遍野,一片狼籍。一隊隊盔甲錚亮的兵士正在打掃戰場,見到他們大吃一驚,大叫:“不好了,敵人又來了!”放下屍體,奔進寨內。

    寨門迅速合上,鼓聲隨即響起,一隊隊弓箭手上了櫓樓,張弓搭箭,箭頭都對準了他們。

    楊瑛策馬上前,道:“我是大漢新平公主,隨夫君遠征歸寨,還不快快開門!”

    一員武將在櫓樓上往下一望,道:“哎喲,真是新平公主!”忙叫:“快快開門。”

    寨門開了,那武將策馬奔出,到了眾人跟前,滾鞍下馬,躬身行禮,道:“末將郝昭,參見公主。”

    楊瑛道:“原來是伯道啊,你雖然坐鎮並州,可離這裏也不近,怎麼能這麼快收到消息,及時趕來救援?”

    郝昭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到大帳再說吧。”

    拓跋力微點了點頭,一行人進了大帳,拓跋力微揮退左右,郝昭道:“是這麼回事,公主您可能已經知道了,魏國滅亡後,皇上因末將曾鎮守並州,熟悉那裏的環境,便又派末將都督並州軍事,還委派他的義弟車騎將軍張飛張翼德為安北都督,都督冀、並、幽、司四州軍事。張都督嫌其治所洛陽離邊境太遠,便將治所改到了鄴城,都督府長史徐庶大人也跟著去了。日前徐大人聽說其結義兄長賈軍師遭奸人陷害,身陷囹圄,心急如焚,當即向張都督告了一個月假,趕往長安搭救。”

    楊瑛大吃一驚,道:“什麼,仁祿遭奸人陷害,身陷囹圄!這一定是妹妹幹的好事!這個妹妹,她……她……她怎麼就不聽人勸呢!”撲到拓跋力微懷裏,放聲痛哭。

    拓跋力微柔聲安慰,可區區幾句甘甜不墊饑的話,又管什麼用,楊瑛哭得更大聲了。郝昭見楊瑛和拓跋力微親親我我,場面尷尬,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遠在晉陽的夫人許氏,心頭一酸,忍不住要掉下淚來,他可不想當眾丟人,趕緊忍住,倒退了幾步,轉身便向帳外走去。

    楊瑛正哭得起勁,瞥眼間卻見郝昭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忙將其叫住,道:“瞧我這人,讓將軍看笑話了。”

    郝昭尷尬一笑,道:“哪裡,哪裡。”

    楊瑛道:“我年紀輕輕不懂事,打斷了將軍說話,真不好意思,將軍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她原本可不會這麼文縐縐的給人道歉,但跟著拓跋力微混得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倒是學會了一些謙恭禮讓,寬厚待人。

    郝昭見她以大漢公主之尊,言談舉止間卻無半點架子,對她頗有好感,謙虛了幾句,接著道:“恰在這時,屯於柳城的河東鮮卑慕容部興師進犯魏王曹植所領遼東地界,曹植內無良臣,外無良將,見大軍壓境,自然大失驚色,差人六百里加急,報到都督府,請張都督發兵救援。”

    臨淄被占,曹丕自焚,曹植當仁不讓的成了魏國的接班人。他要是不繼承曹操的衣缽,魏國的香火可就此斷了,可是他若復稱帝號,等於公開和劉備過不去,那樣他脖子上這顆高貴的頭顱可就大大的不安穩了。想來想去他決定退而求其次,改燕王為魏王,掛著羊頭賣狗頭,在領內立魏國社稷,奉魏國正朔,雖然沒有稱帝,但一應儀仗排場都和皇帝差不多。以稱王為名行皇帝之實,這樣既不得罪劉備,又使自己享受到了該享的福,這樣兩全其美的主意,也虧他想得出來。

    其時劉備南有孫吳,北有鮮卑,再加上自己家裏還有一堆的爛事擺不平,哪有閑功夫去理這個跳樑小丑?只要他不復稱帝號,公開和自己為敵,他愛幹嘛就幹嘛,自己統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這一干子爛事都解決了,還怕他走到哪裡去?出於這個心思,劉備聽說曹植改稱魏王之後,非但沒有生氣,還派使者前往襄平道賀,重申前盟。曹植原本心下惴惴,怕劉備找他麻煩,見如此情景,心裏這塊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了,屁顛屁顛在遼東當起無名而有實的假皇帝來。可是好景不長。慕容鮮卑輸了一陣,退守雞不拉屎,鳥不下蛋的昌黎郡,心裏不服氣,可他們剩下的家底自保都困難,如何跟宇文部死磕?慕容部在東晉十六國時可是大大的有名,前燕、後燕、南燕,帶“燕”字的國家一口氣建了好幾個。就算是到了五代十國,慕容氏不當皇帝了,也不閑著,政治之路走不通就往武學方向發展,創建出令人聞風喪膽的武學奇功“斗轉星移”,慕容家憑著這個照樣稱霸武林,人五人六,只不過這國卻一直復不起來,未免美中不足。這可是一個傑出青年輩出,大有可為的部族,老天爺自然是眷顧它的。當時部族首領叫慕容莫護跋,他一看自家形勢如此惡劣,自然要找尋出路,於是他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裏,對了地圖發了兩天的呆,終於找到了一隻軟柿子。這驀地裏想到了出路,他自然高興的哈哈大笑,跟著立馬令人吹起號角,點兵出征,浩浩蕩蕩殺往遼東搶地盤、搶女人去者。

    拓跋力微皺起眉頭,忍不住插嘴,道:“慕容部輸了不甘願,竟打起了遼東的主意,他要是真拿下了遼東,可是有和宇文部一拼的實力了。”

    郝昭點點頭,道:“就是說,鮮卑的形勢已經夠亂的了,可不能再讓它這樣亂下去了,何況魏王和我大漢還有同盟之約,也不能坐視不理。張都督身邊就徐大人這麼一個謀主,自然不肯在這個節骨眼上放他走。徐大人只得耐著性子,處理此事,差人往北方斡旋,等這事告一段落,他便急匆匆的趕往長安,到了那裏,軍師已削職為民,遷往新豐縣去了。”

    拓跋力微聽聞如此豪傑竟然被扔到新豐縣釣魚捉烏龜,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郝昭接著道:“徐大人得到消息,立即趕到新豐縣,見到了軍師。軍師將他叫到偏僻所在,將自己在天牢裏聽到了一件秘密大事原原本本的告訴給他。”

    楊瑛心下好奇,叫道:“哦,是什麼秘密大事?”

    郝昭左右瞧了瞧,壓低聲音道:“原來宮裏發生的這一切都是貴妃娘娘所為。”

    楊瑛見劉貴妃執迷不悟,一步步往死胡同裏鑽,不禁黯然神傷,珠淚盈然欲滴。

    只聽郝昭說道:“最讓人想不到的是,這貴妃娘娘竟然不是幕後主謀,在她之上還有一個人。”

    饒是拓跋力微鎮定如恆,聽到這話也不禁輕輕噫了一聲。楊瑛道:“什麼,她竟還是聽命於人,看來她心裏一定有什麼說不出來的苦衷,我先時竟是錯怪她了。”

    郝昭道:“貴妃娘娘是好是壞,她在這場陰謀裏到底起著什麼樣的作用,末將知之甚少,不敢妄言。不過貴妃娘娘上面還有人,那可是千真萬確。這人是個女子,名叫依娜,和軍師及我都頗有淵緣。當年末將就是著了她的道,差點死在大沙漠裏。後來軍師出奇用謀,挫敗了她的陰謀,將她趕出了西域。她輸了之後,心有不甘,逃到了南匈奴,半路上遇到了正被人逼著當小偷的劉貴妃,便打跑了歹人,收養了她。”

    楊瑛從沒聽劉貴妃提起此事,沒想到她小時候竟是如此淒慘,淚水撲簌簌的掉了下來。郝昭接著道:“依娜到了南匈奴,要害軍師之心不死。她一方面處心積慮的要報當年被逐之仇,一方面又覬覦大漢萬里江山,這些年來沒少想壞主意。想來想去,她終於想出了一個喪盡天良的主意,那就是將劉貴妃送入宮中當皇后,讓她左右皇上的行止,伺機謀害皇上,以實現她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拓跋力微歎道:“真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歹毒之人。”

    郝昭笑了,道:“沒想到吧,原來我也沒想到,可到了西域之後,我算是領教了。依娜這人我見過,看上去就像一個風吹著就要倒的小姑娘,可就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誰也沒想到竟是一肚子的害人主意,當真是豔若桃李,毒如蛇蠍。近些年來宮裏出的這些個爛事,包括暗藏巫蠱誣陷皇后娘娘,陷害軍師,全是她一手策劃的。軍師和徐大人說完,徐大人驚出了一腦門子的汗,連呼不可思議。軍師有人看著,行動不便,於是拜託徐大人替他查查依娜行蹤。事關大漢江山社稷,徐大人自然一諾無辭,答應下來。他當晚就離了新豐,在半路上寫了一封信,用飛鴿傳書送給末將。依娜要去南匈奴,就必須要打並州過,我接到消息趕緊差人詳細打聽,終於打聽到了她的下落。我的人一直跟她到了彈汗山,親眼看著她進了軻比能的大帳。”

    這不可思議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拓跋力微再也受不了了,叫道:“什麼,她和軻比能也有勾結!”

    郝昭道:“嗯,她圖謀當真不小。我的人能不間斷的跟著,不給她發現,已是費盡了心機,實在無法打探到依娜到底到軻比能那做什麼。末將將情況報道給徐大人,徐大人覺得這裏面定有文章 ,囑咐末將密切注視鮮卑各部的動向,以期發現蛛絲馬跡。不久前細作來報河西蒲頭部聯合長川周圍幾個小部落欲對貴部不利,貴部是大漢的盟友,我自然不能坐視,不及請示都督便擅自做主率師應援。我一路上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了一步。待我趕到時,蒲頭部已攻入寨柵。我趕緊揮師殺上,仗著大人的洪福,經過一番苦戰,終於打敗了敵人,將他們趕了出去。”

    拓跋力微感激地道:“這次要沒有將軍,拓跋部可就全完了。大恩不言謝,日後有用到我拓跋力微的地方,盡管開口。”

    郝昭道:“貴我兩國即是盟友,這些便是我應該做的,沒什麼好謝的。不過我倒有一件事,想請大人幫忙。”

    拓跋力微道:“有什麼事你盡管說便是了。”

    郝昭道:“是這樣的,依娜手裏有一封劉貴妃寫給隴西王的情信,依娜就是憑這個要脅劉貴妃,讓她聽命於己。這封信對敵我雙方來說都是至關重要,依娜一定將它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了,現在她人在鮮卑,我們的人跟蹤起來很麻煩,大人就是此間人,熟悉地形,查起來就必較方便了,請大人務必將這封信搞到手。”

    拓跋力微正色道:“這個叫依娜的女人既和軻比能有關係,那這件事就不單單是你們漢人的事了,何貴妃娘娘還是拙荊的妹妹,你放心,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也會將這封信搞到手的。”

    郝昭道:“那就有勞大人,末將營中還有事,就不多留了,這就告辭了。”

    拓跋力微道:“將軍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怎可不留下喝幾杯酒就走?”

    郝昭苦笑道:“不是末將不想留下了,實在是因為這次行動是末將自作主張,張都督根本不知道,是以末將也不能呆得太久,一旦張都督知道末將擅離職守,怪罪下來,末將可吃罪不起。”

    拓跋力微想想他說的很有道理,不過他還是勸了兩句。郝昭這次真是瞞著張飛出來的,要他的頂頭上司是別人倒還無所謂,最多埋怨他,你這人怎麼可以這樣啊,不好好站崗放哨,跑去多管閑事,管管閑事也就罷了,居然還沒帶回來什麼好處,這樣的賠本的買賣你也幹!現在他的頂頭上司可是張飛,那個傢伙眼裏可不揉沙子,一旦他發現有誰在上班的時候開小差,跑去做私活,這暴脾氣發作起來,等待那人的命運只有一個,那就是被吊起來打,直到打死為止。郝昭一想到張飛手中那鞭子,就不寒而慄,嚇得連打寒噤,哪敢再呆?一疊連聲說要走。拓跋力微見他怕得厲害,也知上司若知道他開小差,處罰將會很嚴厲,無奈之下,只他放他走了。

    郝昭見肯放人,告辭之後,轉身就走。

    拓跋力微忽然想起一事,道:“將軍,請留步。”

    郝昭停了下來,問道:“怎麼了?”

    拓跋力微道:“也怪我之前沒和你們商量就擅自行動,現在想來悔之晚矣。如今我接連敗於軻比能之手,之前投靠我的部落,又都跟了軻比能。我勢單力孤,軻比能要是乘機來攻,這長川可要守不住了。請將軍回去之後,立即上表皇上,請他早發援兵,否則拓跋部可就完了。”

    郝昭點點頭,道:“嗯,事不宜遲,我這就回去寫表章 ,請皇上早建良策。”說著急匆匆去了。

    楊瑛道:“真沒想到妹妹竟然是被人逼迫才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的,此前我真是錯怪她了。”

    拓跋力微心道:“被逼迫才做的?怕不見得吧。”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說道:“嗯,這封信可是讓她改邪歸正的關鍵,你放心,我無論如何也會將它搞到手的。”

    楊瑛道:“那個叫依娜真是壞透了,如今她人就在鮮卑,咱們幹嘛不殺了她,省得她再害人。”

    拓跋力微搖了搖頭,道:“你沒看見剛才郝將軍提到依娜時臉上那表情,不寒而慄。這麼堅毅的漢子,提到這個女人時竟也如此害怕,就說明她很不簡單,她不是可那麼容易被人殺的,在沒有把握之前,咱可不能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楊瑛泣道:“難道就任由她脅迫妹妹幹壞事?”

    拓跋力微道:“仁祿已經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了,他一定會想辦法對付的,你就不用瞎操心了。”

    楊瑛哼了一聲,道:“他現在被削職為民,自身都難保,還能有什麼作為?”

    拓跋力微道:“這你就小看他了。那天你不是問我他為什麼要趕走阿秀麼?”

    楊瑛點頭道:“對啊,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拓跋力微道:“你真的不明白?”

    楊瑛道:“真的不明白,你就別吊我味口了,快點說嘛。”

    拓跋力微道:“很簡單,他之所以把她趕走,就是想讓她置身事外,這樣一旦仁祿有事的時候,阿秀就可以四處活動搭救仁祿。最後結果你也看到了,他雖然身臨了囹圄,可最後不還是安然無恙的出來了,只是削職為民,這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以依娜計謀之深沉,所設的局一定是毒無可毒,避無可避的,仁祿陷入其中,竟仍有辦法安然脫險,可見他並不是你想像的那麼沒用。”

    楊瑛緩緩點了點頭,道:“希望他能早點想個辦法讓妹妹脫離苦海。”

    拓跋力微想說:“沒有人能讓她脫離苦海,只有她自己。”可這話還是說不出口,撫了撫她的頭,望著帳外殘陽如血,喃喃地道:“我本以為趕緊回長川就不會捲進漢人的權利爭鬥,沒想到該來的始終會來,想躲也躲不掉。這個女人既然打起了咱鮮卑的主意,我就不能袖手旁觀,讓她陰謀得逞。”

    楊瑛道:“你沒聽說嗎?依娜只是略施小計,就害得郝將軍險些死在大沙漠裏,她可是極不好鬥的,你可要小心些。”

    拓跋力微哼了一聲,道:“我也不是泥捏的。”

    楊瑛不想愛郎有事,還要再勸,拓跋力微擺了擺手道:“想那軻比能五大三粗,根本就不善謀略,可這些年他東征西討,哪一戰離了謀略能勝?我還只是公子的時候,就覺得他軍中有一位高人,替他出謀劃策,我也曾多方差人明查暗訪,可就是摸不到半點端倪。現在看來,他的謀士就是依娜。他之所以能取得現在這樣的成績,全是依娜在後面給他出謀劃策的結果。”

    楊瑛有些不敢相信,道:“不會吧,你會不會太高看她了?她其實就沒咱想的那麼厲害。”

    拓跋力微搖了搖頭,道:“應該沒有,能讓郝將軍聞名而膽寒的人又豈能是等閑之輩?還有這些年軻比能擴張之神速,已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就是當年檀石槐也沒有如此手段,要是沒有高人點撥,能這麼樣麼?”

    楊瑛道:“可她是匈奴人,和鮮卑人不是有仇麼?怎麼反而幫著軻比能開疆拓土?”

    拓跋力微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不過她一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次軻比能率師抵禦我軍進攻,估計就是她在背後指劃。瞧她指揮的有多好,先詐敗幾陣,以驕我軍心。再利用我軍內部之間的矛盾,分化瓦解,結果讓我吃了個大敗仗,這樣的手段便是鬚眉男兒也沒有幾個能想得出來,卻出於一個巾幗女子,真是叫人好生佩服。”

    楊瑛道:“現在你不敢小瞧我們女子了吧?”

    拓跋力微笑了道:“我幾時小瞧女子來著。”他不想在這種無聊的問題過多討論,直接切入正題道:“軻比能和我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他見我敗了,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肯定會主動找上門來。這依娜即是他的軍師一定會想出一個毒無可毒的詭計來消滅我們,這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之前不知道正主,一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現在終於知道了,咱可不能再被動挨打了。”

    楊瑛點點頭,道:“嗯,不論你幹什麼,我都支持你。”

    拓跋力微摸著她的手,道:“能娶到你這麼個好妻子,此生何求,只可惜我沒讓你過上一天開心的日子。”

    楊瑛按住他的嘴,道:“快別這麼說。”

    新豐縣郊賈宅,賈仁祿看著仍然昏迷不醒的宮女,撓了撓頭,道:“從三弟施針那天到現在,都好幾天了,這小妮子咋還不醒?”

    貂嬋皺著眉頭道:“我也不清楚,三弟說了,到今天若還不醒,就凶多吉少了。”

    賈仁祿道:“她可是重要的證人,要死也得等交待完了再死,想就這麼一了百了,門也沒有!看來三弟的醫道也沒有他說的那麼神,他的方法壓根就不靈,得看老子的方法了。”

    貂嬋大為納悶,道:“你的方法,你也會看病?”

    賈仁祿道:“那是,不露兩手給你瞧瞧,諒你也不知道馬王爺長著三隻眼!”說著讓原來的房主,那個姓李的漢子將那宮女扶了起來,抬起右掌湊到嘴邊,張嘴吹了一口仙氣,驀地裏使勁朝那宮女的背心拍去,發出啪地一聲大響。

    也不知是那宮女本來就快醒了,還是賈仁祿仙方真得產生了效果,那宮女劇烈咳嗽,睜眼醒來。

    賈仁祿一看樂了,道:“看來這小妮子也是屬木頭的,不敲他還就成了不事!”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03
第六百五十一章 看海遇匪

    貂嬋瞪了賈仁祿一眼,道:“有你這樣治病的麼?”

    賈仁祿拍了人竟然還有理了,大叫:“原來老子家的電視不出影的時候,老子就是這麼處理的,一拍準出圖像。”

    電視這種高科技產物賈仁祿和貂嬋說過,貂嬋大概知道是個什麼玩意,伸指在他頭上一杵,道:“這人怎麼能和東西一樣。”

    賈仁祿笑道:“嘿嘿,這不都犯賤,欠錘嘛。”

    貂嬋氣得笑了,抬起手,對準他的腦瓜,道:“我看這就你欠錘。”

    賈仁祿嘻嘻哈哈,閃向一旁那宮女好容易才咳嗽完,聽說話的人甚是耳熟,回頭一看,嚇得面如土色,掙紮著跪了起來,不住磕頭,顫聲道:“大人,我這也是受人脅迫不得不這麼做,我要不誣陷你,他們就要殺我全家,您饒了我吧,您饒了我吧!”說著說著,眼淚鼻涕齊流,身子抖得厲害。

    賈仁祿原是恨不得將她撕成碎片,可見她這披頭散髮的狼狽樣,不知怎麼就恨不起來了,歎了一口氣,道:“快起來吧,老子就見不得這個。老子要真想要了您的命,那還不容易,當初壓根就不去救你,不就成了?”

    那宮女根本不敢相信,道:“什麼,是你救得我?”

    賈仁祿道:“要不然你怎麼會到了老子這裏?”

    那宮女信了,又開始磕頭,道:“多謝大人救命之恩,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賈仁祿來勁了,擺了擺手道:“不用謝,不用謝。像你這樣的小丫頭子,我哪天不救個十個八個的,算不得什麼。”該他見義勇為、英雄救美的時候,他卻在岸上大呼小叫,這會認起功勞來,他倒挺快。還好這會真正的救人英雄正在自己的院子裏讀書呢,不然要是他聽到的話,不知該作何感想。

    貂嬋又杵了他一下,道:“這人是你救的麼?你跟著起什麼哄,一邊去。”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救人的雖不是老子,可那人是老子一手拉扯大的,在老子的英明領導下,他才能取得這樣的成績,要不然他還指不定在哪趴著呢,你們說說,老子辛苦這些年容易麼,這功勞還不得歸老子?”

    貂嬋笑了道:“哪裡都有你!”對那宮女說道:“你別害怕,我們沒有惡意。”

    便在這時梅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走了進來,貂嬋接過藥,舀了一湯匙擱嘴邊吹了吹,遞到她嘴邊,道:“你才剛好,別亂動彈,快躺下。這是長安最有名的吳大夫開的藥,來乘熱喝了吧。”

    那宮女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曾經害過的人會對自己這麼好,怕藥裏有毒,不敢喝,頭搖得好似撥浪鼓一般。

    賈仁祿道:“怕這藥有毒?”

    那宮女點了點頭,忽覺不對勁,連忙搖頭。

    賈仁祿道:“你這人真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子把你從水裏撈上來,再下毒害你,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麼!”

    貂嬋拿過湯匙來喝了一口,道:“怎麼樣,這下放心了吧,快喝吧,涼了就不好了。”又將湯匙遞了過去。

    那宮女原不是壞人,害賈仁祿也是迫不得已,見貂嬋菩薩心腸,感動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道:“大人,我知道錯了,我對不住你,你把我殺了吧。”說話時觸動了背上的傷口,疼得直咧嘴。

    貂嬋忙命梅花扶她躺好,道:“別亂動。”

    那宮女道:“那些話都是貴妃娘娘要我說的,我是被逼的。”

    賈仁祿道:“老子都知道了。”

    那宮女很驚訝,道:“什麼,大人都知道了?”

    賈仁祿道:“知道了,有人在天牢裏和我說了。老子還打聽到你的家人被劉貴妃關在了城陽郡一帶,已經托子龍去搭救了,不過現在才去,說什麼都晚了,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那宮女掙扎起來,又要磕頭,貂嬋忙將他摁下,道:“別亂動,相公不是說了麼,現在去說什麼已經晚了,這人救得回來,救不回來,還說不准呢,你要磕,等人救回來了再磕也是一樣的。”白了賈仁祿一眼,道:“你趕緊出去,你在這裏,她還怎麼喝藥?”

    東吳歷來出產美女,那宮女秉承山川日月之精華,雖無沉魚之容,落雁之貌,卻也頗有幾分姿色。美人當前,賈仁祿這個大流氓自然捨不得走,還想賴在這裏養養眼。貂嬋惱了,揮拳要打,賈仁祿忙落荒而走。

    出了門,回頭見那姓李的漢子仍大大咧咧呆在屋裏,氣不打一處來,心道:“老子吃不著,也不能讓你得逞!再說這小妮子要是跟了你,指不定又給你輸了,還不如便宜老子呢!”對他說道:“這裏不再是你家了,你小子也好利索了,總不能一直賴在老子家裏吃白食吧,趕緊給老子從哪來回哪去!”

    貂嬋對這樣的敗家子甚是厭惡,把他從水裏救上來之後,他一直昏迷不醒,不得不讓他呆著,現在他好了,貂嬋也就不歡迎他接著趴了,以免把家裏的小孩子給帶壞了,說道:“老爺說得對,幫人一時可幫不了一世。梅花去告訴帳房,給他五十兩銀子,讓他走吧。”對那漢子說道:“這銀子雖然不多,可做個小買賣還是夠用的,你拿著好好做個小本生意,別再去賭了。賭,賭,賭,你瞧瞧,好好一個家都給你賭沒了。”

    那漢子跑出屋去,跪在賈仁祿面道:“老爺,向你這樣的好人,我從來沒見過,我想跟著老爺幹,做老爺的下人,請老爺成全。”

    賈仁祿上下打量他一番,道:“見老子好欺負,想在老子這騙吃騙喝咋地?沒錯,老子宅心仁厚,時常接濟窮人,可老子不是冤大頭,更沒有多餘的銀子給你去輸!”

    那漢子道:“小人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算是全明白了。小人決定痛改前非,從今往後再也不賭了,請老爺給小人一次機會。”

    賈仁祿道:“賭慣的人,就和抽鴉片一樣,能那麼容易戒掉?你在蒙老子吧?”

    那漢子也知這賭癮難戒,面有遲疑之色,囁嚅道:“這個……這個……”瞥眼間角落裏擱著一把菜刀,其時賈家上下人等才剛搬進來不久,諾大的一個院子要整理清楚可不容易,這東西會出現在這裏,倒也不奇怪。他驀地裏衝了過去,搶起菜刀,手起刀落,將自己的左手拇指給截了下來,疼得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不住滾落,強忍著疼,道:“小人若再沾上個賭字,有如此指!”

    賈仁祿見他衝到菜刀邊上,就覺得不妙,趕忙上前阻止,還是慢了一步,他的手剛抓住刀柄,對方的手指已經斷了。他搖了搖頭,道:“你這又是何苦呢,不過看在你如此絕決的份上,老子就信你一次,趙二!”

    趙二應聲而來,賈仁祿道:“帶他下去養傷,傷好了。你看他能幹什麼,就安排他幹什麼吧。記住,千萬別讓他沾錢,這好賭之人沒了錢就沒了癮,錢一多了,還得賭!”

    趙二答應著,領著那漢子下去了。

    賈仁祿望著他的背影搖頭歎氣,貂嬋喂好了藥,走了出來,道:“你說他能戒得掉麼?”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估計難說的很。可要是把他趕出去,那可就不是少一個手指的問題了,鬧不好又得把命搭上,咱不是白救了麼?”

    貂嬋點點頭,正要說話,張翼急匆匆的趕來,遞上一張字條,道:“剛收到徐大人的飛鴿傳書。”

    賈仁祿接過看了,面色凝重。

    貂嬋道:“出什麼事了?”

    賈仁祿道:“上面說依娜去了彈汗山,這小妮子竟然和軻比能這大老粗勾搭上了,這遊戲變得越來越好玩了。”

    貂嬋道:“好玩?我可看不出哪好玩來。你說這依娜去彈汗山做什麼?”

    賈仁祿道:“做什麼,自然是去媚惑,小妮子除了這本事,還會什麼?哈哈!”笑了一會,又道:“這小妮子和我仇深似海,本是要置我於死地的,可是她眼睜睜地看著老子出來,卻沒有下文,而是著急忙慌的趕去什麼南匈奴,沒有天大的事,能讓她這樣麼?”

    貂嬋點點頭,道:“是什麼大事,使她急著撇下長安趕回去呢?”

    賈仁祿道:“信上說,依娜去了彈汗山不久,軻比能就在草原上上演了一出大逆轉,先敗後勝,將拓跋力微打得滿地找牙,這該不會是巧合吧?”

    貂嬋搖了搖頭,道:“要說這是巧合,恐怕沒有人信。可她明明是鮮卑的仇人,為什麼要幫軻比能呢?”

    賈仁祿正在出神,聽了這話,沒好氣,道:“老子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哪知道那許多?”

    貂嬋道:“怎麼了?”

    賈仁祿道:“武泉一戰,拓跋力微損失慘重,徹底被打殘了,原來跟著他的部落見風頭不對,又都跑去向軻比能宣誓效忠了。拓跋力微害怕軻比能借機抄他的老窩,來信問轍呢。”

    貂嬋喜道:“這可是大好機會啊!”

    賈仁祿道:“什麼好機會,我怎麼沒看出來?”

    貂嬋道:“向皇上請旨出征,打跑軻比能啊!”

    賈仁祿道:“皇上正懷疑老子陰謀造反,這個節骨眼上,老子請旨出征,擺明告訴皇上老子想要兵權,圖謀不軌,不等於把自己的脖子伸過去,讓他老人家斬麼?”

    貂嬋點點頭,道:“嗯,那該怎麼辦。”

    賈仁祿道:“怎麼辦?涼拌!傳說光武皇上年輕的時候,有個好朋友叫做嚴子陵,光武皇帝做了皇上之後,這嚴子陵沒有進宮噌飯吃,而是趴在富春江釣魚,死活不肯出山。還有這周武王的股肱之臣姜子牙,不也在渭水之濱釣過魚麼。周武王、漢光武都是古時候的好皇帝,可見凡是好皇帝總得有個大官釣魚。當今皇上要做鳥生魚湯,總得有人給他釣魚捉烏龜吧,這人捨我其誰啊?”

    貂嬋道:“你真打算在這釣一輩子魚?”

    賈仁祿道:“這裏景色怡人,當真釣一輩子魚,有什麼不好?”

    貂嬋點點頭,道:“嗯,我剛才是怕你不當官了,心裏不痛快,這才故意說的。你以前一天到晚打戰,我跟在你身邊,沒少擔心,現在你不用做官了,我這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可新城公主那邊怎麼辦,她原本在黃澤湖裏好好的當山大王,這雖然不是女孩子該幹得活,可日子過得倒也逍遙快活,自從認識了你之後,她可沒少吃苦受罪,咱可不能坐視不理。”

    賈仁祿緩緩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繞著她轉了兩圈,停了下來,叫道:“有了!”

    貂嬋道:“什麼主意?”

    賈仁祿神秘兮兮的道:“天機不可洩露。”

    貂嬋笑了,道:“老這麼神神叨叨,我這就揍你!”說著抬起拳頭。

    賈仁祿忙道:“我說,我說,老子說還不成麼?”

    城陽郡膠山,半山腰有一個寨子,寨中聚了三五百嘍囉。依娜所謀者大,幹這種大事不是躲在帳子裏動動腦子,瞎指揮就成的,得四下活動,發展勢力,拉攏關係。那日她因工作需要,道經膠山。山寨首領見她出落的超凡脫俗,好似仙女下凡,不知她已有四五十歲了,還道是哪個大戶人家的閨女,在驚為天人之餘,便想要將她擄上山來做押寨夫人。當下他點起嘍囉衝了下去。

    依娜雖說生活作風很有問題,可也看不上這種長得歪瓜劣棗的草頭山大王,何況她還有多少大事要幹,怎會去當什麼押寨夫人。兩三句話不對付,雙方動起手來,依娜挑明瞭要和首領單挑,以便擒賊擒王,畢竟幹這種大事,人越多越好,得了這幾百個人,關鍵時候也能出一份力量。

    山寨首領不知依娜豔若桃李的外表下其實渾身是刺,見她主動提出和自己單挑,哈哈大笑,將手中大砍刀扔在一邊,衝將上去,滿擬只一合便將這個風吹就倒的小妮子給擒拿過來,給大夥來一齣王矮虎單捉一丈青。哪知事情結果竟倒反過來,他衝到跟前,毛茸茸的大手倏地伸出,向依娜的手腕抓來。依娜咭咭一笑,在他的手指就要碰到自己的手背的那一刹那,倏地閃身。那首領但覺眼前一花,正當他搞不清楚狀況時,對方的纖細的手掌已搭到他的肩頭,輕輕一拍。他常年習武,骨格健壯,原不會得什麼骨質疏鬆症,那知就這麼輕輕一拍,全身骨頭像要散了架一般,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這樣一來面子可丟大了,眾嘍囉還道他打不動主動跪下來認輸,被一個小姑娘輕輕一拍,就跪倒認輸,這樣的人還能領導山寨?眾人見他如此不濟,都覺得顏面無光,但攝於他平日的威勢,誰也不敢提出要散夥,各奔東西。

    那首領跪倒的一刹那,就覺得無數道目光同時射向自己,羞得耳根都紅了。他大叫一聲,掙扎了爬了起來,手腳並用,轉眼間便遞出數招,狀若瘋虎,似乎要和對方同歸於盡。哪知不論他如何出掌如風,腳踢連環,卻始終沒有帶到依娜的一片衣角,可依娜的粉拳卻每次都能結結實實打到他身上,每挨一拳,他都覺得的痛入骨髓,幾欲昏倒,不過適才那個醜出得實在太大,這次頭可斷,血可流,這洋相是說什麼也不能再出了。當下他咬緊牙關硬忍,兩人鬥了二十餘合,依娜玩膩了,不想再和他耗了,驀地裏左掌一帶,引開他的注意力,跟著右手揮出,砰地一聲,打到他的鼻子上。那首領只覺頭上金星亂舞,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眾嘍囉沒想到這個女人這麼能打,紛紛拋棄了那個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首領,歸於依娜麾下,宣誓效忠。那首領醒來之後,江山已然易主,他打又打不過,嘴皮又不利索,只得服軟,從此這個山寨就歸依娜領導,成了她在青徐一帶與漢朝作對的一支奇兵。後來他控制了那宮女的一家老小,就把他們擄到這來,交由寨中兄弟看管。

    一開始眾嘍囉攝於依娜的威勢,不敢怠敢,看守的十分嚴密,可日子一久,守衛見他們老老實實的並不惹事,自然而然的放鬆警惕。那宮女的哥哥好賭,別看這一個令人厭惡的惡習,可關鍵時候卻能派大用場。山寨之中的嘍囉有什麼文化知識,閑著沒事幹的時候他們自不會吟詩作畫,這無聊起來怎麼辦,可不就是賭博麼。那宮女的哥哥又是商人,一張嘴甚是來得,很快就和守衛套上近乎,一來二次還和幾個人成了好朋友,沒事幹的時候守衛總會將他放出來賭上兩手。那人得此機會,一面主動結交眾嘍囉,一面尋思如何救他的家人逃離此間。

    天佑良善,自然就生出機會來。這日巡山小嘍囉在巡哨時發現了美女一人,打山腳下過。他知首領好色,忙報上山來。那首領也和賈大流氓一樣,好了傷疤忘了疼,一聽有美人落單,忙叫道:“哪呢,哪呢?”

    那嘍囉向南一指道:“往南邊去了。”

    那首領按捺不住,叫道:“追!”點著百餘人下了山寨,往南追尋。行不里許,在一片小樹林裏追上了目標人物。那首領一看,這小妮該細的地方細,該突的地方突,出落的十分標致,更難得的是,她骨子裏還帶著一股難以馴服的野性,按照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的泡妞基本原理,這可是人間極品啊!那首領一見之下兩眼登時直了,哈拉子跟著流了下來。

    那女子見這群流氓攔住了去路,眉頭一皺,道:“你們想幹什麼?”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竇蘭,她雖然勉強答應了諸葛亮的要求,打道回府,可半路還是抵受不住大海的誘惑,偷偷溜將出來。她武藝高強,一個人偷溜出來自不是什麼難事,誰也沒有查覺隊伍裏少了一個人,待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她早就跑的沒影了。其時諸葛亮、鍾繇等人都已先期趕到長安,留下來的人在附近找了幾天就是見不到人,沒了主意,只好報官,各級官員聽說鮮卑族的重要人物在他們的轄地走失,這可非同小可,層層上報,一直報到鎮東都督趙雲那裏,趙雲也不敢怠慢,大筆一揮,寫了尋人啟示一道,貼得滿青州都是,可這人找了半天也沒找著。竇蘭當然不知道眾人急瘋了滿世界找她,逃出之後便問明路徑,沿著官道一路向南,想到海邊接著看海。哪知走到這裏卻遇到了幾只攔路虎。她漢語剛學不久,很不純正,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那首領流裏流氣的道:“幹什麼!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當然你這小妞長得挺水靈,大爺我可不想收什麼買路財,你到山上當我的押寨夫人,陪我三年,三年之後你愛去哪,就去哪,我絕不攔著。”

    竇蘭暗叫:“找死!”笑著道:“我已經有丈夫了,怎麼能當你的押寨夫人?”

    那首領道:“什麼,有丈夫了,真是可惜。不過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不在乎。小妞,你跟我到山上,我保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這些你丈夫能給你麼?這樣窮光蛋的丈夫還要來幹嘛,不如跟著我來得實在!”

    竇蘭道:“我要是不願意呢?”

    那首領道:“那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竇蘭道:“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個不客氣法。你們是一個一個上呢,還是大夥一起上呢?”

    那首領好久沒遇到硬茬,又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叫道:“沒看出來,你還會功夫。”

    竇蘭跟著拓跋力微混了一陣,居然也學會了謙虛,道:“功夫是不會的,只是和一些鄉下人學了些三腳貓的拳腳。”

    那首領信以為真,獰笑道:“逮你這個嬌滴滴的小妞,還用一起上,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竇蘭笑了,道:“那麼,請吧。”

    那首領賊心不死,道:“動手多傷和氣啊,你直接跟了我得了,我一定好好待你。”

    竇蘭道:“我的丈夫是個英雄,你不顯一手……一手功夫,讓我覺得你比他厲害,我怎麼跟你?”

    那首領懶得廢話了,叫道:“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揮著拳頭衝了上來。

    眾嘍囉拭目以待,看首領是大顯神威的,竇蘭看他那兩步跑,就知道他功夫高明的有限,笑道:“我看你還是用兵刃吧。”

    那首領叫道:“對付你還用得著用兵刃!”說話間又近了幾步。

    竇蘭叫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那首領道:“別客氣千萬別跟……”竇蘭迅速抽出長鞭,啪地一下抽在他的臉上,他那原本就不好看的臉上,自右眉至左頰多了一道長長的鞭痕,樣貌更顯猙獰。

    那首領一捂臉,正要叫喚,鞭梢不知從哪裡悄沒聲息的欺來,捲住了他的手腕,一股大力襲來,他整個人離地飛起,“媽啊”的大叫一聲,身子在空中平平了飛了丈餘,頭朝下栽在不遠處的一片軟泥地裏。

    竇蘭橫著鞭道:“誰還敢來送死!”

    眾嘍囉這才知道這小妮子不是好惹的,大叫一聲,撇下首領一哄而散。

    竇蘭走到那首領跟前,提起鞭子纏住他的腿,將他拽了出來,道:“你要死要活?”

    那首領沒了脾氣,道:“要活,要活,姑奶奶饒命啊。”

    竇蘭道:“按照我往日的脾氣,你早就身首異處了,可相公老勸我要以和為貴,不要動不動就殺人,我就聽他一回,饒你這一次。不過你出言汙辱我又汙辱我相公,總不能這麼便算。這樣吧,我打你一百鞭子,你要是挨了之後不死呢,我就放了你,你要是抵受不了,那也只能怪你命薄,可不能怪我。”

    那首領嚇得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抖,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惹到了姑奶奶,姑奶奶看在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不滿周歲的幼兒的份上,就饒了我一條狗命吧。”這可是求饒專用套路,也是山大王的必修功課之一。要想打遍天下無敵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萬一遇到高人,這樣絕活就得祭將出來。那首領經常出來混,熟能生巧,這一段話念將出來,倒也臉不紅氣不喘,像是真有這麼回事一般。

    其時鮮卑人遠不如漢人狡獪,再加竇蘭剛在江湖上闖蕩,閱歷不豐,竟然信以為真,道:“那你還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

    那首領哭著道:“這不世道艱難,我也得養家糊口啊!”

    竇蘭道:“世上可幹的活計甚多,為什麼非要幹這個?”

    那首領道:“這兵荒馬亂,戰禍連連,我家的土地早就在戰爭中失去了,一家老小沒了生計,不幹這個幹什麼啊!”

    竇蘭覺得他挺可憐的,從懷裏掏出了一錠大銀,扔在地上道:“拿著這錢,去做個正經買賣吧,別幹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了。”

    那首領連忙磕頭,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拿著銀子,千恩萬謝的去了。

    竇蘭搖了搖頭,接著上前走。

    那首領氣極敗壞的回到了山寨,正要點起精幹人馬,去暗算那小妮子,忽有人來報:“不好了,不好了。”

    那首領正沒好氣,一巴掌抽了下去,道:“號什麼號,出什麼事了?”

    那首領別看對依娜和竇蘭時屢戰屢敗,其實也有兩把刷子,這一下力道當真不小,那人轉了一個圈子,這才站定,道:“不好了,大首領要我看著那些人,跑了!”

    那首領道:“連幾個人都看不住,真是廢物。人是怎麼跑的?”

    那人道:“剛才兵馬回寨亂哄哄的,都說大王……大王……性命難保……叫大夥趕緊散了,另謀出路。全寨上下聽了這話,一片恐慌,那家子乘亂就都溜走了。”

    那首領氣往上冒,抬手就是一耳光,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領人追去!”

    這人可是依娜叫看的,那首領不敢怠慢,想了想,還是點起軍馬親自去追。

    那一家子脫險之後,急不擇食,慌不擇路,不向北逃,竟往南跑,往南就是大海,那可是條死路。他們不知道還是一個勁的向南,那首領領著兵馬在後緊追,追了一天一夜,終於在快到海邊的一個小丘,追上了那一家子。那宮女的哥哥雖然品形不端,但關鍵時刻卻沒有撇下家裏人自行逃命,而是抄著根不知從哪揀來的破木棍,擋在最前面,對他的另一個妹妹道:“帶著爹爹媽媽先走,我來抵擋一陣!”

    那首領追了上來,叫道:“誰也別想走!”

    忽聽不遠處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噫,怎麼又是你!看來這次饒你不得!”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04
第六百五十二章 再立皇后

    那首領一見來得人是竇蘭反倒樂了,現在他人多勢眾,再也沒必要怕這個小妮子了,大叫:“是我怎麼了,我倒要看看這次你還如何倡狂!”

    竇蘭跑上前來,道:“忘了前天是如何求饒的?”

    那首領怒叫:“你胡說八道,我哪有求饒!大爺現在正有要事,沒空和你糾纏,識相的快點離開,不然一會求饒的就會是你!”

    竇蘭道:“漢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騙子!”抽出了鞭子,她一時氣憤,難免一桿子打死一船人。

    那首領叫道:“弟子們給我上,統統拿下!”

    小嘍囉都知道竇蘭厲害,面面相覷,不敢上前。

    那首領見那一家子跑遠了,叫道:“還不趕緊上,若是大首領怪罪下來,你們統統都得死!”

    死亡的恐懼戰勝了一切害怕,眾嘍囉大喊大叫,扛著兵器,殺了上來,將竇蘭及那一家子分開了圍在核心。竇蘭雖然厲害,但就一個人,一條鞭,可對方少說也有一百人,一擁而上,高舉著兵器,向她身上招呼。好漢架不住人多,戰不一會,她便力不從心,險象環生,嚇得花容失色。那首領自然不想她在做押寨夫人前就香消玉殞,大聲叫道:“這些人至關重要,上面三令五申,千萬要留活口。都給我聽好了,不能傷他們的性命,哪個要是殺了人,我一定殺了他,給那人償命。”

    眾人一聽,心想性命要緊,遞上前去的殺招,硬生生的又給收了回來。

    竇蘭雖無性命之憂,可她的兵器要想重創對手不難,卻難以傷人性命,而且敵人實在太多,打倒一個,又來兩個,無窮無盡。這等戰陣之中,再高明的功夫也是狗屁,最多不過晚一些去見閻王而已,這早晚都要見閻王,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何區別?又鬥了一會,竇蘭筋疲力盡,靠在一株大樹上,倚樹頑抗。小嘍囉見她不如先時厲害了,來了精神,大呼小叫衝了上來。

    竇蘭揚手一鞭,向面前一人劈,這時她已揮了不下百餘鞭,手腕酸了,這一揮就不如原來的快捷。那人看準的鞭子的來勢,倏的伸手,抓住了鞭梢,使勁向裏一拽。竇蘭是個女子,論起蠻力自然不如這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啊地一時,鞭子拿捏不住,給對方奪了去。十來個漢子見了便宜,執刀搶上,手起刀落,逕向她身周要害劈去。竇蘭雙掌上下翻飛,左支右絀,勉強應付。

    那首領眼見己方勝券在握,哈哈大笑。正危急間,忽見遠處有人大聲叫道:“你們這幫殺不完的大敢賊寇,休要倡狂,常山趙子龍在此!”

    眾人一聽趙雲來了,嚇得一哆嗦,叫道:“哎呀,媽啊,趙雲來了,快跑來啊!”散了個乾淨。那首領見勢不妙,趕緊抹油,竇蘭眼尖,見他跑了,拾起掉在地下的長鞭,縱身搶上,手腕一抖,鞭子已將那首領的腰給纏住了,向後便拽。那首領立足不牢,向後便倒,就這麼一耽誤功夫,趙雲帶著大隊軍馬趕了上來,向竇蘭瞧了一眼,道:“您可是拓跋大人的夫人?”

    竇蘭點頭道:“正是。”

    趙雲苦笑道:“可讓在下好找。”

    竇蘭指著那首領,道:“這個傢伙膽大包天,居然敢在半路上攔劫我……”

    趙雲叫道:“好大膽子,給我拿下!”

    親兵上前,將他五花大綁。那首領又開始變著法的求饒,這會竇蘭不再上當了,叫道:“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

    那首領死性不改,一迭連聲討饒。趙雲聽得煩了,叫道:“先把他帶下去。”親兵將人牽走,這耳根子總算是清淨了。竇蘭道:“將軍是來找我的?”

    趙雲道:“也不全是,不過夫人不知會我們,私自行動,實在是太過胡鬧了,這萬一要是有個閃失,我們怎麼和拓跋大人交待。”

    竇蘭吐了吐舌頭,道:“我這不是沒什麼事麼。”

    趙雲正要說話,親兵將那宮女的家人給帶了上來。

    那夥人本就嚇破了膽,又見到官兵,更是魂飛魄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跪在地上直叩頭。

    趙雲溫言詢問了他們,知道他們就是賈仁祿托自己找的人,道:“還好我一收到消息,馬上就趕了來,不然可就糟了。”

    竇蘭叫道:“怎麼,將軍正在找尋他們?”

    趙雲道:“他們對我們來說可是至關重要。對了,夫人,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竇蘭被抓了現形,就得跟他們回去,可她又十分想看大海,猶豫不決。

    趙雲猜到了她的心思,道:“既然夫人想一覽青徐美景,在下身為鎮東都督,自然要盡地主之誼,就由在下帶夫人在附近遊玩幾天如何?”

    竇蘭叫道:“好啊,好啊!”想想覺得不對勁,道:“這樣會不會耽誤你的事啊?”

    趙雲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不過在下有一個不情之情希望夫人能夠答應。”

    竇蘭道:“將軍太客氣了,有什麼話盡管說。”

    趙雲道:“待夫人玩盡性之後,請將這戶人家送往新豐賈司空處讓他們一家團圓,在下感激不盡。”

    竇蘭道:“賈司空人很好,這忙我幫定了。”

    趙雲大喜,當即命人送那一家子回青州,自己領著竇蘭到附近的海邊痛痛快快玩耍,趙雲為了取悅她,還命人駕著大海船,帶著她在海上轉了一圈,竇蘭從沒坐過這麼大的船,樂得快連自己叫什麼都給忘了。快樂的時光總是很容易過去,很快竇蘭就在海邊待了七八天,雖然這大海她永遠也看不膩,可趙雲撇下重要公務,陪著她一個人玩,她心裏也覺得很不好意思,這天她主動提出要回去。趙雲盛情挽留,她實在不好意思再待了,執意要走。趙雲再三苦留不住,便命五百精銳兵士護著她和那一家子前往長安。

    竇蘭本身就武藝高強,又有五百精兵衛護,沿途雖迭經窮山惡水,刁民輩出之所,卻也沒人敢來招惹他們,依娜遠在鮮卑,不可能很快就收到人劫走的消息,也就無法很快做出反應,一路無話,這日一行人來到新豐,向路人打聽了賈府位置,逕自前來。

    這時徐庶傳遞的飛鴿傳書恰好也到了,賈仁祿剛接過字條,下人來報竇蘭一行到了,賈仁祿忙將字條收入袖中,迎出門去。竇蘭跟著那宮女一家到後院與親人團聚,一家人久別重逢,各道別來辛苦,抱頭痛哭。竇蘭看不下去了,眼淚嘩嘩地流,叫著嚷著要將劉貴妃及依娜碎屍萬段,賈仁祿等人忙將她摁住。為了不讓她頭腦犯渾,賈仁祿將她請到大廳奉茶。見不到了人,竇蘭的情緒穩定不少,賈仁祿又盡揀開心的事來說,不多時就逗得她格格直笑。

    聊了一陣,竇蘭忽地思念起丈夫來,問到北方的情形。

    賈仁祿道:“你來到時候,我恰收到有關鮮卑的消息,還沒來得及看呢。”

    竇蘭忙道:“快看看。”

    賈仁祿取出看了,微微一笑,道:“孺子可教也。”

    竇蘭道:“上面說的是什麼啊!你可急死我了。”

    賈仁祿道:“上面說,軻比能乘拓跋部兵敗率師攻打,拓跋力微敵不過軻比能的強大攻勢,為了不使部落覆亡,不得已而投降。”

    竇蘭叫道:“什麼,相公投降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賈仁祿道:“是我讓他這麼做的!”

    竇蘭吃驚更甚,道:“什麼,是你叫他這麼做的,我殺了你!”

    賈仁祿笑了,道:“真搞不懂,你除了打打殺殺還會做什麼,附耳過來,老子告訴你原因,聽完了之後你再殺不遲。”

    竇蘭依言附耳,賈仁祿再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竇蘭一臉驚訝,道:“這能成麼?”

    賈仁祿道:“應該能成。”

    竇蘭道:“好我就信你這一次。”

    賈仁祿道:“你還打算去長安壓馬路麼?”

    竇蘭道:“壓馬路?”

    賈仁祿道:“就是逛大街。”

    竇蘭笑道:“你這人說話真怪。不了,我打算直接回長川。”

    兩人又說了幾句,竇蘭告辭離去,回長安向劉備辭行。哪知卻正趕上劉備為孫尚香發喪,她人一到,就被拉去架秧子。整個葬禮過程十分的隆重,動用的人員數以萬計,一應器物也都極盡奢侈之能事,竇蘭這一輩子都沒見過如此奢華的葬禮,瞠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了,心想若自己將來有一天,也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就是死了也值。

    孫尚香被埋到了土裏,這皇后的位置算是徹底空了出來。次日劉備來到承明殿,坐在孫尚香平時常坐的榻上,怔怔出神,過了良久良久,道:“這位子不能空得太久,該換個人來坐了。”

    他來到了金華殿,劉貴妃正懶洋洋的歪在榻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薛珝聊著,聽說劉備來了,忙翻身而起,來到門口相迎。

    劉備道:“朕不是說了麼,以後朕來了,你不用出來迎接。”

    劉貴妃道:“臣妾天天躺著,悶得慌,正想出來走走呢。”

    劉備道:“哦,愛妃想要四下走走?”

    劉貴妃道:“太醫說了,成天躺著,也不是個事。”

    劉備點點頭,道:“嗯,那朕陪你到御花園裏走走。”

    劉貴妃叫道:“好啊!”

    兩人手來著手來到御花園,一面走一面閑聊,走著走著,劉備忽道:“尚香這個皇后有名無實,朕早就想廢了她,換你來當。現在她走了,這位子算是空出來了,朕打算不日便立你為皇后,你看怎麼樣?”

    劉貴妃心中大喜,嘴上卻道:“皇后娘娘剛走不久,屍骨未寒,若在這個節骨眼上,我當了皇后,一定會惹來非議的。”

    劉備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又怎可一日無主?你為人和氣,不像尚香那樣脾氣暴躁,由你來當六宮之主,朕也就可以安安心心處理朝政了,不然這心一天到晚懸著,當真難受。”

    劉貴妃:“臣妾知道皇上的苦衷,這些年來,皇上為了我們姐妹間的事,沒少操心。可是臣妾和皇后娘娘不睦是不爭的事實,她這才剛走,臣妾就當了皇后,朝中大臣不明就裏,還道臣妾覬覦后位,蓄意陷害。”

    劉備道:“大臣怎麼說是他們的事,你不必理會,也就是了。”

    劉貴妃跪了下來,道:“臣妾很想替皇上分憂,可實在不想擔此惡名,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劉備道:“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上前相扶。

    劉貴妃不起,道:“皇上不答應,臣妾就不起。”

    劉備道:“皇后貴為國母,其子更可為太子,將來繼承江山,這可是全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位置……”

    內侍急沖沖的進來,道:“啟稟皇上,東吳使者呂範來了,在宮門外等候皇上召見。”

    劉備道:“興師問罪來了?宣他到宣室殿見朕!”

    內侍應道:“是。”

    劉貴妃道:“皇后娘娘可是吳主的愛妹,若臣妾當上了皇后,怕是連吳主也不會答應的,到時兵戎相見,勢必有一場殺戮,老百姓可要遭殃了。”

    劉備道:“你怕東吳做什麼?現在天下就剩漢吳兩國,既便朕不去惹他,他遲早也要來惹朕。”又道:“地上涼,你快起來。”

    劉貴妃道:“皇上不收回成命,我就不起。”

    劉備無奈,道:“好,好,好。朕答應你,暫時不立你為皇后,這總可以了吧?”

    劉貴妃道:“多謝皇上體諒臣妾。”站起身來。

    劉備搖了搖頭,來到宣室殿,不一會呂範也到了,寒喧幾句,進入正題。呂範道:“孫皇后突然猝死,敝國上下十分震驚,國太他老人家哭昏數次,精神恍惚,遂臥病不起。貴我兩國一向交好,我主為免不必要的爭端,特遣外臣前來,一是為了吊喪,二是來查個究竟。臣這些天來所見所聞,覺得這事甚為蹊蹺,不知皇上對此如何解釋?”

    劉備道:“你們也太多心了,尚香的確是忽染惡疾而死。想來子衡是聽了外間的風言風語,謠言止於智者,子衡可是東吳智士,不會也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吧?”

    呂範道:“皇后自幼習武,身強體健,怎會好端端突然猝死?”

    劉備實在沒什麼好說的,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種事豈能以常理度之?”

    呂範道:“好一個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劉備道:“這麼說子衡是不信朕所說的了?”

    呂範道:“不是臣不信,而是這事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到時我主問起來,臣該如何回答?”

    劉備道:“該怎麼回答?就這麼說!吳主信也好,不信也好,朕都是這麼一句話。”

    呂範面有難色,道:“貴我兩國相交已久,臣實在不願見兩國因這麼一件小事而起爭端。”

    劉備常聽他人說自己是古往今來的難得一見的好皇帝,文治武功樣樣無人可及,這腦袋一燒糊塗了,就得意洋洋,忘了自己有幾兩幾斤,冷哼一聲,道:“你們當初將尚香嫁給朕,安得是什麼心,別以為朕不知道!這些不開心的陳年舊事,都已經都過去了,朕不想再提了。你回去告訴吳主,朕對尚香一向很好,從沒做半點對不起她的事,要有也是她先對不起朕,外面那些風言風語,都是些別有用心的人故意散佈,欲破壞兩國邦交,叫他不要相信。”

    呂範還要再說,劉備板起臉來,道:“朕金口玉言,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呂範道:“外臣不敢。”

    劉備擺了擺手,道:“朕還有些國事要處理,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子衡就出去吧。”

    呂範歎了口氣道:“是。”退了出去,到得宮門口,回頭望了望,歎道:“天下從此多事矣。”怏怏去了。

    在途非止一日,這日呂範到了建業,進得宮來。

    孫權問道:“怎麼樣,尚香為何突然猝死,你可查清?”他倒不是關心自己的妹妹,嫁出去的潑出去的水,他早就不把孫尚香當自家人了。他不滿足稱霸江東,想要問鼎中原。這要問鼎中原,就要破壞盟約。要破壞盟約,就要有口實。要有口實,就要把不是做在雙方身上,這樣自己才理直氣壯,才好拔出西瓜刀動手。而孫尚香猝死正是一個非常好的口實,孫權自然非常關心。

    呂範道:“劉備一口咬定,公主是得病死的。”

    孫權道:“妹妹自幼練武,身體康健,這病從何而來?”

    呂範道道:“臣也是這麼說的,可是劉備咬緊牙關,就是不鬆口。”

    孫權道:“劉備一向言而無信,他的話不信也罷。你到長安可曾暗中查訪?”

    呂範點點頭,道:“臣一到長安就明查暗訪。”

    孫權關切地道:“可有收獲?”

    呂範道:“這事在長安傳得可是沸沸揚揚的,滿城人都在說劉備撞見了公主和司空賈福私通,勃然大怒。賈福因此被貶為民,劉備氣糊塗了,竟要將公主的皇后名號給廢了,公主萬念俱灰,這才上……”

    孫權伸手在案上一拍,道:“夠了,這也不是真的,朕的妹妹朕還不清楚?她一向端莊賢淑,怎會做此不知廉恥之事。一定是劉備陰謀害死了妹妹,怕我們追問起來不好搪塞,故意造得謠。”

    呂範道:“臣也不信公主會做這等傷風敗俗之事,備細打聽,終於讓臣打聽到了一些端倪,原來劉備自打結婚之後就不喜歡公主,近來更是嫌她礙手礙腳,打算廢了她,立所受的匈奴單于義女劉氏為妃。這廢后可是駭人聽聞之事,劉備怕滿朝文武議論,故而導演了一出宮闈捉姦的鬧劇,逼公主自裁。”他揣摩孫權的意思,知他想要把不是全做在劉備身上,故而順著他的意思講,這些話根本就是他的主觀臆測,他卻把當成是事實,說將出來,倒也頭頭是道,像是真有這麼回事一般。

    孫權龍心大悅,這個回答當真令他滿意,道:“這才是事實,這才是事實。賈福功高震主,劉備早就想除掉他的,便借這個機會,將他一併除掉。可憐我的妹妹啊,大好年華,就這麼平白無辜的被人冤枉,含恨自盡,不行朕一定要替她報仇!”說著灑下幾滴眼淚。

    呂範道:“請皇上節哀,保重龍體要緊。”

    孫權高興都來不及了,哪有什麼哀啊,裝了裝樣子,說道:“對了,賈福被削職為民,一定深恨劉備,你這次去,有沒有去延請他?”

    呂範點頭,道:“有。”

    孫權道:“他提出什麼條件?”

    呂範搖了搖頭,道:“臣根本沒見到他人?”

    孫權道:“哦,為什麼,賈福故意不肯見你?”

    呂範道:“那倒不是,劉備也防皇上會去請人,特令將軍張翼領五千軍在府外看守,臣一說自己是東吳特使,對方就劍拔弩張,把臣硬轟了出去。”

    孫權道:“這個劉備,這人他又不要,還留著……”

    正說話間,內侍慌慌張張的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太后生命垂危,皇上您趕緊過去看看吧。”

    孫權嚇了一跳,忙入內看視。吳國太躺在床上,病得奄奄一息,卻仍不閑著,抽抽噎噎的在那哭,道:“我的女兒啊,你死的好慘啊。”

    孫權忙道:“人死不能復生,母后請節哀順便。”

    吳國太瞪了他一眼,道:“你和她不是一母所生,自然不心疼她。”

    孫權道:“母后,你這就冤枉朕了。”

    吳國太道:“冤枉!當初我苦苦求你救出尚香,你要是答應了,何至於有今日之事?”

    孫權臉上一紅道:“這……不是朕不想救,實在是此事甚是棘手,須當從長計議,再者朕為一國之君,政務繁忙,一時照顧不到,也是有情可原。”

    吳國太怒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忙些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

    孫權的臉更紅了,無言以對,吳國太又在那哭,哭著哭著,咳嗽起來,孫權忙替她捶背,吳國太推開了他的手,道:“少在這假惺惺的關心我,我聽說前去吊喪的呂範回來了。”

    孫權點了點頭,吳國太道:“你讓他進來,我要問他,我女兒到底是怎麼死的。”

    別看吳國太現在生龍活虎,其實是迴光返照,這呂範要是將他捏造出來的真相一說,吳國太會氣得背過氣去。孫權自然不敢讓他進來胡說八道,道:“南方地方不靖,朕讓他前往綏靖去了,他已領旨出宮,想來已經在路上了。”

    吳國太怒道:“你又來騙我,快把人給我叫進來!”

    孫權死撐,道:“人真的已經出宮了。”

    吳國太叫道:“快……咳咳咳……快把人給我叫進來!咳咳咳……”

    孫權忙道:“快傳呂範覲見。”

    呂範入內,行禮請安。吳國太問道:“快說,尚香到底是怎麼死的?”

    呂範眼望孫權,孫權使眼色叫他瞎說,呂範會意,道:“回太后,公主是病死的。”

    吳國太道:“胡說,胡……咳咳咳……兒啊,我已經不行了,難道你想讓我帶著這個疑問長眠地下麼?”

    孫權道:“母后這是說的哪裡話。”

    吳國太慢慢著抬起手來,指著呂範道:“你讓他說吧。”

    孫權歎了口氣,擺手道:“子衡,實話對太后說,不可有所隱瞞。”

    呂範“如實”講了,吳國太氣的一陣大咳,好容易停了下來,道:“記住,一定要替尚香報……報……仇,否則你就不是我……我……我……”手垂了下來,眼睛慢慢閉上。

    孫權大叫:“母后!”

    漢宮才把喪事辦完,吳宮這邊又熱鬧起來,真可謂是你方唱罷我登場。鍾聲響起,文武大臣紛紛身著喪服入殿,就位大哭,不過這哭聲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就只有當事人心裏清楚了。

    吳國太病逝的消息,便快就傳到了漢宮,劉備聽說丈母娘病逝了,還是很傷心的,落了一堆不是真情還是假意的眼淚,跟著派鄧芝前往吳國吊喪。

    消息傳到了新豐縣,賈仁祿掉淚了,對徐氏道:“你受國太所托,讓我搭救皇后娘娘,我不但沒有辦到,反而讓她含恨而終,我對不起老太太啊!”說著就要找牆去撞。

    徐氏忙將他攔住道:“快別這麼說,誰又能想得到事情會變得這樣?”

    賈仁祿道:“不管怎麼說,我都對不起老太太啊!”說著放聲大哭。

    幾位夫人安慰了好一會兒,賈仁祿才算消停,跑到後院看春宮圖去了。孫尚香剛死,舉國同悲,不得舉行任何形式的餘娛活動,賈仁祿釣不成魚了,只好看春宮圖了。

    還沒看一會,鄧芝來了,賈仁祿怏怏而出,到前廳見客,鄧芝說了幾句屁話就走了,賈仁祿望著他的背影提前替他默哀三分鍾,然後到後面開了瓶葡萄酒慶祝又一位偉人準備駕鶴西遊。

    鄧芝辭了賈仁祿,逕投建業,這日進了建業城,入宮參加喪禮。孫權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標,全發他頭上了。將他一頓臭罵,轟了出來。鄧芝能揀回一條小命已出望外,哪還敢再上前送死,抱頭鼠竄,回到長安。

    劉備聽了彙報,氣得鼻子歪到一邊,叫道:“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頓了頓道:“宣眾位大臣進宮,朕有要事要和他們商量。”

    其時早朝剛過,眾人剛回到各自工作崗位上,聽聞傳召,雖覺莫明其妙,還是不敢不來,紛紛都到。劉備道:“孫權居然敢辱朕使臣,欺人太甚!朕決定興師往伐,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諸葛亮道:“孫權如此欺負人,實該征討,不知皇上打算派誰掛帥出征?”

    劉備遲疑道:“這個……”想了半晌,道:“這事須當從長計議,等朕考慮周詳,再和諸位商議。”擺了擺手,道:“就這樣吧……”

    諸葛亮道:“且慢,臣有本要奏。”

    劉備道:“剛才朝會時,你不是奏過幾本了麼,這回怎麼又有本?”

    諸葛亮道:“是這樣的,臣剛才到議事堂,見了一道聯名摺子,覺得有必要徵詢皇上的意見。”

    劉備道:“哦,是什麼摺子?”

    諸葛亮道:“是朝中百餘位大臣聯名起草,請求皇上封貴妃娘娘為皇后的摺子。”

    劉備道:“嗯,這些天來朕也常收到這樣的摺子,你怎麼看?”

    諸葛亮道:“娘娘聰慧賢淑,堪主中宮,微臣附議。”

    劉備早知他定有一肚子苦水要倒,已洗耳恭聽,沒想到聽到了這麼一句,愣了片刻,方道:“朕沒聽錯,你附議?”

    諸葛亮道:“皇上沒有聽錯,微臣附議。”

    鍾繇火了,道:“好啊,孔明,你什麼時候也成反覆小人了,適才在議事堂你不是還義正辭嚴的反對來著,這會怎麼完全兩樣了?”

    諸葛亮笑道:“剛才我沒想清楚,現在我想通了。原先皇后娘娘在,貴妃要想當皇后名不正言不順,如今皇后娘娘不在了,後宮怎可一日無主,貴妃娘娘理應入主中宮?”

    鍾繇道:“皇后娘娘屍骨未寒,現在立后怕不合時宜,請皇上三思。”

    劉備道:“你們且退下,這事朕再考慮考慮。”

    鍾繇還要再說,劉備一擺手,將他們都轟了出去。他起身來到金華殿,又一次勸劉貴妃來當這個皇后。劉貴妃雖然很想當,但也知道燉湯就講究火候,得慢慢熬這味道才好,又一次跪地請劉備收回成命。劉備勸了半晌,嘴皮子都乾了,還是沒能勸得她回心轉意,怏怏而出。

    時光匆匆,又過了一個月。這些日子裏,懇請劉備立貴妃為后的摺子鋪天蓋地,都快把御案給堆滿了。劉備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該再去一次金華殿。這日早朝一過,他就到了金華殿,道:“朕想了許久,覺得這皇后還是該由你來當。”

    劉貴妃道:“不是說好了不提這事了麼,皇上,怎麼又提了?”

    劉備道:“朕這後宮雖不及秦始皇,武皇帝,這人口卻也著實不少,這一大家子,老沒個人來管也不是個事。這些天朕處理完國事,還要處理宮裏這些爛事,這頭都快裂了。朕實在受不了了,朕今天求你了,你就當這個皇后,為朕分憂吧。”

    劉貴妃暗叫得計,同時她也知道不能再推了,再推劉備真要火上房了,道:“臣妾真忍心看著皇上受苦,而不幫把手?既如此,臣妾就勉為其難,當這個皇后吧。”

    劉備笑了道:“你總算是答應了。朕這就令有司草詔立你為皇后!”

    有司接到命令不敢怠慢,急忙草詔,這是劉備親定的詔命,誰敢審批?都沒有留難,很快就詔告天下。劉貴妃在一片恭喜聲中,喜滋滋的遷進了承明殿。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04
第六百五十三章 廢儲風波

    薛珝拿著一面銅鏡站在劉皇后跟前,劉皇后上下左右的這麼打量著鏡中穿著后服的自己,心裏那叫一個美,問道:“怎麼樣,我穿成這樣好看麼?”

    薛珝道:“好看!俗話說的好,什麼人穿什麼衣衫。這衣服穿在孫尚香身上,怎麼看怎麼覺得蹩扭,可穿在您身上,那叫一個精神。”

    劉皇后笑道:“你呀,就會拍馬屁。不過你還別說,說得我心裏舒坦。想我們費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缺德的事情,現在總算是把這件衣衫穿上身上了,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薛珝道:“娘娘,微臣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劉皇后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薛珝道:“娘娘,您雖然當上了皇后,可這太子還是劉禪那小子,事件才只做了一半,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

    劉皇后點點頭,道:“嗯,你說的對。永兒當不上太子,就算是我當上了皇后,又有什麼用?”想了一會,道:“這次我能當上皇后,都虧那些支持我的大臣們。若不是他們不斷的上表請求立我為后,這皇后我也不一定能當上。現在立永兒為太子也還得看他們的。幹大事就不能怕花錢,你這就暗中拜訪支持我的大臣們,每人送一份厚禮,一來謝謝他們,二來讓他們援引‘母以子貴,子以母貴’之義請求皇上冊封永兒為皇太子。”

    薛珝道:“您才剛當上皇后,現在就請求皇上改立太子,會不會太急了點?”

    劉皇后道:“不是我著急,而是時間不等人。你想想皇上都快六十歲了,這些年來他裏裏外外的忙活,身子骨是每況愈下,萬一哪一天他突然撒手西去,咱可就全白忙了。”

    薛珝道:“娘娘說得沒錯,可是現在就急著改立皇儲,皇上搞不好會懷疑我們居心不良。”

    劉皇后道:“所以我才不便出面,而讓那些大臣出面,這樣皇上就不會懷疑到我身上。再說只要永兒能當上太子,別說只是讓皇上懷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報所不惜。”

    薛珝道:“娘娘這份愛子之情,臣想便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了都得感動。娘娘要是不能成事,那可真是沒天理了。”

    劉皇后歎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原來我體會不到其中的深意。自從有了永兒,我全明白了,從他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是為了他而活。只要他能當上皇帝,掌握江山,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誰敢擋在他前面,阻他成事,都必須死!”

    薛珝不寒而慄,道:“事不宜遲,臣這就出……”

    忽聽外面有內侍大叫道:“皇上駕臨承明殿!”

    劉皇后驚道:“皇上來了,你趕緊從後門出去,別給他看見,否則今天你就出不去了。”

    薛珝點點頭,從角門溜了出去。

    劉備邁得大步走了進來,上上下下的打量劉皇后,道:“好看,好看。你穿著這身衣衫真好看。”

    劉皇后道:“皇上真會哄人開心。”

    劉備急了,道:“這怎麼是哄你,朕可是說真的。”

    劉皇后道:“我穿這衣衫真好看麼?”

    劉備道:“真好看。你穿什麼都好看,當然了,要是不穿的話,那就更好看了。”

    劉皇后撒嬌道:“皇上討厭。”

    這一聲把劉備叫得骨頭都酥了,上前就要製造事端,猛地想到劉皇后身懷六甲,忙強壓欲火,停止動手動腳,問了問她的身體狀況。劉皇后將太醫和她說的那些屁話,又重覆了一遍,劉備點點頭,道:“這樣朕就放心了。”四下看了看,隨口問道:“薛珝呢?”

    劉皇后道:“他去街上打聽笑話去了。皇上怎麼突然問起他?”

    劉備道:“沒什麼,你身懷有孕,身邊沒人怎麼成?”

    劉皇后道:“沒事的,臣妾自己會照顧自己。”

    劉備道:“還是小心些好,要不朕明日再派一個宦官來你這裏服侍?”

    劉皇后當然不會讓他在自己身邊安插探子,道:“不用了,這薛珝跟了我多年,知道我的脾氣,使起來順手的很。再派一人來,不知道我的性子,鬧不好就得出事,我看還是算了吧。”

    劉備也不堅持,道:“嗯,這倒是個問題,你可得多小心些啊。”

    劉皇后道:“皇上放心吧,我可沒那麼精貴。”

    劉備道:“你在朕的心目中,可比全天下最精貴的寶貝都精貴。”

    劉皇后意亂情迷,呢喃道:“皇上……”

    說話間,殿外傳來一陣嘻鬧聲,劉備來到門前,向下望去,只見劉永腳步蹣跚,拼命追著一個宮女,那宮女手裏拿著一隻玩偶,不住的逗引他。劉備笑了,道:“永兒跟朕小時候一樣,淘氣地很,哈哈!”

    劉皇后走到他邊上,看著劉永,笑道:“這可是龍種,自然要像真龍天子了。”

    劉備道:“也不盡然。”

    劉皇后道:“這話怎麼講?”

    劉備道:“同是朕的骨肉,太子就一點也不像朕。他今年也十二三歲了,朕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開始操持家務,忙裏忙外了。他從小到大沒過過一天苦日子,不會這些活計,朕也不來怪他。可朕那天偶然興起,問了他幾個問題,他竟然大眼瞪小眼,一個也回答不上來,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劉皇后道:“皇上一定問他很高深的問題吧?當是考狀元呢?”

    劉備道:“哪呢,朕問得可都是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即便是六七歲的孩童,也能答得上來,可禪兒竟然一問搖頭三不知,實在太讓朕失望了。你還別說,朕有時真想拿地方上童試的卷子來考考他,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水準。”

    劉皇后笑道:“皇上說笑話了吧,哪有皇太子考試的?”

    劉備一本正經地道:“我可不是在說笑話,那天問完問題之後,朕特地將教太子讀書的師傅全都叫了來,詢問太子的學業,你猜他們怎麼說?”

    劉皇后心道:“這還用問,他們一定是說太子如何如何聰明,學得如何如何好。”搖了搖頭,道:“我可猜不出來。”

    劉備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猜不出來,道:“他們竟敢欺瞞朕,說太子如何聰慧,如何用功,成績如何優異。扯淡,統統在扯淡!豈有一個聰慧用功之人竟連六七歲孩童都知道的問題都回答不上來的,這不是天大的笑話麼?”

    劉皇后道:“太子聰慧過人,那可是盡人皆知的事情,一定是師父教導無狀,以至太子荒疏學業。”能在異國他鄉觀看蜀舞時竟能說出此間樂不思蜀,劉禪之傻怕是和那個引發五胡亂華的西晉惠帝有的一拼,這樣的人居然被冠以聰慧過人這樣的形容詞,這個馬屁也拍得太誇張了。

    劉備果然不信,道:“太子是不是真的聰慧過人,朕是看不出來,不過師父們玩忽職守卻是不爭的事實。我一氣之下,就將那些酒囊飯袋統統趕了出去,另換了幾個德才兼備師父,希望太子跟著他們能有所進益,否則將來把這個江山交給他,朕怎麼放心得下?”

    劉皇后道:“少年人貪玩些,不想讀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皇上你不是常和我說,您小時候,也只喜歡鬥雞走狗,不喜歡讀書麼?等過了幾年,他心定了下來,自然就知道上進了。”

    劉備點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朕還能不能再等幾年,那可真難說的很。”

    劉皇后道:“皇上洪福齊天,萬壽無疆,我們都死光了,您還活著呢,別說只等幾年,就算是再等幾百年,也不是什麼難事。”

    劉備笑道:“真的能麼?”

    劉皇后道:“皇上最近怎麼老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

    劉備道:“人生七十古來稀,古往今來的帝王鮮有活過七十歲的,朕年屆六旬,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怎能不叫朕感傷?”

    劉皇后道:“當年武皇帝努力求仙問道,他雖然沒能長生不死,卻也得享暇齡。皇上已封禪泰山,將自己心中所想告訴上蒼。現在何不乘熱打鐵,令人四方訪求得道之士,修道服丹,以求長生不老?”

    這句話又說中了劉備的心思,道:“不瞞你說,朕原來就讓薛珝悄悄替朕訪求得道之士,可訪來訪去一直不得要領,難道因為朕德薄故而神仙不來?”

    劉皇后道:“修仙之人哪那麼容易找的?得慢慢來。上蒼已經知道了皇上的意思,定會派神仙下凡來助皇上心想事成,皇上不必著急,慢慢找總會找得到的。”

    劉備道:“嗯,就薛珝一個人找,人手是單薄了點,朕再派些人手四出尋訪。”頓了頓,道:“既便如此,這太子如此癡愚,朕還是不放心將來把江山交給他來管,永兒生情活潑,和朕甚像,朕打算改立他為太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劉皇后忙道:“不可,萬萬不可。禪兒立為太子已歷八年並無過犯,如今無端被廢,必會惹來朝野非議,皇上可要三思啊!”

    劉備道:“可太子孱弱,不堪為帝明矣。且他已不是嫡子,按嫡庶之制,便該由永兒來繼承江山。朕立他為太子,有何不可?”

    劉皇后道:“理是這麼個理,可是太子被立已久,又沒犯過什麼錯誤,猝然廢黜必在朝野中引起軒然大波,事涉祖宗基業,皇上不可不慎啊。”

    劉備道:“真難為你能替朕著想,可是禪兒愚鈍,把江山交給他打理。這祖宗江山不也不穩麼?”

    劉皇后道:“我看禪兒只是貪玩,只要皇上善加琢磨,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何況當一個守成君主,並不需要什麼本事,只要皇上善選賢才輔佐他,這基業一定能安如磐石。”

    劉備想了一會,道:“這事容朕再考慮。好了,朕不耽誤你休息了。”起身走了。

    劉皇后看著他,會心的笑了。

    時光匆匆,轉眼又過去了一個月,新請來的老師已教劉禪有些日子了,劉備覺得是到了檢驗他們勞動成果的時候了。於是他單獨把劉禪叫到跟前,問道:“朕來問你,這阿房宮是誰燒的?”這可是很簡單的歷史問題,身為漢朝人幾乎沒有不知道的。

    半年前宮中曾走過一次水,燒了小小宮殿一所,劉備懷疑是敵邦奸細非法潛入故意縱火,勃然大怒,下旨嚴查。眾侍衛忙裏忙外的查了快一個月,終於查清,原來是一個內侍偷懶打瞌睡,以至失火。劉備寬厚仁慈,且年紀大了,對下難免恩禮有加而威猛不足,內侍宮女恃寵生驕,行事越發放肆。劉備覺得照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大亂子,有心整肅風紀,恰巧那小內侍於此時玩忽職守,便被劉備當成了雞揪將出來,當著所有內侍宮女的面活活打死,以儆效尤。那天劉禪也去看來著,這事對他幼小的心靈產生極其深刻的影響。這時聽劉備一問,他又想起這事,以為劉備又在追查縱火犯,這抓到了可是要活活打死的,不禁嚇得直冒冷汗道:“啟稟父皇,不是兒臣……燒得。”

    劉備氣得大眼瞪小眼,道:“我是在問你阿房宮是誰燒的!”

    劉禪連連搖頭,道:“真的不是兒臣燒得。”

    劉備徹底沒脾氣了,道:“下去吧,下去吧。”

    劉禪如獲大赦,趕緊跑路,劉備叫道:“去把叫你的師父統統叫來!”

    劉禪應道:“是。”趕緊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一個人走了回來,劉備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劉禪道:“孩兒錯了。”

    劉備沒想到他忽然開竅,遂道:“你哪錯了。”

    劉禪道:“適才父皇問兒臣阿房宮是誰燒的,兒臣一時忘了,沒答上來。剛走到半路上,臣忽然想起先生似曾教過,趕緊回來回答。”

    劉備道:“那這阿房宮到底是誰燒的?”

    劉禪道:“阿房宮秦始皇蓋的宮殿,廣袤數百里,項羽滅秦後命人燒的,直燒了三個月這才燒完。”

    劉備心想一時忘了不要緊,能想起來就成,怒氣頓平,捋鬚微笑。可他轉念想想,他去的時間太長,老師很可能告訴他答案了,覺得不對,詐他一下,說他這問題他根本不知道答案,而是某某師父剛教給他的,事實確是如此,劉禪回去之後便叫幾位師父到劉備那去一趟,幾位老師聽說劉備傳召,想想上回那幾位的命運,心裏都發毛,忙問劉禪劉備為什麼要叫他們去。劉禪雖然不聰明,但很老實,一五一十的都答了。五位老師中有三位氣得當場抽風,口吐白沫,另兩位則險些心臟病發作,駕鶴西遊。

    原來這阿房宮的建造及燒毀可不僅僅是關係到秦國的強盛與衰亡,它也與大漢帝國的老祖宗漢高祖的興衰息息相關,當年漢高祖就是在去阿房宮工地幹活的路上遇到了秦始皇出巡,對那豪華的排場羨慕的了不得,從而確立了當皇帝、日娘娘這樣一個崇高的人生目標。後來他占了阿房宮之後,終日流連其中,頗誤正事,是張良、樊噲等人苦勸才把他從裏面拽了出來。鴻門宴後劉項和好如初,項羽進入咸陽,腦袋一時短路,將阿房宮給燒成了白地,劉邦沒得享福了,心疼了好一陣子才緩過勁來。隨著阿房宮的燒毀,秦帝國徹底終結,項羽成了新的天下共主,大封功臣。由於他最忌憚劉邦,就將他封到土地貧瘠,交通不便的漢中,是為漢王,漢朝的國號由此而來。正因為阿房宮及與之相關的歷史,對大漢來說至關重要,所以從它開始建造那刻起一直到他燒毀那一刻止,之間發生的一系列重大的歷史事件,負責教大漢發家史老師曾不止一次的詳細講過。這講了如此多遍,劉禪居然還在關鍵時刻答了一句不是他燒的,幾位老師聽了之後會有這樣的表現,倒也在情理之中。

    亂了一陣,負責教大漢帝國發家史的老師竄了出來,將這一段歷史備細講了一遍,他博采《史記》和《漢書》,旁徵博引,講起來搖頭晃腦,一會這個曰,一會那個云,聽得劉禪如墜五裏霧,一時摸不著頭腦。那老師見他死不開竅,急得抓耳撓腮。正沒理會處,忽然一個小內侍對那老師說道:“先生,你講的太過深奧,太子一時無法領會。皇上那邊可是急等著呢,您哪能從什麼湯堯虞舜慢慢的講?趕緊揀些主要的用咱能聽得懂的話說給太子聽聽,好歹把這關先混過去再說。”

    那老師開竅了,可是他架子拿慣了,這一不子曰詩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講了。還是那內侍機靈,揀了幾點主要的用大白話教了劉禪一遍,劉禪用心記了兩遍記住了,回來鸚鵡學舌,和劉備複述了一遍。那內侍的話源至那老師的教導,而教他歷史的老師的姓名劉備自然是知道的,一下說了出來。劉禪登時懵了,道:“噫,父皇,您是怎麼知道的?”

    劉備氣得不知該說什麼了,過了良久良久,方道:“朕怎麼生出你這麼個不成器的東西出來,滾!給朕滾出去!”

    劉禪不知道哪又出了問題,嚇逃之夭夭。劉備氣得手足亂抖,過了好一陣子,方才寧定,命人把教導劉禪的老師統統給叫了來,問道:“朕那麼信任你們,把未來的皇帝,一國之太子交給你們,由你們教導,可你們是怎麼教的?教得他居然連阿房宮是誰燒的都不知道?”

    幾位老師異口同聲大叫冤枉,教歷史的那位老師上前兩步,跪倒在地道:“高皇帝龍興之史臣曾詳詳細細的對太子講過多遍,可太子就是記不住,臣也沒有辦法。”

    劉備瞪了他一眼,問道:“是太子記不住,還是你根本沒有教?”

    那老先生懲於前一任不明不白的被劉備炒了魷魚,特地留了一手,將每天講過的課備細記錄在案,他聽聞劉備傳召就知道大事不妙,特地將講義也一並帶了來,這時取了出來,道:“臣每日所教之內容,都有詳細的記錄,請皇上御覽。”

    劉備接過看了,果然每日每時這位老先生曰過什麼,佈置了什麼作業,太子完成情況,有何舉動,一一詳詳細細的記錄在案。劉備看完,出了半天的神,擺了擺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幾位老師如獲大赦,滿心歡喜的衝了出去。

    劉備從御案上抽出一封臣下所上勸他不要改立太子的表章 ,反反覆覆的看了兩遍,道:“廢長立幼是取亂之道,可是讓這樣的兒子來當皇帝,難道就不是取亂之道了?天啊,我到底該怎麼辦?”罵了一會老天,靜下心來想了好一會兒,又轉到承明殿去了。

    劉皇后不待他說話,搶先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劉備正沒好氣,冷冷地道:“朕有何喜?”

    劉皇后道:“薛珝經多方查訪,終於找到一個善於煉丹的方士,那人說他知道長生不老藥的煉製方法,只是此法非人主無法行之。”

    劉備心中喜憂參半,道:“該不會是騙子吧?別搞到後來白高興一場。”

    劉皇后道:“是不是騙子皇上一見不就知道真假了?”

    劉備緩緩點點頭,道:“嗯,朕安排個時間,見他一見。現在先不說這事,朕有另一件國家大事要和你商量。”

    劉皇后笑了道:“皇上,你應該知道婦人是不能干政的,國家大事你應該和朝中大臣商量。”

    劉備道:“這件國家大事,倒也和你有些關係。是這麼回事。”將今天自己是如何試劉禪的一五一十的說了。

    劉皇后笑得前仰後合,道:“皇上,這就是您的不是了,您為了逗我開心,竟想出這麼一個故事來,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劉備哭笑不得,道:“朕哪有心思跟你開玩笑,這是真的。”

    劉皇后不敢相信道:“這是真的?”

    劉備道:“真的。”

    劉皇后令人將劉永叫來,問道:“永兒告訴媽媽,阿房宮是誰燒的?”

    劉永撓了撓頭,一時答不出來。劉皇后道:“那天媽媽跟你講高皇帝龍興開國的故事,不是講過這段麼,你怎麼忘了?”

    劉永靈光一閃,道:“對了,是項羽!”

    劉皇后道:“永兒真乖,你要什麼跟媽媽說。”

    劉永叫道:“我叫吃糖!”

    時下馬戲團裏馴獸都是這一招,動物們完成什麼高難度的動作以後,馴獸員總要給它們些吃的,以資鼓勵,沒想到劉皇后在這時候就懂得這個原理把來誘導小劉永,倒也卓見成效。

    劉皇后埋怨,道:“就知道吃,好,下去找宮女要吧。”劉永興沖沖的去了。

    劉備搖了搖頭,道:“永兒才五六歲,就知道回答,禪兒十幾歲了,居然還要師父現教,這樣也就罷了,他居然還把教他的人給抖了出來。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劉皇后道“臣妾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劉備苦笑道:“朕也不敢相信,可它還真就發生了。現在他當太子尚且如此稀裏糊塗,將來要是當了皇帝,指不定要鬧出什麼笑話來呢。”

    劉皇后道:“真沒想到這竟然會是真的。想來是教他的師父沒有用心教。不瞞您說,我就是信不過那些一講起話來就搖頭晃腦的老先生,一句話本來好好的,可到了他們的嘴裏,就根本聽不明白。永兒的學業都是我來教,我知道太深的他也聽不懂,就把高皇帝、光武皇帝征戰殺伐之事,像講故事一樣講給他聽。您還別說,永兒可愛聽了,動不動就纏著我,要我講打戰故事。”

    劉備道:“永兒還小,當然只能這樣教。可他都大了,朕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都出外闖蕩了,他可倒好,給他創造了這麼好的環境,居然還學成這個樣子,真是氣死朕了。不行,朕說什麼也要廢了這個太子,改讓永兒來當。”

    劉皇后道:“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就廢了禪兒,怕是難塞悠悠眾口吧?”

    劉備緩緩地點了點頭,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劉皇后道:“我還是不信禪兒有這麼笨,一定是那些師父不會教,這樣吧,將禪兒接到我這裏來,我來教他。”

    劉備道:“不行,不行,你身懷六甲,不能太過操勞。”

    劉皇后點頭,道:“嗯,那樣再找幾位高明的師父來吧。”

    劉備道:“這幾位已然是天下間最有名望的大儒了,朕可是花了老大力氣才請來的。這幾位都不行了,朕還上哪去找更高明的?”

    劉皇后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該如何是好?”

    劉備想了一會,道:“再過半個月就是今年的童試了,朕讓這幫老傢伙再好好教上半個月,就拿童試的卷子考考他。朕不要他答得多麼好,只要馬馬虎虎,將就著還能過得去就行,如何他到時什麼也答不上來,可別怪朕不客氣。”

    劉皇后還要再說,劉備一揮手道:“就這麼定了!”

    劉備前腳剛走,劉皇后就派人將這個消息告訴那幾位老師,她當然不會實話實說,這佐料該摻就得摻,她讓人說皇上對劉禪的態度如何全都看這場考試了,除非他答得非常讓人滿意,否則這太子之位可就保不住了。

    眾師傅嚇了一大跳,忙將劉禪叫來,展開填鴨式教育。眾老師也不管他愛不愛聽,聽不聽得進去,輪番上陣,滔滔不絕的給他講授各種各樣的知識,並強迫他當場記誦。劉禪是一個亡國之君,只喜歡美女和新奇玩意,對這些什麼子曰詩云壓根就沒興趣,沒興趣的東西本來就容易忘,再加上他腦子笨。是笨鳥又不先飛,自然就總也學不進去。幾位老師給逼急了,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安在他頭上,見他怎麼教也不會,惱將起來,下死命令,不背出某某篇,某某就不許吃東西,不許睡覺。劉禪也有絕的,一給逼急了就裝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如此對峙了半個月,劉禪還是什麼也沒學進去。幾位老師沒辦法了,回家準備繩子,只等考試結果一出來就上吊。

    考試時間很快就到了,劉備正要前往東宮親自監考,劉皇后卻道:“皇上,那方士說練丹的良辰吉時就快到了,錯過了,可要再等十年時間了。他說今天說什麼也要見你一面。”

    劉備道:“可朕要去東宮監考啊!”

    劉皇后道:“這又不是什麼大事,皇上你就另派他人吧。”

    劉備道:“這一時上哪找人去?”

    劉皇后道:“就叫薛珝去吧。”

    劉備道:“好,就讓他去吧。”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05
第六百五十四章 阿斗應試

    劉備把薛珝叫到跟前正要下令,劉皇后站在劉備身後,沖著薛珝使了一個眼色,薛珝十分機靈,一捂肚子,大叫:“哎喲,哎喲。”

    劉備納了悶了,問道:“你怎麼了?”

    薛珝叫道:“估計是吃壞了肚子,不行,臣告個罪,上趟茅房。”

    劉備搖頭苦笑,擺了擺手,道:“你趕緊去吧。”

    薛珝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跑。

    劉備攤開雙手,道:“薛珝看來是去不了了,只有朕親自去一趟。”

    劉皇后道:“其他官員不成麼?”

    劉備道:“他們這會都在辦公呢,朕可不想因為這一件小事耽誤了他們的工作。那方士真的這麼急?”

    劉皇后道:“嗯,說吉時就在兩個時辰以後,練丹前需有一個儀式,非要皇上親到不可。”

    劉備既想長生不老,又怕那人是個騙子,空歡喜一場,心裏猶豫不決。劉皇后猜到了他的心思,道:“既是皇上不想見,那我派人打發他走。”

    劉備想了一會,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人千里迢迢來一趟不容易,朕不見一面,總有些說不過去。這樣吧,朕現在就去見他,至於這考試嘛,就由遞送試卷的內侍看著就是了。禪兒雖然愚笨,但人挺老實,這些弄虛作假的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

    既然皇帝拍板了,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劉備急著想見方士,也就沒功夫考慮太多的事情,隨便派了一個內侍拿著試卷前往東宮,自己則興沖沖的前去見那方士。

    那內侍到有司那領了卷子,便向東宮走去,剛上了一處回廊,便見薛珝迎面走來,滿臉是笑,道:“你這是要去東宮?”

    那內侍點點頭,薛珝從袖中取出三百兩銀子,道:“當真辛苦,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拿去買碗酒喝。”

    劉皇后想要害太子自然不能用她這邊的人去,否則出了問題,就解釋不清楚了。劉備也考慮到劉皇后這邊可能會與劉禪不對付,所以這次派出的人是自己的心腹,可是這世上誰和錢有仇?那人雖和薛珝不對付,可一見到錢還是眉開眼笑,道:“有事你就說,這麼客氣做什麼?”

    薛珝伸嘴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那內侍面有難色,道:“這能成麼?”

    薛珝道:“只要您裝得像,沒能人查得出來,事成之後還有重謝。”

    那內侍本就是個愛錢的主,一聽還有重謝,立馬忘了什麼原則立場,忠君愛國,點點頭,道:“你放心,我一定辦得妥妥貼貼。”將銀子揣入袖中興沖沖的去了。

    薛珝望著他的背影,微微冷笑。那內侍到了東宮,劉禪在幾位老師的簇擁下迎了出來,跪地接旨,跟著將內侍讓在正殿。長案早已擺好,那內侍將幾位老師和內侍都轟了出去,指著香爐上的一柱香,對劉禪說道:“一會臣便會將這柱香點起,香一點太子就趕緊答題,等這香燃完,時間也就到了,臣就要收卷子,太子可就不能再答了,聽明白了沒有?”

    劉禪半懂半不懂,胡亂的點了點頭。

    那內侍從一個黃封套中取出卷子,雙手捧著,恭恭敬敬的放在案上,道:“皇上可是急等著結果,這就開始吧。”說著將那柱香點著了。

    劉禪不愧是胸有成竹,一點也不緊張,慢條斯理的攤開卷子這麼一看,上面密密匝匝的寫了一堆的字,十個裏面大概有五六個不識得,不禁大眼瞪小眼,道:“這該如何答啊?”

    那內侍道:“這一行行的字是題目,太子看完了題目,便在空白處作答。”

    劉禪道:“這上面的字我都認不齊全,怎麼答?”他雖然不聰明,卻知道什麼叫“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什麼叫:“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可比那些自作聰明,不懂裝懂的人好多了。

    那內侍道:“殿下要是有什麼關於考試規矩上的疑難,微臣可以解答,這個臣就無能為力了。”

    劉禪這太子也當了好幾年,這譜自然就小不了,道:“我實在不會,你幫我答。”他從小到大這作業從來沒有自己動筆過,每次放學回來,總有一堆的人搶著替他作作業,搶到了深以為榮,搶不著的扼腕歎息,在他眼裏自己不會的事情由他人代做,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現在題答不上來,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到要找一個槍手,渾不知這有什麼不對。

    那內侍道:“能給殿下答題是微臣的榮幸,可微臣不識字,實在沒法為殿下分憂。”

    劉禪道:“什麼,你不識字?”

    那內侍點點頭,道:“嗯,微臣家裏窮,父母能把臣養這麼大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哪有錢供臣讀書?”

    劉禪道:“那可如何是好?”想了好一會,道:“你去把幾位師父叫進來,讓他們答。”

    那內侍很尷尬道:“這可不合規矩。”

    劉禪道:“我是太子,我說還不算麼?”

    那內侍道:“可這規矩是皇上定的。”

    劉禪聽他提到劉備,怕得厲害,道:“你不讓他……他知道不就成了?”

    那內侍道:“微臣不敢,皇上英明睿智,什麼事都瞞不過他老人家,一旦皇上知道了,微臣可要滿門抄斬。”

    劉禪沒了主意,直叫:“這該如何是好?”

    那內侍道:“規矩如此,殿下著急也沒有,香燒了不少了,殿下還是趕緊答……答……”說到這裏突然臉上肌肉扭曲,兩眼翻白,四肢不住的抽搐。

    劉禪嚇了一跳,叫道:“你怎麼了?”

    那內侍口裏流出白沫,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劉禪大急,叫道:“快來人,快來人。”

    眾人慌裏慌張的搶了進來,見那人如此,知道抽風了,忙七手八腳的將他搭了下去。

    監考拉下去急救了,這考場可就自由多了。劉禪指著一位匆匆的趕來的老師父,道:“這卷子上寫得什麼,我根本看不懂,你替我答吧。”

    那老師倍感榮幸,將卷子恭恭敬敬的請到一邊,看了看上面的題目,略一凝神,提筆在一張空白帛書上刷刷作答,過了良久良久,這老頭總算將題目一一答完,其他幾位老師湊在邊上觀看,捋鬚微笑,滿意的點了點頭。答題的老頭將卷子和自己的答案都拿到劉禪跟前,道:“請太子殿子照著臣的答案在卷子上抄寫一遍。”

    劉禪大為納悶,道:“你答都答了,還要我照抄一遍做什麼?”

    那老師道:“是這樣的,臣的筆跡和太子殿下的大不相同,皇上可是十分精明的,給他瞧出破綻就不太好了。”

    劉禪緩緩的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很對,那我就照抄一遍。”提起筆來慢條斯理的抄著,那個機靈的內侍此時也在邊上,見那卷子引經據典,答得頭頭是道,皺起眉頭,道:“不妥,不妥。”

    那老師頗為自付,聽他這話,鬍子翹得老高,道:“我這可是依據經典作答,有何不妥?”

    那內侍道:“正是如此,才顯得不妥。”

    那老師道:“這有什麼不妥的?難道是聖人的經典錯了不成?”

    那內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想想太子不大聰明,這皇上是知道的,若是這份面面俱到、毫無破綻的卷子呈將上去,一定會引起皇上懷疑的。”

    那老師道:“那依你之意呢?”

    那內侍道:“小的粗通文墨,不如就由小的來答。皇上一看答案文理粗淺,半通半不通,就不會懷疑了。”

    那老師聽他把自己辛辛苦苦做出來的答案貶的一文不值,又聽他說讓他來答,還道他要搶替劉禪答題的風頭,氣得鬍子直翹,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得是什麼心?這裏不需要你服侍了,趕緊給我滾!”

    那內侍向劉禪使了使眼色,盼他能明白自己的用心。

    劉禪只要有答案抄就成,管他是深是淺,當下埋頭苦抄,根本就沒有注意他的眼神。不過這個小內侍從小到大都跟隨他,形影不離,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把他趕走,說道:“師父是皇上欽點的,他就知道皇上的心思,他的答案准錯不了,你不可再多嘴多舌,否則我可要把你趕去了。”這句話即斥責了內侍,又留下了他,這個稀泥和的當真很有水準。

    那內侍見劉禪根本沒想到其中的危害,就一個勁的瞎抄,暗暗叫苦,可劉禪放話了,他倒也不好多說什麼。過了良久良久,劉禪抄得手腕酸軟,總算是把卷子給塗滿了,累得滿頭大汗,道:“總算抄好了。”向那小內侍招手道:“走,咱們到御花園玩去。”站身起來,大搖大擺的走了。

    幾位老師哪裡敢攔,低頭看了看那份被歪七扭八的狗爬字填滿的卷子,唯有苦笑。這不管怎麼說,這場可怕的考試總算是有驚無險的混過去了,他們不用再抹脖子上吊了,心裏這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裏。

    這邊劉禪和小內侍出來,在宮中東遊西逛,一會在池塘邊上喂魚,一會在小院裏偷窺宮女沐浴,倒也無憂無慮,甚是快活,總好過在宮殿裏讀那些一看就愛睡覺的勞什子書籍。逛著逛著,兩人在靠近御花園的一處假山旁和一名新進宮的宮女不期而遇,那宮女一看他的服侍,就知道他是太子,有心飛上枝頭做鳳凰,趕忙跑上去獻殷勤。

    劉禪年紀即小,腦子又笨,不知道什麼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喜歡玩樂,人越多他越開心,見一個宮女主動跑上來套近乎,還道自己魅力無窮,心中大樂,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聊著。劉禪腦子笨又不愛讀書,閱歷也是甚淺,講起話來頗為無趣。可他是太子,既便他的話多麼枯躁無味,聽起來讓人多想睡覺,別人也會裝著十分愛聽的樣子,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是發出嗡嗡嘖嘖之聲,以表示他講的好極了。那宮女一絲不苟的執行拍馬屁所須遵循的一切步驟,沒兩下就把劉禪給捋直了,哄得他十分高興,哈哈大笑。

    古時人君年十五而生子,歷史上的劉禪在十五歲上就娶了張飛的閨女,這時他已接近娶妻生子的年齡,對男女之事也就在似懂非懂之間,只覺那宮女清純可人,比自己宮裏那些對自己唯唯諾諾,臉也不敢抬,話也不敢說的陳年宿貨要好一百倍,想將她要到身邊服侍自己,當下詢問姓名。

    那宮女心中大喜,上趕著將名字說了。劉禪點點頭,道:“你現在誰的手下當差?”

    那宮女道:“奴婢才剛進宮不久,被分在御花園,負責修剪花草。”

    劉禪道:“這叫什麼活啊?改明兒我跟你們的首領說說,把你要到我身邊。”

    那宮女樂得幾欲暈去,道:“多謝殿下。”

    劉禪道:“你可有什麼要緊事要做?”

    那宮女道:“今天的活奴婢都做完了,也沒什麼事。”這會別說沒事,就算是有十萬火急的事,也得先放放再說。

    劉禪道:“那好,陪我四下走走。”

    那宮女大喜道:“好啊。”

    劉禪在前,宮女在後,兩人一前一後的上了一道回廊,劉禪想和她說話,還得回頭,覺得甚為蹩扭,叫他到自己邊上來。那宮女能和劉禪一道壓馬路,已出望外,哪敢再奢望其他?說什麼不敢和他並肩而行,再三推託。

    劉禪其實並不是一無是處,他為人和善,雖以太子之尊,卻沒有半分架子。這脾氣對於一般老百姓來說能結交到更多的朋友,可說甚好,可對統治者來說,就顯得無益而有害了。統治者最要緊的就是要保持著威嚴,讓別人覺得君主高高在上,遙不可及。若是太過和藹可親,下面的人倡狂起來就容易蹬鼻子上臉。雖然這個脾氣對招降納叛來說,可謂甚好,可是管起人來,那就差勁之至了,來來嘛,一個又笨又沒人會怕的皇帝可不就只有任人欺負麼?由於他為人隨和,是以不喜宮中的繁文縟節,在東宮時就三令五申,讓宮女內侍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不必拘禮,見那宮女對自己執禮甚恭,不高興了。那宮女覺察到他不痛快了,這才硬著頭皮走上前來。

    劉禪轉嗔為喜,和那宮女並肩走著,有說有笑。就這麼著,三人兩前一後,從東逛到西,從南溜到北,漸漸的逛到柏梁台,遠遠的望見有幾個人站在台下議論者什麼,其中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老子劉備。

    劉禪最怕見到他老子,一見是劉備,嚇了一跳,拉著那宮女的手,扭頭就跑。

    劉備好歹也打過十幾年的戰,那也是個眼光六路,耳聽八方的主。他的感觀細胞並不沒有因為年紀大了而退化了,相反因為殘酷的環境,而變得更加敏銳起來。劉禪一動,就看見了,大聲叫道:“那不是禪兒麼,不好好的考試,跑到這裏來做什麼?”

    既然被發現了,就跑不了,劉禪紅著臉走到劉備跟前。其時劉備邊上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劉皇后,另一人是個道士,骨格精奇,樣貌閑雅,飄飄然有神仙之概。劉備道:“你還沒回答朕,不好好考試,跑到這裏來做什麼?”

    劉禪腿肚子抽筋,囁嚅道:“回父皇,兒臣已考完了,四下逛逛,放鬆放鬆。”

    劉備點點頭,道:“考得怎麼樣,這卷子難不難?”

    劉禪根本就沒答過題,雖說他抄了答案,可以他那過目即忘的功夫,這會全給忘了,瞠目結舌,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那宮女見到劉備心裏也是怦怦亂跳,可她為了自己今後能風風光光的在這宮殿裏行走,硬著頭皮上前,道:“啟稟皇上,太子殿下答得十分順利,一下子就將題答完了。”

    劉備對劉禪道:“這不是好事麼?你為什麼支支唔唔,難道另有隱情?”

    劉禪道:“沒有,沒有。兒臣確實很快將題目答完了,只不過兒臣在這裏遊玩被父皇撞見,擔心父皇責罰,心裏害怕,故不即作答。”

    劉備笑了,道:“朕有這麼可怕麼?”指著那宮女道:“她是誰,朕怎麼從沒有見過?”

    劉禪道:“她是兒臣剛……”那宮女悄悄的拽了拽他的袍角,劉禪想了片刻,明白過來,道:“她是兒臣宮中的一名不起眼的小宮女,皇上不認識她,也不足為奇。”

    劉備正要說話,那道士道:“啟稟皇上,吉時就要到了,請皇上沐浴更衣,主持祭祀大典。”

    劉備點點頭,對劉禪說道:“好了,朕這裏有要事要處理,你到別的地方去玩吧。”對那宮女道:“照顧好太子,玩一會就讓他去讀書,可別荒廢學業。”

    那宮女應道:“是,奴婢知道了。”

    劉禪行了一禮,趕緊轉身走人。轉過了幾個彎,看不到劉備,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道:“讀書,讀書,天天就叫我讀書,煩也煩死了。”

    那宮女所謀者大,自然希望自己投資的這支股票能保持良好的發展勢頭,頗望他上進,道:“殿下,我說一句不好聽的話,不知可不可以?”

    劉禪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跟我不用客氣。”

    那宮女四下一瞧,除了那心腹內侍外,左右無人,道:“太子,不管你是真愛讀書也好,假愛讀書也好,平常也要裝裝樣子讀上一讀,別整天遊手好閑,讓皇上撞見,這樣可不好。”

    劉禪道:“我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我一見到書本就頭疼,根本讀不下去。再加上那幾個老先生你是沒見過,講起話來文縐縐的,十句有八句讓人聽不懂。我給你來一段,你就知道我有多痛苦了。”說著模仿老先生講課的樣子,捋了捋下巴,咳嗽兩聲,道:“今天我要講的是,《史記》五帝本紀……第一句話是什麼來者?”

    那內侍趕緊提醒道:“黃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孫,名曰軒轅,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

    劉禪也不知對不對,叫道:“對的,就是這麼一句,你瞧瞧這話有多繞,我天天都要和這些書打交道,能不頭疼麼。”跟著學著老先生的樣子搖頭晃腦,抑揚頓挫的將剛才那番話重複了一遍,那宮女原本就覺得十分好笑,為了奉承他更加誇張到十分,笑得險些趴到地下去,捂著肚子道:“笑死我了,可笑死我了。”

    劉禪道:“我本來就不喜歡讀書,再天天面對這樣古板的師傅,煩也煩死了。有時我恨不得將他們統統趕走,好讓自己耳根可以清靜清靜。可是他們是父皇欽定的師傅,是趕不走的,他們講得課我是不得不聽,還不能使小性子,得對他們恭恭敬敬的。稍有差池,他們就會到皇上那告我,說我如何不尊師重道,如何荒廢學業。父皇知道了一準要打我屁股。唉,人人都說當太子將來就能當皇帝,是一件很風光的事情,可我這個太子當的,當真是一點樂趣也沒有!”說著長長的歎了口氣。

    那宮女壓低了聲音,說道:“殿下剛才也說,當了太子將來有一天能當皇上,您現在是被師傅們管得沒自由,可有朝一日,你當上了皇上,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怎麼玩就怎麼玩,還有誰能管得了你?現在可是至關重要的時刻,無論如何也要忍,要給皇上留下一個好印象,這樣你的儲位才能安如磐石。”

    劉禪道:“忍,忍,忍,我現在就討厭聽到的就是這個字。原來母后也叫我要忍,她自己也一直在忍,結果怎麼樣,忍到後來她不還上吊自……”

    那內侍忙道:“殿下,孫皇后可是得病死得,您可不能亂說。”

    劉禪身子一抖,道:“對的,她是得病死的,她是得病死的。”

    那宮女道:“我原來以為您貴為太子,享盡榮華富貴,一定是很開心的,沒想到您竟也這麼苦。”

    劉禪道:“這話我跟誰說,誰也不信,還是你瞭解我。”

    那宮女道:“如果你要是不覺得我身份下賤,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就和我說說吧,就算我無法排解,說出來心裏也好過不是?”

    劉禪道:“我是身份高貴,可我還很想羨慕你們這些人呢,生活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我要是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哪怕只有一天,也是開心的很。”

    那宮女笑了,道:“你羨慕我們?我們有什麼可值得您羨慕的?其實我們才羨慕你呢!呼奴使婢,吃香喝辣,我們要是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哪怕也只有一天,那可開心死了。”

    劉禪笑道:“咱倆要是能換換,那就好了。”

    那宮女人很聰明,很快就摸清了他脾氣,知他沒有架子,說話也就沒有顧忌,道:“是啊,是啊,不過那也只說說而已。”

    劉禪歎了口氣,那宮女道:“聽說你前些日子鬧了個大笑話?”

    劉禪笑道:“連你也聽說了,這消息傳得還真快。”

    那宮女道:“宮裏早傳開來,說你連阿房宮是誰燒得也不知道?”

    劉禪被說得不好意思,一張臉漲得紅通通的。

    那宮女笑道:“其實這有什麼,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還道是宮裏的一所宮殿,心裏還納悶呢,這宮裏大大小小的宮殿我也逛了一大半,怎麼從沒聽說過有叫阿房宮的。待他們說完我才知道阿房宮原來是秦始皇建的一座宮殿,好傢伙,竟占了好幾百里地呢?就這麼平白無端的給燒了,真的太可惜了。”

    劉禪道:“你不知道沒什麼關係,我不知道可就是天大的罪過了。這宮殿可和大漢的始祖高皇帝有著密切的關系,我卻連這個也不懂,父皇能不暴跳如雷麼?”

    那宮女道:“師傅們難道就從沒和你說起過?”

    劉禪嘿嘿一笑,道:“說是說了,還說過不止一遍,可我很快就又忘了。那天父皇突然把我叫到宣室殿,十分嚴肅的問我阿房宮是誰燒的。我見他樣子有些凶,還道是附近的什麼宮殿給人燒了,他正在查犯人呢。你也知道最近有好多壞人在打我的主意,他們想盡辦法要將我從這位子上趕走,師傅們一再叮囑我要謹言慎行,小心防患。我當時只顧著想這是歹人栽贓嫁禍的陰謀,哪還能想到這是父皇出的題目?”

    那宮女道:“這麼說來倒也怪你不得。”

    劉禪道:“可父皇卻不這麼看,他認為我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知道,將來還怎麼治國,正打算廢了我呢?”

    那宮女道:“我剛才勸你裝裝樣子讀讀書,正是為此。不知道不要緊,只要肯上進,皇上就不會廢你了。”

    劉禪搖搖頭,道:“我從小到大就不喜讀書,要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情,還不如要我去死。反正這個太子我不想再當了,廢了就廢了吧,誰愛當就讓誰當去。”

    那宮女沒想到劉禪如此不思進取,心想他要不當這個太子,將來如何當皇上?自己將來又如何能當貴妃、皇后?這可不行,說什麼也要勸他回心轉意不可。她剛要說話,劉禪擺了擺手,道:“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走我們四下逛逛去。”

    那宮女賊心不死,還要囉嗦,劉禪也不和她廢話,拉著她到御花園玩耍去者。

    那位長得風神俊朗,骨格清秀的人就是劉皇后不知從哪找來的江湖騙子,這人別的本事沒有,一張臉皮厚過萬里長城,什麼大話都敢講,什麼牛皮都敢吹,要不是沒有人信,他估計都敢說自己就是玉皇大帝。劉備一來年紀大了,二來馬屁聽多了,好大喜勸,最喜歡聽奉承之言。那人投其所好,說劉備原是某某星某某宿,因上蒼知道天下將亂,生靈將遭塗炭之苦,故差他下凡,拯救蒼生出苦海。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劉備就算明知這是假的,也不願去揭穿他,聽了之後,龍心大悅。那人乘機說自己也上應星宿,特奉上天之命,下界助他長生不老。

    劉備一聽更加高興,道:“這麼說朕的請求上天知道了?”

    那方士說道:“這是自然,上天無所不能,無所不知,既便皇上不搞封禪大典,上天也知道皇上的心思。那天天帝見了皇上的封在泰山裏的玉牒,其時小人正在左右服侍,天帝便命小人下凡來助皇上達成宿願。”

    劉備想考考他道:“哦,這麼說,你也見到了那玉牒了,那上面寫了些什麼,你可知道?”

    那方士道:“小人其時就在左右,有幸得見。”說著就搖頭晃腦,將玉牒書的上內容從頭到尾背將出來,竟無一字差錯。

    劉備暗暗心驚,由於玉牒書上滿是求上蒼讓自己長生不死,多子多孫之類的文字,無一字涉及天下蒼生,劉備不欲讓他人知道,保密工作做的極佳,這該滅得口都滅光了。普天之下,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玉牒上面寫的是什麼,而這個方士居然背得一字不差,那一準是見過了。當然泰山祭壇自封禪後就有兵丁嚴密把守,他不可能私自挖開,去看裏面的玉牒,既便他這麼做了,自己也不可能不知道。除此之外,還真就只有在玉皇大帝那裏看到這一種可能性了,不由得對他完全信服。其實劉備哪知道,這玉牒書上的內容雖然嚴格保密,可劉皇后想要看到,還是不費吹灰之力。劉皇后知道了內容,轉告給那方士,那方士從頭到尾背了不下百餘遍,這會再要背不流利,就真該拉去砍頭了。

    經此一役,劉備還真的認為這方士就是天上星君,下凡來助自己長生不死的,大為高興,命人重重賞了他,跟著就詢問求仙之道。那方士樂得賣弄,知無不言,言不無盡,各種稀奇古怪的話語,層出不窮,聽得劉備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更認定就是能助自己成事之人,心中的喜悅之情當真難以言表。

    長談一番,那方士忽然掐起指頭,神秘兮兮的道煉丹的吉時馬上就要到了,劉備要想長生不死,就必須趕緊祭天。劉備信以為真,急忙請教這天該如何祭,那方士嘰哩咕嚕的說了一堆,劉備忙命人速去准備。過了良久,諸物齊備,劉備也把自己涮乾淨了,那方士命人在柏梁台的銅人下搭起祭壇,呈上祭品,跟著胡亂擺了幾個造型,手舞足蹈,胡說八道一番,這祭祀儀式就算是結束了。

    那方士下得壇來,對劉備說道祭祀儀式已告結束,可以開始煉丹了,只是煉丹耗資甚巨,不是他能辦到的。劉備聽了趕緊掏腰包,命人在宮外緊挨著皇宮的地方修了一所小小的丹室,讓他在那裏練丹。

    打發了方士,劉備來到宣室殿,問道:“禪兒的試卷呢,拿來朕看。”

    內侍呈卷子,劉備粗略瀏覽一遍,很滿意,道:“答得果然不錯。”可細細一看,覺得不對勁了,喃喃道:“文法嚴謹,條理清晰,引經據典,尋章摘句,這怎麼看怎麼像那些老先生的手筆。”對內侍說道:“去把禪兒叫來。”

    劉禪應命而到,劉備問道:“這份卷子真的是你做的麼?”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05
第六百五十五章 東吳入寇

    劉禪不會撒謊,卻又不得不撒,紅著臉道:“這個……這個……是兒臣答的。”

    劉備微微一笑,道:“真是你答的?”

    劉禪囁嚅道:“是…是兒臣答的?”

    劉備捋了捋鬚,道:“這會說了,還可以少受些苦,呆會朕要是查出不是你,這屁股打將起來,味道可不好受。”

    劉禪打了一個寒噤,他心裏反覆鬥爭了良久,終於還是硬著頭皮道:“真是兒臣答的。”倒不是他不想做老實人,說老實話,辦老實事,只是害怕劉備知道了真相,把他的屁屁打開了花。

    劉禪在發愣的時候,劉備一直在注視他,聽他說完,笑著道:“‘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這句話典出何處?”

    劉禪不知劉備為何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考他的學問,不由得微微一怔。這句話繞來繞去,他根本就不知所云,這連意思都搞不清楚,自然不知典出何處,大眼瞪小眼,搖了搖頭。

    劉備笑了,問道:“這句話你難道就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劉禪覺得這話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裡聽到過,撓了撓頭,認真思考一會,還是想不起來,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

    劉備沉下臉來,將卷子擲到他跟前,道:“撿起來,將第二列的那段話念給朕聽!”

    劉禪拾起試卷,雙手捧定,大聲念道:“豈曰無衣?與子同澤……”念到這裏突然明白過來,嚇得渾身發顫,牙齒打架,下面的話說什麼也念不下去了。

    劉備笑道:“怎麼不念了。現在找到你的答案,大聲給朕念出來。”

    劉禪雙膝跪倒,將胖嘟嘟的腦袋有多低垂多低,根本不敢正視劉備。

    劉備怒道:“大聲念出來!”

    劉禪身子又是一抖,拿著卷子看了半天,這才找到了相應的答案,顫聲道:“出……出自《詩經》秦……秦風中的無衣一詩……”

    劉備道:“這不答得挺好麼,剛才朕問你,你怎麼搖頭?”

    劉禪不知該說什麼好,索性給他來了個悶聲大發財,一言不發。

    劉備道:“快說這答案是誰替你寫的,不然朕叫人把你的屁股打開花!”這一氣將起來,他也就顧不得之乎者也,子曰詩云了,俚語,俗語胡言亂語一股腦的噴了出來。

    劉禪嚇了一跳,把找槍手替考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說了,末了流著淚道:“父皇,就饒兒臣這一次吧,兒臣再也不敢了。”

    劉備氣得七竅生煙,臉皮紫漲,伸手向他一指:“你!”劉禪嚇著向後倒退了兩步。劉備定了定神,盯著他瞧了好一會,歎道:“這些題目真的這麼難麼?”

    劉禪點點頭,忽覺不對,又搖了搖頭。

    劉備笑了道:“這只是取得鄉試資格的童試試卷,所考內容都是一些基礎知識,沒有什麼特別繁難的,你真的一題也不會?”

    劉禪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索性低垂著頭,雙手玩弄衣角,悶聲不響。

    劉備搖了搖頭,道:“這些題目,你要是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交一張白卷上來也好。朕見了最多不過打你一頓。可你害怕朕處罰你,居然投機取巧,欺瞞朕躬,你可知欺君之罪該當何罪?”

    劉禪當然知道欺君之罪該當何罪,嚇得身子直抖。劉備向他凝視半晌,歎道:“唉,你實在太讓朕失望了。好了,沒什麼事了,你下去吧。”

    劉禪滿以為劉備會叫來人將自己拖下去暴打一頓,搞不好他還會親自操棍上陣,把自己的屁股打開花。可是萬萬沒想到這雷聲甚大,雨點卻小得出奇。劉備連罵也沒罵,只不過是不鹹不淡的責備幾句,就讓他出去了。他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下意識的撓了撓頭。

    劉備氣得笑了,道:“怎麼還不出去,難道等著朕叫人打你屁股?”

    劉禪趕忙起身,轉身跑了。

    劉備苦笑道:“我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兒子。”攤開一道空白聖旨,提起筆刷刷刷的在上面飛快的寫著,剛寫到一半,一內侍慌裏慌張的跑了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東吳起傾國兵馬三十萬,分三路而進。東路,吳主親帥精兵十萬會合故魏將領夏侯惇,入居巢門攻合肥新城,中路這十萬軍由陸遜統率,屯兵江夏、沔口逕取襄陽。西路也是十萬軍,由諸葛謹統率,逆水而上,逕取白帝。”

    原來魏亡時夏侯惇被堵在了高郵,前有大漢,後有東吳,無路可走,只能憑著山陽池天險,負隅頑抗。他雖然有心跑到遼東投靠曹植,可是山遙路遠,一時難以成行,當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就在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孫權伸出了橄欖枝招攬他。夏侯惇雖不願為東吳效力,但更不願投降大漢,權衡再三,他還是答應了孫權的請求,不過他也有個條件,那就是他和他手下幾千殘兵仍奉魏國正朔,自成一家,不歸屬東吳,只是在有戰事的時候,出兵相幫,就好像同盟國一般。孫權雖覺夏侯惇不歸於自己名下,有些美中不足,可是在關鍵時刻他好歹也能搭把手,也就答應了。此番用兵,他令人到高郵知會夏侯惇,夏侯惇聽說孫權要打劉備,欣然應命,領兵趕往合肥與孫權會師。

    劉備吃了一驚,道:“東吳入寇!速叫仁祿、孔明來宣室殿見朕!”

    那內侍道:“皇上,賈大人現在新豐,這一時半會可叫不來。”

    劉備歎了口氣,道:“最近這煩心事一大堆,忙得朕竟忘了他已經削職為民了。”

    那內侍道:“那還叫嗎?”

    劉備擺了擺手,道:“不用了,你去把孔明和仲達請來。”

    那內侍道:“是。”轉身退出。

    劉備低頭瞧著那道剛寫了一半的聖旨,喃喃地道:“這會可不能再出亂子了。”拿著聖旨放在宮燈下燒了。

    諸葛亮、司馬懿聽聞吳兵入寇,大吃一驚,急忙趕往宣室殿。

    劉備道:“東吳軍馬三十萬入寇,分三道而進,這該如何禦敵,不知二位有何高見?”

    諸葛亮道:“敵軍分三路來,我若也分三路應援,兵力分散,難期必勝,還容易僵持不下,對我甚為不利。依臣之見,救兵不妨派,不過須分出主次,當集中大軍,擇其一路攻之,只要破其一路,餘二路便不能存紮矣。”

    劉備面有憂色,道:“集中優勢兵力,以強陵弱,固是穩操勝劵。可是新城,襄陽,白帝三處都是緊要之處,哪一處失守後果都大大不妙啊。”

    司馬懿道:“皇上不必太過擔心,臣也覺得孔明之言有理。敵軍看著來勢洶洶,想要置我們於死地,可是您聽臣一路路仔細分析,就明白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劉備道:“哦,你且說說看。”

    司馬懿道:“先說陸遜,此人是東吳年輕將領中的佼佼者,有周郎之智略,又無周郎之淺躁,可說是極難對付。”

    劉備笑道:“陸遜黃口孺子,有何能耐?仲達竟將之與周瑜相比,怕是太過了吧?”

    諸葛亮道:“一點也不過,陸伯言之才不下孫吳,皇上切莫大意。”

    劉備聽諸葛亮也怎麼說,緊張起來,道:“既如此襄陽這路不可不小心提備,若是陸遜攻襄陽,大事去矣。”

    司馬懿道:“持重之人必畏敗,襄陽多山,可於林木間遍插旌旗,陸遜見我有備,恐懸師深入,中我詭計,全軍覆沒,必駐兵觀望,摸清我軍虛實,才好進兵,有了這點時間,我軍主力便可置敵於死地了。”

    劉備緩緩點了點頭,司馬懿見他仍是猶豫不決,道:“若皇上仍不放心,可令一上將率一偏師往攻南郡,東吳錢糧半在江陵,這可是東吳重鎮,豈容有失?陸遜見南郡遇襲,必會分兵往援,此兵法所云:‘圍魏救趙’者也,誠如是,襄陽一路又何足憂?東邊這路由吳主親統,吳主也是輕躁寡謀之人,要不然他為何屢攻合肥新城不下?他認為我軍千里來援,難以速至,必疏於防患。皇上可令趙雲將軍領本部軍馬星夜往援,出其不意,速戰速決,此一路亦不足憂也!”

    劉備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只是攻打江陵的這路軍馬,沒有應援,搞不好要全軍覆沒。”

    諸葛亮道:“只要能取得整場戰爭的勝利,這點損失又算不了什麼?”

    劉備點頭,道:“好,中路、東路都不用考慮了,那西邊這一路呢?”

    司馬懿道:“西邊一路主帥是諸葛謹,此人乃治政長才,可武略畢竟不足,孫權居然委以方面,實在兒戲的厲害,不過這對皇上來說倒是一件大好事。皇上可令關將軍鎮守白帝,堅壁不動,荊蜀交界處山高水深,地形險要,吳兵又是逆水行舟,糧草轉運頗為不便,吳兵乏糧,不出一月自走,到時銜尾擊之可操必勝,此一路又何足憂?”

    劉備哈哈大笑,道:“仲達之言,甚合朕心。好,就這麼辦。傳旨,令子龍統帥青徐兗豫諸路軍馬三十萬去救合肥新城;翼德引兵救襄陽,於林木茂密處多張旌旗以為疑兵,迷惑敵人;漢升引本部軍馬攻南郡,以解襄陽之圍,此路軍馬須當小心在意,勿墮了敵人詭計,喪師辱國;雲長引巴蜀精銳,堅守白帝,深溝高壘,勿與敵人交戰,待其糧盡後襲擊之;朕與仲達率關隴大軍出鎮洛陽,總督諸路,安排接應。孔明則奉太……趙王劉永監國,勾當軍國重務。”

    諸葛亮心中一凜,道:“皇上選征或出巡,接慣例都是由太子監國,如今換成趙王,怕是於理不合。”

    劉備道:“太子終日嬉戲,荒廢學業,朕已罰他閉門苦讀三月,如何監國?”

    諸葛亮道:“太子年紀尚幼,貪玩愛鬧,乃人之天性,何必斤斤計較?待他年長心定之後,自然知道進取,那時您便是叫他少讀片刻,怕也不易,這時又何必太過苛責?”

    劉備道:“孔明之言差矣,他要是尋常老百姓,朕又理他做什麼。他乃國之儲君,將來是要承續江山,治國理政的,豈同等閑,對他要求過寬將來是要出大亂子的。”

    諸葛亮知道劉備動了廢太子的心思,正要苦口婆心的再勸,劉備擺了擺手道:“朕意已決,就這麼定了。你們二位下去商量一下,就擬旨吧。”

    諸葛亮、司馬懿齊道:“是。”

    劉備來到窗前,瞧著懸在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

    二人出了宣室殿,便趕往議事堂商討調兵細節。劉備說的只是大概,這幾十萬軍馬從這裏到那裏,可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辦到的,這中間牽涉甚廣,每一個細小環節處理不好,都會引來滅頂之災,事關幾十萬人的生死,二人自然馬虎不得。他們到了議事堂後立即叫來鍾繇、陳群及兵部、戶部主事,連夜商議,眾人直討論了大半宿,這才商議妥當,擬旨發文,調撥兵馬錢糧,忙得個不亦悅乎,待得手頭的工作告一個段落,東方已現出魚肚白,這麼一個美好的夜晚,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過去了。

    這日卯時,一縷陽光洒向大地,帶著露珠的野草在陽光的映照下,金光閃閃。彈汗山啜仇水軻比能大帳,鼓角齊鳴,軻比能和依娜並肩站在轅門前,臉上滿是祈盼的神色。突然間不遠處塵土飛揚,一隊騎兵縱馬馳來,不多時便已到了轅門之外。當先一人英氣勃勃,正是拓跋力微,見到軻比能,趕忙下馬,右手按胸,深深一躬,道:“邊鄙野人拓跋力微,不自量力,得罪大人。大人以德報怨,赦其深辜,使其得保須臾之命,誠蒙厚恩,不勝感激!從今往後拓跋力微願鞍前馬後,追隨大人,雖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軻比能哈哈大笑,道:“好!”

    依娜向拓跋力微瞧了一眼,眼前一亮,心想:“沒想到他長的這麼好看。”頗後悔當初來鮮卑時選了軻比能這麼一個醜八怪來當自己的姘頭。她怔了一怔,道:“拓跋大人,不必如此客氣。”

    軻比能高興壞了,這才想起拓跋力微是個人才,自己有了他便可輕而易舉的征服整個草原,不可對他太過無禮,道:“對的,對的,快平身,快平身,不必如此客氣。”

    拓跋力微畢竟是個奸雄,很沉得住氣,又謙虛了幾句,這才直起腰板。

    軻比能道:“酒宴已經準備好了,咱也別在這裏傻站著了,趕緊進帳喝個痛快。”說著拉著拓跋力微便往帳子裏拽,賓主依次落座,僕婢穿梭來往,擺好酒菜。

    拓跋力微舉碗相敬,嘴裏馬屁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軻比能聽得是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這整大碗只一口,便灌到了肚子裏去了。拓跋力微敬完了酒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依娜,心中也是一凜,道:“伯道說得果然不假,她竟長得如此美麗,真想不到這個嬌滴滴的女子,居然藏著如此深的心機。”

    依娜見他眼光掃過來,也是一個媚眼拋過去,拓跋力微和她的目光一觸便覺得軟綿綿的懶洋洋的,彷彿全身上下的所有的骨頭一直酥了一般。軻比能這個大老粗,從進帳那一刻起眼裏就只有酒,一碗一碗的喝,竟沒有查出兩人有什麼不對,自己頭上的皮帽子很有可能要換個顏色。

    依娜有心有拓跋力微單獨聚首,沖著拓跋力微使了個眼色。

    拓跋力微是多聰明的人,一下就看明白了,嘿嘿一笑,端起酒碗一個勁的勸軻比能喝酒。依娜也乘機從旁相勸。軻比能十分順利的招降拓跋力微,身邊從此多了一個得力幹將,心裏高興壞了,見美酒一碗一碗的敬,也沒仔細去想這裏面有什麼貓膩,一碗接著一碗的喝,不一會就被灌了個酩酊大醉,趴在桌案上打起了呼嚕。

    依娜推了推他的肩頭,道:“怎麼才喝這一點就不行了,起來,接著喝。”

    軻比能沒理她,接著打呼嚕。

    依娜微微一笑,揮手令左右退下,對拓跋力微說道:“大人實在太沉,我一個人抬不動,你幫我把他抬到寢帳好嗎?”

    拓跋力微這個老江湖還能看不到裏面的門道,流著哈拉子,點頭答應了。兩人將軻比能架到了帳子裏,隨便往床上一扔。依娜瞧了瞧軻比能,見他睡著正熟,呼嚕打得山響,微微一笑,向前走了兩步,來到拓跋力微跟前,搔首弄姿,道:“拓跋大人覺得我好看麼?”

    拓跋力微雙眼登時直了,也忘了這老傢伙已五十好幾了,癡癡地道:“好……好看。”

    依娜細聲細氣道:“我有些不勝酒力,你扶我到床上去好嗎?”

    拓跋力微醉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道:“好,好。”嘴上雖這麼說,卻沒有進一步行動,呆呆地站在那裏,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依娜。

    依娜嫣然一笑,下命令道:“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扶我上床!”

    拓跋力微應道:“哎!”一把抱起她。

    依娜整個人蜷在拓跋力微的臂彎裏,伸手指示方位,拓跋力微按照她指示,來到了依娜所居的帳蓬,扶著她躺好。依娜將嘴湊了上去,兩人啃到一起。依娜雙手摟著他的脖頸,向下便拽,兩人緩緩的倒了下去。

    良久良久,帳子裏又安靜下來。依娜坐直身子,拿起衣衫穿上。這美不勝收的風光,拓跋力微自然想多看一會,坐了起來,摟著她的腰,阻止她穿衣衫,道:“你這樣子才美,讓我多看一會。”

    依娜白了他一眼,似嗔非嗔地道:“那老傢伙就在隔壁,小心給他撞見了。”

    拓跋力微無可奈何,將祿山大手收了回去,怏怏道:“你怎麼會跟他的,按中原的話來講,這叫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依娜格格嬌笑,道:“我已經快五十了,哪是什麼鮮花?”

    拓跋力微不敢相信,一個勁的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騙我吧。”

    他的表情就是對依娜最好的贊美,依娜笑得十分甜,道:“怎麼,不信?”

    拓跋力微道:“不信,不信。”

    依娜道:“這是真的,我沒有騙你。”

    拓跋力微驚訝地道:“天啊,真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說話間,依娜穿好衣服,下了床。拓跋力微道:“你還沒回答我,你是怎麼跟著這個老東西的?”

    依娜笑道:“跟著他,我能得到我想要的,而他也能得到他想要的,事情有時就這麼簡單。”

    拓跋力微苦笑道:“聽起來你們之間來往好像純粹在做交易。”

    依娜笑了笑道:“你要這麼想,也不是不可以。”

    拓跋力微道:“你我之間,該不會也是在做交易吧?”

    依娜回頭瞧了他一眼,嫣然一笑,道:“你說呢?”

    拓跋力微道:“我想應該不是吧,我現在不過是軻比能手下的一條走狗,難給你什麼?什麼也給不了你。”

    依娜道:“要我說我真心喜歡你,連我自己也不信。我接近你不是沒有目的的,當然如果我完全不喜歡你,我也壓根就不會接近你,這個回答,你可滿意?”

    拓跋力微點點頭,道:“你可真夠坦誠的,不知我能給你帶來什麼好處呢?”

    依娜道:“快穿上衣服,這裏不是說話的說在,明天你找個藉口回自己的部落,過上幾天,我就會到長川和你相會,到時我再詳詳細細的跟你說。”

    拓跋力微點點頭,穿上衣服,偷偷溜了出去。

    次日拓跋力微藉口回寨安撫部眾,向軻比能辭行。軻比能不虞有他,當即放人。拓跋力微率著親隨,屁顛屁顛的去了,百忙中還不忘向依娜丟了一個眼神。依娜也還給他一個媚眼,要不是拓跋力微定力夠好,險些從馬上栽了下來。

    在途非止一日,這日拓跋力微到了長川,還沒到部落,他隔著老遠便望著寨門前齊刷刷地站著三個女子,從左到右依次是楊瑛、竇蘭和依娜。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馳前了些再看,果然是依娜,心裏暗暗納悶:“她明明比我晚出發,怎麼趕到我前面來了?”策馬上前,到了跟前。

    依娜搶先道:“你的兩位夫人好像不是很歡迎我。”

    楊瑛嘟起小嘴,道:“也不知你是哪裡來的野女人,歡迎你做什麼?”

    竇蘭常和楊瑛對著幹,這會居然也和她統一戰線,叫道:“就是,就是。”

    拓跋力微怒道:“不得無禮,她可是我請來的貴客,你們怎可如此無禮,還不趕快向她道歉。”

    楊瑛哼了一聲,轉頭就走。竇蘭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我可不看你們這親親我的樣子。”緊跟著她去了。

    拓跋力微搖頭苦笑,下得馬來,道:“讓你看笑話了。”

    依娜笑道:“她們和我不同,她們是真心喜歡你,而我是帶著目的接近你,她們比我好多了,我又怎麼怪她們?”

    拓跋力微道:“像你這樣坦誠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

    依娜道:“這裏不是說話所在,有什麼進帳在說吧。”

    拓跋力微道:“甚好。”兩人並肩進帳。

    當晚二更時分,兩人並肩躺在床上,拓跋力微問道:“現在你總可以說了吧。”

    依娜道:“好,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接近軻比能,我想統一鮮卑各部!”

    拓跋力微倒抽了一口涼氣,側轉身子,問道:“你說什麼!”

    依娜重複道:“我想統一鮮卑各部。”

    拓跋力微道:“你瘋了,這不可能!”

    依娜道:“我沒瘋了。你還別不信,我的計劃已經進行了一大半了。當初我剛接近軻比能的時候,他的實力還不到現在的十分之一,可以說十分的弱小,比他強大的部落可有是。可我就看好他,主動投懷送抱,哄得他死心塌地的跟著我。我還替他主謀劃策,他之所以能崛起的如此之速,有一多半可是我的功勞。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他當真是我手中的殺人快刀,短短的幾年時間,他就打下了幾千里的草原,離統一大草原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拓跋力微道:“有了軻比能的鼎力支持,你的夢想總有一天會達成,你為什麼還要接近我?”

    依娜道:“知道我是哪裡人麼?”

    拓跋力微佯做不知,搖了搖頭。

    依娜笑了,道:“和人合作,說謊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拓跋力微笑道:“你還真有本事,居然看穿了我的心思。沒錯,我之前曾聽人提起過你。”

    依娜道:“誰?”

    拓跋力微道:“大漢原先的司空賈福。”

    依娜道:“果然是他。他都說了些什麼?”

    拓跋力微道:“他對我說你到鮮卑來了,提醒我要小心你。”

    依娜道:“既然他已經警告了你,你為什麼還敢和我接近,不怕我害了你麼?”

    拓跋力微道:“我是鮮卑人,你是匈奴人,我們都是草原部族,生活習慣完全相同,更容易親近些。而漢人則和我們完全兩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可信不過他們。”

    依娜道:“那你為何主動投靠漢朝,還娶了漢人公主為妻?”

    拓跋力微笑道:“你是出於何種原因接近軻比能,我就是出於何種原因接近漢朝。”

    依娜笑了,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將來一定能有一番作為。”

    拓跋力微轉過身子,懶洋洋地道:“我現在寄人籬下,還能有什麼作為?”

    依娜道:“年輕人可不能這麼沉不住氣,你的日子還長著呢。軻比能比你大得多,自然比你先死,他一死,這片草原就全是你的了。”

    拓跋力微仍是無精打采,道:“軻比能身體健壯,再活個十幾二十年一點問題也沒有,我可沒有那個耐心等。”

    依娜笑道:“軻比能可沒有那麼長的命!”

    拓跋力微又是一驚,道:“你說什麼?”

    依娜重覆道:“我是說軻比能可沒有那麼長的命!”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06
第六百五十六章 發現密信

    拓跋力微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取代軻比能,助你管理統一後的鮮卑各部?”

    依娜笑道:“你很聰明,猜得八九不離十。”

    拓跋力微笑道:“和聰明的人合作,你就不怕吃虧?”

    依娜笑道:“你也很坦誠,這種話別人一般是不說的。你說的沒錯,我是想除掉軻比能,讓你代替他。我知道你很想問,好好的我為什麼又要除掉軻比能?”

    拓跋力微點點頭,依娜道:“這其實很簡單,我發現他越來越難以控制,有時他竟不顧我的主張,擅自行事,將我的全盤計劃搞得一團糟。他已不在是我手中鋼刀了,而是一匹害群之馬,在我眼中妨礙到我的人下場只有一個,是什麼我不說你也明白。”

    拓跋力微道:“這麼說將來我要是不聽你的話,你也會毫不留情的殺了我?”

    依娜點點頭,冷冷地道:“嗯,不過我不希望事情發展到那一步。”

    拓跋力微道:“除掉軻比能,你自己來當這個首領不就是了,何必還要用我?”

    依娜道:“這裏面的原因,我不說你應該也明白。不過你既然問了,我還是說了吧,我是匈奴人,一下子要反客為主,統治你們鮮卑人,一定有很多人會不服,這江山我無論如何也坐不安穩。當然一開始我也不明白這一點,當我在天牢裏和你口中的大漢故司空賈福長談一番之後,這才明白了。”

    拓跋力微道:“這麼說是賈福點醒了你?”

    依娜點點頭,道:“正是,我一向以為我謀略出眾,無所不能。可我不得不承認,論起智謀來,我可比他差了老大一截。”

    拓跋力微笑道:“你太謙虛了。”

    依娜道:“我可不像你們這些偽君子,不如別人還不好意思說。我的確不如他,可惜不論我如何拉攏,他也不肯跟我。看來他註定做不成我的朋友,只能成我的敵人。”說到這裏長長的歎了口氣。

    拓跋力微聽她這幾句話裏滿是失望惋惜之情,不知怎的心裏酸酸的,為了一個老女人去吃別人的醋,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他雖然博覽群書,卻不知道在春秋時期有一個著名美女叫夏姬,生得娥眉鳳眼,杏臉桃腮,有驪姬、息媯之容貌,兼妲己、文姜之妖淫,見者無不驚魂喪魄,顛之倒之,更有一樁奇事,十五歲那年,她晚上做夢,夢到一個身長九尺,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大帥哥,穿著星冠羽服,跑到她跟前,自稱上界天仙,要跟她這個那個。反正也是在做夢,一切皆為夢幻泡影,不會有什麼損失,夏姬想也沒想就同意了。這一同意不要緊,引發出後面的一連串屁事來。原來那個所謂的仙人和她這個那個之後,甚是滿意,覺得不給點什麼東西就走,忒也白佔便宜,於是乎便傳她一門吸精導氣的奇功,名曰:“素女采戰之術”。能在這個那個時采陽補陰,卻老還少。這門功夫可乖乖的不得了,它從習練之初就顯示出驚人的威力。夏姬自蒙仙師教導,得此奇功,無人習練,只能自己琢磨。後來他的堂兄子蠻垂涎她的美色,主動跑來套近乎。夏姬連這種功夫也學,自不是什麼淑女,他的哥哥也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兩人先是眉來眼去,暗送秋波,後來就越發大膽,背著家人私通起來。夏姬把子蠻當成了練功對象,子蠻凡夫俗子,如何抵擋如此仙術,不出三年,子蠻一招沒接住,兩眼一瞪,死翹翹了。

    當然夏姬要是在這個時候被人發現罪行,給子蠻償命,也沒有後來那麼多事。可夏姬不但逃過這一劫,還平平安安的嫁給陳國大夫夏禦叔,給他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取名征舒。夏征舒十二歲上,夏禦叔終于敵不過夏姬的神功,一命嗚呼。其時夏姬年近四旬,成了寡婦,獨守空闈。陳國的有兩個大夫一個叫孔寧,一個叫儀行父,無意之中窺到了夏姬的美色,從此後神魂顛倒,茶飯不思。二人想盡辦法,費盡心思才和夏姬勾搭上,當真是快活似神仙。其後陳國國君陳靈公,不知從哪聽到了二人的光輝事跡,身為一國之君的他見到這種事,非但不責罰這兩位大臣,反羨慕的要死。在兩位大臣的攛掇下,陳靈公也和夏姬勾搭。一晃數年過去,夏征舒長大了,一日陳靈公來會夏姬,夏征舒恰好也在,見國君來了,自然以禮相待,哪知卻聽到陳靈公和孔寧、儀行父在那裏汙言穢語,說自己是雜種。試問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如何受得了這樣的言語,一怒之下,糾起親兵把陳靈公給喀嚓了。

    孔寧、儀行父逃往楚國借兵。楚莊王不瞭解情況,一聽二人言語,心想好傢夥,以下犯上,這還了得,不行,得鎮壓,否則列國紛紛效尤,那就了不得了。點起大軍就去鎮壓,夏征舒弑君本就不得人心,如何是楚國精銳的對手,戰鬥中腦袋被人割了去。夏姬想要腳底抹油,可是她只會什麼采戰術,不會神行百變和淩波微步,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被楚軍逮到,獻給楚王。其時夏姬已四十好幾了,楚王一見還是驚為天人,當即蒙生了納入後宮之意。楚莊王要是這麼幹,他就不是楚莊王了,他畢竟是百世難逢的明主,聽從了大臣的建議,將夏姬許給連尹襄老,來個眼不淨為靜。夏姬如此美貌卻跟了一個乾巴老頭,當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的牛糞上,旁邊一位同習采戰術,長得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有為青年申公巫臣看到了不甘願了。可是美人已嫁了人,他不甘願也沒有辦法,只好在心裏詛咒襄老早死早投胎。

    或許的他的詛咒真的靈驗了,幾年之後晉楚為了爭奪鄭國發生了一場大戰,在這場決定兩國命運的戰爭中,老牌霸主晉國一敗塗地,楚莊王大獲全勝。可是有人歡喜就有人愁,連尹襄老居然就在這個大勝仗中戰死了,屍體還被晉國人奪了去。巫臣看准了機會,便勸夏姬以求屍為名歸鄭,夏姬從其計,跑到了鄭國。巫臣金蟬脫殼,找了個藉口前去鄭國公幹,就在鄭國和夏姬成了親。巫臣為了一個老女人耍了許多陰謀詭計,騙了許多人甚至把楚王都給騙了,自覺沒臉在楚國呆了,奔往晉國。楚國的兩個權臣,見巫臣叛逃,就假公濟私,把他家老小殺個精光,把他家的財家二一添作五,兩人全給平分了。巫臣為了一個老女人,忙乎了半天,搞是搞到手了,可是家也沒了,國也沒了,這到底是得得多,還是失得多,怕也只有他心裏才明白了。

    依娜學沒學過采戰術,由於年代久遠,已無從緝考,可是她和夏姬一樣雖已徐娘半老,卻仍靚麗異常,這確是不爭的事實。申公巫臣可以說是當時天下第一智士,導吳疲楚致使楚國疲於奔命,終於一蹶不振,這一經典謀略就是出自他的腦袋瓜,可就這麼一個聰明人也難逃美人關,搞得身敗名裂。拓跋力微會為了一個老女人喝亁醋,也就不足為奇。

    依娜見他怏怏不樂,笑道:“怎麼,心裏不痛快了?”

    拓跋力微也老實,道:“你在我面前說另一男人,我心裏能痛快麼?”

    依娜笑了,杵了他一下,道:“你這個大英雄,居然也會為了一個女人神魂顛倒。看來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德性,平時裝得道貌岸然,一見到漂亮全都沒了魂了。”

    拓跋力微笑道:“這你可就冤枉我了。漢人有句話:‘叫英雄難過美人關。’女人我可是見得多了,可像你這麼美的還真沒見過。見到了你而不神魂顛倒的男人,怕是還沒出生呢,試問我又怎麼不陷溺其中,難以自拔呢?”

    依娜笑靨如花,道:“你的嘴真甜,這話你定對很多女人說過吧?”

    拓跋力微道:“冤枉啊,這話我可只跟你一個人說過。”

    依娜輕搖螓首,道:“不信。”

    拓跋力微道:“你要不信,我也沒辦法了,只好把心掏出來給你看了。”

    依娜笑道:“不用掏,我有辦法看透人心,一個人的心是黑得,還是紅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拓跋力微半信半疑,道:“那我的心是黑的還是紅的呢?”

    依娜注視他的胸膛半晌,道:“黑的。”

    拓跋力微道:“這怎麼可能,你一定是看錯了。”

    依娜道:“黑的,黑的,就是黑的,你們男人的心都是黑的。”

    拓跋力微見了她發嗔的樣子,鼻血險些流將來,一個按捺不住,撲了上去。

    過了良久良久,兩人又都老實下來,不是他們不想接著鬧事,而是他們都沒力氣了。拓跋力微道:“接著說正事吧。”

    依娜嗔道:“給你一打岔,剛才說到哪,全給忘記了。”

    拓跋力微道:“你剛才說,你是匈奴人,強要統治鮮卑人,一定會有很多人不服。”

    依娜點點頭,道:“嗯,所以我要找一個有威望的鮮卑人來替我撐場面。”

    拓跋力微道:“你害死軻比能後,從他的孩子裏找一個最小最懦弱的立為大人不就成了麼?”

    依娜道:“這可不成,這一招要是放在漢朝,倒是可行。可在鮮卑不行。漢人崇尚血統,鮮卑人卻崇尚強者,一個小孩子是震不住那幫想要爭權奪利的鮮卑部族的。”

    拓跋力微笑道:“你想的還挺深遠,連這也給你想到了。”

    依娜道:“為了能實現這一切,我可是反覆謀劃了十來年,還有什麼想不到?”

    拓跋力微道:“那倒也是。我聽說你除了打鮮卑的主意之外,還打漢朝的主意。你的胃口可真大。”

    依娜道:“你們這些臭男人整天說我們女人沒用,幹不成大事,只配在家裏生孩子,我就是讓你們見識見識咱女人的本事。”

    拓跋力微道:“你的本事,我算見識到,著實令人刮目相看。好,我願意跟著你幹,助你打理鮮卑部族。”

    依娜笑道:“我自然不會讓你白幹,這事對你來說,可有莫大的好處。我馬上就要入主中原,那時我可不能天南地北的兩邊來回跑,鮮卑族這邊就完全交給你來打理。”

    拓跋力微道:“你這話可真?”

    依娜道:“我馬上就要是中原的主人,天下第一個女皇帝,說出來的話豈能不作數?”

    拓跋力微不信,道:“中原不比鮮卑,可有的是能人,你怎麼就有這麼大的把握?”

    依娜道:“這話說來話可就長了,天色不早了,我倦了,早點休息吧。”

    拓跋力微知她不願意就這個問題展開深談,也就不敢多問,怕引起她懷疑,點點頭,道:“嗯,時候不早了,休息吧。”說著下床,熄了燈火,爬回床上,二人閉眼安睡。靜夜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帳外守衛大聲叫道:“什麼人!”這一聲鬼號打破了夜間的沉寂。

    一團黑影夾著一團黃光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迅捷無倫的欺近大寨。眾守衛大驚之下,大聲號呼示警。他們剛要抽拔兵刃抗敵,對方已到跟前,卻是個身著黑衣的刺客,左手拿著火把,右手陡探,抓住擋在他身前的一名守衛的胸口,提前來向後擲了出去。

    其他守衛根本沒有看清那人是如何動得手,自己的同伴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飛了出去,不禁大為錯愕。這時,那人已奔到帳口,左手一揚,手中火把脫手而出,在空中翻了幾個滾,逕向依娜飛去。

    依娜大驚而醒,右手疾揮,一股強勁之極的勁風鼓蕩而出,那火把倒飛丈餘,掉到床邊,燒著了地毯。

    拓跋力微大失驚色,抄起袍子,上前撲火。這寨子不是依娜的,就是全點了也和她沒關係,她事不關己,自然不上前滅火,而是一猛子竄到床邊,抓起自己的外袍,伸手向袍子中間摸去,跟著迅捷無比的將它披在身上。

    虧得拓跋力微及時上前,火勢還來不及蔓延,就得到了遏制,雖然拓跋力微順利的撲滅了火,不過黑煙還是把他的臉熏得烏黑。他抬著頭來,沖著依娜笑了笑,道:“總算撲滅了,你沒事吧。”

    依娜見他的臉黑漆漆的覺得十分的有趣,格格的笑了起來。

    拓跋力微微微一怔,道:“怎麼了,有什麼好笑?”

    依娜指指他的臉,拓跋力微會意,嘿嘿傻笑。

    這時楊瑛、竇蘭急匆匆的趕來,道:“相公,相公,你沒事……瞧瞧你們像個什麼樣子!”說著又急急忙忙地衝了出去。

    拓跋力微急著救火,著急忙慌的從床上下來,自然是衣衫不整,驟然被二位夫人撞見羞得耳根子都紅了,恨不得找條地縫鑽將進去。

    依娜為免尷尬,迅速穿好衣衫,出了帳子。楊瑛、竇蘭這才進來,服侍拓跋力微穿衣洗臉。

    拓跋力微悄悄對楊瑛說道:“去寨子外面看看,她走遠了沒有?”

    楊瑛出去片刻又回來了,道:“走遠了。我不放心,又在外面加了五十名守衛,我們在這說話她聽不見的。”

    拓跋力微長長得籲了口氣,道:“這傢夥可不好糊弄,我這顆心一直的懸著,現在總算是可以鬆口氣了。”

    二位夫人齊聲嗔道:“哼,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能和這麼美的美人勾勾搭搭,你心裏別提有多美呢!”

    拓跋力微臉上微微一紅,道“哪有的事,哪有的事。”

    二位夫人道:“沒有,你臉紅什麼?”

    拓跋力微不知該如何回答,唯有傻笑。

    二女整得他夠了,心裏稍微舒服些。竇蘭道:“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我放火燒帳子?”

    拓跋力微道:“你們難道忘了,依娜身上藏著一封重要的信件,這樣物事和她的性命一樣重要,自然要隨身攜帶。”

    楊瑛道:“嗯,你說的沒錯,這樣重要的物事,放在哪裡她都不會放心,只有帶在身上才安全。可要找信件你該差人搜她的身子,怎麼卻叫竇蘭去燒自己的帳子,萬一出了什麼事,咋辦?”

    拓跋力微道:“火一著,我就起來撲火,能出什麼事?依娜狡獪異常,若是找人搜她的身,就打草驚蛇了,而且她藏的東西,一般人是很難發現的。我讓竇蘭放火,就是讓她自己把那東西拿出來!”

    二女齊道:“這怎麼可能?”

    拓跋力微笑道:“你們想想,若換作是你們,帳子裏突然起火,你們身上又有一件很重要又很怕火的東西,你會怎麼做?”

    二女緩緩的點了點頭,道:“我們明白了,火起之後,她肯定是要搶救那件和她生命一要重要的密信。這麼說你找到那封密信了?”

    拓跋力微點點頭,道:“嗯,火剛著起來,她便抓起外袍,探手到袍子中間摸了摸。”

    竇蘭搶著道:“這麼說,那封信就在她的袍子裏?”

    楊瑛道:“應該錯不了,要不然那蕩婦為什麼不穿衣衫,先搶袍子,明天我便找個機會把那封信偷到手。”

    拓跋力微搖了搖頭,道:“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楊瑛道:“那你……”

    忽聽帳外守衛大聲和依娜打招呼,依娜笑了笑道:“怎麼樣,查出是誰幹的麼?”

    拓跋力微大聲叫道:“依娜,你來的正好,快進來,我正要向你解釋這事呢!”

    依娜走了進來,道:“哦,你查到縱火之人了?”

    拓跋力微沖著竇蘭叫道:“都是你幹的好事!還不趕緊向依娜道歉?”

    竇蘭撅起小嘴道:“不!”

    依娜道:“哦,竟有這事?”她像是早就知道這事是竇蘭幹的一般,雖然這麼問卻一點也不感到驚奇。

    拓跋力微陪著笑臉,道:“這個……竇蘭看到……這個……我和你在一起,氣不過,就朝你扔火把……她其實沒有惡意,只是想和你開開玩笑,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

    竇蘭怒道:“誰說我沒有惡意,我就是要燒死這個蕩婦,只可惜她的功夫好,讓她逃過了這一劫。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是我幹的,你要發火就沖我來。”

    拓跋力微道:“胡鬧,胡鬧,當時我也在帳子裏,你難道也想燒死我不成?像你這樣膽大包天的婆娘要來做什麼?我打死你!”說著抬手要打。

    竇蘭沖他做了一個鬼臉,一溜煙的跑出帳去,楊瑛隨後跟出。

    拓跋力微怒不可遏,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說著也要殺將出去。

    依娜忙將他攔住道:“她這樣做也是有情可原,你又何必這樣!我是一個外來人,你可別為了我,傷了自家和氣。”

    拓跋力微定了定神,道:“謝謝你。”

    依娜笑道:“謝我什麼?”

    拓跋力微道:“其實你早知道是竇蘭幹的,為免我尷尬,故意走了出去。”

    依娜笑靨如花,道:“看來這裏我不能再待了,這事也談得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

    拓跋力微道:“你好容易才來一趟,怎麼也得多住幾天吧。”

    依娜笑問:“你還嫌這裏不夠熱鬧?”

    拓跋力微道:“放心,我能治得住她,她一定不敢再亂來了。”

    依娜笑道:“我要走也不是完全為了這事,這攤子鋪得太大,事情就多,中原那邊那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去處理呢。”

    拓跋力微捨不得她走,盛情挽留,依娜執意要行。拓跋力微留她不住,只得道:“這樣吧,明天你再留一天,我替你餞行,可好?”

    依娜點了點頭。

    次日晚間,拓跋力微在大帳裏擺下酒宴為依娜送行,兩人才剛好上,轉瞬間就要分離,都有些依依不捨,你敬一杯,我敬一杯,不知不覺都喝得個酩酊大醉,兩人越喝越迷糊,終於都醉得人事不知。

    楊瑛聽見帳中許久也沒有動靜,大著膽子踱進帳來,見兩人互相摟抱,難分彼此,氣不打一處來。她來到依娜跟前,抬手便要向她的腦門擊去,忽想到這一掌若要不了依娜的命,自己的丈夫就危險了。當下硬生生將掌收回,伸手在她袍子上摸索。酒菜裏早就摻了一種無色無味的迷藥,極難察覺,不管武功多高的高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都得中招,何況拓跋力微為了誘依娜入彀,以身多餌,依娜喝多少,他就喝多少,而且還沒喝解藥,這會也是醉得不省人事。依娜雖然經驗老道,還是沒瞧出破綻來,喝了洗腳水,醉得被人賣了也不知道。

    楊瑛摸了良久,忽覺得她背後的一處所在微微鼓起,心下一喜,解下她的外袍,仔細搜尋,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暗袋,探手進去,摸出了一個小小的香囊。楊瑛小心翼翼的將香囊拆開,從裏面取出了一封信,展將開來一看,果是自己的妹妹寫給劉封的情信。這封信終於找到了,她的妹妹有救了,她心情激動萬分,拿著信的手直抖。

    她拿張薄紙印在信上,一筆一劃的印著寫。她是一個大老粗,這種水磨功夫要她來做,當真是要了她的命。她費了好大勁才將那封信描完,將複製品揣進懷裏,將原信照原樣折好,重新放回香囊,揣入暗袋,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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