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國重生之我是路人甲 作者:關駒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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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751101 2008-4-26 15:55: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807687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14
第667章 陳倉遇險

    依娜笑道:“怎麼,你怕了?”

    公孫邵道:“笑話,別說你只是叫我殺軻比能,就是你叫我去刺殺皇帝,我也不會害怕。”頓了頓,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人本身就力大無窮,武藝高強,他身邊又有不少好手,要行刺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依娜道:“容易的事情,我就不請你了。”

    公孫邵苦笑道:“看來都是滿城通緝我的榜文鬧得,世人還真以為我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了。”

    依娜笑道:“這麼說你是盛名之下其實難符了?”

    公孫邵道:“那也不是,只是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厲害,要不然我也不會變得現在這樣了。”

    依娜道:“追殺你的那幾個人功夫都甚了得,心機之深更是令人好生佩服,敗在他們手下,不丟人。況且他們這麼多人圍攻你一人竟讓你逃了出來,還死了五個人,足見你身手了得。”

    公孫邵剛要說話,忽然想起賈仁祿說過的那句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歎了口氣,道:“原來我也以為世上沒有我辦不成的事,可經此一役,我總算明白了,我並不是無所不能。”

    依娜道:“不過是區區一敗,用不著氣餒。”

    公孫邵道:“好了,沒用的話不說了,你打算出多少錢買軻比能的人頭?”

    依娜伸出五個指頭,道:“白銀五十萬兩。”

    公孫邵緩緩的點了點頭,道:“好大的手筆,可這事……”

    依娜道:“怎麼你不幹?”

    公孫邵道:“不是不幹,是沒多大把握。”

    依娜道:“你擔心軻比能功夫太高,你對付不了?”

    公孫邵點點頭,依娜道:“放心,那時我就在軻比能邊上,我會暗中在他酒裏下毒,他中了毒,沒了力氣,就連三歲娃娃也打得贏他。”

    公孫邵向她瞧了一眼,道:“我怎麼才能信得過你?”

    依娜笑道:“我雇你殺人,自然盼你成事,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公孫邵道:“這可難說的很,為了達到自己目的,阻礙行事,殺人滅口的人我見得多了。”

    依娜道:“怎麼,你以前經歷過這樣的事?”

    公孫邵緩緩解下上衣,指著左肩斜下的一條深深的劍痕,道:“這道傷就是拜一個卑鄙下流的雇主所賜。你也看到了,這劍只要再下去半寸,我就不能再在這裏和你說話了。”

    依娜道:“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人。你會小心提防,也在情理之中。不過請你放心,我恨不得軻比能死,絕對不會那樣幹的。”

    公孫邵道:“你和軻比能有何深仇大恨,非要他死不可?”

    依娜瞧著他道:“這你好像沒有必要知道吧?”

    公孫邵道:“我不知道這個,怎麼知道你是真心要軻比能死,而不是另有目的?”

    依娜道:“我救了你,自然沒有惡意,要不然我救你做什麼?”

    公孫邵笑道:“你救了我,不過是為了讓我替你幹事,其實也沒安著什麼好心,我說得沒錯吧?”

    依娜不置可否,道:“你們男人都自以為是,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頓不頓,道:“這麼說這活你是不接了?”

    公孫邵點頭道:“我雖然貪財,可沒有把握的錢我從來是不賺的。”

    依娜有些吃驚,道:“五十萬兩白銀都不足以使你動心?”

    公孫邵道:“沒有了命,要五十萬兩白銀又有何用?”

    依娜道:“哼,大名鼎鼎的公孫邵原來只是一個短小鬼,算我看錯了你了。”

    公孫邵冷笑,道:“我說不幹就不幹,激將法對我是沒有用的。”

    依娜低下頭想了一會,咬了咬牙,道:“好,我告訴你原因。從我的名字你應該可以看出我不是中原人氏,我是匈奴人,是南單于呼廚泉的寵妾。那年軻比能進犯匈奴,單于逆戰大敗。走投無路之下,他不得以將我獻給了軻比能,以換取數年太平。本來你們男人之間解決不了的事情,往往通過我們女人的身體來解決,不論古代現今,匈奴中土,盡皆如此,我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收拾齊整,隨著軻比能的隨從到了他的大帳。我在匈奴受盡呼廚泉的折磨,度日如年,能換個地方,對我來說也算是件好事。軻比能鼻鼾聲很大,常常半夜吵得我醒了過來。他手臂上、大腿上、胸口上的毛很長,很多,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那天晚上我靠在他寬厚有力的肩膀上,心想有這麼一個男人可以依靠,此生又有何求?可是我想錯了,大錯特錯。他平時倒也對我挺好,可一喝了酒,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拿著鞭子鞭打我,有時一打就是一整個晚上。我疼得大聲慘叫,他卻哈哈大笑,說的我的慘叫聲很好聽,讓我叫的再大聲些。”

    公孫邵不知哪來的力道,伸手在床沿上重重一拍,道:“畜生!”

    依娜解開衣衫,露出潔白粉嫩的身子。公孫邵一呼驚呼,只見她背上縱兩條,橫兩條,縱橫交錯四條極長的鮮紅色印痕,觸目驚心,道:“你看看,這就是軻比能的傑作。有了這些,應該能打消你的疑慮吧。”

    這幾道鞭痕倒不是她有意造假,她說的一點也沒錯。軻比能和張飛一樣,有酒後鞭人的習慣,只不過對象有所不同。張飛打的是男人,而他打的是女人。依娜要和他狼狽為奸,自然也要享受到這種待遇,這完全是她自作自受,沒有什麼可抱怨的。當然軻比能鞭打過的痕跡大多數都已消退,這幾道是那天軻比能大敗時打的,他一腔怒火無處發洩,依娜正好又在,自然全發到她身上去了。軻比能本就力大無窮,又正在氣頭上,這一下下去,力道自然是十分驚人,自然就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當初她和拓跋力微睡覺時,拓跋力微也見到了這幾道鞭痕,一問是軻比能幹的,當時就恨不得給軻比能來一個透明窟窿,可一想到小不忍則亂大謀,最終還是忍住了。

    公孫邵早已通過關係,瞭解到有關依娜的一切,他雖明知依娜已年紀不小了,可見到她的肉體,還是忍不住心神蕩漾,頭暈目眩,下意識吞了一口口水。

    依娜脫衣服,除了秀出傷口之外,當然也有勾引他的意思,見目的達到了,格格嬌笑,穿上衣衫,問道:“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再過了,我恨不得軻比能馬上就死,以消我心頭之恨。你幹事的時候,我自然會盡力相助。怎麼樣,你答應幫助我吧。”最後幾兩句話,聲音發嗲,聽得公孫邵全身骨頭都酥了。

    這話要是說給賈仁祿聽,賈仁祿肯定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公孫邵畢竟見過大世面,對媚惑還是有一定免疫力的,笑道:“你的聲音實在太勾魂了,差點給你蒙過去。當著真人面前千萬別說假話,你的功夫應該很好吧?”

    依娜點點頭,道:“我年輕時拜過一個高人為師,學過幾年功夫,雖然說不上是第一流,卻也還算過得去。”

    公孫邵道:“你有功夫,為什麼自己不殺了軻比能,而要我來?”

    依娜道:“你真笨,這種事怎麼能由我親自動手?軻比能身邊侍衛甚眾,就連他睡著了,帳下也有許多警衛,我要是刺殺他,不可能不被其他人發現,這樣我就沒法分到他的家產了,我這麼多年的苦不就白受了麼?你那五十萬兩銀子,不也就得不到了麼?”

    公孫邵緩緩點了點頭,道:“算你說得通。”

    依娜道:“怎麼樣,答應我吧?”

    公孫邵出了好一會兒神,道:“好吧,豁出去了,這活我接了。”

    依娜叫道:“太好了。對了,我買了一隻雞,吩咐廚下燉呢,這會應該好了,我去給你拿去。”

    未央宮承明殿,劉皇后挺著個大肚子,一臉焦急,沖著迎面而來的薛珝說道:“怎麼樣,人找到沒有?”

    薛珝搖了搖頭,道:“還沒有。”

    劉皇后叫道:“笨蛋,再找!”

    薛珝道:“仙丹已煉出來了,這人走了也就走了,何必再找?”

    劉皇后叫道:“你懂個什麼。且不說他關係到我們以後的全盤計劃,就算他再也用不著了,也不能就讓他這麼走了,他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萬一說了出來,我們都得完蛋。”

    薛珝抬手給了自己兩耳光,道:“該死,該死。微臣慮不及此,微臣這就去找。”說著快步出殿。

    劉皇后叫道:“回來!”

    薛珝折了回來,道:“您還有何吩咐?”

    劉皇后道:“這人已經沒用了,吩咐下去,找到了也就不用請示了,直接……”

    薛珝嘿嘿一笑,道:“微臣明白了。”忽地想起一事,道:“對了,差點把正事給忘了。”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雙手捧著,恭敬遞上。

    劉皇后不接道:“我不看了,信上什麼內容你說就行了。”

    薛珝道:“隴西王又來信催我們動手了。”

    劉皇后道:“這個劉封真是個急性子,居然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不過這倒對我大大的有利。呵呵。”笑了一陣,道:“他也別一勁的催我們,他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別到時我們要他動手,他卻還什麼都沒準備好。”

    薛珝道:“信上說隴西王已秘密訓練死士五千餘人,再加上他麾下所轄數萬精銳將士,攻打京師雖然略顯不足,但是要改天換日,顛覆政權,控制百官,那是綽綽有餘。”

    劉皇后出了一會神,道:“嗯,他那邊準備的很好。我們這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薛珝道:“其他方面都已準備得差不多了,就是……就是……”

    劉皇后道:“就是什麼?”

    薛珝道:“就是掌握城防的城門校尉,掌握宮門衛士的衛尉,都還是皇上的心腹,這兩個位置要不控制在我們手裏,一旦有起事來,外兵無法進入,我們的人也無法到達指定地點,大事去矣。”

    劉皇后蹙眉道:“你說的對,是我疏忽了,竟沒想到這個。現在這兩所在的將領分別是誰?”她畢竟只是一個娘們,搞陰謀詭計在行,真要她正兒八經的安排一場宮庭政變,那要學的東西可就很多了。

    薛珝道:“微臣早已打聽清楚了。城門校尉是張飛長子張苞,衛尉是關羽次子關興。”

    劉皇后面有難色,道:“這兩個按說都是皇上的親戚,絕對不會背叛的,這可如何是好?”

    薛珝皺起眉頭,道:“這個……這個……”

    劉皇后歎了口氣,道:“難為你了。我們雖然善長謀略,可對指揮作戰都是門外漢。嗯,你去備細打聽城門及宮門宿衛的一切情況,速來回報。”

    薛珝應道:“是。”快步奔出。

    劉皇后愁眉深鎖,躺在床上,一言不發。過了一會,她拿起一卷簡牘,低頭觀看。可這當兒她哪有心思看什麼書,看了一會兒,又放下。放下一會想想不對,又拿起。如此來來回回折騰,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薛珝回來了,道:“臣已安排下去了,一旦咱們人發現那方士,不用請示,立即殺了滅口。”

    劉皇后道:“嗯,一定要幹的乾淨俐落,不能讓人抓住什麼把柄。這個賈福當真可惡,竟給我們添亂!本來這人在關鍵時候要派大用場,這會只有另打主意了。”

    薛珝道:“嗯,這個賈福當真討厭,娘娘您想個法子解決他算了。”

    劉皇后歎道:“不是我不想解決,實在這傢伙的命太硬了,誣蔑他和孫尚香私通都要不了他的命。東吳剛輸了一陣,心有不甘,定會伺機報複;軻比能統一了草原,對大漢虎視眈眈;東北段部、宇文部、慕容部、曹植四股勢力,勾心鬥角;再加上劉封、馬超擁兵自重,與朝廷貌合神離,這些難題皇上一個也解決不了,只有倚重賈福,這會要想除掉他簡直比登天還難。咱們還有多少大事要幹,別為了他耽誤功夫,還是先放一放吧。對了我剛才叫你打聽的事情,打聽的怎麼樣了?”

    薛珝道:“打聽出來了,衛尉轄下共有這麼些官員:未央宮衛士令一人,掌未央宮衛士,下有丞一人為其副貳;北宮衛士令一人,掌北宮衛士,下亦有丞一人為其副貳;左右都候各一人,掌劍戟士,負責巡邏宮禁;宮掖門司馬,未央宮和北宮每一個門都有一個司馬,掌管該門衛士。這是衛尉這邊,下面臣再說說城門校尉。城門校尉,負責掌長安城門十二所。轄下司馬十二人。安門、覆盎門、西安門、廚城門、洛城門、橫門、清明門、霸城門、宣平門、直城門、章 城門還雍門,每個城門均設司馬一人,掌城門衛士,其下各有候一人為其副貳。娘娘不知臣說明白了沒有?”

    劉皇后道:“嗯,你說的很明白。我們沒法子控制衛尉、城門校尉,控制掌管宮門、城門的這些司馬也是一樣的。你且告訴我這些司馬都是些什麼人?”

    薛珝皺眉道:“怕也不那麼容易,這些人都是皇上親信,等閑難以背叛,且他們都是下屬,沒有上面的命令,是不敢私自開門放人的。何況不控制衛尉和城門校尉,一旦有起事來,上面一句話,這些人說撤也就撤了,控制起來也沒好大用處。”他雖然他這麼說,但還是將宮門七所及城門十二所的司馬的名字一一說了出來。

    劉皇后道:“果然都是皇上的親信,是不容易收買,鬧個不好,還會讓皇上知道,那可就什麼都完了……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薛珝行禮道:“微臣告退。”退了出去。

    劉皇后喃喃地道:“上天保佑,一切都要順利進行,千萬不能出什麼亂子啊。”忽然咬牙切齒的道:“賈福,要有亂子也一定是他攪出來的!”

    賈府,賈仁祿橫躺在水榭裏的一張矮榻上,將手伸出欄桿,往水裏扔魚食喂魚,嘴裏喃喃地道:“自從露兒和元春嫁將出去,府裏一下子少了四個人,冷清不少。再說老子這臭棋簍子,也就只能欺負欺負像姜維和石苞這樣的小毛孩子,其他人就算她們讓老子一車一馬,老子都不一定殺得過……現在這兩小子都走了,誰陪老子下象棋、釣魚、捉烏龜啊?”長長的歎了口氣,叫道:“無聊啊!”

    貂嬋走到他跟前,道:“怎麼了?好端端的為何歎氣?”

    賈仁祿道:“你們老不給老子跳脫衣舞,老子悶得發慌,不歎…啊!”胳膊上被狠狠的擰了一記。

    貂嬋嗔,道:“快五十的人了,還這麼不正經。”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這不是無聊麼,發發牢騷。唉,露兒、元春這兩小妮子還有姜維、石苞這兩小免崽子,平常時見著的時候,一個頭變兩個大,這會見不著了吧,心裏還怪想念他們的。”

    貂嬋笑道:“想他們就去見見啊。他們的宅子緊挨著清明門大街,離這也不是很遠。”

    賈仁祿搖搖頭,道:“算了,這幾天他們新婚燕爾,一定忙著這個那個,還是不要打擾他們的好。”

    貂嬋道:“你以為他們是你啊,什麼正經事不幹,就知道這個那個!婚禮上皇上當眾宣佈封他們為羽林左右監,這會他們已經走馬上任去了。”

    賈仁祿道:“兩瘋子,皇上不是讓他們休息一個月再上任麼?”

    貂嬋道:“這兩小夥子可都勤快著呢,閑不住,成親後第二天就去上任了。”

    賈仁祿道:“瘋了,一準是瘋了。”說到這裏忽然噫地一聲叫了出來。

    貂嬋道:“這又怎麼了?”

    賈仁祿道:“當年老子娶了你,被曹操封為帶刀宿衛。如今這兩小免崽子被封為羽林左右監,名頭雖然不同,幹的活卻一樣,都是給主人看家護院,說難聽點就是主人的看門狗,這還真是巧了,哈哈!”

    貂嬋杵了他一下,道:“你啊,什麼看門狗,說得這麼難聽!不過話說回來了,你們幹的活,倒還真的差不太多,不過他們倆可比你強得多,你一開始就是一名普通侍衛,除了你一人,誰也管不了。他們可就不同了,一開始就是羽林軍的首領。我聽說負責皇上宿衛侍從的羽林軍共分左右二騎,兩騎的將官就是羽林左右監了,這官應該小不了吧。”

    賈仁祿點點頭,道:“嗯,是不小了。按我朝新定的官制,這羽林軍的最高長官是羽林中郎將,從三品。接下來就是羽林左右監了,都是正五品。”

    貂嬋笑道:“瞧瞧,他們一開始就是正五品官,可比你有出息多了。”

    賈仁祿一面鬱悶,叫道:“他們還不是沾了老子的光,這才當上了五品官,要是靠他們自己的本事,最多只能當個五品毛毛蟲。”

    貂嬋格格嬌笑,道:“你總是有話說。”

    說話間,甄宓走了過來,賈仁祿笑道:“甄宓你不是在書房讀書麼,什麼風把你這個大忙人給吹過來啦。”

    甄宓蹙眉道:“瞧你,動不動就挖苦人。”

    貂嬋笑道:“跟他呆了這麼久,你還不知道,他每天要是不挖苦幾個人,當真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他就是這德性,你別理他。”

    甄宓笑了笑,對賈仁祿說道:“剛才商號的夥計來告訴我,他們已經發現了給皇上煉丹的方士的蹤跡了。”

    賈仁祿大喜,叫道:“哦,這麼快,這小子在哪?”

    甄宓道:“在陳倉。說來也巧了,他就把錢存在我們商號裏,他在陳倉的商號裏取錢時,被夥計給認了出來。”

    賈仁祿道:“這麼說這小子還活著,看來劉皇后還沒有對他下手。”

    甄宓道:“應該是這樣的,這些天常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附近郡縣打聽那方士的下落,看來劉皇后正急著找尋他。”

    賈仁祿微微一笑,道:“咱們和她是死對頭,既然是對頭,那就認準一條,準錯不了。”

    貂嬋道:“什麼?”

    賈仁祿道:“凡是她擁護的,咱就反對;凡是她反對,咱就擁護。既然這小妮子千方百計要找出那方士滅口,那咱們就不能讓她如願。”想了一會,道:“你讓祝融化了妝,潛入陳倉,暗中保護。對了這傢伙在陳倉都幹些什麼?”

    甄宓道:“還是老樣子,不是到處招搖撞騙,就是在青樓楚館裏鬼混。”

    賈仁祿苦笑,道:“狗改不了吃屎,這小子死到臨頭,兀自不悟,當真是沒救了。”

    甄宓道:“據商號裏的夥計講,他原本是要去益州避難的。可到了陳倉,見到了一所楚館之中新來的一位姑娘,便神魂顛倒,茶飯不思,終日流連其間,再也不想走了。”

    賈仁祿道:“美人關,美人關,連皮帶肉往下沾。都到這份上這小子還有心思泡妞,看樣子是嚇得還不夠。這樣,讓祝融夤夜潛入他的臥房,給他留張字條,就說他已給人盯上了,若他還想留著這條狗命泡妞的話,最好遠離雍涼,跑得越遠越好。”

    四更時分,陳倉暢春閣二樓的一間極雅致的房間內,那方士一絲不掛,摟著一名約十六七歲年紀,出落得清麗絕俗的姑娘躺在床上,睡得正熟,呼嚕聲震天動地。

    那姑娘原是大家閨秀,她父親是劉璋手下的官員,賈仁祿入川時,他父親一時糊塗,替賈仁祿說了幾句好話。其時賈仁祿用計收了江州,張任兵敗奔回,一肚子火正沒處發洩,聽說他居然替賈仁祿說好話,氣得連家也不顧著回了,當即跑到劉璋那給她父親上眼藥,硬說他做了內應,給賈仁祿通風報信,賈仁祿這才能在蜀軍的前追後堵下的順利逃脫,占了江州。劉璋聽他說的有鼻子有眼,勃然大怒,大筆一揮,草就手諭一道,將她一家老小全都送上斷頭台,一刀喀嚓了,家中所有財產一股腦的罰沒入官。其時她年紀尚幼,連話都還說不清楚,法司和他父親有些交情,見她著實可憐,心腸軟了,擔著天大的干係,說她在獄中受了驚嚇,忽染惡病死了。一個三五歲的小姑娘在監獄裏染病身死,那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上面正忙著佈置收復江州的大計,誰也不以為意。就這麼著,那人恁是從鬼門關裏救了她的性命,將她送給她家一個遠房親戚扶養。那親戚帶著她遠竄至蜀北莽荒之地隱居下來,將她扶養成人。哪知天有不測風雲,她才剛出落成窈窕淑女,扶養她的老兩口忽然得了一場大病,一命嗚呼了,她又成了孤兒。其時劉璋已經完蛋了,益州早已換了主人。而當年她全家為之冤死的賈仁祿,已官至司空,當朝一品,權勢熏天。她聽扶養她親戚提起當年之事,心想她全家是因為賈仁祿而死,自己去長安找到賈仁祿,賈仁祿或許會因這一層關係,給自己一碗飯吃也未可知。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她連這一層關係都沒有,去了長安,賈大流氓照樣也會給她一碗飯吃的。

    她葬了二老,將家中所有變賣了,換成盤纏,起程上京。誰曾想剛到廣武,她就遇到一位浮華公子哥,對他一見傾心。那帥小夥子見落花有意,自然主動進攻,甜言蜜語,糖衣炮彈,一波接著一波,沒兩下子就把她給捋直了。那姑娘對他死心塌地,賭咒發誓終身追隨著他,永遠也不分離。哪知那公子哥只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而且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傍上她也不過就是為了她身上的那幾兩銀子。很快,她身上的銀子就被那公子哥騙光了。一日那公子哥在賭場裏豪賭,不但把她的錢全捐了出去,還欠了人家一大筆銀子。債主上門催債,他心裏一急,也不顧著什麼心頭肉了,一不做二不休,將她賣入了窯子。從此她受盡了屈辱,一路輾轉來到了陳倉。那方士逃到此間,到這家妓院找樂子時,見到了她,登時兩眼發直,口涎直流。從那天起,他整天膩在那姑娘的石榴裙下,哪也不去了。他從劉備那騙來的千兩黃金,就如滔滔江水一般綿綿不絕的流入老鴇的口袋裏。他手頭上的錢很快就花完了,他為了能接著泡妞,不得不動用自己的積蓄,於是他到賈家商號取錢,這才暴露了行蹤。

    那姑娘被他吵得怎麼也睡不著,直愣愣的看著屋頂,回想起往事,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

    正胡思亂想,忽然樓頂傳來啊地一長聲慘呼。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將頭埋入了被子裏,渾身發抖。

    那方士被喊聲驚醒,大叫道:“怎……怎麼了!”

    那姑娘根本不敢把頭伸出來看,叫道:“不……不……”

    一枚鋼鑣倏地飛至,砰地一聲響,刺入樑柱。

    那方士哎喲一聲,一猛子竄到床角,伸手將那姑娘扶了起來,擋在了身前。

    那姑娘眼圈一紅,心想瞧你平常說得多好聽,什麼為了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一到關鍵時候,就全不是那麼回事了,男人當真沒一個好東西。

    突然砰地一聲大響,似乎有一件什麼物事,掉到了院子裏,跟著只聽老鴇殺豬般的大叫一聲:“殺人啦!快來人,出人命啦!”

    那方士心中一凜,道:“他是沖……沖我來的。”

    那姑娘道:“什麼,你在說什麼?”

    那方士道:“去看看那鋼鑣,上面有沒有什麼東西。”

    那姑娘大著膽子,走下床來,來到柱子前,定盯一瞧,道:“嗯,上面有封信。”

    那方士道:“取……取過來。”

    那姑娘取下了信,遞了上去。那方士接過一看,嚇了一跳,道:“完了,好日子到頭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14
第668章 方士授首

    那女子鄙夷的瞧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那方士反覆將信看了兩遍,自言自語:“不能給他們捉到,不能給他們捉到!”顫巍巍的爬了起來,拿起衣衫,哆哆嗦嗦往身上穿。

    那女子背對著他,望著東壁上一幅畫,繪的是卓文君與司馬相如的愛情故事,冷笑道:“你昨天才和我說要贖我出去當貴婦人,這話這麼快就忘了?”

    那方士逃命要緊,別說面前這嬌滴滴的姑娘貌似天仙,就算真是天仙,這會也不放在心上,一面穿衣,一面隨口敷衍道:“哪能忘呢?這不是那些壞人惦記我的財產,處心積慮要謀財害命嘛,我若被他們害死了,誰來贖你出去呢?小寶貝,你且耐心等上幾天,待風頭一過,我一定帶著白花花的銀子來贖你出火坑。你不是喜歡過有錢人的生活麼,我要買一棟大大的房子讓你住,再雇上多得數不清的丫頭服侍你,再買上多得數不清的珠寶首飾,讓你天天帶著都是新首飾。怎麼樣,這樣的日子你可想過?”

    那女子前一任男朋友也是這般對她說的,甚至比他說的還好聽,可一到關鍵時刻,還是轉手把她賣進了窯子。此刻她都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方士臉上是什麼表情,冷冷的道:“殺手馬上就要來了,遲了你可就沒命了,還不趕緊走?”

    那方士一聽殺手馬上就要來了,嚇了一跳,道:“嗯,我這就走,我這就走。”手腳麻利的穿好衣衫,著好鞋襪,轉身搶到門口,向外張望,左近無人,竄了出去。

    那女子緩步走到案前,頹然坐倒,道:“風月場中全虛情假意,怎麼可能找到真心實意對你的人,你呀,醒醒吧!”說著伏在案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突然砰地一聲響,又一把鋼鑣打破窗紙,飛將進來,釘在了柱子上,鑣上又有一封信。那姑娘戰戰兢兢的走到了跟前,取下書信一看,只見其文曰:“乘現在四下混亂趕緊逃出火坑!”

    那姑娘心念一動,心想:“這人說的沒錯,院子裏死了人,老鴇慌得跟著什麼似的,我若在這個時候逃走,他們一定不會在意。”沖著外面悄悄說了一句:“多謝恩公指點。”穿好衣衫,匆匆捲了一些細軟,揣進懷裏,乘人不注意衝了出去。

    她下得樓來,只見老鴇正呼天嗆地,破口大罵那個往院子裏扔死人的不開眼傢伙,什麼生兒子沒屁眼,什麼頭頂生瘡,腳底流膿,什麼難聽罵什麼。在她的周圍已聚滿了看熱鬧的嫖客和妓女,裏三層外四層,個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她什麼時候下得樓來,老鴇子一點也不知道。她瞧出了便宜,嘴裏叫道:“哎喲,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死了人啦。”一面說,一面往後退。退了幾步,向左右各瞧一眼,確認附近沒有該死的打手,這才轉身疾奔,經過一條鵝卵石鋪的小徑,穿過幾重院落,來到後門。

    後門總有三五個壯小夥子站崗,以防姑娘逃走,她本有心犧牲色相,乘機逃出,可到這一瞧,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大門洞開,那幾個小夥子早已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不知死活。她知道這是那個始終沒有露面的恩公在暗中幫助自己,朝著院子裏作了兩個揖,嘴裏悄悄念了幾句詞,轉身奔出。

    出了門是一條暗巷,她朝東奔了幾步,來到一個十字路口。陳倉她來了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是她一直都在院子裏陪客人,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從來沒有到街上走過,根本不知哪一條路主生,哪一條路主死,急得五內俱焚。她一面考慮該往哪走,一面回頭張望,看有沒有狗腿子追來。這當兒也不容不得她多想,心想反正人生地不熟,乾脆隨便選上一條,生死一憑天命。當下她憑著感覺,胡亂挑了一條岔路,向前奔去。

    奔不多時,到了一所大院子前,門懸著一個匾額,微光下看去,依稀寫得是“甄家糧號”四個大字,屋簷下站著一個人,對她說道:“你可是暢春閣的彩雲姑娘?”

    那姑娘吃了一驚,向後退了兩步,道:“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道:“姑娘不必擔心,我不是壞人。我奉我家主人之命在此接應。”

    彩雲道:“你家主人是誰,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道:“此地不可久留,姑娘有什麼話,還是到裏面再說吧。”

    彩雲猶豫不決,不知是否進去。驀地裏想到,自己已經是下賤的妓女了,進到裏面,最多不過是被他們殺了,一了百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她上了台階,跟著那人進了院子。

    穿過了幾進院落,來到了西首邊一間雅室前,那人伸手肅客道:“這會城門已閉,姑娘且在此委屈一陣,到了天亮就可以出城了。”

    彩雲道:“多謝你啦。”

    那人謙虛兩句,告辭退下。彩雲推開房門,探頭一望,屋內陳設雖不如何富麗,卻精巧雅致,一望便知是女孩子的閨房。這會就是給彩雲一間狗窩,她也不敢多嫌,何況是這樣一間美倫美奐的臥室,不禁佩服這個神秘的主人細致周道,考慮到自己是個女孩子特地安排這樣一間房間給她住,對他的感激之情不免又多了幾分。

    室內備有熱水,她洗漱已畢,躺在榻上,頭枕著柔軟舒適的枕頭,開始想入非非。經過這一番折騰,她已累得不行,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只聽吱呀一聲,房門開了。解衣睡覺之前,她明明已將門閂好的,這會居然開了,當真匪夷所思,更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不感到驚慌。她側過身來向門口望去,朦朦朧朧中只見一個身穿夜行衣的小夥子走了進來,夜色朦朧,他的樣貌如何,看不太清,不過想來是個帥哥。

    彩雲靦腆的道:“剛剛真是多謝你啦,要不是你我怕是永無出頭之日啦。”

    那人道:“像你這樣美的姑娘淪落風塵,誰見了都會氣憤不已的,我只不過是作了我應該做的事情,何必道謝?”說話間,那黑衣人走到了跟前,月光中但見他眉清目秀,瀟灑英俊,和自己夢中的白馬王子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自禁芳心可可,意亂情迷。

    那人見她老不說話,微感奇怪,道:“姑娘怎麼了?”

    彩雲道:“沒什麼。小女子不幸淪落風塵,幸壯士搭救,方脫苦海。可小女子身無分文,壯士大恩,實不知該如何報答?”

    那黑衣人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理所應當,何須報答?”

    彩雲心裏有一個願望,想讓對方先提出來,可是對方不知是真的不知,還是有意裝傻,就是不肯提出來。這個機會千載難逢,若不好好把握,那可真就要後悔一輩子了,道:“若是壯士不嫌我出身下賤,我便跟著壯士,當牛做馬,無願無悔。”說著羞得低下頭來。

    那黑衣人歎了一口氣,道:“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彩雲眼圈一紅,淚珠兒滾滾而下,道:“你果真還是嫌我身子髒,不肯……不肯……”說到了這裡泣不成聲。

    那黑衣人道:“姑娘莫哭,我不是這個意思……”

    彩雲怒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那黑衣人道:“我是個殺手,整日價過著提心掉膽,朝不保夕的日子,你跟著我那是要大大的吃苦頭的。”

    彩雲轉嗔為喜道:“我不怕,只要能跟著你,就算是要我受盡千般苦楚,萬種煎熬,也是歡歡喜喜。”

    那黑衣人上前握著她的手,喃喃的念著她的名字。她乘勢偎在那人的懷裏,心中說不出的甜蜜。

    時光匆匆,轉眼秋盡冬來,這些日子彩雲幫著黑衣人操執家務,黑衣人則四處攬活,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這日彩雲忽感食欲不振,請來大夫,大夫伸手號脈,一疊連聲道喜。她心裏甜甜的,摸著肚子,一句話也沒有說。

    當晚那黑衣人回來了,面色凝重,不待她說話,搶著道:“我有點急事,要去北方一趟,而且馬上就要走。少則十天多則半月,我就回來。若是我沒有回來……”

    彩雲伸手按住他的嘴道:“你一定會回來的,我等著你。”

    那黑衣人握著她的手,注視良久,突然身形一晃,人已在大門之外。

    彩雲沖著他的遠去背影大叫:“你一定要回來,我和孩子等著你。”

    突然間一聲雞叫自屋外傳來,彩雲睜眼醒來,天已經亮了,剛才那些不過是一場夢。

    正出神間,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怎麼樣,昨晚睡得可好?”

    彩雲嚇了一跳,倒退了幾步,背靠著牆角坐著,道:“你……你是誰?”

    一個英姿颯爽的美人出現在她面前,道:“你不是想知道這裏的主人是誰麼?”

    彩雲大失所望,道:“這麼說你就是這裏的主人?”本來嘛,救她的若是一個女子,就無法以身相許了,自己夢裏的浪漫愛情故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負責暗中保護那方士的祝融,笑道:“也不全是,我是此間主人的夫人。”在她眼裏甄家所有商號都是賈仁祿的,她這麼說倒也無可厚非。

    彩雲道:“他成親啦!”話語間大有怨懟之意。

    祝融笑道:“可不,還不只一個呢!”

    彩雲心裏一涼,道:“不只一個……”

    祝融道:“姑娘今後有何打算?”

    彩雲心想這裏的主人看來是指望不上了,道:“我想去趟長安。”

    祝融道:“長安,這路程可是不近,你一個人在道上走,不怕危險?這樣,我派幾個人護送你去吧。”

    彩雲道:“多謝好意,我想自己一個人走。”剛剛那個夢實在忒也蹊蹺,她覺得像是老天在暗示著什麼,此次長安之行自己當有所斬獲,若是身邊總是跟著幾個電燈泡,那還能碰到什麼?

    祝融實在不放心她一人上路,又勸了幾句,見她王八吃砰砣鐵了心了,這才依從,送她一些盤纏,打發她上路。

    彩雲用過早飯,領了盤纏,千恩萬謝,這才去了。

    渭水北岸有座小縣名叫高陸,這日正午,依娜和公孫邵乘著一輛馬車進得城來。依娜心中圖謀的大事,千百年來的有無數英主做夢都想實現,可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人實現過,她付出的努力自然要比別人多百倍。這南南北北有多少大事等著她幹,她自然沒有時間蹲在小客棧裏陪公孫邵養傷,於是她雇了輛馬車,載著公孫邵前往長安向劉皇后佈置下一階段的行動任務。公孫邵還真是做殺手的料,身子骨十分硬朗,從高奴到高陸,也就幾天的功夫,他的傷已好了一大半。

    依娜找了一間不起眼的客棧歇下,打發馬車走了。店小二領著他們上樓,前往他們的房間。兩人旅途寂寞,一個本非淑女,一個也不是君子;一個既不會守身如玉,另一個也不肯坐懷不亂,自不免結下些露水情緣。這時兩人上樓,並肩攜手,摟摟抱抱,相愛宛若夫婦。小二見郎才女貌,當真羨慕的要死。二人進了房間,正要關上門幹些正緊事,忽然一人從房門前走過,沖著屋內咳嗽一聲。

    依娜心中一凜,對公孫邵道:“一路緊趕慢趕,風塵僕僕,全身髒兮兮的,怪不舒服的。你去吩咐小二準備一桶熱水,我一會要洗個澡。”

    公孫邵淫笑道:“我也渾身不舒服,不如我們一起洗吧。”

    依娜星眼流波,嘴含淺笑,伸指在他頭上一點,道:“美死你。”

    公孫邵道:“怎麼,你不樂意?”

    依娜笑,道:“好,好。快去準備吧。”

    公孫邵應道:“好嘞!”下去吩咐小二去了。

    依娜來到過道盡頭,一個瘦削漢子早已等在那裏,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遞上一張字條,轉身離去。

    依娜看了字條,秀眉一蹙,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幫廢物!”

    公孫邵笑著上前,道:“誰又惹你不開心了?”

    依娜偎在他身上道:“還不是你們這些臭男人。”

    公孫邵扶她進了房間,道:“哪個傢伙這麼大膽,敢惹你生氣,我殺了他!”

    依娜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公孫邵斬釘截鐵地道:“大丈夫一言即出,駟馬難追!”

    依娜道:“是一個方士。當年他到軻比能那行騙,說自己通曉長生不老之術。軻比能信以為真,被他耍的團團轉,對他寵信有加。那時我的心中所思和現在迥然不同,只想早點離開軻比能,一天也不想在那呆了。我信了他的花言巧語,把畢生的積蓄都給了他,讓他替我四出活動,救我出火坑。哪知這傢伙捲了我的錢,就這麼跑了,再也沒有回來。”

    公孫邵攥起拳頭,道:“即受人之托,就當忠人之事,這騙子當真可惡。”

    依娜道:“可不,我恨死他了。現在我的人打聽到他就在中原,而且剛騙了中原皇帝一大筆錢,逃之夭夭。我的人刺殺了他一次,可有人暗中保護,我的人沒刺殺成,反倒把命給送了。”

    公孫邵道:“這點小事也辦不好,難怪你會生氣。這事包在我身上,不出五天,我就把他的人頭放在你的面前。”

    依娜道:“不可,不可。你的傷還沒好,怎能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公孫邵道:“這一點小傷,能奈我何?早好了,你就放心吧。”

    依娜道:“這次你要多少?”

    公孫邵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救了我一命,這次我就分文不取,就當是報答你了。”

    依娜笑道:“既然你這麼大方,那我就不客氣了。”

    公孫邵笑道:“好了,煩人的問題商量好了,現在可以一起去沐浴了吧。”

    依娜嗔道:“討厭,誰跟你一起去沐浴?”不過話說這麼說,可人還是乖乖的跟著他去了。

    洗完了澡,公孫邵問明那方士的姓名樣貌等情,動身上路。過了渭水,經長安、槐裏,這日到武功,在一處路邊的小飯館用過了酒飯,繼續往前趕。月底的時候依娜還要依靠他殺軻比能,軻比能遠在鮮卑,趕將過去都要花上數日乃至十數日的時間,因此這次任務實在沒多少時間給他耽擱。他嫌官道迂遠,路上雖然可以憑藉馬力但可是要繞好多冤枉路,不如憑兩條腿一二一來得方便快捷,畢竟馬腿長在馬身上,要快要慢全憑他老人家喜好,怎如自己的兩腿來得隨心所欲,要快就快,要慢就慢。於是他棄馬步行,施展輕功在山野之中急速奔行,快若奔馬。

    天漸漸的暗了下來,公孫邵又已奔出了百餘里。這時他的肚子開始胡亂叫喚。他緩住了勢子,躍下樹來,四下尋覓食物。

    忽聽得馬蹄聲得得,左首不遠處來了一輛馬車。他正納悶馬車怎麼駛到荒郊野外來了,只聽車上一女子聲音說道:“這路對麼,怎麼越走越荒涼了?”

    車夫笑道:“錯不了,錯不了。”

    說話間,馬車緩緩從公孫邵旁邊駛過。車上的女子忽然掀開車簾,探頭問道:“請問這位小哥,這是通往長安的官道麼?”

    公孫邵笑道:“我要說實話,趕車的老兄怕是要不高興了。”

    車夫叫道:“他奶奶的,明知道我要說不高興,你還敢說!”說著狠狠在馬屁股上打了兩鞭,那馬吃痛,發足狂奔。那女子叫道:“不對,不對,這不是去長安的官道,你要拉我去哪裡?”

    車夫叫道:“去哪裡?我長這麼大了,還是光棍一條。你長得這麼俊,不如就給我做媳婦吧,我一定會好好的待你的。”

    那女子心裏怕得厲害,張口亂叫:“不,不,我不跟你去,你快放了我,救命啊!”

    車夫哈哈大笑,道:“叫吧,叫吧。這荒郊野嶺的除了剛才看到那個泥腿桿子,你還有沒有看到其他人?你就是叫破喉也沒人來救你的。小妮子我勸你識相點,別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乖乖跟大爺我回去,大爺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忽然樹上傳來一陣哈哈大笑,笑聲中前面大樹上一人雙足鉤住樹幹,倒吊著身子,攔住了去路。

    那馬經過訓練,怕撞到人,忽律律一聲長嘶,收住勢子,突然停下。那車夫猝不及防,哎喲一聲,險些從車上摔了下來,不由的脹得一張大紅臉。他穩住身形,定眼一看,攔阻他的人竟是公孫邵,氣極敗壞,喝道:“好小子,居然敢這般不三不四,戲耍大爺,趕緊報上名來!”

    公孫邵道:“公孫邵。”

    那車夫倒還真是個趕大車的,平時倒也老成,從不打客人的主意。只不過他光棍打久了,見了這等貌似天上仙女的女子,一時把持不定,淫心大動,忽起歹念,想將她拉到僻靜無人處,先將正事給辦了,然後才求婚。那時生米已做成了熟飯,那女的不依也得依了,自己平白無端得了一老婆,這單身生活總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他經常替人趕車,在附近幾座大城間來回奔波,城門口告示牌他是經常看,公孫邵的大名對他來說當真是如雷貫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這時在這裏突然聽到這個名字,心裏的震驚簡直難以形容,他怔了好一會,大叫一聲:“哎喲媽啊,公孫邵!”嚇得馬車也不要了,一箭步竄了下來,轉身就奔。

    公孫邵身子倒掛在樹幹之上,如打秋千般一蕩一蕩的,笑道:“怎麼,車上的大美人你也不要了?”

    那車夫頭也不回,叫道:“不要了,不要了,公孫大哥,不,公孫大爺,公孫太爺,你要想要,這人就給你吧。”

    公孫邵躍下樹來,拍了拍手,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道:“膽小鬼。車上的姑娘你受驚了。”

    剛才發生的一切,那女子一一看在眼中,心想車夫將馬趕的飛奔,這人竟還能搶在前面,倒掛在樹上,這功夫已然很了不起了。更令人驚奇的是,他只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竟然能把車夫嚇得逃之夭夭,他一定是個令人敬仰的大英雄。想到這裏不自禁心如鹿撞,一顆心突突突的跳個不停。

    公孫邵見她老不說話,問道:“怎麼,姑娘受傷了麼?”

    那女子聽他關心自己,更是感激,臉上一紅,道:“沒……沒什麼。”

    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這是公孫邵做人的原則。此刻他身有要事,不便多耽,道:“既然姑娘沒事了,那在下就告辭了。”

    那女子小嘴撅了起來,道:“公孫大俠,您俠義心腸,就忍心將一個弱女子扔在荒郊野外?”

    公孫邵道:“在下也知這樣不妥,不過在下還有要事,不能久呆。”

    那女子其實不是別人,正是從陳倉逃出來的彩雲。他聽公孫邵這麼說,還道是公孫邵知道她的身分,不屑以之為伍,氣得哭了,嗔道:“我就這麼讓你討厭麼?既然這樣,你還呆在這裏做什麼,滾吧,快滾!”

    真叫公孫邵滾的時候,他反倒不滾了,奇道:“在下和姑娘素不相識,討厭之說從何而來?”

    彩雲知道誤會他了,大窘,道:“公孫大俠,我要去長安。你好人做到底,送我到長安吧。”

    公孫邵坑蒙拐騙,殺人放火,什麼活都接,就是不當保鑣。在他看來這活一沒什麼技術含量,二來錢太慢,何況他向喜自由自在,給一個美人當保鑣,言談舉此十分拘束,當真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說道:“能送這樣美貌的姑娘去長安,當成是在下的榮幸。可在下真的有一件十分要緊的事情要辦,實在分不開身送姑娘去長安。”

    別說彩雲這會已有些喜歡上他了,就算當真不喜歡了,這會她也沒有更適合的人可以依靠了,道:“這樣吧,我隨你去幹事,接著你再送我去長安,這樣豈不兩不耽誤?”

    公孫邵心想:“有了你,我還能跑得快麼?”道:“這個……在下的事情真的很急,片刻耽誤不得。”

    彩雲沉下臉來,道:“那好吧,你走吧。”

    公孫邵經歷過太多的腥風血雨,已變得有些冷血,眼裏只有任務,沒有感情,這倒是一個殺手必備的素質。他不願多與她糾纏,耽誤了任務,回身便行。彩雲傷心欲絕,伏在車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有一句話說得好:“男人用武力征服世界,女人用眼淚征服男人。”公孫邵不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面不改色心不跳,可聽到了她的哭聲,不知怎的,心裏酸酸的,不由自主的走了回去,叫道:“好了,好了,我帶上你,你別再哭了。”

    彩雲破涕為笑,道:“你說真的?可不許後悔!”

    公孫邵苦笑道:“真搞不懂你們,一會哭一會笑,這臉變得倒快。”又道:“我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不過我可告訴你。我要辦的這事可危險,還不大光彩,你要不害怕就隨我去吧。”

    彩雲問道:“你要去做什麼,能和我說麼?”

    公孫邵冷冷道:“殺人。”

    彩雲忽然想起了那個怪夢,吃了一驚,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公孫邵笑道:“怎麼樣,怕了吧。”

    彩雲眾裏尋他千百度,總算是找到正主了,心裏一陣甜蜜,道:“不,我不怕吧,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公孫邵見她非但沒感到一絲害怕,話語間竟帶著一絲纏綿之意,怔了一怔,道:“那好,下車吧。”

    彩雲道:“咱不是有馬麼,幹嘛還要下車?”

    公孫邵笑道:“這勞什子可沒有我跑得快。”

    彩雲點了點頭,盈盈下車。公孫邵上前摟住她的腰。彩雲大窘,正要說這裏不是幹正事的地方,猛然間一股大力向上拉扯,身子離地而起。她但覺騰雲駕霧一股,一顆心似乎要從腔中跳將出來。她剛要驚叫,身子已穩穩的落在一根樹枝之上。

    公孫邵扶著她向前一躍,平飛丈餘,落在第二株樹的枝幹上,輕輕一彈,又躍到第三株樹上。如此幾個起落,兩人已在數十丈開外,彩雲歡喜的幾欲虛脫,手舞足蹈,叫道:“好快,好快。”

    公孫邵喝道:“我還有事要辦,不是來玩的。你要是再亂說亂動,不聽指揮,我就把你扔下去,自己走了。”

    彩雲立馬老實下來,公孫邵帶著她縱躍奔跳,當晚露宿荒郊。到了第三日,二人來到故道,公孫邵將她安置在客棧裏,出去打聽消息。他找到關係一問,發現那方士竟然就在故道,當真是塌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那方士經散關入蜀,行了良久,也沒發現追兵,認為危險已然過去,故態復萌,每到一地不去客棧找地方住,先往窯子裏鑽。

    公孫邵耐心的等到天黑,摸上了妓院的房頂,心中一凜,暗道:“看看這小子還真有人暗中保護,不過區區個把人,如何能攔得住你公孫爺爺?”

    當下他隨便進了一個院子,點倒妓女,抓起正爽歪歪的嫖客飛身上了房頂,隨手將那人擲出。

    守在房頂上的正是祝融,見一人影往另一棟房子上飛去,低呼:“什麼人。”追了上去。

    公孫邵來到那方士房上,揭開瓦片向下一張,跟著閃電般的從窗戶躍入房中。

    方士妓女見有人來,正要叫喊,已然不及。公孫邵一指一個,將他們點倒,接著拔出短刀,乾淨利索的將人頭切了下來。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15
第669章 鮮卑統一

    祝融追到街心,見一條漢子全身赤條條的趴在街上,一條鮮血順著嘴角流出。祝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搖頭歎氣。驀地裏驚醒過來:“不好,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了。”急忙趕了回去,潛進那方士的臥房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方士腦袋齊刷刷的被人切去,切口十分齊整,一看就是一個老手幹的。而那妓女則直挺挺躺在邊上一動不動,祝融伸手一探,發現她還活著,長長的籲了口氣。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倘若被人發現,她便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這可是人命官司,既便她是賈仁祿的夫人,也一樣難逃法網。她不敢久耽,草草巡視一番,從窗戶中躍出,消失在黑暗之中。

    客棧裏,彩雲房間裏的蠟燭依然亮著,彩雲坐在床沿上一面回想著路上那些無限旖旎,無比幸福之事,一面苦苦等著公孫邵回來,彷彿如同一個深愛丈夫的妻子苦候半夜三更還在加班的丈夫一般。這在生活節奏十分快捷的現代這樣的事情實在稀鬆平常,可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這種鏡頭雖不是絕無僅有,卻也很少見了。

    蠟燭一寸一寸的變短,彩雲也越來越睏,上下眼皮直打架,哈欠連天。忽聽得門外有人輕輕的叩門,她大吃一驚叫道:“誰!”

    一個男子聲音叫道:“我。”正是公孫邵。

    彩雲大喜,搶到門前,打開了門,叫道:“我還以為你不來呢!”

    公孫邵比了一個噤聲的手示,閃身進房,關好門,道:“我答應送你到長安,怎會不來?”

    虛情假意,花言巧語這樣的男子,彩雲一天之中總要遇上一二十個,而重信守諾的男子,她還從沒遇上過,聽他這麼一說,心裏說不出的溫暖,道:“你的事辦成了麼?”

    公孫邵指著腰間正在滴血的布包,道:“嗯,辦成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這就得走。今夜看來是沒法睡了,你受得了嗎?”

    彩雲陡然見到血淋淋的場面,自是怕是厲害,可聽他這麼一問,又不害怕了,正色道:“嗯,受得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再怎麼苦,再怎麼累,我也不會有半點怨言。”

    此番從郿國南下故道,雖說路程不長,也就三五百里,可是一路之上彩雲對他的體貼如微,他還是能感覺出來的。他不是木頭人,自然知道彩雲對他的情意。一向視女子為洪水猛獸的他這時也不禁心想若身邊當真跟著這樣一個細至入微的女子服侍自己,未必就是一件壞事。自己想喝酒的時候,有她在一旁陪著,俏臉生暈,當真說不出的溫馨旖旎。自己心情不爽的時候,有她在一旁言笑晏晏,說不盡的妙語解頤,悲傷之情也能消減大半。他一時激動,也就忘了,感情用事可是殺手的大忌,殺手就是要冷血要無情,若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難免心有掛礙,幹起事來便會瞻前顧後,畏首畏尾,那樣非但解決不了對手,反而會將性命送掉。

    他伸手握著彩雲的雙手道:“你以後跟著我吃苦受累,甚至亡命天涯,真的不會有半點怨言?”

    彩雲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公孫邵大聲道:“我能有今天,我能有今天,別說讓我當將軍,就是叫我當皇帝,我也不幹。彩雲,整日價價打打殺殺,追追逃逃的日子,我也厭倦了,等我完成了這次任務,咱們便到南方找個地方隱居起來,種田放牛,織布喂雞,從此無牽無掛,當真開心的很!”

    彩雲覺得幸福來得太快,有點靠不住,道:“我的身世,你已經知道了。我是個妓女,出身下賤,不配跟你在一起。我也不敢奢望太高,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過厭了江湖上刀頭上的生涯,想要隱居的時候,叫上我,我在離你不遠的地方住下來,給你當牛做馬,好好服侍你,我也就心滿意足了。”說著淚水撲撲簌簌的流了下來。

    公孫邵跳了起來,兩眼瞪得溜圓,道:“誰要是敢說你是妓女,我宰了他!這事就這麼定了!我先送你去長安,安頓下來,然後我就去辦事情,待事情辦完了,我就接你去南方隱居。”

    彩雲激動的偎在他懷裏,抬頭注視著他道:“若真能有這麼一天,便是要我死了也甘心。”

    公孫邵正色道:“我也是。”四目相對,兩情相悅。驀地裏公孫邵的頭慢慢低下,彩雲的腦袋則慢慢抬起,終於兩張嘴唇碰到了一起,來了個親密接觸。

    事情緊急,兩人溫存的時光不多,當晚兩人便出了城。公孫邵偕彩雲從武都郡故道前赴長安,千里迢迢,在途非止一日。兩人自從在小客棧裏私定終身,海誓山盟,心情自是大大不同,雖然為了趕時間,兩人仍是日夜不停的疾向東行,可在公孫邵看來一路上仍是風光駘蕩,盡是醉人之意,就連窮山惡水,深溝高壑看起來,也不那麼令人討厭了,可見對風景好惡的評判本來就沒有一定的標準,全在心情如何。

    這一日來到槐裏,離長安不過兩日之程,一路奔行,兩人都是累得不行,於是打算進城歇腳,明日再行。公孫邵這張面孔,官差那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若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進城,非給認出來不可。彩雲雖不會易容,卻擅長化妝,拿著這粉那粉,這脂那膏,在他的面上東塗西抹,不一會就面目全非。公孫邵對著鏡子一瞧,險些認不出自己來,嘴張得老大。

    替公孫邵化了妝,彩雲也替自己打扮一番,掩去麗色,她幾次三番都因這張臉長得太過水靈而吃虧上當,這回不敢不吸取教訓了。公孫邵一面看著她梳妝打扮,一面說道:“你去長安找尋何人,你還沒跟我說呢?”

    彩雲道:“去找賈太傅。我聽人說這人時常接濟窮人,府裏的下人也不拿架子。我家全家老小因他而死,我自然要去找他。”

    公孫邵道:“原來你是去找他啊!不成,不成,我聽說這人可是個好色之徒,見了美人就兩眼發直。到時……到時……”

    彩雲笑道:“怎麼,你怕他把我搶跑了?”

    公孫邵點點頭,道:“嗯。”

    彩雲正色道:“我雖淪落風塵,可絕不是水性楊花、喪德敗行之人。你我已定下三生之約,我若再三心兩意,又如何對得起你對我的深情厚意。你既將去北方……”想到夢中的情景,心裏一寒。

    公孫邵道:“怎麼了?”

    彩雲道:“沒什麼。你既將去北方辦件大事,若是為我牽腸掛肚,肯定會妨礙你幹事情。天底下除了皇宮,還有比太傅府更安全的地方麼,我在那裏安身,你不就可以無牽無掛,放手行事了麼?”

    公孫邵見她如此為自己著想,心中感激,雖滿臉笑容,頰邊卻滾下兩行淚水。

    兩人在荒郊野外化好了妝,相攜進了槐裏城,來到了一小客棧。公孫邵掏出一錠銀子,對掌櫃的說道:“來兩間上房。”

    彩雲道:“不,只要一間。”

    公孫邵側頭看了她一眼,道:“這……”他們雖然定了三生之約,可一路行來都挺老實,最多不過是啃上一啃,至於正事根本沒辦。倒不是公孫邵忽然變得了柳下惠,而是他不想因此耽誤了正事。

    掌櫃道:“到底要幾間?”

    公孫邵改口道:“一……一間。”

    掌櫃叫道:“好嘞,上房一間。”命小二領著他們進了房間,至於門關起來以後,兩人都幹了些什麼,掌櫃的就不管了。

    夜半三更,長安,太傅府,賈仁祿屋內燈火通明,賈仁祿和甄宓相對而坐,下著象棋。這些日子以來,為了提高象棋技巧,賈仁祿有事沒事就找人下棋,棋藝倒也有了長足的進步。他本來就有些小聰明,只是平素少了練習,這才頻頻告負。這一契而不捨,勤學苦練,還別說,真還給他挖掘出了一些克敵制勝的門道,雖然和甄宓這樣的大高手相比還是差了老大一截,卻也不再是只輸不贏。賈仁祿粗皮老肉,脫一件衣服自然沒什麼大不了,甄宓絕世容光,脫了一件,足以令賈仁祿鼻血亂流。今天兩人自戌時開始下,到了現在,賈仁祿固然扒了個精光,只剩褲衩一條,可甄宓在勝了許多盤之後,一時大意,還是把荊州給丟了。這願賭就得服輸,在賈仁祿的吹呼聲中,甄宓解下了外袍,羞得滿臉通紅。賈仁祿盯著那暴露在空氣中潔白粉嫩的雙臂,呆呆出神,兩眼發直。

    甄宓被他瞧的不好意思,道:“還下不下了,不下我可睡了!”

    賈仁祿又愣了一會,回過神來,道:“下,下。”

    正要再接再厲,爭取更大的勝利,忽聽得房頂上有人低聲說道:“太傅大人好興致。”

    甄宓啊地一聲,飛快的抓起衣衫,將自己裹了個嚴實。雖然她只露出了兩條手臂,其他地方依舊捂得很嚴實,可就算是手臂也是只給賈仁祿一人看的,外人來了,當然要趕緊捂嚴實了。

    賈仁祿叫道:“誰!”

    啪的一聲輕響,那人落在院中,道:“我的聲音大人這麼快就忘了?”

    巡夜兵丁聽到了動靜,叫道:“有刺客,快保護大人!”

    賈仁祿心想:“要你們保護,老子早死八百回了。”叫道:“故人來訪,不必大驚小怪。眾人各歸各位,沒老子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老子屋子一步,違令者斬!”

    巡夜兵丁正要忠字當頭,奮勇上前,聽了這聲吼,又都給嚇回去了。

    賈仁祿打開了門,向外一張,道:“果然是你,夤夜來訪有何要事?”

    公孫邵走了進來,道:“自然是來拿一千兩金子。”

    賈仁祿道:“這麼說事情辦成了?”

    公孫邵從懷裏取出一封書信,道:“你要的就是這封信吧。”

    賈仁祿接過一看,叫道:“沒錯,沒錯,就是這封。你是怎麼辦到了,當真太厲害了。”

    公孫邵毫不隱瞞,將自己如何受傷,如何乘依娜服侍自己之際,用賈仁祿請高人根據複製品上的筆跡及楊瑛對真信描述仿製的一封足以亂真的假信將真信掉了包。

    賈仁祿道:“沒想到你是這樣找到機會的,看來連老天都站在我們這邊。”叫來尤沖,命他速去準備一千兩黃金。

    公孫邵道:“在下還有一事相求,望大人能答應。”

    賈仁祿目光仍沒離開書信,道:“你有什麼要求盡管講來。”

    公孫邵道:“我想託大人幫我照顧一個女子。”

    賈仁祿笑道:“嘿嘿,你就不怕老子監守自盜?”

    公孫邵臉色一變,不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賈仁祿哈哈大笑道:“一向喜歡我行我素,獨來獨往的公孫大俠居然會為一個女子色變,這小妮子還真有些門道。”

    公孫邵給他說得臉更加紅了,道:“這個女子和他們倒有些淵緣。”

    賈仁祿並沒有因為自己跟一個漂亮姑娘扯上關係而感到高興,苦笑道:“事實證明凡是跟老子扯到一塊的準沒好事。這小妮子老子今天還是第一次聽你提到,連她姓啥叫啥都不知道,能和她有什麼淵緣。”

    公孫邵道:“大人入蜀替劉璋削平趙韙之亂,劉璋恩將仇亂,反將大人逼上了絕路,不知可有此事?”

    賈仁祿道:“這事倒有,那時要不是老子命硬,估計早就一命嗚呼了。”

    公孫邵道:“這女子的父親當時在劉璋手下為官,對劉璋派兵圍捕大人,棄好成仇的舉動,十分不滿,在劉璋面前替大人抱不平,說了幾句公道話。不巧的是大人恰在那個時候攻下了江州。張任兵敗奔回,恐劉璋追究他一意孤行、辱國妄師的責任,便把罪責全推到他父親的頭上,說他父親因言不見用,心懷怨憤,私將軍情輸敵,以致兵敗。劉璋是個糊塗蛋,聽了張任的一面之詞,既不差人調查,也不叫人前來親自審訊,就胡亂下令斬了她全家老小。”

    賈仁祿倒抽了一口氣道:“滿門抄斬!這麼說……”

    公孫邵道:“嗯,她全家老幼在那一場浩劫中都慘遭殺害。其時她年紀尚幼,負責辦案子的官員心生憐憫,網開一面,她這才逃得一死,為一個遠房親戚扶養長大。在她十四歲那年,扶養她長大的兩位老人相繼去世,她舉目無親,便打算到長安來投奔您。”

    賈仁祿道:“真是怪可憐見的,奇怪的是老子從沒聽說過這麼檔子事,看來這小妮子沒到過老子這。她要是來了,老子不可能不知道,難道是底下人見她窮困潦倒,沒什麼油水可撈,故意刁難,隱瞞不報?”

    公孫邵搖了搖頭,道:“她沒有到長安。在半路上她遇到了個英俊小夥,一見傾心,對他死心塌地。哪知遇人不淑,這人是個紈絝子弟,騙光她的錢後,就將她賣入妓館。”

    賈仁祿道:“他奶奶的,這傢伙要是撞到老子手裏,老子定讓他後悔來到這世上!”

    公孫邵道:“她受盡了屈辱,直到最近才遇到了我,我將她帶到長安來,請大人妥為照顧。”

    賈仁祿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她之所以會落到今天這樣悲慘的境地,確和老子有莫大關係,老子自不會袖手不理。可是老子就不明白了,你小子的功夫這麼好,有你照著她,誰敢動她一根汗毛?”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典故發生在東晉。這會典故中涉及的人物都還沒有出生,在場這些人自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不是對他這話的意思倒還能心領神會。公孫邵道:“我接了一筆生意,要出趟遠門,這趟買賣著實危險,我實在無法分身照顧她。”

    賈仁祿歎了口氣,道:“是趟什麼樣的生意,能和我說麼?”

    公孫邵道:“我一向不洩露雇主的秘密,否則大人也不會見到這封信了。”

    賈仁祿道:“當老子沒問?對了……”

    正說話間,趙二來報,祝融回來了。公孫邵正要回避,賈仁祿將他叫住。少頃,祝融進來,垂頭喪氣,搭拉個臉。

    賈仁祿道:“我的小乖乖,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你跟老子說,老子扒了他的皮!”

    祝融道:“相公,我沒用,把你交下的事辦砸了。”

    賈仁祿吃了一驚,道:“人呢?”

    祝融道:“死了。”

    賈仁祿道:“誰幹的?”

    祝融道:“不知道。”

    賈仁祿騰地站了起來,瞪圓雙眼瞧著她,祝融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幾步。賈仁祿在屋裏來回轉圈,道:“劉皇后專門挑他出來,就是為了給皇上煉一些連頭疼腦熱都治不了的狗屁丹藥?不,這裏面還有更大的陰謀,老子遲遲不殺他,就是為了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你可倒好,好端端的人竟給你給看死了。”說完轉得更加急了。

    祝融道:“我……我……我……”急得哭了出來。

    甄宓道:“看樣子祝融妹妹也盡力了,你也別一個勁的怪她。”

    公孫邵道:“煉丹的。莫不是一個方士?”

    賈仁祿點點頭,道:“正是。大俠可有消息?”

    公孫邵心中一凜,道:“人可是在故道一家妓院裏死的?”

    祝融道:“正是,正是。”

    公孫邵苦笑道:“那人是我殺的。”

    賈仁祿怔了一怔,哈哈大笑,道:“怪不得,怪不得。”

    祝融恨恨地道:“相公請你來,是讓你幫他辦大事的。可你卻和依娜勾勾搭搭,為虎作倀。哼,你不是好人。”

    公孫邵笑道:“我幫你們拿信,是忠於你們所託。我替依娜殺人,也是忠於她的所託,又有何錯?”

    祝融拔出飛刀,道:“你!”

    賈仁祿擺了擺手道:“祝融,不可無禮。他說的沒錯。”對公孫邵說道:“她為什麼讓你殺人?”

    公孫邵道:“她說那方士騙了她的錢財,她恨之入骨。”

    賈仁祿道:“她的鬼話你要是信得半句,可有苦頭吃了。你剛才說的那生意也是她委託你的吧?”

    公孫邵遲疑了一下,道:“正是。”

    賈仁祿眼珠一轉,道:“可是刺殺軻比能?”

    公孫邵吃了一驚,點頭道:“沒錯,你是怎麼知道的?”

    賈仁祿問道:“你接下了?”

    公孫邵點了點頭,賈仁祿問道:“她出價多少?”

    公孫邵道:“五十萬兩白銀。”

    賈仁祿背轉身形,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公孫邵道:“怎麼了?”

    祝融道:“傻瓜,你去了就回不來了,這五十萬兩白銀,你如何花得了?”

    公孫邵心中一凜,嘴硬道:“這怎麼可能。”

    賈仁祿道:“這活你已經接下來,我想你便是明知它是個坑,也要往裏跳是吧?”

    公孫邵笑道:“還是大人瞭解我?”

    賈仁祿道:“此行萬分凶險,多多保重。”

    說話間下人端著一千兩黃金出走了過來,賈仁祿笑道:“這一千兩黃金我就不給你了。”

    公孫邵會意,點點頭,道:“彩雲就拜託大人了。”

    賈仁祿道:“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還是多替你自己考慮吧。”

    公孫邵回到客棧,彩雲方才沐浴,佳人如玉,秀髮滴水。公孫邵癡癡的看著,伸手撫摸她的秀髮,良久不言。

    彩雲笑道:“怎麼了?”

    公孫邵道:“沒什麼,我已經和賈太傅通過氣了,他明天就會派人來接你。”

    彩雲道:“這不是好事麼,你怎麼不高興?”

    公孫邵道:“我哪有不高興?”頓了頓,道:“明天我就要去北方完成一樣艱巨的任務……”

    彩雲心裏一驚,暗道:“為什麼美好的時光總是這麼快過去。”笑著道:“啥也別說了,我已讓小二備下了酒飯替你餞行,咱們好好的樂樂,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酒菜擺上,彩雲竟和他聊一些不相干的事,談笑自若,一句不開心的話也沒提。

    雖然如此,公孫邵還是看出她很捨不得自己走,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不勸我留下來?”

    彩雲笑道:“我讓你別走,你肯聽麼?”

    公孫邵無言以對,彩雲笑道:“說好不提不開心的事,來,罰酒三杯,呵呵。”

    次日一早,東方即白,雄雞報曉,彩雲睜眼醒來,枕邊人已不知去向。案上留著一封信,她沒有看,披衣而起,走到窗邊,掀窗望外,唯見秋風蕭索,滿地落葉,喃喃地道:“你一定要回來,我會一直等著你的。”眼淚落下。

    數日後,未央宮承明殿,劉皇后挺著個大肚子躺在矮榻上看書。薛珝來報楊彪求見。劉皇后對這個印象已十分模糊的父親沒什麼感情,一臉不悅,道:“他怎麼來了?”

    薛珝道:“他聽說娘娘懷了龍種,心下大喜,專程前來探視,皇上已准他入宮了。”

    劉皇后道:“他一定是替賈福做說客來的,這上了年紀,說話一定囉裏囉嗦,煩也煩死了,就說我身子不舒服,改天再見。”

    薛珝道:“他老人家再討厭也是您的父親,現在各宮妃嬪這一雙眼睛可都盯著娘娘,就盼抓著娘娘的把柄,娘娘若是不見,會給人以口實的。”

    劉皇后道:“你說的沒錯,宣他進來。”

    楊彪拄著劉備御賜的龍頭拐杖,顫巍巍的進殿。

    劉皇后叫道:“爹爹來啦!”掙紮著就要站起。

    楊彪忙道:“快躺下,快躺下。”

    劉皇后道:“女兒還沒給爹爹見禮呢?”

    楊彪道:“老朽不也沒給皇后見禮,老朽倚老賣老,依老朽之見,就兩免吧。”

    劉皇后笑道:“爹爹真風趣。”

    客套之句,楊彪向她詢問胎兒及身體情況,劉皇后一一答了,笑道:“爹爹此來怕不只為了這些小事吧?”

    楊彪看了看薛珝,劉皇后道:“他是我的心腹,您老有什麼話就說吧。”

    楊彪還是沒說,劉皇后微微一笑,揮退薛珝。

    楊彪伸手入袖取出一封信,道:“你且看看,這是什麼?”

    劉皇后接過一看,險些跳了起來,叫道:“爹爹,你……你是怎麼搞到的?”

    楊彪道:“我一把老骨頭,哪有力氣搞到這個。這是太傅大人費了老大勁,才從依娜那弄來的。”

    劉皇后冷冷地道:“是他。他讓您來做什麼?哼,一定是以此為要脅,逼我就範。”

    楊彪氣得劇烈咳嗽,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哪有一個父親要脅自己女兒的道理?”

    劉皇后道:“那您此來究竟為了何事?”

    楊彪道:“太傅說了,這信是你的了,你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劉皇后冷冷道:“他有這麼好心?”

    楊彪歎了口氣,道:“閨女,爹爹勸你一句,你不是太傅的對手,趕緊收手吧。”

    劉皇后道:“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

    楊彪道:“他推心置腹,而你卻無端猜忌,器量上是何等的不同?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這兩條人家都占全了,你如何跟他鬥?”

    劉皇后不服氣,道:“爹爹您怎麼胳膊肘往外拐,盡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楊彪歎了口氣,道:“這麼說你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罷手了?”

    劉皇后道:“你也得替我想一想啊,也得替你那乖外孫永兒想一想啊。您不想看他坐在未央前殿的御座上聽政麼?”

    楊彪道:“當年驪姬和你一樣,想讓自己的兒子當國君,她是害死了太子申生,實現了願望,可是結果呢,自己的孩子還不到十歲就死於非命,你這不是愛他,是在害他!”

    劉皇后嘟起小嘴,道:“爹爹,你今天要是來敘舊情呢,那就留下來。要是再談這些不著四六的事情,別怪我不講情面,要請你出去了。”

    楊彪道:“你是要請我出去嗎?你也別跟我客氣了。好了,我來也來了,人也看了,話也說了,是該走了。”拄著拐杖,站起身來,轉身走了兩步,道:“閨女,爹爹已沒了一個兒子,不想再沒了一個女兒了,你呀,好自為之吧。”扭過頭去,顫巍巍走了。拐杖和地面相撞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的聽不見了。

    劉皇后下了床,將信對準了宮燈,付之一炬,笑道:“依娜,我看你還能奈我何,哈哈!”

    甘露元年九月二十三,彈汗山綴仇水,軻比能大帳內人頭湧湧,熱鬧非凡。部落會議正在進行,討論得十分激烈,過了良久良久,帳內響起了一片吹呼聲,軻比能如願以償,被眾人推舉為部落聯盟首領。繼檀石槐之後,一盤散沙的鮮卑再次走向了統一,不過這次統一能維持多久,只有天知道了。

    不多時,帳內酒肉紛呈,人聲鼎沸。胡姬盡情的扭著腰肢,翩翩起舞。軻比能一邊喝著美酒,一邊看著歌舞,口水流了一地。

    忽聽帳外有人叫道:“匈奴使者恭賀大人榮任鮮卑諸部大人在外候見。”

    軻比能大喜,道:“匈奴都收到消息啦,來得倒挺快。請他們進來。”揮了揮手,胡姬退了下去。

    帳簾掀起,一身胡服的公孫邵捧著禮盒,昂然入內。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15
第670章 表請內附

    公孫邵來到近前向座上的依娜和軻比能各瞧一眼,躬身行禮。

    軻比能笑問道:“盒子裏裝得是什麼?”

    公孫邵道:“地圖。”

    軻比能道:“地圖?”

    公孫邵道:“單于聽聞大王成為鮮卑諸部大人,一統鮮卑,怖大人之威,願舉國為內臣,比於各部大人,給貢職亦如各部,以奉守先人之祀。單于恐懼不敢自陳,謹獻曼柏以東以北五百里土地及美女十人,託下臣轉呈大人,還望大人賞收。”

    軻比能哈哈大笑,道:“想當年匈奴先祖冒頓單于是何等英勇?沒想到他的後人卻是如此窩囊!”頓了頓道:“我聽說漢人那流轉著一個故事,叫‘圖窮匕現’,你們該不會也來這一手吧?”

    依娜嗔道:“大人,這種事情只有陰險卑鄙的漢人才做得出來,咱們草原上的人都是光明磊落的漢子,怎能幹這事?”

    軻比能伸手在她的胸脯上摸了一記,獰笑道:“你也是匈奴人,自然向著他們說話。”

    依娜扭過頭去,嗔道:“大人,呼廚泉殘暴成性,天天折磨我,要不是大人可憐我,收留我,我早就被他害死了,我早已不當自己是匈奴人了,如何還會向著他們說話?”

    軻比能連忙安慰,道:“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我不該說你是匈奴人。”對公孫邵說道:“把地圖呈上來。”

    公孫邵應道:“是。”向前走了兩步,左手微微向上一抬,右手倏地伸到盒子靠著自己的那一面,在機括上一按。颼的一聲一柄短劍從盒子裏彈了出來,逕向軻比能飛來。

    這一下變起俄傾,邊上守衛缺乏應變之才,登時懵了,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正當眾人目瞪口呆之際,公孫邵抬手將禮盒擲出,砸向軻比能。右足輕輕一點,身子縱起,疾向軻比能撲去。他的輕功果有獨道之處,竟快過了疾如閃電的短劍。他右手一探,握住的劍柄,挺劍向前一送,逕向軻比能喉間刺去。

    依娜大叫:“哎喲”她怕得厲害,滿臉慘白,身子顫了幾下,忽然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軻比能喝道:“來得好!”側頭一讓,木盒砸了個空,從他耳邊飛過,掉在了地下,發出啪啦一聲大響。與此同時,他看准短劍來勢,雙掌一合,於千釣一髮之際,夾住了短劍劍鋒。公孫邵這合身一撲,前衝之力是何等的巨大?哪知軻比能雙掌只這麼一合,所產生的巨力竟與之旗鼓相當。兩股大力相持不下,公邵整個人懸於半空,無法前進分毫。

    軻比能獰笑道:“憑這麼點功夫就想來殺我?”

    眾侍衛這才回過神來,齊向公孫邵撲去。

    公孫邵冷笑道:“你高興的太早了。”右手疾向外拗,啪地一聲輕響,短劍從中斷折。公孫邵更不停留,執著半截斷劍,從軻比能身旁飛過,手中短劍順勢向軻比能頸間削去。

    這一著大出軻比能料外,他倉促之間,急忙招架,已是遲了一步,脖頸間被劃了一道,鮮血長流。他殺豬股的吼了一聲,拔刀彎刀,轉身撲上。

    這短劍是依娜給公孫邵的,據說淬有劇毒,見血封喉。可是軻比能被切了一刀,依然活蹦亂跳,幹勁十足,很明顯是依娜在瞎咧咧了。公孫邵狠狠地瞪了依娜一眼,向上一縱,身子拔地而起,向帳頂竄去。

    軻比能天生神力,輕功卻平平,眼看追不上公孫邵,急得大叫。

    驀地裏呼呼風響,一道青影向上疾竄,一股淩厲之極的勁風向公孫邵胸腹間射來。只一瞬間,公孫邵便覺氣息窒滯,暗叫:“好厲害!”瞥眼一瞧,這才看清那道青影其實是一根熟銅棍,是由一直站在大帳邊角的一個其貌不揚的瘦削漢子擲出的。那漢子穿著普通衛士的服色,人又長得猥瑣,公孫邵一直沒有在意,哪知他竟如此了得。

    公孫邵大驚之下,哪還有餘裕多想,百忙中劍交左手,右掌略偏,在棍梢上輕輕一按,借勢躍開。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句話說得一點不假,公孫邵萬想不到這個骨瘦如柴,風吹就倒的小個子居然有這樣大的力道,雖然他借力躍了開去,可是和棍梢接觸的一刹那,但覺右臂酸麻,胸中氣息登時沉濁,整個人也就騰不了雲,架不了霧,掉了下來。

    這時帳內的守衛及各部大人都已拔出兵刃,凝神待敵,帳外的親衛聽到了喧嘩也都搶將進來,警戒四周。本來這種任務給他的時間並不太多,機會稍縱即逝,他所有生的希望都寄託剛才那一躍上,沒想到硬生生的被一個猥瑣漢子破壞了。這一掉將下來,立時陷入重圍。這些個大人守衛,手中所執盡是精鐵煉就的彎刀,舞將起來,光影森森,寒風呼嘯,當真好不威風。而他手裏就半把短劍,本來武林裏就有“一寸短一寸險”之說,再加上大傷初愈,眾寡不敵,他這一條命十成中算是去了九成九了。

    帳中眾人不是統領部眾、叱吒一方的大人,就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親衛,武藝都是不弱,尤以軻比能及那個猥瑣漢子更是了得,當然拓跋力微雖不與武技見長,卻也頗有些獨道之處,勉強可以算是半個好手。除了這幾人以外,公孫邵的武功高出眾人甚遠,若要單單取其中一人性命,並不為難,但眾人連環進擊,此上彼落,殺得一人,自己難免受傷。鬥得數十合,他胸中一股憤懣之氣漸漸平息下來,心神一定,出招更是得心應手。其時他已棄了短劍,一雙肉掌在眾兵刃圍攻中盤旋來去,絲毫不落下風。

    軻比能在大庭廣眾之中,眾目睽睽之下,被公孫邵切了一刀,這面子實在拉不下來,心想:“若今日殺不了這小子,讓他逃了去,勢必為天下人恥笑,我還有何臉面作鮮卑各部大人?”心中殺念一起,手上勁力隨之大增,遞出的招數中,十招中倒有九招是進攻招數,勁道威猛之極。

    公孫邵險入群毆本就險象環生,如何再當得軻比能的猛攻,登時左支右絀。突然之間,拓跋力微不知從哪鑽了出來,彎刀斜揮砍向他腰間。公孫邵正和三四條漢子打成一團,失了防備,腰間中刀,大叫一聲。軻比能瞧見了便宜,舉刀猛劈。公孫邵側身一讓,慢了一步,鋼刀砍入公孫邵左肩。軻比能嘿嘿一笑,使力向下一帶,刷地一聲,將公孫邵的左臂砍了下來。公孫邵身子連晃,搖搖欲墜。沒了左臂,他還打個屁啊,當下他也沒心思抵抗了,閉目待死,驀地裏他想到了彩雲,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喜得是他終於有了一個一心一意為他著想的紅顏知已,這一生總算沒有白活,愁的是兩人還沒過上一天好日子,轉眼就要永訣。

    軻比能舉起鋼刀向他頭頂削來,要把他劈成兩瓣。公孫邵不閃不躲,看著鋼刀一寸一寸接近,嘴角微微含笑。

    突然之間,軻比能不知發了什麼瘋,大叫一聲,身子晃了幾下,向後便倒。當地一聲大響,手中彎刀掉在地下。

    公孫邵暴喝一聲,搶上一步,右掌倏地揮出,擊在軻比能胸口。軻比能哼了一聲,一口鮮血噴出,濺在公孫邵臉上。

    公孫邵之餘,已然油盡燈枯,這一擊不過垂死掙扎,只盼能和軻比能同歸於盡,根本沒有多餘力氣防護身周。七八條漢子乘機搶上,彎刀齊下。公孫邵背上插了七八柄彎刀,倒在血泊之中,眼見是不能活了。

    就在眾人以為軻比能駕鶴西遊,準備為他開追悼會,跟著瓜分他的家產的時候,軻比能扶起彎刀顫巍巍的爬起,彎腰吐了兩口血,道:“劍……劍上有毒!那小子呢!”

    侍衛首領奔上前來,道:“啟稟大人,犯駕刺客已經死了。”

    軻比能看了看公孫邵道:“就這麼死了,真便宜他了。傳命下去,將他的首級割下,懸在部落前的廣場上,讓其他人看看,這就是冒犯我的下場……”說到這又噴了口鮮血。

    侍衛首領道:“大人傷得甚重,請速到內帳休息,這裏我們自會處理的。”

    軻比能擺了擺手,接著說道:“把他的屍體剁成肉醬,做成肉羹,分賜給諸位大人,哪個要是不吃……”眼光在諸位大人臉上一掃,道:“可別怪我不客氣。”

    幾位大人面面相覷,低頭不語。

    軻比能在侍衛攙扶下,來到那個自始自終都在邊上保護著他的猥瑣漢子跟前,若是沒有他,怕是有不少存心不良的大人要乘他受傷之際,上前混水摸魚,痛打落水狗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道:“韓龍。”

    軻比能眉頭一皺,道:“漢人?”

    韓龍笑道:“小人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漢人”

    軻比能笑了,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有什麼難分的?怎麼會不知道。”

    韓龍道:“家父原在公孫瓚手下當差,其時公孫瓚與袁紹同處河北,互不相下。雙方連年交戰,公孫瓚屢戰屢敗,退守易京,龜縮在城裏不敢出來。家父料公孫瓚必敗,便棄了差事,逃入塞北,歸於大人麾下。他到了此間娶了一位鮮卑姑娘,也就是家母,生下了小人,小人雖有一個漢人名字,卻一天也沒在漢人的地方生活過,是以小人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漢人。”

    建安初,袁紹與公孫瓚為了爭奪河北的統治權,大打出手,幾乎每年都在打戰。幽州一帶老百姓為避戰禍,往往翻山越嶺逃到草原上來。當時軻比能的部落和幽州僅僅隔著一道白山,近水樓臺本來就容易得到月亮,而軻比能的腦子又比其他大人好使些。其他大人都視前來投奔自己的漢人如豬如狗,將他們分給手下為奴,恣意折磨。軻比能骨子裏雖然也鄙視漢人,可他不得不承認漢人的所掌握科學技術要比他們鮮卑人高明的多,為了學到先進的技術,他不得不裝出一副不計前嫌,虛懷若谷的樣子,善待漢人,尤其是漢朝讀書人。幽燕一帶百姓聽說軻比能禮賢下士,振貧濟寡,爭往歸之,是以軻比能麾下的漢人比其他部落要多的多。

    盡管軻比能善待漢人,卻也沒有達到一視同仁的程度,漢人的地位普遍都比較低,處於社會的最底層,受盡鮮卑貴族的折辱,不少漢人為了改變不利的局面,往往和鮮卑人通婚,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改變自己的地位。鮮卑人正好也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解決問題,就像當年同化匈奴人一樣把漢人給同化掉,將他們的先進技術徹底變成自己的。一個巴掌無論如何也拍不響的,既然漢鮮兩方都不反對聯姻,這事自然水到渠成,順理章成。軻比能聽說他老子娶了鮮卑人做老婆一點也不感到驚奇,哈哈大笑,道:“既然你在鮮卑出生,母親又是鮮卑人,那就不算是漢人了。照慣例漢人是不能當任高官的,你不是漢人,那就再好也沒有了。”將侍衛首領叫道跟前狠狠的訓斥一頓,罵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末了道:“像你這樣的酒囊飯袋,要來何用,打今日起,你的位子……”一指韓龍道:“就由他來坐,而你就做他的副手,好好跟著他學學。”

    那首領一下子變成了副手,自然郁悶的要死,口不對心的應道:“是,是。”

    韓龍道:“小人何德何能,怎敢居此高位?”

    軻比能在他肩頭上拍了拍,道:“我說你能行,你就能行。我這人最討厭別人不聽我的話,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提高調門,對諸位大人說道:“匈奴人居然敢派刺客來刺殺我,你們說這事該怎麼辦?”

    眾部落大人群情激憤,異口同聲:“滅了他!滅了他!”當然他們也不全是替軻比能鳴不平,心中都有一些小九九的。

    軻比能道:“既然大夥都沒意見,那這事就這麼定了。我決定出兵十萬攻打南匈奴,一雪被刺之辱。你們都回各自部落好生準備,下月初在彈汗山取齊,再往匈奴問罪!”

    眾大人齊聲應道:“是!”

    軻比能見眾大人都很聽自己的話,心中豪氣陡生,雙手高舉,哈哈大笑。驀地裏一口氣,沒喘順,哇了一聲,噴了口鮮血,倒在了地上。太醫嚇了一跳,忙將他拉下去急救。

    鮮卑欲起傾國兵馬攻打匈奴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呼廚泉的耳朵裏,急得他險些解下褲帶上了吊,他將手下官員都叫到帳中問計,眾將或言戰或言和,紛紛不一。呼廚泉當然知道現在的匈奴還剩下幾斤幾兩,幾個腦袋燒糊塗的官員提出的操傢伙幹他媽的主意一下子就被他否決了。他倒頗贊同不少人提出獻女求和的主意,可是軻比能正在氣頭上,會不會同意這一美人計,他心裏也是沒底。

    正無計可施之際,一個瘦削漢子站了起來,道:“單于,依臣看來,言戰言和都不妥當。”

    呼廚泉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那人道:“唯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上表中原皇帝,乞請內附。”

    呼廚泉叫道:“內附?”

    那人道:“嗯,鮮卑十萬大軍壓境,與現今匈奴的實力,揮師逆戰,無異以卵擊石。言戰者非也。軻比能正在氣頭上,要想打消他的攻伐之念,所獻之女必有殊色,而今匈奴女人雖多,端麗無雙的卻是一個沒有,既便是有,也須慢慢尋訪,我們怕沒有那麼多時間了,是以言和者亦非也。我們即與大漢和親,單于義女又是中原皇后,就當積極尋求大漢幫助,以解此難。現在的單于庭與大漢太遠,救援起來十分不便,不如棄了此間,舉族內遷。這樣離漢朝近了,漢朝就可以很好的保護我們了。有了漢人的保護鮮卑人再多,也不足懼也。”

    呼廚泉叫道:“我堂堂匈奴單於居然要漢人保護,不可,不可。”

    那人道:“單于難道就忍心眼睜睜的看著匈奴滅亡麼,難道就忍心眼睜睜的看著麾下的百姓死於非命?”

    呼廚泉低頭不語,過了良久,歎了口氣道:“嗯,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

    那人道:“單于於可是受不了屈辱?”

    呼廚泉點點頭,那人道:“忍一時之辱,換來的將是莫大的好處,單于何樂而不為?”

    呼廚泉雙眼一亮,道:“什麼好處?”

    那人目視左右,呼廚泉摒退眾人,那人道:“臣讓單于率族人內遷,還有一個目的。單于可上疏大漢皇帝,就說上郡、西河一帶地形複雜,離中原又近,請中原皇帝允許我們遷移到那一帶居住。”

    呼廚泉道:“上郡、西河一帶赤地千里、荒蕪不堪,要來何用?”

    那人道:“單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一帶離大漢的心腹之地關中甚近,鮮卑大軍若來犯,大漢可以十分方便的調兵支援。鮮卑人退走,單于便可在此養精蓄銳,伺隙而動。一旦漢朝有什麼風吹草動,單于領精騎揮師南下,一日一夜可抵長安,當真迅雷不及掩耳。”

    呼廚泉這才明白過來,叫道:“妙計,妙計,這樣的主意,虧你想得出來。好!就這麼這定了,我這就草擬國書,乞請內附。”

    表章很快就送到劉備的手中,劉備展開看了,皺起眉頭,道:“朕知道,尊使且請到館驛歇息,待朕與眾臣商議之後,再作定奪。”命有司好生安置匈奴使者,捲起表章 ,放入袖來,擺駕承明殿。

    劉備對劉皇后道:“今天朕有一件國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劉皇后道:“皇上,臣妾向來不過問國事的,皇上怎麼想起了要和臣妾商量?”

    劉備道:“這事和你義父有很大關係,朕想徵求你的意見。”

    劉皇后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臣妾既嫁給了皇上,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和匈奴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皇上不必顧念臣妾,而舉棋不定。”

    劉備道:“難得你如此替朕考慮。不過朕還是和你說了吧,你心中好有個數。鮮卑興兵十萬欲犯匈奴,南單于自料逆戰必敗,又不願忍受屈辱,獻女乞和,故上表請求內附,他在表章中說要將族人遷往膚施、高奴、藺縣、離石一帶,一來那帶地形複雜,便於防守,二來離大漢近些,也方便大漢救援。”

    劉皇后心中一驚,道:“義父在表章上真是這麼說的?”

    劉備取出表章 ,遞了上去,道:“你自己看吧。”

    劉皇后看了,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劉備道:“南匈奴自歸順朕以來,一向恭順,年年獻款納貢,未嘗有缺。這次他有難,朕若是見死不救,怕是說不過去,其他部族見朕不救匈奴,任其滅亡。也勢必心灰意懶,和朕離心離德。可如今的匈奴王庭離大漢甚遠,兵馬糧草轉運,多有不便,若是他肯主動遷入內地,倒還真是兩全其美。朕打算答應他。”

    劉皇后叫道:“不可,不可。要真這樣,皇上可就中了呼廚泉的計了。”

    劉備道:“哦,什麼計,朕怎麼沒看出來?”

    劉皇后道:“皇上熟知地理,請問皇上這一帶離何處甚近?”

    劉備思索片時,心中一驚,道:“離京畿甚近。你是說……”

    劉皇后道:“不管他們打什麼樣的主意,這一帶絕對不允許外人占據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她這麼說倒不是無的放矢,歷史上魏晉統治者不知是沒有考慮這層利害關系,還是夜郎自大,認為老子天下第一,其他人都奈何不了我。竟允許匈奴人舉族遷往西河、太原、新興一帶居住,這一帶離當時首都洛陽甚近,按理是不該引狼入室的。可統治者這一疏忽,引得群狼至臥榻之側酣睡,終於釀成了巨變。南匈奴之所以會成為五胡亂華第一人,這地理位置優越自是其中的主因之一。

    劉備想了一會,道:“嗯,你說的甚有道理,不過這事忒也重大,容朕再和群臣商議一下,再做定奪。”

    劉備匆匆去了,劉皇后斜倚在軟墊上看書,忽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你的翅膀終於長硬了,很好,很好。”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16
第671章 匈奴內遷

    劉備與劉皇后商量事情時,已將左右摒退。劉皇后不必擔心機密洩露,冷笑道:“原來是師父大人到了,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屏風後面,不敢出來見人?”

    依娜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道:“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和師父說話也這般沒上沒下。”

    劉皇后道:“師父既然不像師父,徒弟自然也就不像徒弟了。”

    依娜轉過頭去瞧向劉皇后,眼中閃著冷酷的光芒,道:“好膽。這賬待會再和你算。你為什麼點醒劉備,阻止匈奴人內附。若是漢朝不讓匈奴內附,匈奴必為鮮卑所滅,你可別忘了,你也在匈奴住了好幾年,是喝著那的牛羊奶長大的。”

    劉皇后道:“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得是什麼心眼。”

    依娜道:“我完全是在為匈奴未來考慮,又安得什麼心眼?”

    劉皇后冷笑道:“這事你當真辦得十分漂亮。”

    依娜裝傻道:“什麼事,今天你說話當真古怪,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劉皇后道:“你我都是明白人,又是一脈相承。你玩的什麼花樣,別人可能不明白,我心裏可清楚的很。刺殺軻比能的匈奴使臣一定是你派去的,我說的沒錯吧?”

    依娜笑道:“你就這麼自負?”

    劉皇后道:“你先在呼廚泉那說你選的刺客如何如何厲害,手段如何如何了得,又有你在內為應,這事十拿九穩。殺了軻比能,鮮卑必將大亂,匈奴就有可乘之機,一舉收復故地。呼廚泉是個草包,沒啥本事,又好大喜功,聽說這樣做能收復故地,豈有不配合的?”

    依娜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啊,你居然有這本事,不愧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這事算你說的八九不離十。”

    劉皇后道:“想來你在刺客那又是另一套說詞,對他說呼廚泉、軻比能待你如何如何不好,你又是如何如何痛恨他們。這樣做既可以成功除掉軻比能,又能引得鮮卑各族痛恨匈奴,胸口這口怨氣也可以一旦為吐,當真一舉數得。”

    依娜連連點頭,道:“很好,很好,分析的很有道理。還有呢?”

    劉皇后道:“刺客聽你說得可憐,一定憤憤不平,又想有你為內應,此行定是十拿九穩,有驚無險,自然一諾無辭,昂然而行,可他萬萬沒料到,你壓根就不想軻比能這麼早就死……”

    依娜道:“我選的刺客可是中原第一殺手,手段當真了得,我要是真得不想軻比能死,為何要選一個高手,隨便找個人不就是了?”

    劉皇后道:“你這麼做當然是有目的,一來讓軻比能不疑,認為這事的確是匈奴單于佈置的,沒想到卻是你在弄鬼;二來,你想讓這人重創軻比能,後面你自己的人幹起事來,可就輕鬆的很了。”

    依娜道:“我現在有些後悔了。當初為了讓你能在我離開時獨立行事,我拼命培養你分析判斷能力,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居然跟我耍起小心眼。”

    劉皇后笑道:“可惜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依娜道:“既然你這麼有見的,那我來問你,我為什麼要煞費苦心佈置這些,這樣做不是將我自己的部落陷入窘境麼?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劉皇后道:“好處,自然是有的。你眼瞅著事情都按著事先的計劃一步步的進行,就要成功了。你想要控制大局,手裏沒有自己的力量怎麼能成?如裏我所料不錯的話,呼廚泉的權力已被你架空了,這支匈奴騎兵實際上就掌握在你手裏。”

    依娜笑道:“你這麼說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南匈奴掌握在我手裏,我又怎麼忍心看著自己辛苦聚集來的力量被消滅。”

    劉皇后道:“你當然不想這樣,可是為了你的圖謀,你不得不冒一次險。只要能實現心中大業,不管做出什麼樣的犧牲都是值得的,這不是你反覆教導我的麼?你怎麼忘了?你不惜犧牲一個手段高強的刺客,不惜將匈奴拖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為來為去還不就是為了讓你手裏這支精兵離開原先那片不理想的居住之地,遷到離關中甚近、便於行事的地方。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匈奴雖然已經歸順大漢,可大漢對它的提防之心時刻未減。若在平時,這樣的提案必然會引起皇上生疑、朝野非議。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易於為皇上所接受,我說的沒錯吧?”

    依娜道:“你既已猜到我心中所想,為什麼還要竭力勸說劉備,阻止匈奴內附。”

    劉皇后笑道:“師父這麼聰明,難道猜不出來麼?”

    依娜道:“這麼說你的翅膀真的硬了,想自己幹了?”

    劉皇后道:“既然你把話說到這份上。那我也說句心裏話,你雖然把我拉扯大,可是從來沒把我當人看,在你的眼裏我甚至連條狗都不如。我受夠你的頤指氣使,謾罵汙辱。從今天起你幹你的,我幹我的,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

    依娜道:“好膽。你可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劉皇后冷笑道:“不就是個死麼?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

    依娜眼中精芒暴盛,慢慢的站了起來,緩步走了過來,舉起左掌,便要擊落,但手掌停在半空,卻不擊下,道:“你當我不敢?”

    劉皇后雙眼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停在半空的手掌,道:“你為什麼又不打呢?這一掌擊在頭上,我是決計不能活命的了。”

    依娜道:“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自不忍心一掌斃了你。”

    劉皇后冷笑道:“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你把我拉扯大,不過就是為了報仇,為了大業,有什麼感情可言?我可是這場陰謀的關鍵,現今成功在即,你殺了我,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你怕是因為這個才不敢動手的吧?”

    依娜氣得身軀微顫,道:“你!你寫給劉封的情信可在我手上,你不怕我將它交給劉備?”

    劉皇后道:“怕,我當然怕。當初我就是怕你惱羞成怒,將信拿了出來,拼個魚死網破,所以一直含屈忍辱,聽命於你。”

    依娜道:“那現在你為什麼又不怕了?”

    劉皇后笑道:“你這麼聰明,難道真的猜不出來?”

    依娜心中一驚,從暗袋裏取出書信仔細看了兩遍,叫道:“假的!”拿著信晃了晃,道:“這是你幹的?”

    劉皇后面有得色,笑道:“怎麼樣,沒想到吧?”

    依娜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好,好,好。”將信扯了個粉碎,向上一拋,碎屑紛紛落下。大笑聲中,依娜轉過身子,一步一步向門口走去。

    她剛走到門口,門吱呀的一聲開了,劉永闖了進來,道:“媽媽,她們為什麼不讓我見你?我要聽你講故事!”

    身後兩個宮女發足追來,叫道:“太子殿下,娘娘正在商量要……”

    依娜倏地欺上,不待眾人驚覺,已一一將其點倒。跟著搶到劉永身後,一把將他抱起,左掌輕輕抵在他的背心,道:“我一般不這麼幹,這可是你逼我的!”

    劉永見她穿著宮女的服色,還道是個宮女,他常被宮女抱慣了,自然不以為意,說道:“就是你在和媽媽商量事情?我要聽媽媽講故事,你先下去吧。”說著掙扎著想要下來,可又如何能夠?急得叫道:“你幹什麼抓住我,快放開,不然我叫媽媽砍你的頭!”

    劉皇后本就不是依娜的對手,又挺著個大肚子,如何相救?急得五內俱焚,叫道:“永兒,聽媽媽的話,不要亂動。”

    劉永道:“阿姨在跟我做遊戲嗎?”

    劉皇后點點頭,道:“對的,阿姨在跟你做遊戲,你不可亂動,不可說話,不然你就輸了。”

    劉永年紀雖小,卻也要強,一聽要輸,果然老老實實,不說不動。劉皇后對依娜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依娜冷冷道:“你心裏明白。”

    劉皇后道:“可我剛勸皇上不可造次,這會改口,定會引起皇上生疑的。”

    依娜道:“我想你會處理好的。”

    劉皇后考慮片刻道:“好,我答應你,你快放了他。”

    依娜放下了劉永,道:“你給我記住,我能讓你當上皇后,自然能毀掉你的一切,你最好給我乖乖的。”

    劉皇后打了一個寒噤,道:“是,師父,弟子再也不敢了。”

    劉永衝到劉皇后跟前,劉皇后一把將他摟在懷裏,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劉永道:“剛才那位阿姨是誰,這麼凶巴巴的,你怎麼叫她師父?”回頭一看,剛才那位阿姨消失不見,就好像是從來也沒來過一般,叫道:“噫,那位阿姨呢?”

    劉皇后道:“那位阿姨和永兒鬧著玩呢,你想不想再和那位阿姨玩呢?”

    劉永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宮女,叫道:“想啊,想啊!”

    劉皇后道:“那今天的事情千萬不能告訴你父皇,否則那個阿姨再也不會出來了。”

    劉永道:“好的,我不跟父皇說。”

    劉皇后摸了摸他的頭道:“永兒真乖。”

    劉永道:“媽媽,我的吃糖!”

    劉皇后笑了,道:“饞貓,待會下去和宮女要吧,記住不能多吃。媽媽是會檢查的,發現你多吃,可是會打你的屁股的。”

    劉永叫道:“知道了,知道了。媽媽,快給我講故事。”

    劉皇后苦笑道:“真拿你沒辦法。”

    宣室殿,劉備將呼廚泉的表章 拿給幾位重臣看了,道:“你們怎麼看?”

    鍾繇道:“上郡西河赤地千里,荒蕪不毛,沒人願去開懇,匈奴人自請遷移,對我們來說可是求之不得的。且其地離關中、晉陽、洛陽都甚近便,一但鮮卑來犯,支援起來十分方便,無長途轉運之苦,臣以為呼廚泉之策誠為兩便。”

    劉備緩緩地點了點頭,諸葛亮道:“這法子好是好,可元常適才也說過,該地離長安、洛陽、晉陽三處重鎮均不足千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可不防啊!”

    劉備又點了點頭,衝著正在打磕睡的賈仁祿叫道:“仁祿,你怎麼一到這種時候就打磕睡?快別睡了,說說你是怎麼看的。”

    賈仁祿一本正經道:“臣不是打瞌睡,臣是在請教周公他人家該怎麼辦呢。”

    劉備捋須笑道:“又來了,那他老人家這會是怎麼說的?不會是剛要說,又給朕打斷了吧?”

    賈仁祿笑道:“那倒沒有,周公他老人家問了臣一個問題,臣覺得挺有趣的。”

    劉備問道:“什麼問題?”

    賈仁祿道:“他問臣睡覺的時候會不會允許其他人在臣的床榻邊亂打呼嚕。”

    劉備心中一凜,道:“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賈仁祿道:“臣答道要是臣的妻子,倒也罷了,畢竟她們要是在睡覺時鬧出什麼動靜來,臣只有洗耳恭聽的份,沒有提意見的權力。可要是不相干的人,自然是有多遠趕多遠,要不然臣一個晚上什麼事也別幹了,光聽他們打呼嚕,那多沒勁啊!”

    諸葛亮道:“仁祿之言有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臥榻之側,豈可許他人鼾睡”這句至理名言是宋太祖對那位寫出諸如“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之類名句的可憐皇帝李後主說的。當時宋軍正在圍攻南唐首都金陵。李後主頂不住了,便派了一個說客到宋都汴梁,請求宋太祖撤兵。宋太祖不是傻瓜,當然不會讓這只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直接了當的撂下這句話。“臥榻之側,豈可許他人酣睡”這句話說的很明白,老子的床邊怎能允許別人打呼嚕?南唐使臣一聽,得,啥也別說了,灰溜溜的走了。不久宋軍攻破金陵,李後主投降,南唐就此滅亡。在這個年代,宋太祖和李後主這一對生死冤家都還不知道在哪呢,賈仁祿要是把這句話噴出來,又會震驚四座。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騷動,他這次換了個策略,略施小計,就讓諸葛亮替他說了出來。

    劉備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說得好。仁祿,你這傢伙什麼都好,就這點不好。明明自己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偏偏不肯說出來,非得借著周公來說事。”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什麼都瞞不過皇上。孔明先生說的再明白沒有了,臥榻之側尚不許他人安睡,何況是一群狼?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大家都應該很清楚吧,現在匈奴有求於我,自然卑辭奴顏,什麼好聽說什麼。可一旦危機過去,他便會立馬忘記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張嘴便去咬自己的救命恩人。皇上,這好人咱不妨做做,可是這東郭先生,咱說什麼也不能當。”

    劉備連連點頭,道:“可是匈奴若不內遷,必為鮮卑所滅。他畢竟是我們的屬國,一向恭順,若任其滅亡,於理不合。”

    賈仁祿道:“軻比能為什麼要攻打匈奴,還不是因為匈奴派刺客去刺殺他,這事本來就是匈奴人辦得不地道,怪不得軻比能,要是老子是軻比能報復得比他還要厲害呢。咱要是幫著匈奴人去打鮮卑人,別說鮮卑人不服,怕是全天下也沒有幾個人會服的。”

    諸葛亮道:“這種時候可不能只論理,一旦軻比能滅了匈奴,接下來遭殃的可就是邊境的老百姓了,這點你想過沒有?”

    賈仁祿笑道:“沒接下來了。軻比能能不能親眼看到匈奴覆滅還兩說著呢,還有什麼接下來?”

    劉備捋著鬍鬚,默然不語。賈仁祿問道:“這份奏章 皇上可曾給皇后娘娘看過?”

    劉備點點頭,道:“嗯。”

    賈仁祿道:“她是怎麼說的?”

    劉備道:“她也勸朕不要允許匈奴人內遷。”

    賈仁祿沉吟道:“她也勸皇上不要讓匈奴人內遷?”

    劉備點了點頭,賈仁祿笑了,道:“這事看來有意思了。皇上,臣等該說的也都說了,您有何聖斷?”

    劉備想了好一會,方道:“說實話朕心裏還是舉棋不定。”

    賈仁祿道:“這件事情牽連甚廣,本來就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商量好的,皇上不妨給臣等,也給您自己一些時間,好好考慮考慮。”

    劉備點頭道:“看來也只有這樣了。”

    賈仁祿回到家中,來到東廳。其時貂嬋正和彩雲在廳裏聊天,彩雲見到賈仁祿站了起來問道:“有他的消息嗎?”

    和那份表章一起傳來的就是公孫邵的噩耗,賈仁祿前往未央宮議事,自然有所耳聞。心想這當兒若是直接了當說了出來,彩雲沒有心理準備,搞不好會當場瘋了。賈仁祿最見不得美人落淚,一時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彩雲心裏一沉,道:“別說了,我知道了。”眼淚滾滾而下。

    賈仁祿心頭一酸,也禁不住要哭,趕緊忍住。驀地裏想起了幾句詞,一時激動,口沒遮攔,竟念了出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這種時候念這種詞,不是上趕著讓人抽風麼?彩雲流落過風塵,對詩詞歌賦所知極精,對新詞領悟力自是不比尋常,聽他念完,便即領悟,心中大慟,放聲號啕,身子顫抖不已。貂嬋忙上前安慰,可哪裡勸得住?

    貂嬋嗔道:“哪裡都有你!”一面說一面將他推了出去,關上了門,請他他吃了一碗大大的閉門羹,回頭對彩雲道:“仁祿就是口沒遮攔,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已將他趕出去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別傷心啦!”

    彩雲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一般,癡癡地道:“這詩是誰做的?寫的真好。”

    貂嬋當然不敢說是賈仁祿,這明顯是一首悼念妻子的詩詞,賈仁祿幾位老婆都活得好好的,這可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這種生死懸隔、傷心欲絕的心情他是無論如何也體會不到的,眼珠一轉,道:“是仁祿的一個朋友,他夫人死了十來年了。那天仁祿和他同去上墳時,就聽他吟過這首詩。仁祿念其文辭不俗,感情真摯,便默記於心,不想觸景生情,在這個時候說了出來。”嘴裏胡言亂語,替他圓著謊,心裏直將他的十七八代祖宗都罵了個遍。

    這當兒彩雲腦子遲鈍極了,估計貂嬋和她說賈仁祿是外星人,她也會信,說道:“這人真好,會寫詩,他妻子死了他還可以寫詩悼念她,而且他還有個孤墳,知道愛妻的埋骨之所,可我……可我……連他葬身何處都不知道。”還好她不知道公孫邵的屍體已被剁成肉醬,不然她可真就欲哭無淚了。將人剁成肉醬的刑罰叫醢刑,極其殘酷,一般用來對待亂上作亂之徒,軻比能一來恨極公孫邵,二來也想殺雞儆猴,讓新歸附他的部落不敢亂來,故張大其事,用此酷刑。

    貂嬋一時不知該勸什麼才妥,索性由著她哭,只聽她接著說道:“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而我,而我,這幾天幾乎就沒合過眼,連夢也做不到一個!”

    猛地裏一躍而起,叫道:“他死了,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彎腰便往房柱上撞去,貂嬋嚇了一跳,忙上前將她死死拽住,心裏大罵賈仁祿不是個東西,自己跑了,留下她一個人擦屁股,至於賈仁祿就是被她趕跑的,這當兒哪裡記得起?

    劉備從宣室殿裏出來,又回到了承明殿,劉皇后問道:“怎麼樣,大臣們怎麼說?”

    劉備道:“大臣們和你想法一樣,都不欲匈奴內遷,以免變生肘腋。”

    劉皇后道:“嗯,大臣們說的很對,皇上千萬不可允准呼廚泉所請。”

    劉備向她秀美的臉龐瞧了兩眼,眉頭一皺,道:“你怎麼了?哪不痛快?”

    劉皇后道:“沒有啊,臣妾沐浴聖恩,歡喜得緊,哪裡還有什麼不痛快?”

    劉備道:“扯淡!那你怎麼哭了?”

    劉皇后扭過頭去,道:“哭?臣妾哪有哭?”

    劉備道:“還說什麼,這會淚珠兒兀自還掛在眉毛上。跟朕說說,哪不痛快?”

    劉皇后道:“真得沒什麼。”

    劉備道:“其實你也不願看到匈奴滅亡,只不過不想朕難做,故而出言反對,朕說得沒錯吧。”

    劉皇后哇地一聲,伏在劉備懷裏,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劉備忙扶著她躺好,道:“你又何苦如此?”

    劉皇后泣道:“臣妾實在不想干預政事,拖皇上的後腿。可臣妾……臣妾也實在不忍心,看到養育臣妾長大的匈奴面臨滅頂之災,臣妾……臣妾……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說著哭得更大聲了。

    劉備取出錦帕拭淚,道:“好啦,別哭啦。”

    劉皇后道:“忠孝不能兩全,臣妾自侍奉皇上以來就只知忠於皇上,皇上當以國家大計為重,勿以臣妾為念。”

    劉備站了起來,道:“你且好好在這躺著,朕知道該怎麼做了。”

    劉皇后道:“皇上你千萬不可感情用事啊!”

    劉備回頭瞧了她一眼,點頭道:“嗯。”回到宣室殿提筆草詔,准許匈奴內遷,居於膚施、高奴、藺且、離石一帶,著有司派專員前往該妥為安置,務使匈奴人一到便可安心生活。詔書寫好,劉備叫來匈奴使者,將詔書交他回去宣讀。使者大喜,領了詔書,星夜兼程,趕到美稷,宣讀上諭。

    呼廚泉沒想到漢人這麼快就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高興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手舞足蹈,又笑又跳,發了好一陣的瘋才消停。公孫邵雖然沒能刺死軻比能,卻讓他受了極重的內傷,太醫萬般叮囑他現階段不宜輕舉妄動,否則小命不保。他謹遵醫囑,不得以推遲了用兵之期。饒是如此留給匈奴的時間也不是很多。匈奴單于收到聖旨立即通知手下加緊準備,可他後宮雖說沒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卻也是一大家子,好幾十口人,這些美人不知是在逃難,兀自磨磨蹭蹭,盡管呼廚泉不住催促,眾人還是費了許多時光,這才收拾齊整。

    這日祭了天地,呼廚泉嘴裏念念有詞,對著祖宗的牌位念叨好半響,這才傳令,拔寨起程。男女老少紛紛上馬,列成隊伍,浩浩蕩蕩的往南遷徙。到了圜陰,隊伍一分為二,一支前往上郡,一支前往西河,當地官府事先就收到消息,早已將各項措施做的周到細致。匈奴人一到地方就有帳蓬可以住,有美酒可以喝,心下大喜,無不稱頌劉備是古往今來最好的皇帝。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16
第672章 陣前易帥

    甘露元年冬十一月,拓跋力微率數百親兵來到彈汗山,進了軻比能大帳。

    軻比能問道:“我讓你監視匈奴動向,可有消息?”

    拓跋力微道:“稟大人,我已探查清楚,呼廚泉棄了世代居住的單于王庭,率全體部眾,往南遷徙,遷往膚施、高奴、藺縣、離石一帶居住。”

    軻比能把玩著手中匕首,冷笑道:“想跑,可沒那麼容易。”

    拓跋力微道:“這些地方已是漢朝腹地,我們若要對付匈奴,就必須越過漢境與之交戰。鮮卑與大漢一向交好,這樣做似乎有些不妥?”

    軻比能道:“有什麼不妥,當初我與漢朝交好,不過是一時權宜之計,並不是怕了他們,如今漢朝居然敢收容我的仇人,明顯不把我放在眼裏,那我還跟他們客氣什麼?”

    拓跋力微道:“這麼說大人準備同漢人為敵了?”

    軻比能道:“怎麼,不行麼?”

    拓路力微喜道:“不是,我等這天可是等了很久了。”

    軻比能有些驚訝道:“你一直和大漢走得很近,沒想到你居然也會這麼說。”

    拓跋力微笑道:“我和漢朝交好也和大人一樣,乃一時權宜之計。”

    軻比能哈哈大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兩下,道:“我果然沒看走眼。”

    拓跋力微道:“我鮮卑世代逐水草而居,受惡劣天氣的影響,往往吃了上頓沒下頓,生活條件十分艱苦。別的部落我不太清楚,就說我拓跋部吧,自先祖草創部落至今,垂數千年,這其中光大規模遷徙就有三四次,其他小範圍的搬遷更是不計其數,我們來來回回這麼折騰究竟是為了什麼?還不就是為了找尋一片肥美的草場,來養活部落上下這成百上千口人麼?而中原漢人占著肥沃的土地,住著寬敞的房子,穿著綾羅綢緞,吃著山珍海味。我鮮卑何罪,要受此無端之苦,而漢人何功,得享此無邊之福?大人,您說說這公平麼?”

    軻比能冷哼一聲,道:“當然不公平。漢人懦弱無用,比豬狗還不如,如何配享受這等福分,老天真是瞎了眼。”

    拓跋力微道:“不光我們鮮卑,匈奴人和我們一般,也看不慣老天偏向漢人,有心憑自己的本事改變這不公平的世道。自匈奴冒頓單于至於今,草原部族不乏英明偉大的單于或大人,可是三四百年過去了,我們草原部族依舊在草原上風餐露宿,受盡苦難,而中原漢人仍舊占著膏腴之地,安享清福。大人,知道這是為什麼麼?”

    軻比能眉頭一皺,道:“這我還真沒想過。你且說說,這是為什麼?”

    拓跋力微道:“我個人認為,這和歷代單于以及大人的決策失誤有很大關係。幹這種大事,講的就是謀略,這兼併之謀不就,伯王之業又如何能成?”

    軻比能深以為然,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那照你看,鮮卑、匈奴歷代大人單于他們的失誤究竟在什麼地方?”

    拓跋力微道:“草原人放牧,漢人農耕。漢人的土地,我們草原人要來沒有用,又搶它做什麼?這樣的觀念千百年來已深深的印在每一個草原人的心裏。依我之見最要命的地方正在於此。”

    軻比能恰好也持這種政見,皺起眉頭,道:“難道不是這樣麼?”

    拓跋力微道:“事實雖是如此,可是身為部落領袖的單于大人卻不該作如此想。心中有了這樣想法,進取之心就沒有了,就變成了只貪蠅頭小利的土匪強人。”

    軻比能怒道:“胡扯,難道我鮮卑最優秀的領袖檀石槐大人,也是土匪強人?”

    拓跋力微道:“恕我說句大不敬的話,他的確只是一個土匪強人。您想想他當年的所作所為,率領大軍費盡千辛萬苦,犧牲許多人馬,攻入漢人境內,卻不占一寸土地,只是洗掠村莊,殺光青壯,掠取財寶、絲綢、女人,滿載而回。這和中原占山為王,落草為寇的土匪強人有和區別?”

    軻比能想了一想,苦笑道:“你還別說,還真沒有什麼區別。”

    拓跋力微道:“此番我深入漢境,才知道漢朝輻員是如何遼闊,物產是如何豐富。我們這樣小打小鬧,是對邊境老百姓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害,可這點損失對整個漢朝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漢人中若是出了聰明人,上疏中原皇帝,將邊境居民盡數遷往內地,堅壁清野,我們鮮卑人無所驃掠,不出十年,全都得餓死。”

    軻比能汗水涔涔而下,道:“你接著說。”

    拓跋力微道:“大人您應該知道,不管是勝仗還是敗仗,對作戰雙方來說損失總是在所難免的,只不過多少不同而已。漢朝地大物博,人口眾多,那點損失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而這損失對人口相對較少的鮮卑人來說,可就大得很了,多搞幾次鬧不好還會傷筋動骨。也怪大漢的生活實在太奢華,大漢的絲綢珍寶女人對我們的誘惑實在太大,以至於我們迷失了本性,變得鼠目寸光了,也就看不清這種強盜剪徑式的劫掠,實際上根本就不能強盛鮮卑,反而會讓鮮卑陷入危亡的境地。”

    軻比能道:“這話怕是有點危言聳聽了吧,千百年來不論匈奴還是鮮卑都是以抄略漢境做為富民之道,漢人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不劫奪他們,我們吃什麼?穿什麼?咱們劫也劫了,搶也搶了,也沒見漢人把咱們怎麼樣?”

    拓跋力微笑道:“我可不是在危言聳聽,匈奴的敗亡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麼。匈奴自冒頓以來便以大漢為敵,起初匈奴十分強盛,控弦三四十萬騎,靈活機動,所向披靡。而漢朝剛剛建立,百廢待興,無力大舉進攻。故而漢人耍起了小心眼,以和親拖延時間。這時匈奴人的決策就出現了重大失誤。他們要是不為那些微不足道,沒什麼實際用處的珠寶女人所動,執意揮戈南下,以當時匈奴單于之詭詐,匈奴騎兵之強盛,要取中原雖說不上易如反掌,卻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是他們偏偏上了算計,收下了珠寶女人,和漢人和了親。既然和了親,兩家就是親戚,匈奴人就該有個親戚的樣子。可匈奴人偏偏又垂涎漢朝百姓的富庶,時常率小股人馬抄掠邊境,搶劫財物,屠戮百姓。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削弱漢朝的實力,同時又使匈奴百姓富起來。”

    軻比能道:“咱搶了漢人的財物,殺了漢人的百姓。富了自己,損了漢朝,又有什麼不對?”

    拓跋力微笑道:“損人利已,看起來是一條很不錯的主意,歷史上許多單于、大人包括咱鮮卑的英主檀石槐都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可這樣做真的損了別人利了自己麼?您聽我慢慢分析,您就知道了。咱還是以匈奴來打比方,首先,咱說漢朝之邊,搶掠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使漢人既損失了財物,又無法農耕,最終將其拖窮拖跨。可我剛才說過,漢朝很大,就整個漢朝而言,邊境上死了幾個人,丟了些財物,根本就算不了什麼。漢朝邊境雖常受侵擾,無歲不寧,可內地卻絲毫不受影響,經濟穩步發展。因此這樣做既不能使漢人傷筋動骨,反而使漢人更加痛恨匈奴人。再說匈奴這邊,他們雖有所得,可死傷卻不足補其數,連年作戰,還使匈奴騎兵疲勞不堪,戰鬥力日益下降。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糕的是匈奴上層被搶來的金寶女人亂了心志,迷戀聲色,只知苟安,而不思進取。於是為了權利和享受,匈奴各部之間往往勢成水火,自相混殺,內訌時有發生。”

    “一方面是漢人國力日漸強盛,一方面是匈奴日漸衰弱,如此一強一弱,數十年之後本末便即倒置。大人您熟讀經史,可將歷史與我所說的一一應證,便知我所言無需。到了漢武帝時,漢人終於完成了前期的一切準備,反過來攻打匈奴。這時匈奴已是內憂外患,自顧不暇,如何是飽受欺陵,上下一心,同仇敵愾的漢人的對手?漢人僅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裏就重創匈奴,匈奴被迫遠遁大漠,從此一蹶不振。其後本就衰弱以極匈奴又分裂成南北兩部,南部世代依附漢人,成了漢人的走狗。北部都到這個份上了,仍不知悔改,依舊不斷寇掠邊境,終於惹得天怒人忿。和帝永元年間,漢大將軍竇憲遣右校尉耿夔擊破匈奴,北單于逃走。我鮮卑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進入匈奴故地,同化十萬匈奴人,由弱轉強的。大人您說說這種小偷小摸,鼠竊狗盜式的法子能奈何得了心機深沉,秉性堅忍的漢人麼?”

    軻比能連連點頭,道:“有理,有理。我們倆目的都是一般,都是想先統一鮮卑,再和漢人一較高下。既然志同道合,當初還打個什麼勁,不是倆傻子麼,哈哈!”頓了頓,道:“那你倒說說看,我們該怎樣才能打敗漢人?”

    拓跋力微道:“大人一統鮮卑,如果對漢人還是採用老法子,怕是費力多而見功少,而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咱們的策略已到了不變不行的地步了。”

    軻比能道:“嗯,你說吧,該怎麼變,我都聽你的。”

    拓力微:“檀石槐晚年也已看出了寇略的弊病所在,於是他停止犯邊,養精蓄銳,以伺漢朝之隙。他當年有一個願望,那就是率領鮮卑的鐵騎踐踏中原,滅掉中原王朝,讓我鮮卑人真正成為中原的主人,讓漢人匍匐在我們腳下,受我們的驅策。只可惜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漢朝雖然綱紀不振,朝政腐敗,可勢力仍大,一直沒有機會。待中原土崩瓦解、群雄割據之時,他老人家又已經死了。現而今漢主老朽昏聵,猜忌有功之臣,逼殺無罪之後,舉動多有不當,大漢之亂可計日而待。大人恰在此時一統鮮卑,此天以大漢授大人也,不取勢將逆天。大人英雄無敵,斷法廉平,不貪財物,中原皇帝又怎及大人萬分之一?劉備那樣無能的人都能當皇帝,大人為什麼就不可以?以大人之威,率麾下虎狼之師征討中原,弔民伐罪,必當一舉成功。此乃王霸雄圖,豈不勝於鼠劫狗偷萬倍?我在這裏預先恭祝大人鼎定中原,君臨天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軻比能雖狂,卻也只想著統一鮮卑後向他的老祖宗學習,做好全國最大的土匪頭子,率引麾下大小嘍囉,衝入漢境,搶些錢財美人回來花差花差,僅此而已。拓跋力微所說是他連做夢都沒有夢到過的新境界,末了這幾句大馬屁拍將下來,怎能不讓他心花如放,哈哈大笑,叫道:“好,好,好!現在各部落都已准備的差不多了,正向這趕呢,估計不出半個月,所有軍馬就能集結完畢。咱這就選一個日子,誓師出征。一旦占了漢人的名城,我就即位稱帝,改元建國,到那時你就是大將軍了。”

    拓跋力微大喜,跪倒在地,道:“多謝皇上恩典。”

    軻比能就好像自己已經當了皇帝一般,開懷大笑。

    半個月後,東起宇文部西至禿發部,鮮卑各部落大人紛紛點起麾下精兵陸續開到彈汗山,候命出征。彈汗山綴仇水方圓數百里盡是白色氈帳,場面倒也頗為壯觀。軻比能雖沒有建國,但部落裏卻也不乏滿嘴嚼咀的巫婆神漢之流。他們對著滿天星斗發了一個晚上呆,最後掐指算了半晌,終於定下了黃道吉日,大軍南征。這日軻比能在彈汗山下的大草原上召開誓師大會,鮮卑鐵騎各依部落,擺成方陣,靜聽教訓。放眼望去,人頭湧湧,軍陣看不見盡頭。軻比能豪氣陡升,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底下將士聽說軻比能要領著他們去占中原花花江山,有無數金寶女人等著他們搶,無不群情激憤,嗷嗷亂叫,都恨不得插上一雙翅膀,立即飛到中原去。

    誓師號令已畢,大軍開拔。軻比能重傷初愈,騎不得馬,只得坐在馬車上指揮大軍行進,雖然這樣略顯窩囊,倒也別有一番風味。鮮卑鐵騎奔行甚速,很快就到了曾經的匈奴單于王庭美稷,此時匈奴人已全部撤走,只剩幾頂來不及拆除的氈帳孤零零的屹立在皚皚雪原之中。

    軻比能會變成現在這樣衣帶漸寬,形容憔悴,完全是拜匈奴人所賜。他對匈奴人的痛恨程度,可想而知。他坐在馬車裏,凝視著面前的氈帳,眼中閃著怨毒的光芒,驀地裏喝道:“燒,燒,燒,給我統統燒了!漢人不堪一擊,我們很快就可攻入匈奴領地。我命令,但凡擄來的匈奴人,女的分給有功之臣為奴,男的身材超過馬鞭的一律斬首,不可姑息!”

    鮮卑人開化不久,向來不知仁慈兩個字怎麼寫,聽到這道命令,眉花眼笑,大聲答應。拓跋力微向馬車裏瞧了一眼,微微冷笑。

    大軍燒了匈奴大帳,頂風冒雪,繼續前行,不一日到了谷羅城,斥候來報,發現少股漢軍在城中駐紮。眾將聽得谷羅城有漢軍駐紮,盡皆色變。

    軻比能冷笑道:“小股漢軍有什麼可怕的?”大聲傳令攻城。

    谷羅城雖說是城,其實只是一個小堡,城牆乃劣土草草堆成,不甚牢固,也苦不甚高。這裏原是匈奴屬地,匈奴內遷後度遼將軍李嚴在此駐紮兩千人,用來窺探鮮卑動靜,以免鮮卑大軍驟臨,這邊來不及準備。二千餘人守著一座粗陋不堪的小堡,如何當得十數萬鮮卑大軍?軻比能彎刀一揮,數萬騎兵疾衝而前,數萬只鐵蹄踐在地上,發出隆隆的大響,直如天塌地陷一般。漢軍在土牆上往下一望,唬得面如土色,身子抖個不停。

    這時不知誰喊了一聲道:“趕緊跑啊,遲了可就都沒命了!”說著扔了兵器,掉頭就跑。

    一言點醒夢中人,其他兵士有樣學樣,腳底抹油,逃之夭夭。待鮮卑人衝到了近前,城上已經一個人也沒有了。

    軻比能在馬車裏看見了,雙手高舉,仰天長笑。

    敗兵逃到圜陰,見了李嚴,報稱鮮卑人大舉進犯,來勢洶洶,很快就要殺到圜陰了。李嚴眉頭一皺,詳細詢問敵情。問了幾個人,他終於發現這幫傢伙沒經過任何抵抗就逃之夭夭了。臨陣脫逃,這還了得,若不處置,圜陰的兵士怕也要依樣畫葫蘆了,到時鮮卑大軍殺來,可不就全亂套了麼。可二千人不能盡殺,於是李嚴便挑了幾個逃得最快的傢伙,當眾斬首,三軍肅然。

    李嚴一面整肅軍紀,一面派斥候渡過潣水,哨探敵情。這次是鮮卑再度統一後,第一次對漢朝大規模用兵,漢人對鮮卑的機動力認識不足,準備自然不如何充分。李嚴這邊剛將命令傳達下去,那邊哨探就流水價似來報,鮮卑大軍開到。饒是李嚴沉穩鎮定,也不禁臉色微變。好在黃河支流潣水好似一條天然護城河橫在圜陰之北,鮮卑人全是旱鴨子,又沒有船隻,一時無法渡河,這倒為李嚴充分準備贏得了寶貴的時間。當下他一面令人加固城碟,準備大石滾木,一面令飛馬趕往長安救援。

    那人領了告急表章 ,不敢怠慢,晝夜疾馳,路上換馬不換人,僅用二日一夜便來到長安。他嘴裏大叫:“鮮卑進犯,圜陰告急!”說著狠狠在馬屁屁上打了兩鞭,那馬吐了一口白沫,撒開四蹄,就往城裏闖。守城將士知道是邊境往朝廷救援的斥候,誰敢阻攔?一人一騎在城中橫衝直撞,行人紛紛辟易。前來救援的斥候一身繫著千萬將士的安危,心急如焚,哪裡還顧著遵守什麼交通規則?自然是有多快跑多快。這會要是有人橫穿馬路,給他撞死了,那也只能怪他前世不修,活該倒黴了。好在長安百姓都挺自覺,聽到他的吼聲,十分自覺的讓出路來,接著三三兩兩聚在一塊,竊竊私議,都說鮮卑凶殘成性,極不好鬥,大漢這次有難矣。不少百姓都覺得長安雖說是帝都,但畢竟離前線太近,搞不好會受池魚之殃,現在不跑,到時就跑不了,於是紛紛打起了舉家遷移的主意。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鮮卑來犯的消息很快就在城裏傳開了,全城上下人心惶惶,想要搬家的人日益增多,騾馬行的生意,倒是越來越紅火了。若是有人在這時成立一個搬家公司,一準能賺個盆滿缽滿。

    那人馬不停蹄的奔到了宮門前,將告急表章交給了內侍,內侍接過,快步奔往宣室殿。

    劉備剛就著甘露,服下一丸仙丹,便碰到了這麼一檔子事,接過表章一看,臉色大變,道:“傳仁祿、孔明、元常等人速來見朕。”

    賈仁祿閑來無事,獨御正殿,觀賞甄宓新編的歌舞。柔和的音樂聲中,貂嬋在眾舞姬的簇擁下翩然而舞。賈仁祿高坐正中,看得個口歪眼斜,哈拉子亂流。只是貂嬋的歌舞美則美矣,但不脫衣服,略顯得美中不足。

    正當賈仁祿不知魂魄飄到何方之際,趙二匆匆進殿,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鮮卑十五萬大軍進犯圜陰,皇上請老爺火速進宮。”

    貂嬋對甄宓新寫的這支曲子很滿意,正跳得起勁,突然聽到這一嗓子,秀眉一蹙,道:“皇上怎麼都在這種時候叫人進宮,真是掃興。”

    賈仁祿根本沒聽見趙二說了些什麼,見貂嬋不跳了,叫道:“好好的,怎麼不跳了?”

    貂嬋嗔道:“鮮卑人來犯了,皇上叫你進宮呢?”

    賈仁祿歎了口氣,道:“當初若聽老子的,不管這攤爛事,讓他們自己狗咬狗,哪有今日之事?”

    貂嬋道:“他都不聽你的,又叫你去做什麼。我看你也別去了,我把這支曲子跳完,你看可好?”

    賈仁祿繃著個臉道:“話雖如此說,但這屁股不能不擦,否則腦袋搬家,唉,伴君如伴虎啊!”沖著趙二吼道:“更衣!”幾名美婢上前,服侍他更衣。他沖著貂嬋笑道:“你跳得實在太好看,這舞等我回來再跳。”

    貂嬋笑靨如花,道:“好的。”

    賈仁祿道:“不過那時你可不許穿衣服。”

    貂嬋臉上一紅,啐道:“老不正經!”

    宣室殿,劉備問道:“鮮卑十五萬騎兵犯境,前軍已抵圜陰。李嚴麾下將士不足五萬,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不知諸位有何克敵良策?”

    眾人誰也不說話,眼光齊刷刷的射向賈仁祿。劉備順著眾人目光望去,找到組織的感覺油然而生,滿臉堆笑,就要說話。

    賈仁祿給他笑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心想:“他媽的,不到這種時候,他們原也想不起老子,老子還真被他們當成草紙了。老子也別等你點名了,主動請纓吧……”笑道:“皇上其實也不必太過擔心……”

    劉備急了,道:“十五萬大軍犯境,朕能不急麼?”

    鍾繇道:“鮮卑鐵騎氣勢鋒銳,十五萬大軍僅用了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從彈汗山殺到了千里之外的圜陽,行軍如此之速,古今罕見,仁祿,切不可輕敵。”

    賈仁祿道:“你們畏鮮卑如虎,在老子看來,這次鮮卑遠來,乃自來送死,老子大手一揮,十五萬大軍皆齏粉矣!”當初他要是說這話,別人都會以為他在吹牛,可現在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沒有人會懷疑他在吹牛了。

    劉備喜道:“哦,仁祿已有良策了?”

    賈仁祿道:“皇上可知鮮卑靠著什麼才能馳騁草原,百戰無敵?”

    劉備搖了搖頭道:“靠著什麼?”

    諸葛亮道:“可是靠著靈活機動?”

    賈仁祿道:“然也,鮮卑最讓咱漢人頭痛的就是神出鬼沒,這會在東,等你趕到了,他又跑到西邊去,搞得你疲於奔命,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斷了氣。這會也不知是誰給軻比能出了個餿主意,讓他問鼎中原。軻比能好大喜功,聽那人說得熱鬧,自然巴巴的趕來送死。殊不知要問鼎中原,就要克名城攻大郡,可攻堅戰完全非鮮卑所長,而深溝高壘,堅壁清野,卻是我漢軍所長。鮮卑人捨棄靈活機的打法,頓兵於堅城之下,如此以短擊長,不敗何為?”

    劉備長長籲了氣,捋了捋鬚道:“傳旨,冊封仁祿為驃騎將軍,統率關隴精銳十五萬,馳援圜陰,克日興師。此外司、並、冀、幽四州軍馬俱受其節制,如有抗命者,與逆旨同!”這句話就是針對張飛說的了,張飛就是這幾鎮的都督,自然也要受賈仁祿的節制了。

    賈仁祿道:“臣遵旨,不過臣有一個小小的要求,還請皇上允准。”

    劉備笑道:“滿朝文武,就屬你要求最多。可是又要朕准許你攜帶家眷?准了!”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皇上聖明,不過臣這次除了攜帶家眷之外,還想請皇上將兩個人撥到臣麾下。”

    劉備道:“誰?”

    賈仁祿道:“姜維、石苞。”

    劉備點了點頭,道:“嗯,這樣的大場面等閑難以見到,讓他倆歷練歷練也好,准了。還有什麼要求?”

    賈仁祿道:“沒了。”

    劉備道:“還來不快滾回去好好收拾。”

    賈仁祿這個懶鬼在這種正兒八經的場合呆上一秒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聞言如獲大赦,屁顛屁顛的回府收拾去者。

    賈府前廳,貂嬋問道:“皇上可是派你去打鮮卑?”

    賈仁祿道:“嗯,你也別歎氣,此次又有一個隨軍名額。”

    貂嬋想了想,道:“還是甄宓陪你去吧,她腦子好使,關鍵時候還能幫你出出主意。”

    賈仁祿道:“你不想陪我?”

    貂嬋雙頰暈紅,嗔道:“你這個流氓有什麼好陪的?”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你呀,就會口不對心。”叫來趙二,道:“拿老子的片子,請羽林左監姜維,羽林右監石苞過府商議。”

    貂嬋補充道:“把露兒和元春也叫過來吧,好久沒見怪想她們的。”

    不多時,人都到了。貂嬋、甄宓拉著賈露、賈元春下去說體己話,無非是些過得可好,她們的老公有沒有欺負她們之類的無聊話語,卻也不必盡表。

    賈仁祿在前廳和他們聊著正事,說道:“聖旨收到了?”

    姜維興奮搓著雙手,道:“還沒有,不過已經聽到消息了。”

    賈仁祿道:“讓你們去拋頭顱灑熱血,至於把你們樂成這樣?”

    石苞道:“這樣的大戰千載難逢,我們能恭逢其盛,自然非常高興。多謝大人在皇上面前替我們美言,把我們給捎上了。”

    賈仁祿笑道:“高興?到時就有你們哭得了。”頓了頓,道:“老子這次叫你們去,不是讓你們去看西洋景的,是要派你們幹大用場的。你們可得給老子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到時要是把事情辦砸了,你們丟臉不打緊,老子可丟不起那個人。”

    姜維道:“大人放心,卑職定當竭盡所能,不辜負大人的栽培之恩。”

    賈仁祿道:“好,那老子就開始分派任務了。”

    二人齊道:“大人盡管吩咐。”

    賈仁祿來到門口,四下張望,關上了門,壓低聲音,道:“大軍一到地方,老子象徵性佈置一番,便即趕回長安。驃騎將軍一職,就由姜維暫代,石苞你任副手。軍中一應大小事務全由你們兩人商量著辦。”

    薑維只道賈仁祿要派自己做先鋒,上陣殺敵,沒想到卻是讓自己做主帥,吃了一驚,道:“卑職年輕識淺,從來沒上過戰場,這主帥說什麼也幹不來的,還請大人另委賢能。”

    賈仁祿道:“老子一開始只是個小卒子,不也沒指揮過作戰?現在不照樣指揮千軍萬馬,這本事誰是從娘胎裏就帶出來的?這樣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你難道不想試試?”

    姜維想了想,堅定的點了點頭,道:“行是行,不過大人須得給末將指示機宜,不然末將寧死不敢奉命。”

    賈仁祿笑道:“好,老子給你指示機宜,靠過來。”兩人又靠近了些,賈仁祿低聲道:“你們哪,先這麼辦……”

    次日正午,大軍集結完畢,賈仁祿誓師號令已畢,摟著貂嬋去了,大軍開拔,劉備親率文武百官送出三十里而還。在途非止一日,大軍到了膚施,消息傳來,張飛聽聞圜陰告急,緊急調撥駐紮在附近軍馬前往增援。兩軍在城下發生激戰,漢軍不及鮮卑軍鋒銳,損折頗重,所幸城池未丟。

    賈仁祿聽了,忙命三軍將士急行軍,迅速趕到圜陰,紮下營寨。眾軍剛安頓好,中軍擊鼓聚將,眾將紛紛趕到。賈仁祿大搖大擺的正中一坐,開始訓話。他指揮軍馬已有多年,從來沒有像今天廢話這麼多,什麼國際、國內、現在、未來,侃侃而談,沒一句有用的。眾將正在納悶,忽聽他啊地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倒椅子下面去了,鮮血順著嘴角邊流了下來。眾將大失驚色,叫道:“將軍!”搶了上來,將他扶起。

    賈仁祿顫巍巍站起道:“老子在長安時不小心受了一點點傷,將養至今仍未痊可,讓諸位看笑話了。”

    眾將齊道:“哪裡,軍師太客氣了。太醫,快請太醫。”說著將他搭入內帳。

    太醫進帳,號了號脈,搖頭道:“將軍行軍過速,以致傷口迸裂。”

    貂嬋泣道:“怎麼樣,要不要緊?”

    太醫道:“應無大礙,不過將軍須當靜臥從容,不可過於操勞,否則傷重難救。”

    賈仁祿道:“可老子還要指揮打戰啊,如何靜臥從容?”

    太醫道:“指揮怕是不行了,將軍還是另委他人,專心調養。”

    賈仁祿道:“真的不能再指揮麼?”

    太醫點了點頭,賈仁祿歎了口氣,道:“小命要緊,也只有這樣了。”把諸將叫到跟前,說明情況,末了道:“我打算回長安調養,軍中之事,就交給你們了。”

    張飛也已趕到,道:“這有我呢,你就放心去吧。”

    賈仁祿道:“蛇無頭不行,我走後驃騎將軍一職,就由……”眼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眾人紛紛挺起胸膛,盼他點用。

    賈仁祿目光定在姜維身上,大叫道:“就由伯約擔任!”

    此言一落,眾將盡皆嘩然。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16
第673章 圜陰之戰

    張飛叫道:“誰,你再說一遍。”

    賈仁祿叫道:“姜維姜伯約啊!”

    張飛叫道:“這不是開玩笑麼!”

    賈仁祿的眼光在眾將臉上一一掃視過去,道:“怎麼,我讓伯約暫代我任,你們不服氣?”

    眾將面面相覷,齊道:“不敢!”

    張飛道:“不服,不服!”

    賈仁祿笑道:“別人都可以不服,天下就翼德一人不可以。”

    張飛道:“我為什麼不可以?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鬼沒打過一天的仗,你卻讓他指揮我們,你這是要幹什麼,我不服,大大的不服!”

    賈仁祿向他招了招手,道:“附耳過來。”

    張飛道:“你在搞什麼鬼?”雖然這麼說,他還是彎下腰,把耳朵湊了上去。

    賈仁祿伸嘴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張飛瞪著銅鈴般的眼睛瞧著他,臉上滿是疑雲,囁嚅了半天,方道:“這……”

    賈仁祿又悄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張飛半信半疑,道:“這能行?”

    賈仁祿道:“老子的話什麼時候錯過?”

    張飛上下打量姜維一番,歎了一口氣道:“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回帳喝悶酒去了。

    賈仁祿道:“翼德已同意伯約暫代我之任,你們還有什麼意見?”

    眾將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相互對看半晌,道:“大人英明,我等心悅誠服。”

    賈仁祿道:“上諭裏說的很清楚,凡是違抗老子的話的,就和違逆聖旨是一樣的。你可聽仔細了,現在老子要你們聽由伯約調遣,哪個要是倚老賣老,自行其事,可別怪老子知道以後,對你們不客氣。”

    眾將齊道:“不敢,姜將軍的指示就是您的指示,我等一定用心辦理,不敢懈怠。”

    賈仁祿哈哈大笑,對姜維說道:“老子肩頭上的擔子從今天起就由你來扛了,你可要好好幹,別辜負老子對你的信任啊!”

    姜維一臉鬱悶應道:“是,不過小子年輕識淺,難當大任。望大人早日康復,回來替我。”

    賈仁祿道:“嗯,知道了。好了,軍情緊急,你下去發號司令吧。”

    生米硬著被做成了熟飯,姜維也無可奈何,領著眾將去了。

    賈仁祿揮退太醫,貂嬋道:“伯約能成麼?”

    賈仁祿笑道:“把那‘麼’字去了,這小子一定能成。”

    貂嬋道:“可他才十六歲啊!”

    賈仁祿道:“好了,你就別替他操心了,趕緊看看老子傷口,有沒有流血?”

    貂嬋掀開他的褲管,瞧了瞧他左腿的創口,伸指輕輕在上面按了按,道:“沒有……”驀地裏覺得不對,狠狠的在他的胸口上錘了一下,嗔道:“你這人,裝得真像,差點沒把人嚇煞!”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不這樣,老子如何推卸責任?”

    貂嬋道:“你來指揮不是挺好麼,為什麼要讓完全沒有經驗的伯約替你?”

    賈仁祿道:“老子的功勞已經多得讓皇上一想起來就心裏害怕的程度,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再立新功,不等於自己拿根繩子往脖子上勒麼,老子才沒有這麼笨呢!”

    貂嬋道:“可你也不能為了避禍,讓伯約來背著這黑鍋啊?”

    賈仁祿道:“有誰一開始就是大將軍,這經驗不都是從無到有,一點點積攢起來的麼。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正好讓他歷練歷練,他要是在這畢了業,以後不管指揮什麼樣的戰役都不犯怵。”

    貂嬋還是覺得不妥,道:“可是……”

    賈仁祿道:“沒什麼可是,趕緊收拾收拾,咱這就回長安。”

    貂嬋道:“你真的要回長安?”

    賈仁祿道:“那還有假的?”

    貂嬋道:“可為什麼啊?”

    賈仁祿道:“長安馬上就要有大事發生,乖乖的不得了。這樣好戲一輩子也難得看到一回,老子可不想錯過,你趕緊收拾,去晚了前排就讓人搶走了!”

    貂嬋笑道:“看把你急得,什麼好戲讓你這麼興奮?”

    賈仁祿道:“甭問這麼多了,趕緊收拾吧。”

    貂嬋一面收拾,一面問道:“翼德可是出了名的難說話,你對他說了什麼了,他居然肯聽你的話,服從伯約的安排。”

    賈仁祿道:“老子跟他說,有老子在一天,他就別想安安生生的打戰,老子一定會千方百計的刁難他,不讓他上陣殺敵。這老小子一來不想老子在這裏給他添亂,二來覺得姜維年紀輕輕好胡弄,便同意了老子的提案,殊不知老子早就交待了姜維,就算這老小子說出大天來,也不許他出戰,哈哈!”

    貂嬋道:“他可以自己要求作統帥啊,畢竟這裏除了你,就屬他的官最大,他才是主帥的不二人選。”

    賈仁祿道:“當年高皇帝還定三秦,登壇拜大將,追隨高皇帝多年的弟兄人人都以為自己會是大將,可日子到了,登上高壇的是人家韓信。韓信那時算個什麼東西,根本沒人瞧得起他。後來呢,韓信引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天下間又有誰敢小瞧他。可見不一定官大就能當大將,那是要看本事的。張飛的官是比姜維大了十七八級,可比起智商就差了十七八倍。這主帥要是由他來幹,不出三天,咱們就得給此間的十好幾萬將士開追悼會了。當然老子不是這麼和他說的,老子說他的大名,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地球人都知道。這主帥要是由他來當,敵人一聽他的大名多半得逃之夭夭,以鮮卑人的速度那是無論如何也攆不上的,這頭功可就飛了。姜維則不同,他除了名不見經傳外,最關鍵的是,他是老子的女婿,由他來當主帥,敵人就會認為老子任人唯親,必會麻痺大意。敵人一麻痺大意,這頭功可不就是他張飛的了麼?張飛聽老子這麼說,這才答應讓伯約來挑這個大樑。”

    貂嬋笑道:“你呀,真是鬼得要死。好了,收拾好了,咱趕緊走吧。”

    賈仁祿攜著貂嬋的手,並肩出了大帳,親兵牽來一輛駟馬高車,貂嬋怕賈仁祿舊傷復發,小心翼翼扶著他上了車。車夫揚鞭打馬,四匹馬拉著車揚長而去。其時眾將都在中軍大帳開會,誰也不知道賈仁祿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賈仁祿因病無法指揮,由其女婿年僅十六歲的姜維代其行使職權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潣水對岸的軻比能大營。這個消息是姜維遵照賈仁祿的指示散佈出去的,當然不可能原汁原味,這油鹽醬醋等佐料多少還是添加了一些的。賈仁祿明明在權力交接當天,便攜著美人一起乘馬車返回了長安,而消息裏卻說賈仁祿囑咐眾將奉姜維為主之後便昏迷不醒,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口氣,躺在大帳裏等著閻羅王召見他呢。

    軻比能哈哈大笑,道:“人都說賈福才智兼人,肚子的詭計層出不窮,是個十分難對付的人,我看也不過如此。他明知自己病得不輕,還強撐病體前來,已屬不智。在實在無法指揮戰鬥的情況下,竟把十數萬人的生死交給一個十六歲的娃娃,只因為他是自己的女婿,當真荒唐的可以。這場戰鬥咱們勝定了,你們準備好箱子,等著搬財寶吧!”

    眾將都是大老粗,肚子的墨水有限的緊,自然聽不出軻比能的話語有何漏洞,聽他說這場戰鬥他們勝定了,有無數的財寶美人等著自己搶,興奮地雙手在空中胡亂的揮舞著,嗷嗷亂叫。拓跋力微越眾而出,叫道:“賈福名頭多半是他們漢人吹出來的,其實沒什麼本事,又怎及大人身經百戰,所有的功勞都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這次就是賈福親自指揮也不是大人您的對手,何況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賈福將大軍的指揮權交到了這個娃娃手裏,等於送了此間近二十萬人的性命。我看大人也別等克了名城之後再稱帝了,揀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今天挑個時辰,登基即位,改元建國。”

    眾將都想當開國功臣,聽他這麼說,無不附和:“力微說的很有道理,他們漢人能當皇帝,我們鮮卑人比他們強多了,為什麼不能當?揀日不如撞日,大人就在今天登基做皇帝吧!”

    軻比能雙手向前一伸,眾人安靜下來。軻比能背轉雙手,在眾將中間的紅地毯上來回去走了兩圈,道:“不急,不急。我若沉不住氣,現在就當皇帝,漢人一定不服,這皇帝當得也就名不正言不順。還是等打贏這場仗以後再說吧。”

    宇文部大人也是位青年漢子,向拓跋力微瞧了一眼,眼珠一轉,竄將出來,道:“大人,您就別猶豫了,登基當皇帝吧!”

    眾人又跟著起哄:“大人您當您的皇帝,管他們漢人服不服。他們哪個要是不服,咱們宰了他。”

    軻比能眼光在幾位大人的臉上一一掃去,沒有說話,又轉了幾圈,這才道:“咱草原部族從來沒人當過皇帝,驟然稱之,駭人聽聞,必將引起漢人敵愾同仇,下面的仗就不好打了。登基之事,暫時緩緩,反正天命在我,什麼時候登基都是一樣的。”

    眾人尚以為他假意推辭,又再勸進。軻比能瞪大眼珠,道:“這事就這麼定了,勿庸再議!”

    眾人拍馬屁拍到馬蹄上,鬧得頭臉,這才不敢亂放聲音。

    軻比能對拓跋力微道:“你說說,賈福會不會是為了麻痺我,故意放出的消息?”

    拓跋力微道:“有這可能,大人不可不備。”

    軻比能想了一會,冷笑道:“就算是又能怎麼樣?我還巴不得他出來和我交戰呢!前日潣水那一戰,我們五萬騎兵對他們五萬兵馬,我們只損失了不到五千人,敵人損失至少在兩萬以上。漢人不堪一擊,正面交鋒,他們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就怕他們當起烏龜躲在城裏不敢出來。”

    眾將聽了紛紛大笑,拓跋力微皺起眉頭,道:“漢人是不及咱鮮卑人勇猛,不過詭計著實厲害,大人還是不可掉以輕心。”

    軻比能道:“漢人無非是想劫寨,要不就是想埋伏。咱們只須打起精神,小心提防,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拓跋力微道:“大人能如此想,這仗咱們勝定了!”

    軻比能道:“打下圜陰,滅了匈奴,咱就是順勢打到長安去,把皇帝老兒從位子上攆下來,自己當皇帝,到這天下可不就是咱們的麼!哈哈!”

    眾將熱血沸騰,長安城那一條條寬闊無比的街道彷彿就呈現在眼前,城裏店鋪鱗次櫛比,有錢人家的房子一間挨著一間,一間大似一間。街上人群熙攘,摩肩接踵,每個人手上戴的是銀鐲子,脖子上掛的是金鏈子,身上帶著的玉璧一個個都有面鏡子那麼大。街上的女人長得那就更別提了,該肥的地方肥,該瘦的地方瘦,面似桃花,眼若秋水,一個媚眼拋將過來,就算是心如鐵石的漢子,也得大暈其浪,拜倒在石榴裙下。

    都說老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可是不公平的地方,也是所在多有。最起碼在當時鮮卑人和漢人的生活水準,就不可同日而語。不過話說回來,漢人也不是個個都富,鮮卑人也不是個個都窮,相對來說,大家的生活都是半斤八兩,漢人不過略比鮮卑人好過些而已。只不過鮮卑人生活在大草原上,一輩子都過著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的日子,這樣的日子聽起來十分的寫意,當真過起來卻苦不堪言。要不然為什麼現在那麼多草原上的漢子,放著好好的牛羊不放,巴巴的跑到城市裏來打工?因此鮮卑人著實厭倦了逐水草而居的流浪生活,對居有定所的漢人的生活方式,十分羨慕,再加上流落到鮮卑的漢人為了長自己的威風,往往自吹自擂,以訛傳訛,明明是根鏽花針從他們的嘴裏說出來就成了棒槌了。鮮卑人聽他們說得熱鬧,自然就想當然的以為漢朝遍地是黃金,女人一個個長得都和天上的仙女相似。此時帳裏這些個沒見過啥世面的部落大人,會把長安想像成這個樣子倒也無可厚非。當下他們流著口水,揮舞著雙臂大叫:“打到長安去,打到長安去!”

    軻比能也憧憬自己黃袍加身坐在未央前殿發號司令的樣子,張開雙臂,哈哈大笑。

    河對岸漢軍中軍大帳,姜維挨著胡床的邊角坐著,略顯得有些拘謹,他還是第一次面對這許多人,何況其中有不少還是像張飛這樣的重量級人物,會有這樣的表情,卻也難怪。他戰戰兢兢地說道:“鮮……鮮卑因匈奴派人行刺他們的首領而興師問罪,他們盛怒而來,其鋒誠不可當,與戰不利,不如固守,待其疲憊,而後攻之,方操勝券。”

    張飛恨不得現在就操著蛇矛同鮮卑人拼個死活,一聽要守,氣不打一處來,叫道:“守,守,守!你不愧是賈福的女婿,果然和他一副德性。你小子到底懂不懂打仗,不懂就不要裝懂,趕緊從椅子上下來,換俺來指揮!”

    石苞叫道:“在下想請問張將軍,前日我軍與鮮卑人交戰到底是誰勝了?”

    張飛叫道:“是鮮卑人勝了。這勝敗乃兵家常事,區區一場敗仗,何足道哉。一會我就引著軍馬殺將出去,不把軻比能的首級給提了來,俺還就不回來了。”

    姜維定了定神,道:“張將軍此番前去,敢保必勝麼?”

    張飛道:“俺老張親自出馬,哪能不勝?”

    姜維道:“若是敗了呢?”

    張飛叫道:“敗!怎麼可能!”

    姜維道:“軍中可不能僅憑一面之詞,可敢立軍令狀?”

    張飛道:“立就立,有何不敢?”

    姜維道:“好,將軍若是勝了,功勞薄上自是標明將軍頭功,可將軍若是敗了……”

    張飛道:“區區幾個鮮卑毛賊,你張爺爺還看不在眼裏,怎麼可能會敗?要真敗了你依軍令砍了俺的腦袋便是。”

    姜維道:“不敢,將軍若是敗了,我不要將軍的腦袋,不過想請將軍從今往後再不提出戰二字。”

    張飛怔了一怔,叫道:“好,不提就不提。”

    姜維目視石苞,石苞提筆寫下軍令狀,一邊寫一邊道:“將軍可別後悔。”

    張飛拍了拍胸脯,道:“俺老張說過的話什麼時候不算數?當年攻打濮陽的時候,說過只攻十五天,就只攻十五天,日子一到,立即撤軍。當時濮陽的老百姓頂不住俺老張的猛攻,趁夜縋下城來,說要獻門。俺老張連理都沒理,照樣撤軍。這做人講的就是一個信字,說話不算,還是什麼英雄好漢?”這個狗屁主意其實是賈仁祿出的,當初他還有些不大服氣,認為賈仁祿在瞎胡鬧。特別是老百姓主動提出獻門的時候,張飛當即就要抄傢伙,殺進城裏,可賈仁祿硬說要撤軍,兩人爭吵良久,這才有了結果。這些張飛這會說什麼記不起來了,這牛皮吹將起來,當真是叮當亂響。

    石苞寫好了軍令狀,道:“好樣的,將軍果然是大大的英雄好漢。”將軍令狀遞上,張飛瞪圓雙眼,反覆看了兩遍,簽上了大名。

    姜維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即如此將軍便引軍五萬渡河與敵軍決戰。”

    張飛領了五萬馬步軍出營來尋軻比能黴氣,其時北風驟緊,河水凝冰,正可驅馳,大軍過了河,列成陣勢。軻比能聽聞漢人出營索戰,心下大喜,亦領五萬精騎,列於河北。

    兩陣對圓,漢軍陣中三通鼓響,張飛全裝慣帶,手執丈八蛇矛,策馬出陣,大聲喝道:“速叫軻比能出來領死!”

    軻比能從人群中探頭望將出來,暗叫:“好一條大漢,我鮮卑人向以高大彪悍聞名當世,卻也難覓這樣的人物。問拓跋力微道:“他便是張飛?”

    拓跋力微點點頭道:“正是。”

    軻比能皺眉道:“果是勁敵。”

    拓跋力微道:“張飛有勇無謀,大人何必憂慮?”

    軻比能問道:“計將安出?”

    拓跋力微道:“大人出去與之交戰,數合後詐敗而走。張飛輕躁寡謀,必恃勇來追,我引一隊精騎迂回其後,突然襲擊,大人乘勢反擊,如此裏應外合,不勝何為?”

    軻比能笑道:“好計,好計。倘若敵人渡河來援,如之奈何?”

    拓跋力微道:“將軍可令宇文、蒲頭二部各引一隊人馬伏於河邊隱蔽處,倘若敵人敢來,咱便縱伏兵擊之,何患不勝?”

    軻比能道:“好,好,就按你說的辦,你趕緊準備去吧。”

    軻比能馳馬出陣,道:“來將何人,報上名來!”

    張飛道:“燕人張翼德在此,還不速速下馬投降!”

    軻比能冷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涿郡屠夫,一個殺豬的也敢和俺叫陣,當真不知死活。”

    張飛大怒,一聲張嘯,震得眾人兩耳嗡嗡直響。嘯聲中,張飛座下神駒一聲長嘶,撒開四蹄,幾個起落便離軻比能不過數丈。

    軻比能大叫:“來得好。”縱馬迎上。

    當地一聲大響,兩般兵刃撞在一起,火星四濺。

    兩人虎口都是一痛,暗叫:“好傢伙,這廝忒也了得!”下意識的握緊手中兵刃。

    兩人都是天生神力,又都打遍天下無敵手,這猛然間碰到一起,正如酒鬼遇上了佳釀,老餮聞到了肉香,大快朵頤之感油然而生,當下都擻抖著十二萬分精神,各逞絕技,各施手段,將手中兵刃舞得呼呼風響,泛起一片光幕罩在身周。兩方將士都難得見到這樣的惡鬥,看得是心曠神怡,如癡如醉,連喝采也給忘記了。

    但聽得乒乒乓乓的一片聲大響,只一瞬間兩人便交了十餘合,張飛老當益壯,越戰越勇,吼聲越來越響,手中的蛇矛也是越舞越急,漸漸的來龍去跡已完全看不清楚了。軻比能但見無數矛影在眼前亂晃,實在不知哪頭是哪頭了。他原本和張飛是半斤八兩的,可剛被公孫邵重創,重傷未愈,勉強鬥到這時,氣力不濟,手下略慢,敗象立呈。

    驀地裏張飛將蛇矛當成了棍子,呼地一聲,向軻比能腦門上掄去,這要是給砸中了,腦袋指定是開花的。軻比能官雖然不比張飛大,管得人也沒他多,但野心卻比他大了不知多少,當然不想跟他同歸於盡,舉刀橫架。矛頭與刀背一撞,發出當的一聲大響。一股大力順著刀背傳到了手上,震得軻比能舊創迸裂,噗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手中鋼刀再也拿捏不住,掉到地下。

    張飛大喜,大叫道:“納下命來!”挺矛直刺。

    軻比能斜身一讓,撥馬便走。

    張飛喝道:“哪里走!”兩腿一夾,追將上去。身後漢軍恐主將有失,大聲呼喝,衝了上來。

    鮮卑軍見軻比敗了,哪敢跟張飛為敵,紛紛掉頭狂奔。

    張飛哈哈大笑,道:“就這點本事,也想和你張爺爺放對,你張爺爺今天不殺了你,誓不回軍。”

    姜維隔著河遠遠觀戰,見張飛大勝,鮮卑大敗,恐敵人有詭計,忙令鳴金。

    張飛叫道:“他奶奶的,這幫膽小鬼不敢出戰也就罷了,還見不得他人成功,一打勝仗就鳴金,豈有此理!”

    他見麾下將士聽得金聲,紛紛後退,急得大叫:“俺老張殺敵立功的時候這小子還沒出世呢,他懂個什麼,甭理他!”張飛不但力氣大,這嗓門也大,這一聲吼,陣中數萬漢軍人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姜維雖然在後來大大有名,可這會畢竟年紀太小,又沒有功勞,軍中將士都不如何服他,聽得張飛如此說,又紛紛回轉,重新加入戰團。

    軻比能率著麾下將士一鼓作氣,奔了十里。兩軍的機動力上的差距在這時候就顯現出來了,鮮卑人前腳剛跑,漢軍後腳就追,到這時竟只追出不到五里。

    拓跋力微率著兩萬精騎乘人不備折而向西,兜了個大圈子,迂回到了漢軍陣後,突然發起攻擊。張飛雖然比軻比能厲害些,但畢竟只是一個人。大草原上氣候條件十分惡劣,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鮮卑人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下都沒給折騰死,自然比漢人要粗壯有力得多,鮮卑人的戰鬥力整體上要比漢人高出一個頭來。兩軍交鋒,鮮卑人大聲呼喝,掄起彎刀一陣狠劈,漢軍招架不住,紛紛敗逃。

    張飛聽說後軍遭遇敵襲,以為軻比能迂回到他後面來了,大怒,引著軍馬回身殺來。

    拓跋力微一聲呼喝,指揮軍馬掉頭就奔,漢軍哪裡攆得上,只得在後面一個勁的傻追,吃鮮卑人捲起的塵頭。奔出里許,軻比能率軍趕來,突入漢軍陣後,殺死千餘人。張飛怒不可遏,回身殺來,軻比能已明白了拓跋力微的意思,略鬥片刻便即撤走。張飛率軍追趕,卻被甩出老遠。追了一陣,拓跋力微又引軍在後包抄。張飛本來腦子就笨,如此一來二去,他被徹底搞懵了,不明白為什麼軻比能老能抄到自己屁股後面下狠手,而自己卻怎麼也攆不上他。他可是個出了名的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不信這個邪,雖屢遭挫折,卻不輕言放棄。就這麼著,漢軍被兩股鮮卑鐵騎耍得團團轉,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不到半日,便累得直喘粗氣,這路說什麼也跑不動了。張飛也累得夠瘡,卻仍不依不饒,催促眾軍上前。

    拓跋力微接到哨探來報,微微一笑,道:“漢人已疲憊不堪,勝負在此一舉。”派快馬約會軻比能一起進擊。

    兩路鐵騎同時殺上,漢軍疲憊不堪,哪還能抵擋的住,四下奔逃。兵敗如山倒,張飛一人又如何禁止的住?只得一起奔回大帳。姜維雖有心相助,可被宇文部及蒲頭部兩路軍馬阻住,前進不得。這邊可是正兒八經的交戰,兩方沒耍任何詭計,無奈漢軍不及鮮卑勇悍,相鬥良久,損失十分慘重。姜維見不是頭,鳴金收軍。

    張飛逃回大帳,沖著姜維大叫:“你這個膽小鬼怎麼不跟著俺一起追,害得俺吃了一個大敗仗。”

    郭淮道:“將軍息怒,這事可不能怪伯約,伯約見將軍沒有依令撤軍,便令我等接應。怎奈兩路鮮卑人擋住去路,前進不得,又如何能支援將軍?”

    張飛恨恨不已道:“從來沒有這麼窩囊過,不行,明天再戰,我就不信勝不了軻比能!”

    姜維拿出軍令狀道:“這是將軍立的軍令狀,將軍是個大大的英雄,說過的話尚且算數,何況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將軍不會想反悔吧?”

    張飛瞪圓雙眼看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郭淮道:“此番大戰,我軍又損折將士兩萬餘人。鮮卑人比我們強太多,這樣硬拼根本不是個辦法,末將同意伯約之策,深溝高壘,拒不出戰。”

    郭淮此時在軍中頗有威信,眾將聽他這麼說,都沒有異議,齊道:“末將附議。”

    張飛還能再說啥,瞪了姜維一眼,大踏步出帳。

    軻比能勝了一陣,大喜若狂,不顧拓跋力微反對,召開慶功酒宴,開懷暢飲,爛醉如泥,幸好漢軍沒有乘勢進擊,不然他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了。

    三天後軻比能率軍過了潣水,欺至漢軍寨前搦戰。漢軍謹守將令,不論對方如何罵娘,拒不出戰。軻比能罵了一日,不見動靜,怏怏而回。次日又罵,又不見動靜,如此一連三日,鮮卑日日罵戰,漢軍只是不出。軻比能火了,揮軍猛攻,漢壘堅固異常,漢軍將士又有大盾蔽體,不怕強弓硬弩。鮮卑人連番猛攻,俱不得入,反損折萬餘,軻比能氣得嗷嗷亂叫,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過連日猛攻,漢軍也傷損甚眾。這日姜維召集眾將進帳,道:“此番爭戰皆因匈奴而起。我們在這裏浴血奮戰,匈奴人卻在後方安享太平,哪有這種道理?伯濟!”

    郭淮道:“末將在。”

    姜維拿著一封書信,道:“你將此信交給呼廚泉,對他說,他要是再為自己考慮,不來增援,我們便撤出圜陰,讓他自己去和軻比能為敵吧。”

    郭淮應道:“是。”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17
第674章 悄臨藍田

    藍田縣南崇山峻嶺之中,蔡琰和董祀在當地縣令的幫助下蓋了一座莊院。聖旨上沒吩咐花多少錢,只說一應費用,國庫具領。聖旨既然這麼說,當地縣令又何必為劉備省銀子,自然從寬裏花錢。要不是董祀和蔡琰一疊連聲大叫夠了,不能再蓋了,再蓋腦袋就沒了,那縣令估計還真能在這起一座王府。

    縣令打聽到董祀崇尚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生活,便花重金從長安請來高人,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高級建築設計師。那人要銀子雖然厲害,卻也有兩把刷子,整個莊院除了接見客人的主廳雕樑玉砌之外,其餘各處都依著周圍景致精心設計,處處透著天然質樸,超凡脫俗,住於此處,彷彿如置身山野一般,端的是極具巧思。

    其後獻帝過來看了,著實喜歡,便和曹夫人賴在這裏不走了。每日裏或吟詩,或撫琴,或游覽周圍山水,生活倒也逍遙自在。

    這日兩家人正在修建於清泉邊上的小亭裏聞著花香,聽著鳥語,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忽然下人來報,有客來拜。

    董祀自從在朝那被上司誣陷後,便十分厭惡世間的爾虞我詐,攜著嬌妻遠遁山中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雖然他們不能完全做到與世隔絕,但已和陶淵明所追求的世外桃園有三五分相似了。這莊園自建成之日起便絕少有人來訪,董祀聽到下人的稟報,大感詫異,問道:“何人來訪?”

    那人道:“那人沒說,只說是老爺的知交好友。”

    董祀皺眉道:“我哪有什麼知交好友。”

    蔡琰道:“八成京裏來人,要是怠慢了,不大不小又一個罪過。”

    獻帝位份雖尊,在這裏只算是個客人,董祀才是這裏的戶主,接侍客人自是責無旁貸。當下他返回自己的屋子,穿帶齊整,來到正廳,只見長條案後矮榻上大搖大擺的坐著一個人,長著一張馬臉,相貌頗為醜陋,不是賈仁祿是誰?他端著茶碗大口大口的喝著,這可是江南茶鄉剛出的上等茶葉,獻帝花大價錢才從東吳商人那買來的,要慢慢品才能品出其中滋味,卻被賈仁祿把來當開水喝,當真把好東西給糟賤了。

    董祀大吃一驚,忙道:“不知太……”

    賈仁祿叫道:“瞧你這記性,老子可不就是住在泰山的秦鍾麼。當年咱們在陳留還曾一起共過事,一晃十來年過去了。老子怪想你的,聽說你在這裏混得有模有樣,人五人六,就帶著內人來這打打秋風。”

    董祀雖然不擅當官,倒也不傻,知他不願暴露身分,說道:“秦兄,咱可有日子沒見了,來,來,裏邊請,咱倆好好敘敘。”牽著他的手就往裏走。

    三國時不像現在,通迅手段十分先進,一個人只要是出了名,他的音容笑貌,時常出現在報紙上、電視中甚至網絡上,想要別人不認得他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在當時,通迅條件極不發達,不別說三天,甚至是十天半個月以前的消息都算是新聞。照像機,攝像機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想要存下一個人的樣貌完全靠手繪,可以說是極不容易,何況當時連印刷機也沒有,就算有賈仁祿圖畫存世,也不可能一天印他個兩三百萬份往外發,賈仁祿的名頭雖響,可認得他的人,卻著實不多。這些個僕役都是本地人,賈仁祿的大名他們那是如雷貫耳,尊容那是誰也沒有見過的。見他形容猥瑣,穿的十分寒酸,還道他真是混不下去,跑來打秋風的,卻見董祀一副貴客臨門,受寵若驚的樣子,無不愕然。當然幾個心思細膩的傢伙見站在他邊上的女子長得端麗無雙,氣質出眾,隱隱覺得這個猥瑣的漢子不同一般。

    董祀將賈仁祿和貂嬋引到了剛才他們聊天的小亭上,揮退左右,其時亭子上的人還未散去,見他到來無不大驚失色。

    獻帝最先從驚愕中醒了過來,他可是在嚇大裏畢業的,一生之中不知經過了多少凶險,對驚恐的免疫力自然要比別人高些,道:“先生不是率領大軍去北方抵抗鮮卑麼,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賈仁祿道:“老子在長安時受了一些小傷,急行軍時一路鞍馬勞頓,舊傷復發,無法指揮。我聽說這裏山明水秀,景色怡人,十分適合泡妞……”

    貂嬋瞪了他一眼,嗯了一聲。賈仁祿忙改口,道:“十分適合療養,便跑到你們這裏調養傷勢,不知幾位是否歡迎?”

    董祀道:“歡迎,歡迎,怎麼會不歡迎?先生救了我夫婦二人的性命,我們一直沒有好好謝謝您,這次你說什麼也要在這住上個一年半載再走,不然我可不放你回去。”

    賈仁祿笑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何況這忙還不是我幫的,你們別老放在心上,不然老子可不敢再你們這住了。”頓了頓道:“對了,上次老子請你們照顧的女子,過得可好?”

    拓跋力微進京朝拜時,劉備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曾當眾賜給賈仁祿宮女一名。賈仁祿在一堆宮女中尋了千百度,驀然回首,挑了一個身材姣好,卻滿臉麻皮的宮女,令在場諸人對他的審美眼光刮目相看,負責輔肋他選美的內侍更是目瞪口呆,大惑不解,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上前請問緣由,賈仁祿噴出一番歪理,說這女子身材出眾,卻面貌醜陋,自己將她領了回去,即可以享受到豔福,又不會惹來河東獅吼,當真是兩全其美。當然這一番謬論,也使得在場眾宮女內侍把賈仁祿當成了偶像,崇拜的了不得,將當天吃過的所有東西一股腦的都吐了出來,這還不足以表達他們的那如滔滔江水一般的崇拜之情,於是他們全都五體投地,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

    這些其實只是賈仁祿託辭,他將人領走是要派大用場的,只不過在那種場合下要是實話實說,便壞了他事先安排好的套路,於是他急中生智,編了一大片瞎話,好顯得自己很有幽默感。京城危機四伏,他的狗窩又是敵人重點盯梢對像,不利於開展工作,於是他將這個宮女秘密送到藍田,託董祀夫婦妥為安置。上回董祀險些做了刀下之鬼,多虧賈仁祿依照歷史出了個狗屎主意,這才轉危為安。夫婦二人對他自是十分的感激,愛屋及烏,他們對賈仁祿這位宮女自也是十分照顧,生活起居安排周道細至。

    蔡琰謙虛道:“我們這裏條件簡陋,可苦了她了。”

    像這種客套話,賈仁祿當然不會當真,笑道:“她現在在哪?”

    蔡琰道:“她從來的那天起就一直悶悶不樂,經常一個人呆在山中的涼亭裏發愁,這會也在那裏,我引你去吧。”

    賈仁祿歎了口氣,道:“不必了,讓她一個人靜靜地呆會也好。”頓了頓,對蔡琰道:“我聽說皇上讓你默寫你父親留下的書籍,不知可有此事?”

    蔡琰點頭道:“有的。我已經寫了三百多篇了,陸陸續續呈給了皇上,皇上看過之後很滿意,下旨褒獎。前些日子,我又默寫了十篇,正準備給皇上送去呢。”

    賈仁祿突然哈哈大笑,眾人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盡皆愕然,目光齊刷刷的向他望去。

    貂嬋笑道:“他就是這樣一驚一乍,你們甭理他。”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老子的狗屎運當真好得不得了。老子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蔡琰道:“先生有事盡管吩咐,不須如此客氣。”

    賈仁祿伸嘴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道:“拜託了。”

    蔡琰點了點頭,道:“先生放心,我一定辦妥。”

    賈仁祿道:“嗯,老子來這裏療養的事情,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希望諸位替我保密。”

    眾人齊道:“先生盡管放心,我們一定不到處亂說的。”

    未央宮宣室殿,劉備正在批閱奏摺,忽聽得腳步聲響,一內侍進殿,道:“藍田蔡琰呈上自己默寫的書籍十篇,請皇上御覽。”

    劉備道:“蔡邕之書不乏真知灼見,朕讀過之後大有進益。只可惜四千多卷書盡皆毀於戰火,只剩下蔡琰心中的四百餘篇。”說到此長長的歎了口氣,又道:“快呈上來,朕現在就要看。”

    內侍呈上一隻銀筒,劉備打開筒蓋,取出裏面捲成一卷的帛書,展開一張張翻看,翻著翻著,忽然一張白帛掉落在案,那張白帛與其他白帛上洋洋灑灑數千言不同,只有一列小字。劉備低頭一看,心中一驚。當下他裝著沒事人一樣,將那張白帛放回書頁中,從頭到尾將書稿看完,這才道:“好文章,好文章。這樣的文章不能時常讀到,誠為憾事。朕天天批覽奏摺,著實有些乏了,明日朕要去藍田狩獵,順道拜訪董夫人,爭取讓她再多寫幾篇出來,一飽眼福。著有司速作安排。”

    次日一早,有司安排妥當,劉備在王平所領數千羽林軍的簇擁下出了西安門,前往藍田狩獵。

    這次出行,打獵不過是個名色,糊弄外人用的。劉備胡亂打了幾只獐兔,便結束狩獵,身著微服來到藍田。董祀、蔡琰、獻帝、曹夫人聞報連忙出迎,將其讓到內室。劉備屏去左右,道:“仁祿呢,快叫他出來見朕。”

    賈仁祿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道:“微臣秘密前來,就好像耗子一般見不得光,不能出去迎接皇上,還請皇上見諒。”

    劉備道:“沒用的就別說了,你不是在前線麼,怎麼突然跑到這來?”

    賈仁祿對在場諸人說道:“我有幾句話要單獨對皇上講,請你們暫且回避。”

    眾人都十分識趣,退了出去。

    賈仁祿道:“此次對鮮卑作戰,皆因匈奴而起。按理說匈奴應該與我大漢同心同德,共同進退,共抗強敵。臣剛出長安,便差人支會匈奴單于呼廚泉,請他率隊北上,與我軍協同作戰,共守圜陰。氣人的是呼廚泉遲遲不予以答覆,直到臣的隊伍抵達圜陰的時候他才差了一個叫魁壹的傢伙來軍中對我說,他們的部落才剛到新地方,丁壯都在搭建氈包,以便麾下族民平安過冬,實在無法來援……”

    劉備將手中茶碗重重一放,發出啪了一聲響,茶水四濺,道:“胡扯,上郡、西河兩郡太守早在匈奴人抵達前就各自上表詳細稟報了各自的準備情況。表章上說,兩郡早就在預定的匈奴居住地搭建了足夠二十萬人居住的氈帳,並准備了數十萬斛糧食。匈奴人一到那就可以安居,怎麼還要搭建氈帳,簡直是扯淡!”

    賈仁祿道:“可不是麼,臣沿途所經之處正好是匈奴新的居住地。一路行來,臣的所見所聞,和匈奴使者所說截然不同。匈奴人顯然起心不良,想坐山觀虎鬥,讓我們與鮮卑人拼個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人之利。”

    劉備瞪圓雙眼,瞧著茶碗,過了良久,方長歎一聲,道:“悔不該不聽你的話,引狼入室。”

    賈仁祿道:“行軍途中,臣見匈奴舉動不測,便留了一個心眼,暗派哨探,伺查動靜。哨探來報,匈奴人最近一段時間頻繁調動人馬,膚施、離石、藺縣一帶,多是老弱之眾,以胡弄當地官差。而青壯主力盡皆集中在高奴、橋門、定陽一線,甚至還有一支騎兵駐紮在漆垣,離長安僅百里之遙。”

    劉備伸手在案上一拍,道:“呼廚泉這是要幹什麼?”

    賈仁祿道:“臣也正納悶,雖說他是皇上的老丈竿子,可拱衛京畿說什麼也輪不到他,臣覺得味道不對,像是要出大事,便星夜兼程趕了回來,提醒皇上小心得防,以免中了奸人詭計。”

    劉備道:“你為什麼不直接回城見朕,而要兜這麼一個大圈子。”

    賈仁祿道:“臣估計匈奴人已在通往長安的大小道路上布下細作,故而不敢直接回長安,而是喬裝而行,來到藍田,托董夫人上書通知皇上。”

    劉備道:“幹的好。臥榻之側豈可許他人酣睡,朕當初一時不明,將匈奴人引入臥榻,致使其心存僥倖,妄圖顛覆我大漢江山,而今事態緊急,你有何高見?”

    賈仁祿道:“臣派出的哨探已打聽備細,匈奴連遭喪敗,加上美稷一帶近來久早不雨,草場枯萎,人畜多死。匈奴可用的兵馬不到五萬人,長安城高池深,又有十數萬將士,拱衛京畿,匈奴人想要硬攻那是死路一條,就怕他們乘著月黑風高殺人之夜,偷偷溜將進來,殺人放火,搞七搞八,那咱可真就只有死路一條了。這花花江山要是由一幫啥也不會,只會涮羊肉的匈奴人來顛而倒之,倒而顛之一番,那可有得瞧了。”

    劉備冷笑道:“想謀奪朕的江山,可沒那麼容易,朕這就草詔,令城門校尉張苞嚴加盤查入城之人,一旦遇到可疑人等,不必稟報,立即拿下,交京兆尹議處。”

    賈仁祿點點頭,道:“可再令駐紮京郊的將士嚴加戒備,廣遣細作探查四周,以防不虞。”

    劉備點了點頭,道:“嗯,就這麼辦。對了,你回來了,營中之事由誰打理?”

    賈仁祿笑道:“姜維姜伯約。”

    劉備全身一震,道:“什麼,這不是胡鬧麼?”

    賈仁祿道:“皇上不是說這小子精明練達,是個大將之才麼?”

    劉備道:“話雖如此,可他還未經琢磨,如何能當大用?”

    賈仁祿道:“就是因為他沒琢磨,有稜有角,才可大用。倘若琢磨了,鋒芒盡失,銳氣全無,就變得瞻前顧後,畏首畏尾,這樣的人朝中一抓一大把,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要來何用?當年韓信從一介布衣直接成為漢軍大將,不也沒經過任何琢磨麼,結果不照樣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劉備笑道:“你呀,總有歪理。”

    賈仁祿笑道:“嘿嘿。用姜維代微臣之職,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敵人不明所以,以為老子因為他是臣的女婿才用他的,必會掉以輕心,咱不就有機會亂中取勝了麼?”

    劉備點頭微笑,道:“朕這就擬一道旨,讓他暫代驃騎將軍之職,抵禦外侮,若是成功了,朕必有封賞,絕不食言。”

    賈仁祿道:“臣代伯約謝主隆恩。”

    劉備笑道:“總是謝的這麼快,朕還沒說完呢,倘若他喪師辱國,朕不但要辦他,還要重重治你的罪!”

    賈仁祿笑道:“臣爛命一條,皇上想要,隨時可以來取。”

    劉備哈哈大笑,道:“只可惜你沒有十八顆腦袋,不然朕一定砍他十七顆下來,哈哈!”

    兩人又在屋內密談了一陣,相攜出了莊院,回轉長安,由於劉備再三吩咐,保密措施做得極好,外人根本不知道劉備一行回來的時候竟比去的時候多了兩個人。

    一行人到得長安城下,分道揚鑣,劉備自領大隊人馬進城,賈仁祿則和貂嬋貓到小樹林裏化了妝,這才進城,潛到別人孝敬給他的宅子裏躲將起來,一路上他左顧右盼,一步三回頭,活脫脫像是個小偷。好在當時110都不怎麼敬業,不然他可就在劫難逃了。

    高奴城北數百里處走馬水盡頭有一個小地方叫橋門,匈奴新的單于王庭就設在此處。郭淮揣著姜維的書信,走進了大帳。

    呼廚泉滿臉堆笑,道:“尊使遠道而來,一定很辛苦,來人,擺宴,為尊使洗塵。”

    郭淮手一揮,道:“且慢。單于,前方將士可日日夜夜盼著單于的大軍呢,您怎麼還有心思在這大吃大喝?”

    呼廚泉面有難色,道:“唉呀,不是俺不想支援漢軍,實在是不方便啊。你也看到了,我們才剛到這裏,亂糟糟的,什麼東西都得規置。你們且稍待幾日,容我們安頓好了,便即出兵。”

    郭淮道:“我大漢與鮮卑素無糾葛,本不該兵戎相見。這此之所以交戰,完全是為了匈奴,您若是見死不救,怕是於理不合吧。”

    呼廚泉道:“大漢准我匈奴遷入內地,又派軍馬替我們抵抗鮮卑,我呼廚泉感激不盡。”說著深深一躬,又道:“可是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啊,這會我們實在抽不出一兵一卒,還請尊使上覆大帥,讓他寬待月餘。”

    郭淮取出書信,道:“這是大帥交給單于的書信,他要說的話,都在上面了。”

    呼廚泉展開書信一看,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道:“這個……這個……”

    郭淮道:“不瞞單于,我軍這幾日來接連失敗,傷亡慘重,圜陰怕是守不住了。軍師念單于長途跋涉,疲勞不堪,故勉勵將士拼命死守,為單于休整爭取更多時間。如今漢軍已實在堅持不住了,若單于再不揮師北進,我軍只好放棄圜陰,誘敵深入,再尋戰機,設伏殲敵了。”

    呼廚泉只道:“這個……這個……”

    郭淮道:“信我已經帶到了,就此告辭!”說出大踏步出帳,帳中親衛拔出彎刀,橫在胸前,攔出去路,大叫道:“單于沒放你去,如何敢走!”

    郭淮冷笑道:“單于就是這麼對侍朋友的?”

    呼廚泉喝道:“不可無禮。”對郭淮說道:“尊使請留步,我這點起軍馬和尊使一起北行。”

    勸呼廚泉內遷的那漢人頻頻向呼廚泉使眼色,呼廚泉只做不見,他忍不住了,叫道:“單于……”

    呼廚泉瞪了他一眼,道:“我意已決,勿須再議。”

    匈奴人雖然不及鮮卑人迅捷,但也在草原上混久了,收拾起來倒也十分迅速。到得次日,兩萬大軍集結完畢,呼廚泉率領著大軍和郭淮一道來到圜陰。

    姜維全副武裝,帶著眾將,迎出轅門之外。

    呼廚泉微微一驚道:“領軍的不是賈太傅麼?怎麼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郭淮道:“太傅大人病重,不能出來迎接將軍,這位是他的女婿,現暫代驃騎將軍之職,統領軍隊。”

    軻比能素知漢人講究裙帶關系,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

    姜維道:“小子從來沒打過仗,沒有什麼經驗,還請單於多多照應。”

    呼廚泉笑道:“好說,好說。”

    姜維道:“小子按察地圖,潣水上游有一地名白土,地形險要,易守難攻,且暫無鮮卑人駐軍。若我軍能遣一支精騎,出敵不意,渡過潣水,占據此處,鮮卑人必不查覺。接著這隊人馬迂回到敵後發動突襲,我大軍在前方響應,如此裏應外合,鮮卑可定,大事可成矣!”

    呼廚泉怦然心動,道:“妙極,小將軍年少有為,令人好生敬佩。”

    姜維道:“小子何德何能,這都是太傅大人的主意。”

    呼廚泉一聽是賈仁祿的主意,心想那可是十拿九穩,這功勞等於是白揀的,笑道:“俺來得晚,沒出什麼力氣,甚感慚愧,不如就由我匈奴占了白土,略表寸心。”

    姜維也不客氣,道:“如此就有勞單于了。”

    呼廚泉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去。”領著兩萬騎兵去了。

    姜維冷笑著對郭淮道:“派個細作將匈奴人取白土的消息散佈出去。”

    郭淮道:“匈奴人若是敗了,我軍獨自面對鮮卑怕是不支。”

    姜維笑道:“不妨,太傅早就伏下綿囊計在此,只管照做。”

    郭淮道:“是。”

    呼廚泉做夢也沒想到漢人會狠狠的擺他一道,屁顛屁顛的領著軍隊到了白土,那裏果然一個鮮卑人也沒有,呼廚泉四下一瞧,進可攻退可守,果然是風水寶地,心下一喜。留下五千軍擇險固守,其餘軍馬分成三路,抄到鮮卑之後,待夜半三更時突出縱火,殺軻比能一個措手不及。

    呼廚泉所領軍馬正行進間,忽然兩路騎兵抄悄沒聲息的掩到,更不打話,舉刀就砍。呼廚泉定盯一瞧,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冤家對頭鮮卑騎兵。其時匈奴上下都有恐鮮卑症,一見鮮卑人就腿肚子抽筋。呼廚泉大叫:“哎呀媽啊,鮮卑人來了!快跑啊!”掉頭就奔。

    主帥跑了,餘眾即時奔潰,一齊望白土奔去,到那一看,心裏一個勁的叫苦,原來鮮卑人已占了白土,那五千守軍大部被殲,血淋淋的首級一顆顆堆起,成了一座高臺,看起來十分滲人。

    呼廚泉本就嚇破了膽,再見到人頭築就的景觀,更是心寒膽裂,沒命打馬狂奔。到了潣水邊上,遠遠望見一片營寨橫於南岸,寨中漢字大旗高懸。呼廚泉大喜奔了上去,可他高興沒多久,迎面碰到了一匈奴人,哭著對他說道:“漢人一見匈奴人就放箭,咱們過不去了。”

    呼廚泉大怒,對那出餿主意的傢伙叫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內附,內附,說什麼可是取漁人之利,現在可好漢人不救,鮮卑不饒,我匈奴危在旦夕。限你馬上想一個主意轉危為安,不然我斬了你!”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17
第675章 離奇慘死

    鮮卑鐵蹄馳驟之聲越來越近,匈奴人前進不得,後退無路,急得在馬上號啕大哭,聲音十分淒厲。那人眼珠急轉,道:“現在河水凝冰,咱沿著河走,到上游去。”

    呼廚泉道:“狗屁主意,到上游去就能逃得掉麼?再說我們棄了美稷,上郡怕也是回不去了,可謂根本盡失,天下雖大又有何處可以安身?”

    那人道:“潣水上游千溝萬壑,地形十分複雜,我們到那隨便找個山溝躲起來,不論漢人也好,鮮卑人也好,都找不到咱們。只要拖上十天半個月,局面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呼廚泉道:“放你個屁,十天半個月局面又能怎麼不一樣?”

    那人回頭張望,道:“單于速作決定吧,鮮卑人馬上就要到了。”

    呼廚泉一咬牙,道:“好,就聽你的,往上游去。”

    呼廚泉一聲呼哨,撥轉馬頭,往西去了。數千精騎緊緊追在他的身後。其餘兵馬哪裡想到呼廚泉會突然改變行軍路線,走兩岔了,遍尋他不著,無奈之下,不是降了漢朝,就是降了鮮卑。

    軻比能親自率隊攻到了對岸,漢軍固守營壘,軻比能連番衝突不入。兩軍正在對峙,姜維令張飛領軍增援,表裏奮擊,軻比能料敵不過,怏怏而還。

    呼廚泉踏著河上堅冰,喝著西北勁風,往西北方向奔出了百餘里,果見這一帶山巒起伏,溝壑縱橫,大地就像是一張許久沒喝水的嘴,裂開了一條條大縫。呼廚泉喜道:“藏在這種鳥地方果然不易被人發現,可是這裏沒有人煙,一點吃的也找不著,咱帶的乾糧可不多,可支持不了幾天。倘若局面沒有改變,咱們可都得餓死。”

    那人道:“單于盡管放心,不出數日局面必將有變。”

    呼廚泉歎道:“就信你一次。”吩咐眾軍找個隱蔽的地方安營紮寨。

    那人回到自己的營帳,寫了一封密信,捲成一卷,叫來心腹,把密信交給他,道:“速將此信送到長安交給主人。”

    那心腹答應了,接過信,飛也似的去了。

    長安,承明殿,依娜愁眉深瑣,問劉皇后道:“你說說看,賈福到底在什麼地方?”

    劉皇后搖了搖頭,道:“師父不知道,子弟更加不知道了。”

    依娜冷哼了一聲,劉皇后打了個寒噤,道:“子弟並不是笑話師父,真的不知道。”

    依娜歎道:“這個賈福當真神出鬼沒,有消息說他在圜陰,又有消息說他在長安家中,甚至還有消息說他就在宮裏,可他到底在哪?當真一點頭緒也沒有。”

    劉皇后道:“事情進行到現在這個地步,咱已是騎虎難下,不管賈福在哪,咱都得幹。”

    依娜道:“你是說北邊的事得辦了?”

    劉皇后點點頭,道:“北邊的事不了,咱的人手一直被拖在那裏,這裏的事可就不好辦了。”

    依娜冷哼一聲道:“我的人來不了,你不正可以為所欲為麼?”

    劉皇后不敢觸依娜的霉頭,啞口無言。

    依娜道:“再等上一段時間吧,讓漢人與鮮卑鬥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我們這邊的壓力也就小很多了。”

    城中,薛珝沿著雍門大街往西走。他所經之處,正是東市,當時全國最大的集市。長安是大漢京師,當時全國的政治經濟中心,且在諸葛亮、鍾繇、董允等人的精心治理下,繁榮昌繁,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別提有多美了。這老百姓的口袋裏一有了閑錢,自然就想要買些這個,買些那個,使自己的生活更上一層樓。有人買,自然有人要賣,於是全國各地的商人蜂擁而至,就連東吳及西域各國的商人為了謀利,也不遠萬里而來,帶來長安百姓連做夢中想不到的新巧玩意。這時又近年關,是一年之中最熱鬧的時候,市中的商品五花八門,琳琅滿目。商賈多得實在擠不下了,只好把攤子擺到街上來了。雍門大街上擠滿了忙著作生意的商人及選購商品的百姓,吆喝之聲此起彼伏,別提有多熱鬧了。

    薛珝見老百姓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心裏也一片敞亮,可又想到自己為虎作倀,陰謀顛覆政權,轉眼大亂將起,老百姓勢必再度陷於水深火熱之中,這令人開心的笑容再也看不到了,不禁黯然神傷。

    正當他一面心不在焉的挑選著新奇的小玩意,一面胡思亂想之際,忽聽鑼聲陣陣,自大道那頭直響過來。

    薛珝側頭一看,原來是一隊兵士解著一條大漢沿街走來,當先一人一邊敲著鑼,一邊大聲吆喝,曉諭百姓閃避。

    隊伍當間那個被五花大綁,不知犯了什麼事的漢子眼尖,瞥見了他,頻頻向他使眼色,盼他搭救自己。

    薛珝上下打量著他,覺得似曾相識,像是在哪見過,猛地想起去年匈奴入貢,他曾作為使者進宮謁見當時還是貴妃的劉皇后,心念一動,迎上前去,抽出宮中權杖,問最先那位兵士道:“這人怎麼了?”

    那兵士叫道:“原來是薛大人,是這麼回事,皇上剛頒下詔命,著城門校尉嚴加盤察,嚴禁可疑人等進城。這傢伙一身匈奴打扮,懷揣利刃,鬼鬼祟祟想要混進城去,被守城的將士抓住,疑是奸細,送往京兆尹衙門審問議罪。”

    薛珝上下打量他,道:“這不是呴犁湖麼?”

    那漢子叫道:“正是,正是,我就是呴犁湖。”

    那兵士道:“怎麼,大人識得此人?”

    薛珝道:“此人曾做過匈奴使者朝拜過娘娘,是以識得。呴犁湖,你今番做什麼來了,難道真是來當細作,窺探軍情?若真是如此,我也護不住你,乖乖到京兆尹衙門領板子吧。”

    那漢子道:“冤枉,冤枉,我奉單于之命,朝拜皇后娘娘。哪知半路上遇到盜賊,東西都給搶走了,國書也丟了,我正要進城向皇后娘娘稟明一切,沒想到被當成奸細捉了起來。大人救我啊,大人救我啊。”

    薛珝道:“原來是這樣。”對那兵士道:“我覺得他應該不像是說假話。要不這樣,我把人帶去由皇后娘娘審問,皇后娘娘一向忠於皇上,豈會徇私?”

    那兵士見他把皇后抬了出來,哪敢得罪,道:“甚好,甚好。”說著將人交給了他,轉身去了。

    薛珝將那漢子帶到僻靜無人處,解了綁縛,問道:“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來做什麼?”

    那漢子知他是劉皇后身邊第一心腹,算是自己人,說道:“我有一封密信要交給皇后娘娘。”

    薛珝問道:“哦,信在何處?”

    那漢子從懷裏取出密信交給薛珝,薛珝接過看了,上面彎彎曲曲的字寫了一堆,不知所云,道:“這上面寫得是什麼?”

    那漢子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只知它關係到匈奴的安危,得火速交給皇后娘娘。”

    薛珝道:“嗯,你把信交給我吧,我這就進宮交給娘娘。”

    那漢子道:“不行我要親自進宮,當面將信交給娘娘。”

    薛珝冷笑,道:“怎麼,信不過我?”

    那漢子道:“不敢,只不過這信關係忒也重大,上面命令我要親自將信交給皇后。”

    薛珝道:“不瞞你說,皇上自藍田回轉後,便加強的各門防衛,還頒下嚴旨,沒有他的詔命及權杖,任何人不得進宮,違者立斬。你要不信,就去試試。”

    長安外城防衛有多嚴,那漢子是領教過了。他只不過是趕得急了來不及把這身皮換了去,就被守城官兵逮了起來,心想外城尚且如此,宮城一定更加嚴謹,當真是插翅難入,歎道:“也只有如此了。這信可關係到匈奴全族老幼,你得盡快將它交給皇后娘娘。”

    薛珝正色道:“嗯,我這就去。”匆匆去了。

    他回到宮中,將信交給了劉皇后,並說明始未緣由。劉皇后皺眉道:“城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嚴?”

    薛珝搖頭,道:“自皇上巡狩藍田回來,城防就比往常嚴密數倍,到底為何,臣也不知。”

    劉皇后道:“看來賈福到了長安,並不是空穴來風。”

    薛珝道:“您說這一切都是賈福暗中主持?那我們該怎麼辦?”

    劉皇后側頭向身後屏風瞧了一眼,道:“想來他是察覺到了匈奴人頻繁調動,故而對城防進行了周密佈置。”

    薛珝道:“他媽的,這傢伙老和我們過不去,娘娘你還等什麼,趕緊想個招殺了他!”

    劉皇后又朝屏風望了一眼,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薛珝也朝屏風瞧了一眼,應道:“是。”退下了。

    依娜從屏風後轉了出來,道:“信上寫得什麼?”

    劉皇后道:“呼廚泉害怕漢人找他麻煩,不聽您手下的告誡,帶兵北上,打了個大敗仗,大軍陷入絕境。您的人來信催促您趕緊下手,將北方的事了了。”

    依娜嗔道:“這個呼廚泉簡直就是豬,居然連漢人的話也信。”

    劉皇后道:“也不能全怪呼廚泉,他畢竟是單于,要為整個部落考慮。再有漢人出得主意也當真高明,以偏師渡河,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確是取勝之道,別說呼廚泉會上當,就連我估計也得中計。”

    依娜道:“聽說賈福病了,軍中之事都是他的女婿,那個叫姜維的小鬼在主持。一個十六歲的娃娃能有什麼本事,這一定還是賈福在暗中主持。這賈福八成還在圜陰。”

    劉皇后道:“你也聽見了,長安城防突然嚴了起來,這裏面應該也有高人暗中主持。”

    依娜恨恨地道:“這個該死的賈福,到底在哪?”

    劉皇后道:“北邊之事……”

    依娜歎道:“現在不辦也不成了。”

    潣水北岸軻比能大營,軻比能聽著各部上報的傷亡數字,眉頭大皺,道:“沒想到這個小鬼還真有些本事。居然硬是在圜陰這個彈丸之地阻擊我軍半個多月。”

    拓跋力微道:“會不會是賈福根本就沒有病,這都是他放出的煙幕?”

    軻比能道:“有這個可能,若是這樣,可就難怪了。”

    拓跋力微道:“攻堅非我軍我長,這半個月來我軍損折當真慘重,依我看咱還揚長避短,別再和漢軍硬拼了。”

    軻比能道:“如何揚長避短?”

    拓跋力微伸指在地圖上劃了個弧線,道:“上策,由白土出發,經龜茲而至上郡治所膚施。我曾數次經過膚施,對那裏的情況很熟悉,城不高池不深,兵馬也不多,若傾全力攻打,不一日可下,在那裏休整一日。漢人見我軍占了膚施,定會以為我軍欲南出高奴,逕取長安。而我軍則沿奢延水往西,進抵奢延,這一著必大出漢人料外,以我軍的行軍速度,他們想佈防也來不及了。接著我軍由奢延往南,經歸德、射姑、郁郅、五作亭而至新平郡治漆縣,順著涇水南下,直逼長安。這條路看似迂遠,可一來徹底繞開了敵人的防線,二來所經多是不毛之地,且深處腹地,漢人必不為備。此兵法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者也,三來,考慮到雙方行軍速度的差距,估計我軍抵達長安,他們在北線的佈防還未完成呢。若大人果依此法,當可立不世奇功。”

    軻比能看著地圖,默然無語,過了半晌,方道:“中策呢?”

    拓跋力微道:“中策,仍是占領膚施,跟著大張旗鼓向南,製造出南出高奴,攻取長安的假像,吸引漢人在南線佈防。行出數十里後,我軍迅速掉頭向東向北渡過奢延水、黃河,進入河東廣袤無垠的荒野中,翻越這道至今無名的山梁,經羊腸而至晉陽。晉陽太守做夢也不會料到我軍會來打他們的主意,此城唾手可得。如此一來,我們雖沒能打下長安,卻據有並州,南可攻長安、洛陽,東可擊鄴城,天下大勢未可知也。”

    軻比能靜靜的想了一會,道:“下策呢?”

    拓跋力微道:“下策,便是頓兵於此,與漢人爭一夕之命。”

    軻比能道:“我怎麼覺得你的下策才是上策呢?”

    宇文部大人道:“就是,連日進攻,我們雖損失了不少弟兄,可漢人比我們損失更多,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再打上幾天必走。那時我軍挾大勝之威以臨長安,必當勢如破竹,漢主亦當不戰而降。這樣豈不勝過你出的那些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乘人不備才出來打一下的狗屁主意?”

    拓跋力微道:“如今守營的均非漢軍主力,漢人之意就是想要拖跨我軍給他們主力殲敵,創造有力條件。”

    宇文部大人不服和拓跋力微吵了起來,一時間兩人唇槍舌箭,吵得個面紅耳赤,不悅樂乎。

    軻比能根本不理他們,看著地圖,默然無語,過良久良久,方暴雷也似的大叫一聲:“別吵了!”

    兩人兩耳嗡地一下,頭皮一陣發麻,不由自主的停止爭論。軻比能道:“你們兩個人說的都有理,容我再考慮考慮,散帳。”

    眾人魚貫而出,拓跋力微和宇文部大人並肩來到拓跋部大帳,相視而笑。拓跋力微道:“你說軻比能會用何策?”

    宇文部大人道:“你說呢?”

    拓跋力微道:“我們一起說吧。”

    兩人對望一眼,齊道:“下策。”哈哈大笑。

    拓跋力微道:“此役軻比能必敗,敗後就算他厚著臉皮想當這個大人,其他部落也不會服他了。軻比能轄下數千里水草地,你我二人平分,兩方以平城為界,以東歸你,以西對我,你看如何?”

    宇文部大人笑道:“這也正是我想對你說的。”

    兩人互視了一眼,哈哈大笑。

    軻比能對著地圖發了一陣子呆,忽覺腦海中一陣暈眩,身子晃了兩下。他忙扶著桌案站穩,晃悠悠的來到床上躺好。正在這時,一美婢手端托盤,掀簾進帳,道:“大人,參湯熬好了,趁熱喝了吧。”

    這女子是他進軍途中擄來的,兵士們見她長得頗有幾分姿色,便將她獻給了軻比能。軻比能端起參湯,兩眼直愣愣地看著他,道:“好,好。”雖然一連說了兩個好,可卻沒喝。

    那婢女可他瞧得不好意思,側過頭去,道:“大人,快喝吧,涼了就不好了。”

    軻比能將碗送到嘴邊,張開血盆大口,咕嘟咕嘟兩口搞定。

    那婢女收拾了碗正要出帳,軻比能一把將她抱住,拽到了床上。托盤落地,茶碗裂成了幾片。

    軻比能正在上下其手,幹那十八摸的勾當,惹得那婢女大聲嬌嗔。忽然眼前金星亂冒,眼一黑,倒了下去。呈大字形趴在那婢女的身上。

    那婢女叫道:“大人,大人。”軻比能沒有應。那婢女費了好大勁才將他推開,穿好衣服,來到帳口,對守在外面的韓龍使了眼色。韓龍微微一笑,道:“成了?”

    那婢女點點頭,韓龍大喜,邁步進帳。那婢女趕緊一二一,想要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韓龍手腕一翻,抓住了她的皓腕,道:“你不能走,隨我進去。”

    那婢女只覺一個鐵箍套在自己的手中,疼得淚水滾滾而下,哪敢違拗,隨著他進了大帳。

    韓龍拽著婢女,躡手躡腳的來到床邊,叫道:“大人,大人。”

    軻比能仍沒有應。

    韓龍回頭對那婢女說道:“幹得好,主人一定會重重賞你的。”說著從腰間拔出精鋼匕首,在帳內宮燈的映照下,寒光閃閃。

    那婢女道:“這畜生殺了我全家,糟蹋了我的身子,我恨死他了,只要能殺了他,我就開心得很,不要什麼賞賜。”

    韓龍道:“話是這麼說,可這賞……噫,那是什麼?”

    那婢女大驚回頭,韓龍迅速回身,扼住她的脖頸,向外一扭,發出嗒吧一聲輕響。那婢女哼也沒哼,便被黑白無常叫走,去閻王爺那報道了。韓龍放開了她,冷冷道:“這就是給你的賞,你要不領,我脖子上的腦袋可就不穩了。”

    那婢女身子軟軟癱倒,兩只眼睛卻睜得溜圓。

    韓龍背過身來,向軻比能瞧了一眼,高舉匕首,刺將下去。噗的一聲,匕首戳進背心,鮮血激射而出,噴得韓龍一臉都是。軻比能殺豬般的大叫一聲,回頭過來,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叫道:“原來是你!”

    韓龍和他的目光一觸,倒抽了一口涼氣,向後退了兩步。

    帳外的親兵都給他找個藉口支了開去,按理軻比能就是喊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可是世上當真有這麼巧的事,一名部落大人和另一名部落大人為了一小片草地的歸屬發生爭執,齊來找軻比能評理。他們來到帳外,聽到喊聲,嚇了一大跳,吼道:“有刺客!保護大人!”

    韓龍沒想到帳外有人,更加慌了。

    軻比能掙扎著站起,顫巍巍的向他走了兩步,道:“你敢背叛我,我叉死你!”

    韓龍當即就要展開輕功,往帳外竄去。本來他的功夫和軻比能差相仿佛,若是真打起來,可能還是他更高些,可是軻比能做慣了部落首領,神威凜凜,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心生寒意。積威之下,韓龍這樣的高手,也不禁腿肚子抽筋,不敢與抗,打起了腳底抹油的主意。

    帳外腳步聲越來越近,軻比能的手也舉到了半空。韓龍正要閃人,忽然間軻比能身子一歪,滾倒在地,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那女子的身旁。韓龍情急智生,迅速將匕首塞入了那女子的手心,掀開帳幕一角奔了出去。

    掀簾掀處,兩名大人衝了進來,見到一個婢女倒在榻邊,手裏握著匕首一柄,軻比能倒在她腳邊,背後有傷口一處。兩人雖非包龍圖,但事實已經很明顯了,他們自然能夠得出正確結論。不過事關重大,他們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是仔細查察現場。發現那婢女脖頸間有淤痕,與軻比能臨死那句:“我叉死你。”相吻合,且這婢女的全家因軻比能而死,身子又被其玷汙,自然含恨在心,這作案動機也十分明顯。兩下裏一湊合,殺人兇手自然呼之欲出了。

    帳中一片擾攘,親兵紛紛進帳,眼見軻比能倒在地上,凶多吉少,紛紛怔在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

    眾人正愣神間,韓龍衝了進來,叫道:“怎麼了,怎麼了?”

    一名大人道:“這婢女行刺大人,大人掐死了她,跟著也死了。”

    韓龍道:“扯淡,大人身手了得,怎會被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婢女刺死?”

    另一名大人道:“大人原本就身受重傷,重傷之下自然不是那婢女的對手。”

    韓龍走了一圈,道:“嗯,看來是這麼回事。這可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你們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去通知各部大人,商議行止!”

    消息很快傳了出去,上下人等眾口一詞,都說婢女懷恨在心,這才入帳行刺。各人不免加油添醋,有的說軻比能如何強脫那婢女的衣服,有的說那婢女如何掙扎誓死不從。至於軻比能如何慘死,各人更是說得活靈活現,軻比能怎麼把身子壓在婢女身上,婢女如何掙扎,軻比能怎麼舊傷復發,大叫失色,昏倒在地,婢女怎麼抽出藏在衣袖中的匕首,狠狠的給了軻比能一下,軻比能怎麼驚醒,怎麼揮動手臂,掐住她的脖子,一扭,就此香消玉殞,種種情狀,皆似親眼目睹一般。

    說者口沫橫飛,連說帶比,聽者目瞪口呆,不住點頭。過得小半個時辰,營中傳遍。眾大人雖然心情不同,有的悲傷欲絕,有的幸災樂禍,但都不得不齊集大帳,哭得個昏天黑地。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1:18
第676章 地雷之戰

    對一個已經死的人來說,活著的人就算是把眼淚流盡,死掉的人終究還是活不過來的。於是帳中各部大人也就不浪費淚水了,象徵性的哭了一陣,就在靈前商議大事。蛇無頭不行,江山不可一日無主,這話不僅漢朝適用,鮮卑一樣適用。軻比能死了,可是軻比能部還在,鮮卑各部還在,這家有千口,總要有一個人來挑頭吧?這可是與各人利益息息相關的大事,怎能不好好商議?軻比能死不死倒也不甚打緊,最關鍵的是他死的太突然,竟然連遺囑都沒立,這有份繼承家業的有十好幾個,個個都削尖腦袋想當這個頭。這位子就一把,人卻有十幾個,怎麼分,還真是個問題。曾經有一個智力測驗題是這樣的,五個檸檬平均分給九個人,該如何分?答案是搾汁,還別說,這還真是最公平的法子。可權力不是檸檬不能搾,就算能搾,這繼承人也不答應,本來自己能繼承整份家業,呼風喚雨,為什麼要平白無端的和人分享?當下幾個繼承人各執一詞,都說自己才是最有資格承繼江山的。各人爭執不下,在軻比能的屍體前吵得臉紅脖子粗,吵著吵著,也不知是哪一方先拔出了刀子。這有人挑頭,下面可就好看了,靈堂成了戰場,軻比能的弟弟、哥哥、兒子、侄子、叔叔、伯伯分成好幾派,每派各有十好幾個親隨,各執兵刃,就在堂前開打,乒乒乓乓一陣大響之後,有人流血了,有人死了,大部分人為免池魚之殃都逃了出去。

    這仗從帳內一直打到了帳外,一打就是一兩個時辰,眾人誰了不幫誰,各自混戰,相互拆臺,鬥到最後全都掛了彩,還有幾個繼承人學藝不精,到地府去和軻比能理論去了。樹倒猢猻散,軻比能這株大樹一倒,依附他底下的這些個部落大人見一個小小的圜陰就打了半個多月,中原江山怕不是那麼容易到手的,都不想再耗在這裏喝西北風了,紛紛帶著隊伍散去。少數頑固分子不願離去,在韓龍的帶領下糾集黨徒,以武止武,終於讓眾繼承人明白武力不是解決問題的途徑,還是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判。

    中軍帳內,眾人坐了下來,開始談判,一談就是大半天,直談到月亮落山,這才談出了個結果。各部落達成一致,奉軻比能的弟弟為軻比能部大人。軻比能的弟弟沒給各人上貢,眾人為什麼要推舉他為大人?還不就是因為他弟弟為人懦弱,好欺負。軻比能的兩個兒子當然明白諸人的狼子野心,死活不同意眾人的決議,終於一拍兩散,拉著自己的弟兄,出來單練,軻比能辛辛苦苦打下的家業就這麼分成了三份。這還是軻比能剛死,要再過上幾年,矛盾更加激化,這江山要被分成幾份,那當真不得而知了。

    主喪之人商定了,之後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 ,鮮卑大營掛起白幡,各部大人靈前致祭。蒲頭部、宇文部、拓跋部、沒鹿回部的大人都沒有來,只是派了個代表,隨眾舉哀。喪禮告一段落,眾親兵扶著哭得跟淚人相似的軻比能弟弟升帳,商議行止。

    一名部落大人道:“漢人屢遭喪敗,就快不行了,咱拼了老命,狠狠打上一陣,漢人膽小必然跑得無蹤無影,這樣一來咱護喪北歸時就不必再擔心漢人躡我之後。二來,打贏了漢人,也可是大大鼓舞咱鮮卑人的士氣,一舉兩得。”

    另一名大人離沒鹿回部最近,見竇賓跑了,心中顫慄,道:“拓跋部、沒鹿回部等好幾個部落的大人都找了個藉口帶著部眾走了,咱們聲勢大不如前,如何打得贏漢人?我看還是奉著先大人遺體返回彈汗山妥為安葬,才是正理。”

    此言一出,不少大人附和。

    先一名部落大人指著他鼻子罵道:“別以為俺不知道你心裏打得什麼主意,你根本不是在為部落著想,而是害怕竇賓並了你的部落。”

    那位大人反唇相譏道:“你就是為了部落著想?你還不是想敗了漢人,引為己功,然後取先大人而代之,號令各部?”

    這句話當真說到了點子上,叫囂打跑漢人的那位大人面紅耳赤,喝道:“我對先大人忠心天日可鑒,你居然敢造謠誣篾,我殺了你!”拔刀上前。

    眾人一擁而上,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這才將兩人拉開。

    之後帳中分成兩派,一派戰,一派主退,互相爭吵,帳中亂轟轟的。

    軻比能的弟弟築鞬泥側頭與韓龍商量了好一陣子,擺了擺手道:“都別吵了,人死為大,俺同意彌加部大人的話,奉兄長的遺體回彈汗山。不過……厥居部大人說的也很有道理。這樣吧,厥居、槐頭、扶羅韓、洩歸泥等部留下來阻擊漢人,若有可戰之機,便當主動擊敵,以揚咱鮮卑人的威風。其餘部眾隨我一道奉兄長遺體北歸。”

    被點到名的幾位大人心中均道:“你自己跑了,卻留下我們來拒敵,虧你想得出來,你這樣做又有誰能服你。”胡亂應道:“是。”

    築鞬泥道:“好了,天不早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分頭行事。”

    姜維自當上了代理驃騎將軍以來,就沒有在四更以前睡覺過。賈仁祿扔給他的山竽實在太過燙手,他怎能不戰戰兢兢?於是他白天忙著佈置軍馬,補給軍需,賞罰升黜,晚上則按察地圖,籌思方略,補缺補漏,這一天到晚就根本沒有閑著的時候,以致他年僅十六歲,頭上居然長出了白頭髮,好在為數不多,看不大出來,好好一株祖國的幼苗就被賈仁祿折騰成這樣,賈仁祿成千古之罪人也。軻比能死亡的消息傳到漢寨已是深夜,姜維沒有睡,正和石苞在中軍帳中商量下一步的行動方案,聽到消息,無不大喜,當即命人擂鼓。眾將聽得鼓聲,紛紛趕到,張飛到得最晚,睡眼惺忪,一邊扣著扣子,一邊道:“怎麼了,俺老張才剛喝了幾斤酒睡下,怎麼就擂鼓了,難道是敵人夜襲,來得正好!”

    姜維笑道:“不是,對岸傳出消息,鮮卑首領軻比能被人刺死了。”

    眾將面面相覷,一時誰也說不出話來。

    張飛叫道:“好啊,你馬上撥給俺一支隊伍,俺攻他一陣,鮮卑狗賊准跑!咱乘勢追將上去,殺他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好好出出胸中這口窩囊氣。”

    姜維道:“乘喪伐人本就不占道理,勝了也不光彩。且軻比能詭詐異常,這萬一要是軻比能的誘敵之計,如之奈何?”

    張飛道:“計,計,計,哪裡來的那麼多計!機不可失,你趕緊撥給我一支軍馬,不然俺就帶著本部軍馬出戰!”

    姜維拿出一卷帛書,道:“聖旨在此,上面說說明明白白,由我暫代驃騎將軍之職,司、並、翼、幽各級官吏俱歸我節制,違命者斬。”

    張飛瞪了他一眼,道:“你和那討厭的賈福一樣,就會拿聖旨壓人,我不服!”

    姜維笑道:“我可是完全為將軍著想,現在出去勝負之數,殊難預料,萬一要是敗了,將軍的一世英名毀了不說,皇上聽了之後定是大大的生氣,而將將軍叫到長安,永不許將軍出戰。將軍也不想過樣吧?”

    張飛遲疑道:“這個……”

    姜維道:“將軍是我的長輩,這些天來我跟著將軍,學到了不少東西,我怎麼會害將軍?只要將軍肯耐下性子來等,出戰時我一定讓將軍做先鋒。”

    張飛叫道:“你這話可真?”

    姜維道:“軍中無戲言。”

    張飛叫道:“好,我就等上一等。”

    姜維喚陳到、馬忠上前,道:“速遣斥候去鮮卑大營哨探,打探確切消息再來回覆。”

    二將大聲答應,領命去了。

    不多時二將進帳,馬忠稟道:“軻比能真得死了,他的幾個親戚為了爭奪大人之位大打出手,寨子裏亂成一團。大部分大人都想壯大自己的實力,無心與我大漢為,引部眾散去。”

    張飛叫道:“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趕緊進攻吧。”

    姜維沉思片刻道:“傳令下去,大小將士拔寨齊起,班師回朝。”

    張飛愕然,叫道:“什麼,撤,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撤。”

    姜維道:“軻比能死了,鮮卑群龍無首,不久必當散去,即然敵人走了,我等又何必頓兵在冰天雪地之中,餐風飲露?如果敵人真的冥頑不靈,一意以我大漢為敵,那其曲在彼。敵人只當是我軍怕了他們了,定當心高氣傲;我軍將士歸家心切,鮮卑人硬不讓他們回家,他們自然心有不甘,我怒而彼驕,不勝何為?”

    張飛叫道:“什麼人心士氣啊,這些太懸乎,平時說說還行,打起戰來根本不頂用。打戰就是要真刀真槍,那才實在,你也別在這囉嗦了,趕緊發兵吧。”

    姜維道:“不頂用?那將軍回去問問麾下的將士,看他們是願意出戰,還是願意回家?”

    張飛叫道:“那還用問,當然是願意打戰了!”

    郭淮道:“這幾天風雪大至,將士們身著單衣,露宿冰雪,已頗有怨言。伯約說的對,我們靠誰來打仗,還不就是靠著這些將士,若他們心中不忿,如何肯替我們賣命?”

    張飛嘟囔道:“打戰能拿到戰功,有誰不愛功勞而想回家的?”不過這話說起來,底氣已不如剛才的足了。

    龐德道:“年關馬上就要到了,將士們自然想要回想過年和家人親友團聚,有誰想在這裏過年?”

    張飛不服,還要再說,姜維打斷道:“既然幾位將軍都這麼說,那就照此辦理,不必再議。傳令退軍!”

    就快過年了,現代在外地打工的人怕都體會過通宵排隊買火車票的滋味,當時的兵士辛苦了一年,盼望和家人團聚心情怕也和現在的人一般無二,說不定還尤有過之。戰鬥中撈到功勞的畢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大多數人除了一身傷,什麼也不會撈到,他們自然不會像張飛那樣一提到打戰就興奮的肌肉直抖。當然這些都不是兵士打退堂鼓的主要原因,最好命的是其時天寒地凍,國家又不富裕,不可能給每個兵士都發件貂皮大衣,兵士衣衫單薄,屹立於風雪之中執行任務,本就是一件很影響士氣的事情,時間短還無所謂,日子一久難免怨聲載道,思鄉之情更加濃烈。姜維最近不斷收到部將來報,多少多少傷兵受不住寒冷而凍死了,他為免軍心浮動,親自下去走了一圈,對兵士心中所想,自是深有體會,故而順應兵心,決定撤軍。得民心者得天下,得軍心者,要想打敗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此令一出,三軍將士歡聲雷動,對姜維的感激,那是別提了。

    次日一早,姜維令張飛率軍先退,又令龐德、馬忠率軍斷後,鮮卑人若是過河來追,便就近擇險扼守,同時飛馬報入中軍。

    這邊鮮卑人也害怕漢人乘亂來攻,提了一夜心,吊了一夜膽,待到清早卻見漢軍退走,歡呼之聲大作。厥居、扶羅韓、槐頭等幾個部落聚在一起商量,都覺得漢人要麼是怕了他們了,要麼是以為他們一定會撤退,故而率軍撤走,這會要是追將上去,定可建立不世奇功,今後軻比能的時代就算是過去了,草原上該由他們說的算了。商量妥當,眾人各領本部大軍,渡過潣水,銜尾窮追。不多時正遇龐德大軍。兩軍隨即展開激戰,龐德舉目四望,見該地四面開闊,有利於鮮卑突擊,不利於漢軍阻擊,便主動撤退。於南面三十里處,找到一處險隘,扼險而守,同時差人飛馬將消息報入中軍。

    姜維接到消息,立即命人取來地圖。他一面看著地圖,一面遊目四望,傳令三軍將士折而向西,來到一片開闊地,列成陣勢。姜維策馬高頭大馬,來到他們跟前,大聲道:“弟兄們,你們為了大漢百姓免於鮮卑人的奴役,屠戮,浴血奮戰,你們辛苦了。”

    時代不一樣,眾將士當然不會答曰:“為人民服務。”叫道:“我們當兵就是為了保家衛國,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大人不必客氣。”

    姜維道:“天氣如此寒冷,你們吃得是什麼穿得是什麼,別人不知道,我心裏清楚的很。如今已是隆冬臘月,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你們在這裏挨餓受凍,又想你們能在過年時回到家裏和親人團聚,故下令班師。”

    眾軍大聲道:“將軍如此體恤我等,我等誓死追隨將軍。”

    姜維道:“可是鮮卑人不讓你們回家,想要殺光你們,搶走你們身上那本就少得可憐的金錢,你們說該怎麼辦?”

    三軍大怒,齊叫道:“他媽的,鮮卑人有什麼本事,敢阻饒我們,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姜維見士氣可用,微微一笑,對邊上斥候,道:“令前軍速速掉頭,回來參戰。”

    斥候道:“是。”策馬去了。

    姜維對另一斥候說道:“我軍兵馬錢糧盡在膚施,你速趕到膚施,吩咐太守如此如此。”

    那斥候領命去了。

    姜維道:“伯濟。”

    郭淮道:“末將在。”

    姜維道:“前方三十里有一處隘谷,你速領軍三萬伏於山谷兩側,待見敵軍進穀,伺機殲敵。”

    郭淮躬身接令,點兵進發。

    姜維叫來王昶,道:“你引兵五千前去支援龐將軍,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也要將鮮卑人給我擋住,不允許他們前進一步。”

    王昶應道:“是。”

    姜維道:“待見白旗展動,你等便退,且戰且走,將敵人引到伯濟伏兵的山谷。”

    王昶道:“將軍放心。”

    姜維道:“好,軍中老弱及傷員繼續南行,前往膚施療養,其餘人馬就地安營,聽候調遣。”

    眾將各領命令分頭幹事。

    王昶領了五千人來到前線,見了龐德,傳達上命。龐德聽說姜維要他守到白旗揮舞時為止。這白旗什麼時候舞動,上面沒說,想來這時候應該短不了。可鮮卑人的攻勢,卻十分猛銳,漢軍損失甚大,這道命令當真不好完成。可軍令大如山,上面叫守住,自己就算是有天大的困難,也得堅決執行命令,像釘子一樣釘在這裏,否則上面的作戰套路執行不了,大敗虧輸,自己就算是被千刀萬剮,也對不起死去的弟兄們。時間不允許他多想,他迅速分析了形勢,命令王昶帶著精銳騎兵,與敵人決戰,拖住敵人主力,自己則領著大軍就地取材,修築營壘。

    和當時的天下最強的鮮卑騎兵對攻,當真只有死路一條。王昶聽了命令,一諾無辭,領著精騎殺上。眾騎兵都知道自己此行不為別的,就是給身後將士爭取更多的時間,一個個悍不畏死,嗷嗷亂叫,衝入敵陣,奮力搏殺。鮮卑人雖然勇悍,卻也沒到不要命的程度,被漢騎一衝,陣腳微亂,紛紛後退。

    參與進攻的鮮卑各部都以為漢人很好對付,因此並未派主力上場,待見前軍吃緊,大吃一驚,厥居部大人道:“沒想到漢人蠻子,也如此了得。”當即令在後方養精蓄銳的主力騎兵衝上,箭如雨發。王昶率軍連衝三次,都沒能衝亂對方陣勢,反被射死了千餘官兵。王昶沒聽到金聲,顯是後方將士還沒築好營壘,忍住右肩傷痛,一咬牙,大叫:“衝啊!”指揮軍馬再度衝上,一陣廝殺之後,漢軍又少了數百人,王昶的左臂也中了一箭。金聲還是沒響,王昶再次舉起兵器揮師衝上。又戰良久,兩千將士只剩下了不到百餘人,鮮卑人如銅牆鐵壁一般裹了上來,將他們圍在核心。

    恰在此時,後方金聲大震,王昶指揮軍馬,拼死惡鬥,總算是殺出了一條血路,撤到了新築的營壘裏,回顧左右,只存一十七人,禁不住熱淚盈眶。

    鮮卑人壓了上來,在營壘外列成陣勢。雙方對峙一陣,鮮卑陣後戰鼓轟鳴,眾騎兵大聲高呼,策騎猛攻上來,氣勢鋒銳。漢軍紛紛放箭。霎時間羽箭,在天空中飛舞來去,殺聲震天,血肉橫飛。龐德手執長劍,站在最顯眼處,指揮兵士抗敵。眾將士見龐德如此英勇,熱血沸騰,玩了命的狠殺,鮮卑人人數雖多,可士氣不如漢軍。攻了良久,鮮卑死傷慘重,可營壘仍牢牢的掌握在漢軍手裏。厥居部大人氣得哇哇亂叫,親自抄起傢伙引著麾下精兵攻了上來,鮮卑人見主將親自出馬,也是氣勢如虹,拼死搏殺,漢人損失慘重,形勢急轉直下。

    天色向晚,紅日西斜,白旗仍未揮動,戰鬥仍在繼續,但見鮮卑人的屍體在營前越堆越高,後繼部隊仍如怒濤狂湧,踐踏者屍體攻打。幾位大人的左右傳令官騎著快馬奔馳來去,調動軍馬向前。暮色蒼茫之中,營外營內點起了萬千火把,照耀得四野亮如白晝。

    龐德仗劍指揮,身後斥候來報,軍中弓箭即將告罄。他們之所以一直立於不敗之地,就是因為有了這勞什子,這會要是沒了箭,怕是堅持不了片刻就身首異處。龐德回頭望了望,問道:“可見白旗展動?”

    那人搖頭道:“沒有。”

    龐德咬了咬牙,道:“上面有嚴令,就算是戰至一兵一卒也不能讓鮮卑人前進一步,箭用完了就用石頭砸,要不就用短刀肉搏,何必來報!”

    那人聽他說得硬氣,大聲答應,退下傳令。終於弓箭用完了,漢軍拔出刀劍肉搏,又戰了良久,前方的漢人大都就義,沒有一人後退一步。龐德將親兵全部壓了上去,拼死搏殺,又頂了一陣,人數越來越少,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忽然身後山上白旗招展,龐德大喜,指揮將士且戰且走,漸漸將鮮卑人引到了郭淮伏兵的隘谷附近,路上他們已經接到命令,不讓他們進谷,他們乘鮮卑人未到,翻山而遁。

    少時,鮮卑人衝到谷口,往裏望了望,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厥居部大人道:“漢人就會埋伏,這裏地形險要,不可不防。”

    其他幾位大人竊竊私語了一陣,正要號令,忽地一員鮮卑斥候從谷裏出來,厥居部大人問道:“前面是什麼情況?”

    那人道:“前面是漢人的存糧之所,裏面糧食堆積如山,多得怎麼數也數不清。”

    厥居部大人眉開眼笑,大手一揮,道:“給我衝!”

    眾軍衝進山谷,奔了一陣,突然間轟隆降一聲大響,塵沙飛揚,煙霧彌漫,衝在前面的人連人帶馬飛起老高,摔掉在地,一團焦黑。眾人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動靜,不知是何方鬼神搗亂,嚇了一跳,忙勒馬止步。可是為時已晚。座下馬前衝的勢子一時消不下來,又往前踏了幾步,不知踩到了什麼東西,轟隆隆之聲震耳欲聾,大塊大塊的黃土不知怎的四下亂飛,人馬也不知中了什麼邪,俱飛起老高,待落下時,已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原來此番賈仁祿率軍抵禦鮮卑,帶了大量的地雷,這批新改良的地雷一直沒有試過,賈仁祿一向敢於第一個吃螃蟹,也不管這玩意有何毒副作用,一帶就是一堆,存在膚施,想找個機會讓鮮卑人嘗嘗鮮。賈仁祿走後,姜維接手,他曾聽賈仁祿講過這玩意的利害,知道這玩意一定要輕拿輕放,否則一炸將起來,那動靜可乖乖的不得了。姜維親歷過戰鬥,知道鮮卑人的鐵蹄踏在地上,那動靜有多大。在想撤時,他忽得靈機一動,既然地雷最怕響動,一有響動就爆,那不如讓鮮卑人去踐踏,這樣漢人不費一兵一卒,鮮卑人就將慘死大半。

    這計果然很毒,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大規模的地雷戰,鮮卑人如何曉得這是怎麼回事?還道是大地發怒,嚇得四下亂逃。可一個地雷一響,就帶動一片,但見火光沖天,瓷片土塊亂飛,處在最前的數千百人,全都沒有沒跑了,被莫明其妙的被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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