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國重生之我是路人甲 作者:關駒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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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751101 2008-4-26 15:55: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807693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47
第六百二十七章 五德終始

    三國時科學技術很不發達,像火藥、象棋、麻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是因為賈仁祿這個亂七八糟的未來遊客嘴上沒把門,滿口胡柴才提前現世的。不過火藥這個能改變時代進程的物件才剛問世,還屬於初級階段,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十分難以駕馭。稍微操作不當,不但不能制敵死命,反而能把自己人送上西天,其實也沒有老大用處。何況賈仁祿在引進火藥之前,就將科舉制這個禍國殃民的制度提前引了進來。在這項制度的刺激下,所有讀書人為了能得到黃金屋、顏如玉都挖空心思的研究四書五經,子曰詩云。而不論是木炭和硫磺要以多少比例混和才能達到令人震驚的效果,還是圓周率這個讓世人十分頭疼卻不得不在計算中反覆用到的無限不循環小數到底等於多少,既不能助他們取得功名,也不能助他們得到美人,他們自然也就不去關心。畢竟人腦的容量是有限的,當然不可能將什麼樣的知識都往裏亂塞,那樣大腦就會崩潰,人也會變成神經病。於是盡量往腦子多裝些《論語》《孟子》成了以做官為第一要務的學子們的首要任務。

    科技既然不發達,人對自然的認知自然也就十分的膚淺,當時沒有空間探測器,人們當然不可能瞭解到月球表面上其實滿是坑坑窪窪的環形山。他們遠遠的望著月亮的時候,看到它表面上那團黑糊糊的東西,還道是一棵樹,於是便有了廣寒宮和嫦娥這樣的美麗傳說。除了月亮之外,人們還有許多事情解釋不清楚,於是各種各樣的神怪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宗教信仰也應運而生。世人尚且如此,皇帝則更甚。誰都知道皇帝擁有極大權力,擁有多的數不清的美女和多得花不完的金錢。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樣的生活誰不想過?當然享受到這樣的生活的人自然也不想失去它。於是推測王朝更迭興衰的學說也就層出不窮,在東漢時期最著名的也就是五德終始說和圖讖之學。

    所謂圖讖是秦漢間巫師、方士編造的預示吉凶的隱語。東漢開國皇帝光武帝劉秀最信圖讖。他當皇帝前,有一個方士為拍他的馬屁上了一道《赤伏符》,上面寫著“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這幾句半通不通的屁話,劉秀見符讖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又看到另一則更加露骨的圖讖:“劉秀發兵捕不道,卯金修德為天子。”龍心大悅,群臣乘機勸進,劉秀也就不再客氣,爬到龍椅上坐好,接受群臣朝拜,跟著施施然回宮泡妞去者。劉秀在圖讖上得到了實惠,當然就十分信這個,幹什麼事之前都要看看圖讖上是如何曰的,不然不敢幹。在他的誘導下,接下來的幾個皇帝,也都十分迷信圖讖。漢章帝更誇張,他通過白虎觀會議,以法律的形式肯定了讖緯之學,讖書與四書五經這樣的經書具有同等的崇高地位,讖諱之學由此盛行當世,以至於到了東漢末年,還有“代漢者當塗高。”“鬼在邊,委相連,當代漢,無可言。”這樣的屁話流傳。

    另一個和圖讖學具有同樣影響力就是五德終始說。五德之說,源於五行理論,春秋時代的鄒衍將天下分為五方,用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的原理揭示歷史朝代更迭的規律,開了將五行納入政治領域之先河。按鄒子的理論,黃帝時代為土德,夏為木德,商為金德,周為火德,秦為水德。五德相克,改朝換代。《尋秦記》中項少龍正是聽了鄒衍的胡謅來了靈感,導演了一出黑龍出渭水的鬧劇,鞏固了秦王贏政的地位,秦國上下也從那時起相信五德終始說,確立了秦為水德的觀念,一切典章制度,服色正朔都按水德的規矩來辦。這一段故事當然是小說家杜撰的,不過歷史上倒也確有其事,黑龍的確在渭河出現過,秦國也因此相信五德終始說,確立了水德為正統地位,只不過沒有項少龍這個人而已。漢文帝時魯人公孫臣上書曰:“始秦得水德,今漢受之,推終始傳,則漢當土德,土德之應黃龍見。宜改正朔,易服色,色上黃。”可當時的丞相張蒼也好律歷,因見黃河決了金堤,認為漢乃水德之始。漢文帝正信任張蒼,見他曰的有根有據,就信了,將公孫臣臭罵一頓,趕了出去。於是為了和水德相應,朝廷以冬十月為正月,服色外黑而內赤。哪知只過了一年,公孫臣表章上所說的黃龍果然出現了,漢文帝這才知道原來真正捕風捉影,胡說八道的人竟是丞相張蒼,而那個被自己罵得狗血淋頭公孫臣才是真正的高人,於是漢文帝珍而重之的將他老人家請來,封為博士,讓他和其他學者一起修改服色正朔,以應土德。光武中興時,只因為有個馬屁精上了一道《赤伏符》,上面有一句“四七之際火為主”的屁話,便推後漢乃是火德,色尚赤。

    自秦至漢發生了這一系列的事情都可以看出五德終始說已在帝王心中根深蒂固,開國帝王總要在五行裏找一個德和自己相配,否則這皇帝就不是上天所定,很難再當下去了。其實不論是什麼赤鳥銜丹書飛於周社也好,還是什麼黑龍出渭水也罷,都不過是奠定王朝基業的開國統治者為了蠱惑百姓,說明自己推翻舊王朝的武裝暴動是受命於上天的正義之舉而搞得一場自欺欺人政治噱頭,都是騙人的玩意。只是當時科學還不昌明,老百姓見識還有些愚昧,或見他們搞得似模似樣,或聽他人說的有鼻子有眼,不由的都信以為真,認為這個皇帝騎在自己脖子上拉屎撒尿是老天爺安排的,如果不服氣,那可是要遭天譴的,於是都安分守已,老老實實的接受統治者的欺壓,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了。

    賈仁祿可是天底下最大的馬屁精,可這拍馬屁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可不能說來就來,張嘴就拍,萬一拍錯了地方,拍到馬腳上去,這小命可就給拍沒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這想要拍的對方舒坦,又不落於俗套,沒有學問肯定是不行的,清初馬屁大王和坤是個旗人,原也是不學無術,通過祖上的福萌當了官,可當官之後,他就不一樣了,天天讀書,幾乎是無書不讀。他肚子裏裝了一肚皮的亂七八糟的學問,這才能在乾隆面前投其所好,曲意逢迎。否則乾隆一時興致所致看了某某冷僻的書,問他了一個冷僻問題,他要是瞪目結舌,答不上來,這官估計也就當到頭了。這伴君如伴虎,可不是一件好玩的差事,賈仁祿在官場上混久了,也深刻體會到官場的黑暗,為了在這個大汙水缸裏多活幾年,這時常充電可是必須的。可他最討厭的就是讀書,這不讀書又如何充電?當然這個小問題是難不倒他的,他是不讀書,回家之後也很少踏足書房。可他家裏有的是讀書人,自己不讀難道不能叫他們讀了之後念出來?賈府之中就屬甄宓和姜維最愛讀書,姜維正在求取功名的緊要關頭,賈仁祿自不敢耽誤他的學業,而甄宓卻是個大閑人,於是賈仁祿有事沒事就往她那跑,表面上是聯絡感情,其實就是請她說一些書裏的趣事,好讓他也跟著長點見識。如此幾年下來,賈仁祿雖然一本書也沒讀過,卻裝了一肚皮的古怪知識。這五德終始說,他曾聽甄宓預詳詳細細的解釋過,此刻聽內侍來報,黃龍現於成紀,立刻就想到了這上面來,馬上順風拍了幾句馬屁。

    劉備正愁即位以來祥瑞不現,德運不來,這皇帝當得名不正而言不順。聽這一番話,打心眼裏樂了出來,這馬屁算是拍當點子上了,當真是話不在多,對路就行。

    鍾繇見劉備斬了桌案,怕下一劍斬到他脖子上,嚇得不敢出聲了。

    馬騰就在賈仁祿的邊上,賈仁祿見他唇齒微動,躍躍欲出,知他有屁要放,怕他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老命不保,忙搶上兩步,匍匐跪倒,奏道:“董賊造孽時洛陽曾有童謠:‘西頭一個漢,東頭一個漢。鹿走入長安,方可無斯難。’當時李儒曾說西頭一個漢,應高祖旺於西都長安,傳一十二帝;東頭一個漢,乃應光武旺於東都洛陽,也傳了一十二帝,天運合回,是以故請董賊挾天子遷都長安避禍。李儒雖然說的有鼻子有眼,可是董賊到底沒躲過殺身之禍,死於義子呂布之手……”

    賈仁祿說到董卓死於養子呂布之手時,劉備雙道長眉抖了一下,卻不說話,賈仁祿接著道:“……依臣之見,這鹿不是指著某個人,而是指的江山社稷。《漢書》上說:‘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這裏的鹿就是指的江山社稷,意思是秦失了天下,群雄並起,大家爭奪,當然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了,高皇帝得了這頭鹿。桓靈之後,漢道衰微,皇綱陵遲,諸侯兼併,烽火連天。後漢皇族失其鹿,已是不爭的事實,那這頭令世人垂涎三尺的鹿到底跑到了哪裡去了?最後又是被誰逮住燉來吃了?現在皇上的屁股安安穩穩的坐在了這把美倫美奐的椅子上,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了,不用老……臣在詳細解釋了吧……”

    劉備忍俊不禁,笑出了聲來,道:“你啊,你啊。這在朝會上當面滿朝文武及朕的面還敢滿口粗話怕也只有你一個了。朕哪天聽不到你說話,回去之後總是少吃兩碗飯。哈哈。”

    賈仁祿乾笑了笑,劉備道:“你說倒也有理,當然你這傢伙不學無術,粗俗不堪,朕也就不怪你出言不遜,辱及朕恭了。你接著說吧。”

    賈仁祿心想:“說個屁股怎麼了?難道你老人家沒長那個零件,雙條腿上直接架著個腦袋?”他可不知道,還好這是在劉備面前,若是在孫權面前,就因為“屁股”這兩字,他的腦袋估計就得搬家。他頓了頓,說道:“先漢承土德,建都長安;後漢正火德,定都洛陽。兩漢雖都以劉為姓,以漢為號,可所奉之德卻不同,故不能算是一個朝代。如今後漢失其鹿,而皇上得之,皇上若仍沿用後漢制度,無所更改,怕是辜負了上天賜鹿的一番美意,皇上貴為天子,說白了就是上天的兒子,皇上要是不聽老天爺的話,就等於不聽老爹的話一樣,那可是要打屁股的。《史記》封禪書上有載,孝文帝時魯人公孫臣上書說秦得水德,漢滅秦而有天下,推終始說,漢當土德,土德應黃龍現,當改服色正朔。孝文帝惑於丞相張蒼之言,認為漢為水德,罷黜公孫臣不用,哪曉得只過了一年,黃龍現於成紀……”說著這裏頓了一下,心道:“噫,怎麼這裏也是成紀,天下間竟有這麼巧的事情!難道成紀那裏關著頭黑龍美媚不成?要不然這黃龍為什麼別的地方不去,老巴巴的跑到那裏去?”

    劉備見他不說了問道:“怎麼了?”

    賈仁祿道:“沒什麼?臣只是走神了。臣接著說。哪曉得只過了一年,黃龍現於成紀,孝文皇帝大悔,即封公孫臣為博士,改服色制度,以應土德。如今黃龍又現於成紀……這成紀到底在哪?怎麼老出黃龍?”

    劉備知他是個地理盲,笑道:“成紀是秦州天水郡下的一個縣。”

    賈仁祿笑道:“怪不得,怪不得。”

    劉備笑問:“怎麼了?”

    賈仁祿道:“這幾日正值新舊交替之際,這黃龍自然要到天水那洗個澡,好過年……”

    滿朝文武都止不住,哈哈大笑,劉備笑岔了氣,劇烈咳嗽一陣,道:“你啊,什麼事到了你嘴裏總有一套歪理。好了,現在是朝會,大夥還有很多事要忙,不正經的話你就少說些吧。”

    賈仁祿老臉一紅道:“是。如今黃龍再次出現在成紀,說明火德已成明日黃花,是時候被人丟到垃圾堆裏了,從今而後土德又將大行其道。皇上這可是上天的意思,不重奉土德,改服色制度,可是逆天的,還請皇上三思。”心道:“這馬屁老子不拍也會有一大堆人拍,這不拍人家不會說你是忠臣,拍了人家也不會說你是奸臣,這樣討好皇帝的便宜不占,當真是王八蛋!”

    劉備和劉秀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本就恥於繼承他老人家的衣缽,聽了這牽強附會,強辭奪理的鬼話,心裏反倒一片敞亮,道:“嗯,你說的很……”

    忽聽得階下一人大聲叫道:“一派胡言!”那人正是太尉馬騰,站起身來,昂首挺胸,闊步出班,道:“皇上,這改易服色制度及封禪泰山可都是十分浩大的工程,花費甚巨,司空賈福不念國家草創,百姓艱難,只知一味奉迎,阿皇上之意,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依臣之意,當速斬此人,以免後患。”

    賈仁祿嚇了一跳,心道:“不會吧,老子又沒得罪你,你怎麼一上來就口口聲聲要殺老子,難道是得了失心瘋不成?”

    劉備心裏正爽,忽然聽到不和諧的聲音,那股子高興勁又飛到了九霄雲外,臉搭拉下來,道:“壽成說得太嚴重了吧,朕認為仁祿說的很有道理,軒轅黃帝為土德,夏為木德,商為金德,周為火德,秦為水德,先漢又為土德,後漢則為火德,這已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了。壽成不會不知道吧?”

    馬騰也知事實如此,無可辯駁,道:“這……這……這不過是鄒衍那廝為了蠱惑人心,捏造出來的謬論罷了,皇上英明睿智,怎能信此邪說?”

    劉備臉色更加難看,道:“那赤鳥銜丹書飛於周社,黑龍出渭水,黃龍現成紀,這些你又怎麼解釋?”

    馬騰語塞,硬撐道:“那些都是假的……”

    身後一片嘩然,其實諸如諸葛亮、鍾繇等不少有識之士都知道那些所謂祥瑞不過是一幫妄人貪圖富貴,弄虛作假,可是他們雖然知道卻都不敢說出來。馬騰卻明目張膽的說了出來,當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這下可算是捅到馬蜂窩了。

    賈仁祿就在他邊上,見他勢窘,忙陪笑道:“壽成,你昨晚……”

    劉備喝道:“這裏沒你什麼事,給朕閉嘴!”賈仁祿嚇了一跳,趕忙打住。

    劉備瞪圓雙眼,向下看去,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對馬騰說道:“這麼說,這次黃龍現於成紀是朕為了封禪而造得假了?”

    馬騰總算看出問題的嚴重性,跪倒在地,道:“這……這……臣不是這個意思。”

    劉備一步緊似一步,道:“那你什麼意思?”

    馬騰腦子裏一團漿糊,結結巴巴的道:“這……這……這……”

    正在這時,一內侍匆匆進殿,在劉備耳邊說了幾句話,劉備驚道:“哦,竟有這事?”

    那內侍點了點頭,劉備站起身來,道:“朝會先進行到這裏,眾位且在此稍待,朕去去就來,”說著不理旁人如何反應,來到偏殿。

    欒祁的那個親隨劉三早就候在那裏,見到他的同宗,滿臉堆笑,搶著磕頭。劉備自然沒空和他套近乎,簡明扼要的問明了情況,又反覆問了幾遍,發現他沒有說謊,揮手令他退下,回到前殿,臉皮紫漲,怒道:“馬騰誣蔑朕恭,大逆不道,當斬!來人,推出宮門斬首!”

    馬騰嚇得全身直冒冷汗,殿外侍衛大聲應是,上來拿人。

    諸葛亮、賈仁祿齊叫:“且慢。”

    劉備手一擺,道:“朕不想再見到他,先推出去,待會再發落。”

    侍衛將氣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的馬騰推走了。

    劉備問二人道:“你們有何話要說?”

    諸葛亮道:“壽成雖然得罪皇上,罪無可恕,可念在他有大功於國的分上,就饒了他這一次吧。”

    賈仁祿附和道:“孔明之言極是,且孟起……”

    劉備聽他提到馬超,心中一凜,道:“既然兩位都替他說情,朕就饒他一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傳朕口諭,將馬騰關在刑部大獄待罪,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許前去探視!”

    賈仁祿還要再說,劉備道:“朕意已決,休再亂言!”

    賈仁祿嚇了一跳,退回班部,現在劉備正在氣頭上,他自然不敢打瞌睡,何況他的瞌睡蟲也早就被嚇到了爪哇國去了,當下他正兒八經的跪坐在那裏,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劉備定了定神,道:“仁祿所言極其有理,這改服色制度等事,就由文長負責。”對陳群說道,道:“你這幾天辛苦一下,盡快拿個制度上來。”

    陳群本也不主張現時就對朝中禮法制度動大手術,可有了馬騰這個前車之鑒,他也不敢多說什麼,應道:“是。”

    劉備道:“至於封禪之事……就由孔明、元常二人負責。”

    諸葛亮、鍾繇暗暗歎了一口氣,有氣無力的應道:“是。”

    劉備看了看賈仁祿笑道:“不打瞌睡了。”

    賈仁祿心道:“你板著個臉,一會要打這個屁股,一會要砍那個腦袋,老子還敢睡覺麼?”笑了笑道:“既然封禪的事情定下了,臣也就沒什麼事要和周公商量了,不睡也罷,不睡也罷。”

    劉備笑道:“仁祿以五德終始說提醒朕改易制度,甚有功,朕封其就食東平二萬二千戶,除前所食清河二萬戶。”

    賈仁祿沒想到說幾句話,就能賺到二千戶封邑,大喜,上前磕頭,道:“謝主隆恩。”

    劉備道:“謝恩還是這麼快。朕聽說東平郡附近有個什麼大野澤,風景怡人,乾脆也給了你。”

    賈仁祿又道:“謝主隆恩。”心想:“給老子個勞什子湖泊做什麼?難不成讓老子做水寇不成?”他不知道這個大野澤在宋朝時可有一個響當當的名字——梁山泊,明時小說大家施耐庵根據在那裏發生的人和事,敷衍了一部膾炙人口的小說《水滸傳》。他要是知道這些,肯定不會這麼想了。

    劉備又板起臉,道:“好好的朝會,竟吃了一肚子氣,掃興,退朝!”

    眾臣魚貫而出,其他官員見賈仁祿又多得了二千戶封地,自是圍住他,諛詞如潮。這些人幹什麼都隨變,連拍馬屁都不敬業,說來說去都是些陳詞濫調,賈仁祿早已聽膩了,當下胡亂應付一番,找個藉口從包圍圈了出來,追上諸葛亮。諸葛亮心事重重,見了他也不道喜,上下打量他一番,歎了口氣。

    賈仁祿很奇怪,問道:“這是怎麼了?我就食東平,其他人都恭喜我,師父為何不高興?”

    諸葛亮左右一瞧,四下無人,悄聲道:“你馬上就要傾家蕩產了,有什麼好恭喜的?”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48
第六百二十八章 發現商機

    賈仁祿素知諸葛亮從不說假話,嚇了一大跳,道:“先生何出此言?”

    諸葛亮正要說話,卻見鍾繇走了上來,當即改口道:“今天天氣倒還不錯。”其時天陰沉沉的,看不見一絲陽光,也不知不錯在哪裡。

    鍾繇來到兩人跟前,白了賈仁祿一眼:“若不是你平素所行雖然亂七八糟,卻總還算依著正道,我真要以為你是一個小人了。”他也沒打算放過諸葛亮,抱怨道:“你也是,國難當頭,你還有空聊什麼天氣。”

    諸葛亮笑道:“那依你之見,咱要聊些什麼呢?”

    鍾繇一時語塞,“唉”了一聲道:“我也不知要聊什麼,總之氣悶的很。”

    賈仁祿見其他人都三三兩兩的議論朝上發生的事,離他們三個較遠,悄聲道:“你道老子真想讓皇上封禪,改易制度?可在那節骨眼上,不順著皇上的意思說的後果你們也看到了。如今國難當頭,一班奸邪想要攪混清水,混水摸魚。咱們若是不計後果,自己往槍口上撞,等於白白便宜了那些小人,有何益處?況且就算我們為國捐軀,那些小人為了巴結皇上還是會請皇上封禪,易服色,定朝儀,到時那些大臣見咱們這幾根大柱都光榮的倒下了,誰還敢再說一個‘不’字?這樣我們啥目的也沒達到不說,還白白搭上一條小命,豈不成了人家茶餘飯後的笑柄?”

    鍾繇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歎了一口氣,再沒說什麼了。

    賈仁祿道:“今天老子增了兩千戶封地,也算是個喜慶事。走,老子作東,哥幾個喝兩盅去,一醉解千愁,別老想著那些個不開心的事。”

    諸葛亮、鍾繇齊道:“好是好,可是議事堂裏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們處理呢?”

    賈仁祿不耐煩道:“一天不幹會死啊!你們兩個再這樣推三推四的,可就不把老子當朋友,老子可跟你們絕交了!”

    諸葛亮最受不了他這種不管他人願不願意,就生拉硬拽的流氓脾氣,可知道他也是出於一片好心,想讓他們忙裏偷閑好好放鬆一下,苦笑道:“盛情難卻,就這麼著吧。”恰巧法正就在不遠處,諸葛亮將他叫來到跟前囑咐幾句,無非是說他和鍾繇有些不舒服,想回家休息,議事堂就由他代為照管半日。法正被這兩座大山壓著,空有滿腹經綸卻總顯現不出來,正想著借機展現自己的才幹,聞言自是求之不得,一疊連聲的答應了。

    三人別了法正,出得宮來,來到上次賈仁祿請鄧芝的那家酒館。掌櫃的沒想到朝中三位重量級人物齊到,樂得顯些暈了過去。當下他戰戰兢兢的將他們讓到店中最豪華的暖閣裏,然後自己當了一回跑堂的,恭恭敬敬站在邊上看著他們點菜。賈仁祿拿起寫在白綾上的菜譜看了半天,點了幾樣新鮮有趣的小菜,再叫了兩壺酒。掌櫃的記心甚好,也不用爛筆頭記,就全都記在腦子裏,下去親自掌勺去者。

    不多時酒菜擺好,掌櫃的知道他們不是沖著自己這店的名聲,來吃這幾樣他們府裏下人都不一定會看得上的小菜,不過是借著這個地方說些悄悄話。既然是悄悄話,肯定是不願其他人聽到的。他當然曉得得罪這些人會是什麼樣一個後果,借他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讓人貓在牆根下偷聽,他還怕他們說話聲音大了,叫隔壁的食客聽到了惹出不必要的麻煩。特地跑到附近的幾個閣兒裏好言好語將正在用餐客人都勸散,又將在樓上的所有夥計全都叫到樓下來,接著一屁股坐在樓梯上,以防哪個不開眼的傢伙,一步邁將上去,聽到不該他聽到的話。

    賈仁祿道:“先生,元常也不是外人,你就說說,為什麼皇上讓老子就食東平,老子就要傾家蕩產了?”

    鍾繇也沒看出兩者之間聯繫,吃了一驚,道:“傾家蕩產?孔明怕是有些危言聳聽了吧。”

    諸葛亮道:“這可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怎麼你們都沒看出來?”

    賈仁祿搖搖頭,道:“老子還真沒看出來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諸葛亮道:“那我來問你們,這東平靠近哪裡,你們可知?”

    賈仁祿可是出了名的地理盲,大路癡,對山川地名向來不太敏感,聽過就忘。東平這個地名在他腦子裏只有依稀的印象,似乎在某次作戰看地圖時,曾看到過,至於是哪場戰役,他就想不起來了,搖了搖頭。

    鍾繇本就有志於當一個勤政愛民的好宰相,在這方面著實下過一番苦功,對中原的山川地理自是十分熟悉。他沉吟片刻,噫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賈仁祿急道:“到底怎麼了?”

    鍾繇道:“東平臨近泰山,可是皇上東巡的必經之路。”

    賈仁祿心中一凜,明知故問:“這和老子傾家蕩產有什麼關係?”

    諸葛亮笑了,道:“你是真的不知,還是明知故問?”

    賈仁祿嘿嘿傻笑,道:“我腦子裏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先生您受累,跟我詳細解釋一下。”

    諸葛亮端著酒爵來抿上一口,道:“真沒看出來,這裏的酒倒還真不錯。元常說的沒錯,東平臨近泰山,是皇上東巡的必經之路,除此之外,它離魯郡的魯縣也很近……”

    賈仁祿忍不住打斷他,道:“這魯縣又是什麼鳥地方?”

    諸葛亮變色,道:“哎,提到這個地方,可不能如此不敬。”

    賈仁祿莫明其妙,道:“咋啦,難道那裏供著玉皇太帝,又或是如來佛祖?”

    鍾繇也是繃著個臉道:“非禮勿言,非禮勿言。魯縣在春秋戰國時也叫曲阜,那可是孔聖的故鄉。”

    賈仁祿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孔老夫子,那老頭……”猛地想起現時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孔子在這些讀書人的心目中也和玉皇大帝和如來佛祖差不太多,甚至猶有過之,可是輕易玩笑不得的,忙改口道:“嗯,這魯縣是孔聖的故鄉,可這又和老子傾家蕩產有何關係?”

    諸葛亮笑道:“說你聰明吧,有時卻又傻乎乎的;可要說你傻吧,精明起來,卻又誰也比不了,真是個怪人。你應該知道,亂世用武,治世用文。如今天下底定,只餘一個東吳未平,卻也是指顧間的事,像你們這些個只知打打殺殺武人也快沒什麼用處了,從今爾後就是文人當道。皇上此番東巡封禪,魯縣密彌,豈有不去祭祀孔聖,講解經義,以激勵文學之士之理?你所封東平郡治壽張離魯縣、泰山都不過一兩日的路程,皇上為免滋擾地方,此次東巡必定以壽張為行在,你可是東道主,自然該盡地主之誼。”

    賈仁祿總算是完全明白了,老臉登時變色,道:“乖乖,這皇上東巡可不是光桿司令,肯定要拖家帶口,這十幾個老婆,幾個孩子,再加上文武百官,御林衛士,宦官宮女,滿打滿算也有好幾萬人,這地主之誼盡下來,老子真該破產了。”

    他這話倒不是危言聳聽,可別小看供應皇上巡幸時所花的費用,的確能讓一個大富戶家傾家蕩產。清時小說巨匠,《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可是康熙朝的江寧織造,替皇室採購衣料,得有多少織戶哈著他?那可是出了名的肥缺,曹寅別說刻意刮地皮,只要循規蹈矩,按步就搬的做下去,一年估計也能賺個十萬雪花銀花花。曹寅本就康熙跟前的紅人,再攤上這個肥缺,自然也過著《紅樓夢》裏寫的那種“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日子,曹雪芹也因為有了這樣的生活積綻,才能寫出那樣膾炙人口的文字來。可惜好景總是不長,他們還沒過幾年安穩日子,這災難就不期而至了。康熙南巡為了不滋擾地方,除了一切從簡之外,就是不許地方給他造行宮。可不造行宮,總得有個地方趴吧,康熙權衡再三,決定就趴在曹寅他們家。這對曹府上下來說,可是莫大的榮幸,可也是莫大的負擔。康熙雖下令一切從簡,可總也不能太寒酸吧,不能總讓他老人家吃鹹菜啃窩頭吧,否則這腦袋可就該掉了。這皇上的衣食住行都甚是講究,哪一樣不要花錢?再加上他的十來個老婆,十好幾個兒子,這錢就如流水一樣的花了出去。康熙六次南巡幾乎都住曹家,曹寅感念康熙的厚恩,每次都是竭力供應,這一來二去,把曹家徹底掏空了不說,還挪用了不少公款,欠下朝廷一大筆虧空,康熙當然也知道這筆債是為誰欠的,心中有愧,平時對他總是網開一面,既使他手腳上有些不乾淨,也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沒看見。康熙對曹家是沒話說,可是康熙畢竟是一個人,總逃不過生老病死這樣的自然規律,總有駕鶴西遊的一天。康熙死後,雍正即位,這可是個十分較真的皇帝,曾因為“維止”這兩字是雍正去頭,而心裏不痛快,大開殺戒。曹家欠朝廷的那一大筆虧空至今還未填上,他心裏能過意得去麼?雖說曹家是康熙朝重臣,在朝中甚有根基,可是摳門的雍正皇帝到底沒有放過他,最終還是找了個罪過將他家給抄了。曾經繁榮無比的曹府最終沒逃過“日中則仄,月滿則虧。”這一自然規律,最終落得個飛鳥各投林的下場。那時曹雪芹才十三四歲,這一段痛苦記憶自然在他心裏揮之不去,後來他長大了,懂得多了,終於用那一把辛酸淚,寫下了滿紙荒唐言。如今賈仁祿竟也攤上這麼一堆爛事,當真是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諸葛亮笑道:“明白了?”

    賈仁祿失神落魄,兩眼無神,道:“明白了,明白了。原來皇上增老子封地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著好心。也怪老子平日裏愛顯掰,常在人前炫耀老子有多富,這下可好,皇上知道老子家裏有兩臭錢,便打算吃老子這個大戶!他媽的,一向只有老子吃別人,沒想到鬧來鬧去,老子竟被別人把來吃了!”

    鍾繇笑道:“誰叫你愛顯擺,不吃你吃誰去?”

    諸葛亮道:“東巡封禪,花費甚巨,皇上心裏又何嘗不知?其實他也是挺矛盾的,他既想登封報天,又不願滋擾地方,當真進退兩難。而先將你改封到處於泰山、魯縣之中的東平,再將行在設在那裏。你這個大馬屁精,為了巴結皇上,自然竭盡所能,鋪張供應,這樣他即遂了心願,又省下了銀子,自是兩全其美。不過恕我說一句大不敬的話,這主意怕不是他能想到的,當是劉貴妃的妙策。好在你富可敵國,泰山石敢當,這點點銀子估計也就相當於你家半個家產,雖是傷到了筋骨,不過應該不至於破產。說實在封禪泰山,以邀天寵,對社稷也有莫大的好處,為了江山社稷,你就勉為其難,犧牲一回吧。”

    賈仁祿臉上肌肉直抖,道:“娘的,又不是摳你身上的肉,你自然說得輕巧。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你們只看到老子吃香喝辣,錦衣玉食,卻不曉得老子苦處。沒錯,老子是有兩萬戶的封邑,還有幾處生意,幾畝薄田,可老子又不是光桿司令,家裏上上下下好幾百口子人都要靠老子來養活。這每個月的工資,每年的年終獎,外帶吃喝拉撒及其他七七八八的零星費用加起來,一年就得好幾萬兩銀子,老子那點點俸祿、租賦及生意收入統統加起來,才勉強夠用,如今再整上這麼一齣,老子上哪淘換這麼多銀子去,這不是要老子的老命麼?”

    他倒也不是胡亂哭窮,事實也的確如此,只不過沒有那麼誇張而已。他初到三國時見到女人就犯暈,見一個愛一個,也不管自己的經濟基礎是不是紮實,就胡亂往上蓋上層建築,這女人是娶了一個又一個,每進來一個女人,相應的婢女、僕役就要增加一些,這人丁倒是越來越興旺,可這多一張嘴就要多一份口糧,這相應的花費也就以日俱增。這些還都只是小打小鬧,傷不了筋,也動不了骨,最要命的是,他在攻打鄴城時,見到女人就犯暈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時把持不住,將曹操的遺孀及其主要侍女一股腦的接收下來,這些人在魏宮裏就過著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生活,來到賈府雖然收斂不少,可要求仍比一般人要精細不少,這每日所花費自然就是天文數字。而且賈仁祿還有一個最要不得的毛病,導致他的支出居高不下。東漢末年,諸侯割據,兵荒馬亂,滿街都是逃難的。那些人只要有口飯吃,有一個地方住,就已經阿彌陀佛了,還敢有非分之想?是以當時的大戶人家對待下人都是只包吃住,不給錢,當真是借驢拉磨白使喚。賈仁祿對這一套封建主義糟粕自然是不屑一顧,他在家裏實行的可是資本主義那一套所謂的天賦人權,自由平等,他們家的下人,不論職位大小,每月都有工資,過了年還有獎金,只不過多少不同而已。這還不算,府裏的主要人物每個月還都有零花錢,開始人少的時候,倒還不算什麼,可人一多起來,這筆支出就十分可觀了。他的支出雖然不斷在增加,所幸收入也是水漲船漲高,又有龐大的甄家商號作後盾,倒也不至於捉襟見肘。每年他的收入除了開銷之外還有不少盈餘,以此應付劉備東巡,倒也勉強夠用,不過卻也是傷筋動骨了。

    諸葛亮笑道:“你少在我們這裏哭窮,你家裏到底有多少錢,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

    賈仁祿知道在諸葛亮面前是沒法說謊的,嘿嘿一笑,道:“老子家裏是有兩個臭錢,但也經不起這樣花啊!兩位都是明白人,腦筋一轉就能想出十七八條主意。如今兄弟有難,你們兩個可不能見死不救,躲在邊上聽響,好歹想一個法子救兄弟一救。”

    兩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搖了搖頭,歎道:“難,難,難。”

    賈仁祿聽到一個“難”字,心往下沉了一點,三個“難”字說完他的心都快沉到肚子裏去了。他喝了幾杯悶酒,腦筋飛快的轉著。驀地裏他腦海裏靈光乍現,忽然想到機遇與挑戰並存,劉備東巡,雖然會給他這個東道主帶來巨大的負擔,卻也給他帶來無限的商機。既然劉備鐵了心要吃他這個大戶,肯定是不會收回成命的,現在只有在他東巡上面做做文章,未始不能賺兩銀子來填這個大窟窿,說不定搞得好的話還會有盈餘也未可知。可自己在現代從頭到尾都是一個無產階級,受剝削對象,對資本的原始積累也是一竅不通。雖然自己旁邊坐著諸葛亮、鍾繇這兩個萬事通,可在古代文人儒士只關心四書五經、子曰詩云,生財之道對他們來說就是數字雜作之術,向來是不屑一顧的,叫他們想個法子以解燃煤之急,肯定是問道於盲。他正心煩意亂,忽地想到了甄宓,要問生財之道,怕是沒人比她更具權威了。他也是一個雷厲風行,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主,一想到這裏,啊地一聲,騰地站了起來。

    諸葛亮、鍾繇以為他急瘋了,要發癔症,嚇得倒退幾步,靠在牆角上。

    賈仁祿當他們不存在一般,風風火火的跑下樓去,出門時也忘了買單,就這麼一步邁了出去。

    掌櫃的見他吃完了,抹嘴就走,如此明目張膽的吃霸王餐,非但不生氣,反而覺得無上光榮,滿臉是笑的送他出了門,末了還說了一句:“慢走,有空常來。”看來他一點也沒覺得這冤大頭當得有多委屈。

    賈仁祿人已出了酒館,諸葛亮、鍾繇才算回過魂來,對望一眼,面面相覷,道:“這傢伙怎麼了,一驚一乍的?”

    兩人這一異口同聲,都覺得好笑,同時笑了。諸葛亮手搖羽扇,微微苦笑,道:“我也算是處變不驚,可在這傢伙面前,總忍不住要大驚失色,這傢伙還真有些鬼門道,哈哈。”扶著鍾繇,兩人相互推讓半晌,這才邁步官步,並肩出了酒館。他們都以為賈仁祿已買過單了,是以誰也不去結帳,這頓飯看來只有掌櫃的自己掏腰包了。

    賈仁祿急匆匆的回到了賈府,進門之後見到了下人,攔住他劈頭就問甄宓在何處,那個下人只在前院一帶活動,二門以內不是他的勢力范圍,自然是一問三不知。賈仁祿煩了,撇了他,到了甄宓的屋子,找不到,又到了書房,也沒找到,最後跑到了後花園的一處假山下,總算看到甄宓在和小賈睿玩耍。他三步並兩步的跑到兩人跟前,沖著賈睿吼了一聲:“小屁孩,老子有事要和你老媽商量,滾,一邊玩去!”賈睿以為見到了鬼,嚇了一跳,哭著跑開了。

    甄宓伸指照著他腦門杵了一下,道:“你這人,發什麼神經,看把孩子嚇得!”跑了過去,哄了半晌,讓婢女將賈睿帶了下去,這才回到他跟前道:“出了什麼事了?這樣大驚小怪的?”

    賈仁祿道:“沒有天大事,老子至於這樣麼?你得趕緊給老子出個主意,不然紅夢裏賈府之禍,就要落到老子頭上,老子完了,你們也別想好過,都得跟著老子喝西北風。”

    甄宓聽他說得鄭重,也是嚇了一跳,急得快要哭出來:“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賈仁祿將事情簡單的說了,甄宓面如白紙,道:“嗯,孔明先生說的沒錯,皇上應該是這麼個意思。這個皇上也真是的,相公幫了他這麼大的忙,他竟還想著算計你。”

    賈仁祿道:“以咱家的家底,要獨立承辦這項工程,可有辦法?”

    甄宓掐指算了算,道:“這可是十分鋪張的工程,看你怎麼花了,若是要盡善盡美,那就是個無底洞,多少錢也不夠填。若只是隨便糊弄,倒不要多少錢,不過皇上不一定會滿意。”

    賈仁祿點點頭,道:“嗯,是這麼個理。你有沒有既能省錢,又能讓皇上滿意的法子。”

    甄宓搖搖頭道:“伴君如伴虎,這種事上可是馬虎不得,萬一皇上瞧出了破綻,可不是玩的。”

    賈仁祿道:“很是,很是。你曾經過商,點子多。你且想想,咱能不能指著皇上東巡做做文章,賺點錢來補窟窿?”

    甄宓想了半天,搖搖頭,道:“我實在想不出法子。”

    賈仁祿出了一會神,忽然啊的叫出聲來,甄宓笑道:“又怎麼了?你也真是,老這樣一驚一乍的。這些年跟著你,沒給嚇死,也算命大。”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適才我聽孔明說,皇上去魯縣要講解經義,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皇上也是什麼佛轉世,要開壇說法不成?”

    甄宓笑了,在他腦袋上點了一下,道:“沒學問,這裏的經指的不是佛經,而是儒家經典,皇帝為了提倡儒學一般都要到太學裏對學生們講授經義。當今聖上專注統一天下,沒空理會這些,不過現在天下底定,他應該會把這些搬出來了。”

    賈仁祿笑道:“他肚子裏那點墨水,也不見得比老子多多少,也敢去講什麼經說什麼法,不誤人子弟,那才真叫怪呢。”

    甄宓笑道:“那些學生真的稀罕聽皇上講什麼課麼,還不是沖著一睹天顏去的。”

    賈仁祿兩眼放光,大叫:“有了!”

    甄宓又被這暴雷也似的聲音嚇了一跳,拍拍胸口,道:“可嚇死我了,你又怎麼了?想出主意了?”

    賈仁祿道:“嗯,老子先去未央宮敲詐皇上去,回來再說。劉備想吃老子,總不能讓他白白吃了,好歹也要吐出點東西來,這樣才叫等價交換嘛。”不等她回答,急匆匆的去了。甄宓一愣神的功夫,抬眼就見不著人,唯有苦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神龍見首不見尾,這倒符合他的性子。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49
第六百二十九章 變賣家產

    未央宮,劉備正在批閱奏章 ,突然內侍竄了進來,道:“皇上……”

    賈仁祿一腳邁了進來,跪倒磕頭,道:“臣叩見皇上……”

    劉備笑了,上前將他扶起,揮退左右,道:“朕就算著你一準會來。”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皇上料事如神,臣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皇上的千里眼;臣的一言一行,也都躲不過皇上的順風耳。”

    劉備哈哈大笑,道:“什麼千里眼,順風耳,朕有這麼厲害麼?你的馬屁也得靠點譜。”

    賈仁祿一本正經道:“臣可不是在拍馬屁,這可是千真萬確……”

    劉備笑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一勁的拍朕馬屁,也一定有所圖謀,有什麼話就痛痛快快的說出來,不用和朕拐彎抹角。”

    賈仁祿詐做驚異,道:“皇上,您真是神仙……”見他臉搭拉下來,倒不敢再亂拍馬屁,改口道:“是這麼回事,臣想問問皇上此次東巡打算把行在設在哪里?”

    劉備道:“朕正打算和你商量這事。朕適才看了地圖,發現你的封地東平處於泰山與孔子故鄉魯縣之中,道里適均,所以打算把行在設在那裏,你怎麼看?”說著兩眼直瞧著他。

    賈仁祿心裏咯噔一下,道:“這傢伙還真打算吃窮老子!”笑道:“皇上東巡泰山,仍沒有忘了微臣,打算下榻臣的封地,這可是給微臣長臉,當真是臣的……不,是臣全家的光榮。這可是臣的爸爸、爺爺、太爺爺、太爺爺的爸爸、爺爺人人翻爛了三七二十一本《四十二章經》,敲爛了四七二十八個大木魚這才修來的福分。皇上,臣感動的……感動的……直想哭……”說著說著眼淚還真的流了下來,也不知是劉備對他好的沒話說,他感動了哭了,還是他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搜刮來的那點點銀子,即將像流水般的花將出去,心疼的哭了。不過這原因已經不重要了,總之他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嘩嘩的滴了下來。劉備自認為是此道高手,哭遍天下無敵手,和他一比,相形之下,也未免見絀。

    諸葛亮說的沒錯,劉備心裏既想封禪,祈求上天讓自己多活五百年,多生五百個娃娃,可又心疼國庫裏那些來之不易的銀子,也怕加重老百姓的負重。正如土話說的那樣,他既想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當真進退兩難。這天底下本就難有兩全其美的事情,他把自己關在小裏屋裏想了好幾天,也沒有想出一個像樣的主意來。

    劉貴妃本以為賈仁祿得了信後會迫不及侍的出手,哪知等了好幾天也不見動靜,打聽之下,發現那封信已叫賈仁祿給燒了,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一個難纏的對手。她為了自己的兒子能當上皇帝,自然不會輕易認輸,一計不成,自然要再來一計。她本就善於查顏觀色,冷眼旁觀,一下子就猜中劉備的心思。她比劉備小了二三十歲,腦子可比他靈活多了,沒用多久就想出一條歹毒主意來。那日劉備悶悶不樂的來到金華殿,她找了一個機會,將主意獻上。她首先勸劉備隨便找個由頭,將賈仁祿的封地由清河改到東平。劉備想了好幾天,越想越遲鈍,腦子本就少了根筋,一聽之下,自然不明白她要幹什麼,忙問端的。劉貴妃笑著說,東平離泰山和魯縣都很近,可是行在的不二之選,將賈仁祿的封地改在那,賈仁祿就是地主,自然要承當供應之費。眾所周知,賈仁祿可是富得流油,這點點費用對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這樣劉備既可以封禪,又不用出什麼錢,也不會加重百姓的負擔,自然是兩全其美。

    劉備一聽這主意登時兩眼放光,心想果真兩全其美,可轉念一想這樣做對從頭到尾都為自己竭盡所能,殫精竭慮的賈仁祿實在太不公平。到底該不該用這個缺德死不要臉的主意,他心裏猶豫不決,反覆鬥爭,最終渴望長生不老、子孫綿綿的欲望還是戰勝他心裏那碩果僅存的一點點正義感。心想泰山封禪迎接聖駕可是一件大大露臉事情,事情辦好了,全家上下都跟著風光,這事可有得是人想幹。自己肯住在他那,那是看得起他,換作一般的人,就算是磕上一萬個頭,求上十年二十年,自己也未必答應。就衝這一點他就應該感激涕零,一心一意的辦好接駕事宜,哪還敢抱怨在這上面發了多少銀子?再說他的富可敵國,花這點錢財,對他來說,也不過就是大木飄一葉,太倉減一栗耳。想到此處,劉備終於咬著牙決定吃一回大戶。可巧今日賈仁祿在殿上亂拍馬屁,勸劉備改服色制度。劉備也就不跟他客氣,順坡下驢,以此為功,將他的封地改在了東平。不過劉備雖然這麼做了,心裏好生過意不去。除了封他東平之外,還多封給他一個風景秀美的大野澤。劉備當然不知道自己之後還有一個朝代叫宋,也不知道現在的大野澤在宋時又叫梁山泊,賈仁祿口中那段荒誕不經的《水滸傳》就是發生在那裏。他之所以將大野澤封給賈仁祿,就是在拍他的馬屁。可憐的賈仁祿居然沒發現這其中的貓膩,虧得諸葛亮給他提了個醒,要不然他既使不傾家蕩產,最起碼也要吃上三年的草根樹皮這才能緩過勁來。劉貴妃這主意既奉承了劉備,又狠狠的宰了賈仁祿一刀,當真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

    劉備本就問心有愧,見他哭了,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腸登時軟了,拍了拍他肩頭,道:“你要有什麼難處盡管跟朕提。”

    賈仁祿止住了哭,取帕拭淚,道:“如今大亂初定,百廢待興,國庫定不是很充足,這封禪可不是小事,要花一大筆銀子,想必皇上正為這事頭疼吧。”

    這一句話說中了劉備的心事,他來回走了兩步,歎了一口長氣,道:“嗯,朕這幾天正在想辦法籌這筆銀子。朕已傳下旨意,裁減宮女太監,減衣減膳,如此當能省個三五十萬兩銀子。”

    賈仁祿心想:“既然你小子要吃大戶,肯定不會跟老子客氣,以其你到時候忝著老臉跟老子要錢,不如老子做個好人,索性都先提了出來。”說道:“不瞞皇上說,臣在全國幾個主要城市經營著幾家商號,在長安及附近的幾個縣又有幾畝薄田,再加上臣的俸祿及皇上所賜的兩萬兩千戶封地,每年的收入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臣雙手捧著皇上恩賜的金飯碗,這一輩子是不會討飯的了,錢多了也沒老大用處,不如獻出來,為皇上東巡封禪盡一點綿薄之力。”

    劉備巴不得他說這句話,心裏自然是十二萬分願意,可是表面上卻不能顯露出來,否則就顯得居心不良了,道:“這怎麼成,朕為了上答天恩,且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這才決定前往泰山封禪,這可是朕的事,怎麼能叫你破費?”

    賈仁祿心道:“他媽的,既想著吃老子,又在這裏跟老子窮客氣。”說道:“微臣原先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卒子,自打遇到了皇上,才有了今天,皇上對微臣好的沒話說,微臣無以為報。別說只是讓臣傾家蕩產,就算是讓臣粉身碎骨,也甘願得很。這些錢是微臣自願捐獻,還請皇上笑納。若皇上不收,就是看不起微臣,微臣只有乞骸骨,回家這個那個去者。”

    劉備笑道:“朕到你那住,本就吃你的花你的,再讓你掏銀子,叫朕心裏怎麼過意得去?不過既然你如此盛情,朕倒不好再拒。上次賣精鐵的那五十萬兩還沒有動,這樣吧,你捐個一百萬兩出來,朕再省個五十萬兩出來,咱們君臣湊上一湊,弄個兩百萬兩,朕看也就很夠了。”

    賈仁祿想著:“對了,橫豎也得有一個數目,不然你把老子當成是印鈔票的,橫豎沒錢就到老子這來拿。老子身上通共就這幾兩肉,給你左割一刀,右割一刀,沒兩下,就成排骨了。”說道:“皇上事事都替微臣考慮,微臣真是感激不盡。臣這就回去準備一百萬兩銀子,讓人送來,皇上此番東巡,微臣是東道,這個地主之誼,微臣一定盡好。而且臣不但盡這地主之誼,皇上東巡一路上的花費都算在臣的賬上,一應大小事臣都安排的妥妥貼貼,絕不叫皇上操半點心。”

    劉備窮瘋了,也不再和他客氣,道:“難得你有這片孝心。好,就這樣吧。不過朕不喜鋪張浪費,你可別弄得太過,不然朕可不領你的情。”

    賈仁祿心想:“辦過了,你最多不領我的情;辦不好,你可要砍我的腦袋。老子寧可你不領情,也不願腦袋搬家!”說道:“這花一兩銀子是花,花一百萬兩銀子也是花,既然要花錢不如索性花個痛快。君恩深似海矣!臣忠自然就要重如山了,臣不大搞特搞,怎能對得起皇上那比天還厚的恩情?當然臣家裏不是印鈔票的,錢再多也有個數目,臣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不然花超了,皇上又不幫臣墊,臣豈不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知?”

    劉備笑道:“你把朕當成什麼人了?你要是花超了,盡管給朕提,多的部分,朕一定替你墊上。”

    賈仁祿想道:“你這話估計連鬼也不信!到時你住夠了,玩爽了,拍拍屁股便走,哪裡還管老子是不是傾家蕩產?”囁嚅道:“皇上,臣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皇上允准。”

    劉備見各項費用都有了著落,很開心,道:“有什麼話盡管說,朕無不准。”

    賈仁祿囁嚅道:“臣打算請皇上及孔明、元常等當世大儒這一路之上的行止都聽臣的安排。”

    劉備心想他表面上痛痛快快出幾百萬兩銀子,心裏指不定有多肉痛,再不順著他的意思,的確有些過意不去,何況他對自己忠心耿耿,肯定不會要自己去跳河,行止由他定,又有何妨?道:“好,就按你的意思辦。”

    賈仁祿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道:“謝主隆恩。”

    出得殿來,下了玉階,賈仁祿回頭看了看那美侖美奐的宮殿,出了一會神,方噴了三個字:“偽君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家,賈仁祿將幾位夫人叫到花廳,再把帳房尤沖叫到跟前,讓他準備一百萬兩白銀,差人送到未央宮去。

    尤沖嚇了一跳,道:“老爺,我沒聽錯吧?一百萬兩?”

    賈仁祿苦笑,道:“你沒有聽錯,是一百萬兩。怎麼拿不出來麼?”

    尤沖掐指算了半天,搖了搖頭,道:“庫裏實在沒有那麼多現銀。”

    賈仁祿道:“那有多少?”

    尤沖道:“老爺不是常說錢存著是死的,要放出去,讓錢生錢,這才是活的。去年收上來的錢,大部分已撥到甄家商號了,作為他們經營本錢,剩下的約二十餘萬兩,具體數字,小的要看過詳細帳目才知道。”說著就要去拿賬本。

    賈府的支出日益增加,身為老爺的賈仁祿當然不可能不知道。他雖沒讀過《紅樓夢》,不過看過電視劇,劇裏有幾個女子長格外養眼,他這個老流氓自然看過不只一遍。紅樓裏的那個賈家開始時自是過著富貴無比,紙醉金迷的生活,一應吃穿用度的精細程度都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程度,以至於劉姥姥這個鄉下人進了大觀園之後頻發觀止之歎,當然她對裏面那些個不知世道艱難的美人的靡費生活自然是看不過眼,卻又不敢勸。其實她哪裡知道這個外表繁華的寧榮二府,內裏卻隱伏著巨大的經濟危機,這些不過是做給外人看得罷了,當真是名符其實的打腫臉充胖子。書中的那個賈家和賈仁祿一樣以軍功起家,靠著朝廷賞下的封地混日子,都是地主階級,自然不知投資為何物,只曉得指著下面交上來地租過活。這地租可和老天爺的心情有很大關連,老天爺心情要是好了,風調雨順,這收成自然就上去了。反之若老天爺心情不好,來一個洪水泛濫,又或是久早不雨什麼的,這收成自然就少得可憐,搞不好還會顆粒無收。一面是地租的收入每年多寡不一,一面又是府裏的支出居高不下,有增無減,這一出一入無法均衡,久而久之就捉襟見肘了。這時的寧榮二府就好像是一堆火藥,沒有火星,倒還沒什麼事情。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個元春省親,府裏上下人等為了巴結皇帝,拼著老命,捨上老本,據說還挪用了他人的遺產,盡力鋪張供應。元春省親雖然短暫,卻對寧榮二府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它雖然將賈家的政治地位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可也給原本就十分拮據的賈家添上了巨大的負擔。經濟基礎既然崩潰,構建於其上的上層建築自然也就不牢靠了,這也是寧榮二府走向敗落的主因之一。

    賈仁祿既看了不只一遍,自然對這些知之甚詳。他有一次閑著無聊翻看賬薄,發現府裏的支出居高不下,而交上來的租賦每年卻是多少不等,這與寧榮二府的經濟隱患出奇的相似,他當然不願自己這個賈和電視劇裏那個賈一樣樹倒猢猻散,飛鳥各投林,於是他便開始未雨綢繆,努力相轍,可巧他的夫人甄宓原是一個商人,他靈機一動,就把自己的俸祿、賞賜還有租賦這些十分正經的收入用來投資,作為甄家商號的流動資金。當然賈仁祿不僅僅是因為甄宓是他老婆,這才投資的。甄宓商號在甄宓的苦心經營下本就蒸蒸日上。繼任者是甄宓的親戚,經驗老道,目光敏銳,有他掌舵,這生意也是越來越紅火,的確是一個極佳的投資對象。有了這筆數額特別巨大的資金的注入,甄家商號自是更上一層樓,各地分號也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冒了出來,賈仁祿也因他的正確選擇獲得了豐厚的回報。不過任何事物都有兩個方面。資金流動,雖然能賺錢,卻也有弊端,那就是資金每時每刻都處於流動狀態,留在手頭上的資金不可能太多,一旦有起事來,往往因為急切拿不出錢來,而導致全面崩潰。

    這種情況賈仁祿當然不可能沒有考慮到,是以他在事先就留了一手,只拿自己的正經收入去投資,而歷年宦海生涯所積下的幾百萬兩灰色收入卻被他分散各處藏了起來。這些錢都是各級官員為了巴結他暗裏給的。幾位夫人雖知他手腳不太乾淨,不過她們所知也只是冰山一角。他這個鬼靈精,自然不會傻得主動上繳,而是將其作為私房錢藏了起來,畢竟一個男人沒有幾貫私房錢,像什麼樣子?不過這會幾位夫人都在座,他當然不能將這筆錢抖出來,不然可就全露餡了,幾位夫人知道他還有這樣一筆收入,非全部沒收不可,那可就虧大了。當下他眼珠一轉,道:“不用了。咱在長安附近不是有幾處田產麼?賣了!換來的錢應該夠一百萬兩了吧。”

    尤沖不無擔心的道:“這些田產都是老爺用他人的名義私下置辦的,就是怕將來一個什麼閃失,留著救命用,這下賣了咱可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貂嬋從甄宓那得到了消息,皺起眉頭,道:“相公的事我都聽說了,這一定又是劉貴妃在搞鬼,一計接著一計,連喘口氣的功夫也不給,相公真該想個急招滅了她!”

    賈仁祿搖頭苦笑,道:“不是老子不想急招,是實在想不出來,要不老子還容她一個勁的給老子添亂,早給她賣妓院去了!”

    甄宓笑了笑,道:“相公這麼急著送一百萬兩銀子進宮做什麼?”

    賈仁祿道:“皇上剛打下半拉天下,國庫因連年戰爭早就被掏了個底朝天,沒有多少銀子了。這時就該師法黃老,清靜無為,以民休息,可他這個老不死的偏要窮折騰。劉貴妃看透了他的心思,投其所好,勸皇上封禪。皇上正想著長生不老,聽了之後,哪有不心動的?老子這幾年雖沒讀過什麼書,不過聽你們講了這許多故事,好歹也明白些道理。秦始皇根本就是一個大流氓,崇尚暴力,不恤民情,不提也罷。漢時自高祖至武帝,中間經過了六七十年才開始封禪。光武中興,也沒有馬上就封,直到建武三十二年春才前往泰山封禪,中間好歹了休養了二三十年。武帝、光武皇帝這些君主都能等,可這老傢伙偏偏等不得,然而封禪所須的費用根本不是他能承擔的起的,自然要動歪腦筋,他將行在設在老子的封地東平,就是想狠狠的敲老子一筆。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這主動權可得操在咱們手裏,否則就任人宰割了。等到了東平,皇上開口向咱要錢,咱要是一時拿不出來,皇上當然不會往心裏去,可劉貴妃肯定不會饒過咱們。要是她在枕邊參老子一本,說老子有錢不獻,存心讓皇上下不來台,咱們可都得吃不了兜著走!老子這次進宮,就是先把這層窗戶紙捅破,讓皇上痛痛快快的開個價,一次付清,省得他零敲碎打,讓咱零碎受苦。”

    貂嬋道:“結果他就讓你出一百萬兩?他也真開得了口!”

    甄宓素性聰穎,一下子就看穿了劉備的心思,道:“皇上年紀大子,自思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不乘著這個機會風光一次,怕是再沒有這個機會了。可現時國庫空虛,不容他鋪張揚厲,他心裏肯定急得跟什麼似的。可巧相公愛炫耀,賺了些錢,得了個寶,高興得跟什麼似的,逢人便說,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不知道咱的艱難,還道咱家守著座金山,永遠都吃不完。你們說說,他不吃咱吃誰?”

    眾女都覺實情如此,一齊白了他一眼。

    被人鄙視滋味可不好受,被美人鄙視,特別是被許多位美人一齊鄙視,那滋味真別提了。賈仁祿羞得無地自容,道:“改,改。老子下一次一定不在這樣了。”

    貂嬋笑道:“你也該收斂些了,要不然這好好的一個家業遲早要給你折騰沒了。相公,這幾年我每個月都有幾十兩的月錢,這一年下來也有幾百兩。我除了買些衣衫之外,都沒什麼花用,這些錢有沒有區別倒也不大。不如從今兒起,就免了吧。我那裏還有些首飾、字畫、古玩都還算是上品,也拿去賣了吧,應當值不少銀子。”

    甄宓笑道:“咱家再不濟,也沒有到變賣家產的地步吧?既然相公急著用錢,我回去和商號說一聲,讓他們暫不進貨,將各地的銀子彙總上來,應付眼下危機應該綽綽有餘。”

    賈仁祿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咱好歹也是當朝一品,遇到這點風浪就要當褲子,豈不叫人笑掉大牙?不過這田還是得賣。尤沖,你這就差人去未央宮稟明皇上,說咱這裏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來,讓他寬限幾日,咱這裏好賣賣地,再當些值錢的東西,淘換出錢來給他送去。”

    祝融道:“這是為什麼?”

    賈仁祿笑道:“劉貴妃不是想看老子的笑話麼,老子讓她看個夠!再者,咱這麼做也告訴皇上咱這不是印鈔廠,不能他要多少,就給多少。下次他手頭再緊的時候,就不好意思伸手向咱要錢了。”

    尤沖無可奈何,答應了,轉身就是出去。賈仁祿叫道:“對了,你去把府中有職司的下人都叫來,我有話要說。”

    眾人聽聞傳喚,一時都到。賈仁祿清了清嗓子,道:“皇上東巡沒錢,跑老子這來拉贊助。他可是老子的頂頭上司,伸手向老子要錢,你們說老子能不給麼?這外人不明情況,可你們心裏應該很清楚,咱家裏其實也很艱難。這幾百萬兩銀子,老子一時拿不出來,只好賣房賣地,以解燃眉之急。今時不比往日,眼下危機須當府內眾人上下一心,同舟共濟,方能渡過,所以我決定,打今兒起除了特困戶及那幾個在戰場上缺了胳膊少了腿的老兵之外所有人的工錢一律停發。趙二,你吩咐廚房從今日起大魚大肉的都不要上了,全給老子改成青菜豆腐。咱好日子過久了,也該憶憶苦思思甜了。”

    眾人一片大嘩,賈仁祿壓下喊聲,道:“我知道你們跟著老子就是想過好日子。如今老子遇到困難了,你們也過不了好日子了,你們之中有不少人一定想打退堂鼓,跑到別人那裏攀高枝……”

    趙二回頭看著眾人,叫道:“誰敢走,我宰了他!”

    有幾人剛打這個算盤,聞言嚇了一跳,這想法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賈仁祿笑了,道:“樹倒猢猻散,這也是自然之理。當年孟嘗君免相,三千門客散得只剩下一個人,何況是老子乎!趙二,你也別怪他們。想留下和老子共甘苦同患難的,老子在這裏向你們表示感謝。”說到這裏向著他們深深一揖,幾位夫人也都站起行禮。

    趙二兩眼含淚道:“老爺待我們恩重如山,如今老爺有難,我們拍拍屁股就走,那還是人麼?”回頭對眾人說道:“老爺的官沒丟,這困難不過是暫時的。等他辦好了這次接駕事宜,皇上高興起來,指不定要怎麼賞他呢,這地位可又大不相同了。你們現在想走我也不攔著,可等老爺風光了,你們要想再回來,可別怪我拿唾沫啐你們的臉!”

    大部分心想是這麼個理,都不吱聲。有幾個人卻在想,劉備為什麼一下子要賈仁祿拿出這麼多錢?一定是賈仁祿看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得罪他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現在不跑,以後想跑可就來不及了。

    賈仁祿笑道:“想離開這裏另謀高就的老子自然也不攔著,你們回去問問底下的人,有誰願留,有誰願走,開個名單上來。願走的每人給五十兩銀子路費,好生遣散。”

    眾人聽說走了還有五十兩銀子路費,心中大動,答應了一聲,各自去了。

    祝融道:“留下來的沒工錢不說,還得頓頓吃青菜,走的卻有五十兩銀子。你這麼幹,誰還願意留下來?”

    賈仁祿笑道:“不留下來更好。老子這些年在外征戰,也沒空管家裏這些爛事。你們幾位雖然精明,終究是女流之輩,外面的事情也不大理會。有些個下人見沒人管束,膽子越發大了,仗著老子的勢力在外面橫行不法,在裏面則胡亂揩油,偷雞摸狗。他們做得那些見不得人的事,當老子不知道?這些人最勢力,見老子遇到了困難,只當皇上不待見老子了,肯定會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省得老子辭他們了。這五十兩銀子不過是個甜頭,以後可有的他們苦的,你也不打聽打聽,外面的人家有哪家像老子這樣對下人的,不用做什麼事,月月都有工資,年下還有獎金。這些人享慣了福,哪受得了那套,待他們受不了新東家,想回來了的時候,卻發現再也回不來了,那時看他們上哪哭去,哈哈!”

    甄宓笑道:“你啊,真是個鬼靈精,得罪你的人,算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了。”

    涼州姑臧,安西都督府,欒祁正在書房裏和馬超密謀,忽聽有人在院子裏叫道:“都督,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馬超話剛說到一半,被這句話一沖,下面的話都想不起來了,怒道:“出了什麼事了,一驚一乍的。”

    那人道:“都尉的父親太尉馬大人因諫阻皇上不要封禪,觸怒了皇上,被打入了天牢!”

    馬超騰地站起,道:“什麼,竟有這事?”

    那人道:“這可是太尉府裏的人親口說的,千真萬確。”

    馬超怒叫:“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備馬,我這就上京找劉備評理去!”

    欒祁白了他一眼,道:“又來了。皇上哪是因為公公勸他不要封禪,而治他的罪。定是他知道了咱們和劉封串謀的事,這才殺雞給猴看,你去了不是自投羅網麼?”

    馬超點點頭,道:“嗯,你說的對,現在該怎麼辦?”

    欒祁道:“劉封不是說要救人麼,結果這人沒救出來,倒被關了起來,咱去問他要人!”

    馬超點點頭,道:“劉備敢關我爹爹,這筆賬不能就這麼算了。走,去隴西,和劉封這小子商量商量。”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50
第六百三十章 太學講經

    不一日馬超到襄武,劉封聞說馬超蒞臨,大喜,出城數里相迎。兩人原曾在一處效力,久別重逢,自是不勝之喜。當下並騎入城,路上敘說契闊,閑聊武藝,高談闊論,甚是投機。一行人到了王府,劉封引馬超入正廳。廳上早已擺好酒菜,滿案珍饈。眾人分賓主坐好,劉封揮退左右,殷勤勸酒,兩人推杯換盞,不覺都喝了十幾爵。

    馬超的老子被抓,心情不佳,酒入愁腸,不久即醉。他從侍女手邊搶過酒壺,滿滿地斟了一爵,卻不飲,兩眼直直的盯著,嘴裏嘟嘟囔囔,不知所云。

    劉封也有些醉了,笑問:“大哥何事煩憂?只管和小弟說,小弟能辦到的,一定替你去辦。”

    馬超不答。倒不是因為他不知該說什麼,而是欒祁恐他不會說話,捅了簍子。在路上千叮萬囑讓他在宴會做個啞巴,只喝酒吃菜,剩下的一切都由她應付。馬超素喜拿槍亂突,最討厭像個大媽的樣喋喋不休的和他們講論,自是欣然同意。

    欒祁就在他邊上,見他兩頰微紅,略帶醉意,一把將酒爵搶過,道:“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馬超知她怕自己和鼓羕一樣酒後亂言,壞了套路,也不生氣,沖她傻笑兩下,舉起筷子,低頭猛吃。欒祁對劉封道:“大王何必明知故問麼?”

    劉封微微一笑,道:“可是為了馬太尉被囚一事?”

    欒祁冷冷地道:“除了這事,孟起還會為何事煩心?”

    劉封歎道:“我就知道你們會埋怨我。這事不是我不盡力,實在是沒有辦法。我的人剛到京城,正要覷便將太尉神不知鬼不覺的接出來,奈何太尉竟當殿頂撞皇上,還被打入了天牢。你們也知道,那個地方本就門禁森嚴,劉備那廝又特意吩咐任何人不許探視。我的人想了無數的法子,連面也見不到,想救又從何談起?”

    馬超歎了口氣,欒祁將酒爵遞給他,道:“只此一爵,再不能喝了。”

    馬超見酒來了,開懷一笑,仰脖喝了,趁她不注意,又倒了一爵喝了。欒祁苦笑,道:“一會你醉了亂吐,我可不服侍你。”

    劉封笑道:“夫人也管得太寬了些,孟起乃當世第一偉丈夫,素有江海之量,喝這幾杯哪裡會醉?”

    馬超深以為然,忙道:“就是,就是。我能喝多少酒,自己不知道麼?你管得也太寬了吧!”他這時才發現自己是個爺,不能在大老爺們面前丟這份子。

    欒祁氣得笑了,不過她也不想在劉封面前讓他下不來台,不再理他,任他自斟自飲,對劉封道:“這事可是大王挑起來的,大王可不能坐視不理。”

    劉封故作驚異,道:“這事皆因太尉言語上失於檢點,觸怒了皇上,與孤有何相干?”

    欒祁道:“公公被投入天牢,只是因為言語上觸怒了皇上麼?”

    劉封臉上微微一紅,道:“怎麼不是,這在朝裏朝外都傳開了,公主難道不知?”

    欒祁冷笑道:“大王倒撇的乾淨。若說犯顏直諫就該被投入天牢,那鍾元常早就被關八百回了,可事實果真如此麼?你說京裏人盛傳公公是因犯顏直諫觸入皇上而獲罪,我怎麼聽京裏來的人說,皇上先是在偏殿見了一個神秘人物,然後才將公公打入天牢的,這兩件事緊挨著,應該不會只是巧合吧?況且那個神秘人物,大王應該不會陌生吧?”

    馬超沉不住氣了,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震得盤碗亂飛,叮當作響,湯汁四濺,叫道:“就是!這事你小子辦得可真不夠地道。”

    劉封表情尷尬,乾笑兩聲道:“那天我不是說了麼,我這樣做也是身不由己啊。”

    馬超氣不打一處來,大叫:“你明明就是想把……”

    欒祁白了他一眼,嗔道:“你這人一喝酒就說糊話,偏偏又愛喝,真是的!”

    馬超猛醒過來,尷尬一笑,不再說了,低頭喝酒。

    劉封一直想套馬超的話,卻屢屢被欒祁破壞,甚是鬱悶,對馬超道:“先時孤和孟起同在軍師帳下效力,那時孟起有酒便喝,有話便說,是何等英雄?如今……”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已無當年之勇矣!可憐我一時不明,竟想要和你一起成就大事,當真是錯之極矣!”

    馬超向來自負,聽了這話,一股無名火直透三千丈不止,當時就要摔盤砸碗,發癔症,卻聽欒祁冷冷地道:“這激將法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招式,長安城裏三歲小兒怕也能輕易識破,孟起何等樣人,怎會上當?”

    馬超這才想起世上還有激將法這樣一門高深的學問,登時冷靜下來,暗叫好險,心想若非欒祁及時提醒,自己可要被劉封牽著鼻子走了。

    劉封見勢在必中的一擊,又給欒祁擋開了,嘿嘿一笑,不再言語,腦子飛快的轉著主意。

    欒祁微微一笑,道:“我們也知道大王的難處,可大王也該體諒我們的難處。我們這裏還沒說不願意,大王就使了這麼歹毒的計,叫我們以後怎麼敢和大王合作?”

    劉封笑道:“嘿嘿,兄弟這樣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得罪之處,還請哥哥嫂嫂多擔待。”

    欒祁冷冷道:“大王金枝玉葉的,我們可高攀不上,哥哥嫂嫂的稱呼,再休提起。這事到了這步田地,大王總得給我們一個說法吧?”

    劉封道:“太尉吉人天相,雖然目下多驚險,但終究還是能化險為夷的。孟起,公主,你們也不必太過擔心。”

    馬超兩眼一亮道:“怎麼,你有辦法救他老人家脫險。這麼說吧,只要你能救他老人家出來,要我給你當牛做馬,我也願意!”

    劉封眼睛也是一亮,不過隨即想到自己根本沒把握平安把人救出來,這活可不好攬,搖搖頭道:“令尊被關在天牢,我也是愛莫能助。”

    欒祁笑道:“劉蒙不是也曾被關在天牢裏麼?你都有辦法救出來,這會怎麼又說沒主意了?”

    劉封笑了,道:“劉蒙可不是孤救的,那全是劉貴妃功勞。”

    馬超搶著道:“劉貴妃不是正和大王合作麼,有勞大王和她取得聯繫,讓她設法搭救,只要她能把人救出來,不管她開什麼條件,孤都答應。”

    劉封道:“她救人的法子劉蒙和我說了,著實凶險,僥幸的成分居多,而且只能用一次,再用就不靈了。”

    馬超剛撈到一根稻草,還沒抓牢就飛了,大失所望,長歎一聲,低頭喝酒。

    欒祁冷笑道:“這麼說大王不打算管這事了?”

    劉封道:“事情既然因孤而起,孤自然不會坐視。”頓了頓,道:“適才孤說太尉不會有事,倒也不是信口雌黃。如今孟起都督秦涼二州軍事,手綰兵符,若是振臂一呼,稱兵起事,雍州以西非老賊所有矣!老賊老於世故,這麼明顯的事實不可能看不出來。你們想想,在這節骨眼上,他如何敢平白無端的激怒都督,自取滅亡?依孤看他不過就是借這個由頭嚇唬嚇唬都督,這人關兩天也就放出來了,都督不必過於擔心。再說不是孤不肯幫忙,只是都督遲遲不肯在名單上署名,孤不知都督的心意到底如何,如何相幫?”

    欒祁笑道:“說來說去,大王還是信不過我們。我們若再不簽的話,大王還只不定要想出什麼缺德的主意來?也罷,簽就簽,快把名冊拿出來吧。”

    劉封聽她提到“缺德”兩字,臉上一紅,聽到後面半句,又是樂了,叫人拿來名冊,馬超提筆運勁,在帛書上龍飛鳳舞的塗了四個大字“西涼馬超。”擲筆於地道:“字我可簽了,這人你可得用心救,不然可別怪我反臉不認人!”

    劉封見了滿臉是笑,心道:“這下皇位可真穩了,哈哈!”笑道:“放心,都督的事就是孤的事,孤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把太尉給救出來!”

    欒祁根本不信,淡淡笑道:“如此有勞大王了。”

    當下三人心中各懷鬼胎,臉上盡是虛情,誰都不再談論正事,盡揀一些沒要緊的事來說,這場酒宴直鬧到三更方罷。

    長安,賈府正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經濟危機。這一百萬兩銀子對賈仁祿其實不過就是九牛一毛,可他的錢不是在外面漂著,就是見不得光,急切取不出來。劉備心急如焚,恨不得今天就起程,明天就到泰山,自然不會給他太多的時間。他雖然明明知道一百萬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得出來,可體諒歸體諒,還是一天三遍的差人去催。賈府裏的那些勢力眼,見劉備催得如此緊,都道賈仁祿失了勢,不受劉備待見了,紛紛到趙二那裏請辭。賈仁祿有言在先,趙二也不好說什麼,每人給了五十兩銀子,打發他們滾蛋,就這麼著不到十天的功夫,就走了一大半,剩下來和賈仁祿同心同德,同甘共苦的,不是老實巴交之人,就是高瞻遠囑之輩。賈仁祿躊躇了好幾年,一直打算實行而因為這樣那樣的阻礙終究沒能實行的精兵簡政、整頓隊伍這項繁重工作終於順利完成了。幾位夫人見賈仁祿略施小計就將那些平素只拿錢不幹活的傢伙都給箅了出去,剩下都是勤勞肯幹之輩,這辦事效率非但沒有因為人數減少而降低,反而莫明其妙的大大提高了,都不禁對賈仁祿佩服的五體投地,枕席之間也是大獻殷勤。賈仁祿本就是個流氓,見幾位嬌媚萬狀的大美人主動纏將上來,哪還跟她們客氣,自是竭盡所能,幾天下來,累得幾欲虛脫。

    賈仁祿為了掩人耳目,也為了讓劉備知道他不是搖錢樹,有多狼狽就裝多狼狽。從他下了那道亂命之日起,他帶頭吃鹹菜啃窩頭,他常年在外征戰,草根野菜什麼東西沒吃過,這點苦對他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況且他原本就是吃這些長大的,好久不吃,猛的再吃,自然覺得的十分香甜,飯量大增。可其他人就沒有他這麼好的味口了,貂嬋、祝融、桂花、紅袖、石苞這些曾吃過苦的過來人,雖覺得這些東西不如大魚大肉來得香,卻也勉強下嚥,就當是憶苦思甜了;甄宓、曹靜、徐氏、姜維、賈露等人雖很少吃苦,卻也咬牙硬挺,只當是進行野外生存訓練;從小就在蜜罐裏長大的賈元春、賈睿等小字輩還有曹操的那些個遺孀,哪受過這些苦,接連吃了幾天粗糲之餐,難免怨聲載道。幾個特別較汁的曹氏遺孀便開始在打退堂鼓,這些人自打來了之後,便給賈仁祿造成不小的負擔。有幾位夫人看著,這些女子雖美,對賈仁祿來說卻也只可遠觀不可褻玩,還要白白貼錢養著,自是巴不得她們滾蛋。卞夫人眼光十分厲害,一眼就看出賈仁祿是裝出來的,其實根本沒有這麼狼狽,勸姐妹們留下來,看看風頭再說,不然現在走了,以後可就再也回不來了。畢竟現在兵荒馬亂的,像這樣舒適的安樂窩可是不好找了。姐妹們素服她的眼光,就都留了下來。

    卞夫人果然沒有看錯,賈府賣房賣地,看似十分狼狽,其實不過是做給劉貴妃看的。那日賈仁祿發布了一番亂命之後,便撇下幾個夫人,私下到帳房找了尤沖,讓他差心腹去其中一處藏錢地點,取出一百萬兩銀子,再將別人私下孝敬他的幾座院落賣了,這封禪和接駕的錢便都齊了。他當然不會傻傻的讓尤沖馬上把錢送到未央宮,這樣幾位夫人肯定會以巨額財產來歷不明這條罪過罰他跪搓板,然後逼他把錢都吐出來。那些娘們一旦有了錢,肯定又會原形畢露,瘋狂購物,直到把錢都變成衣衫、首飾、書籍這些個即不能當飯吃,又不能當錢使,攜帶起來還甚不方便的蠢物方罷。萬一真有起事來,賈仁祿就只能解褲腰帶上吊了。

    他命尤沖將這筆錢藏在一個安全所在,作為應急資金。這邊該賣地還賣地,該當古董還當古董,一切進行的有條不紊。幾位夫人見如此困難,也都收起小姐婢氣,同舟共濟,上下一心。閑時她們也不打麻將了,重抄舊業,織布的織布,繡花的繡花。這些本就是她們的本職工作,雖然久不習練,可技巧都沒有忘,稍微熟悉一下就又是一個熟練工。卞夫人見了,也勸其他姐妹加入。本來眾女打算織布,可賈仁祿卻說織布沒有錢途,勸她們開動藝術細胞,織一些新奇小巧的玩意兒,然後在顯要位置繡上自己的名字。眾女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可素服他的智計,還是依樣畫葫蘆。在眾女的共同努力下,不數日便織出許多巧奪天工、美倫美奐的手工藝品。賈仁祿讓甄宓清出一家商號,作為拍賣行,公開拍賣這些古怪玩意。

    消息傳出,長安附近的有錢人雖不知拍賣是何許物也,可聽說這些繡品都是出自當世最美的幾個女子之手,心中大動,哈拉子亂流,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來,小小的鋪子很快就擠滿了人,群狼亂舞。這次拍賣完全是按照賈仁祿從電視裏看來的流程操作,好在規則不是很複雜,那些富翁稍微熟悉一下,就明白了個大概。這些人哪真懂得什麼藝術?他們仔細觀察了那些繡品,又見了上面的簽名,發現確非贗物,登時兩眼放光,拼命舉著牌子,瘋狂的往上抬價錢。貂嬋親手織的一個小小香囊,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被那些流氓抬到了五千兩銀子這樣的天價,而且價錢還在一個勁的往上竄。貂嬋躲在屏風後面聽到了,歡喜的幾欲暈去。賈仁祿雖知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也沒想到這次拍賣會如此熱烈,也是高興得手舞足蹈,歇斯底里大發作。其實他哪裡知道這次拍賣之所以會這麼熱鬧,一半是因為那些流氓真的喜歡美人的繡品,另一半則是來拍賈仁祿馬屁。賈仁祿只是遇到一點小小困難,並沒有丟官,朝中那些諂媚之徒,自然要哈著他,如今花高價買了一個不起眼的玩意,也算是變向的賄賂。反正賈仁祿本身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這些傢伙主動出血,倒是正中他的下懷。

    賣一件只有觀賞價值,沒有什麼實際用處繡品尚且如此,賣房子和地時自然更是如此。雖然劉貴妃為了不讓他湊到錢,一再刁難。可她畢竟只能在宮裏作威作福,在宮外可就不如賈仁祿有勢力了。不少官員聽說賈仁祿賣地,紛紛動員親戚去買,那些地也是不用多久就買出了個好價錢。

    十日之後賈仁祿湊齊了一百萬兩銀子,命人送進宮去。漢武帝為了征討匈奴花光了庫裏的銀子,無奈之下只好賣官賣爵,惹得民怨沸騰,老百姓揭竿而起。逼得他不得不痛下罪已詔。劉備為了封禪,窮瘋了,也想如此,可也怕引起百姓暴動,顛覆自己剛剛建立起來的王朝,是以遲遲不敢施行。今見賈仁祿用了一個自己連聽都沒聽說過的手段就在十天內湊到一百萬兩銀子,激動之餘,心中自是感概萬千。

    銀子有了,一切就都水到渠成,封禪的各項準備工作很快就准備就緒,賈仁祿也命人在東平郡治壽張蓋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園子作為行宮。三個月後,太史令譙周看了一個晚上星星,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到了日子,長安城家家結彩,戶戶騰歡,歡送劉備。

    一條綿延數十里的隊伍迤邐向東。沿途迎駕官員自是挖空心思,鋪張供應,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賈仁祿雖然說了好看話,說要供應一路的出巡費用。其實他一兩銀子也沒出,全是各地官員自己掏腰包,羊毛出在羊身上,這筆錢最終還是要攤在老百姓的頭上。這日到了洛陽,稍適休息,劉備正要前進。賈仁祿卻竄將出來將他攔住,劉備正在納悶,忽想到自己的行止由他決定,唯有搖頭苦笑,問道:“你小子又想做什麼?”

    賈仁祿笑道:“恕臣賣個關子,您一會就知道了。”說著引著劉備、諸葛亮等人來到東漢時的太學,那裏早已黑壓壓的滿是人,見到他們紛紛起立。

    太學是漢代出現的設在京師的全國最高教育機構,相當於現代大學,當然課程沒有現在豐富,講得東西左右不離四書五經,甚是枯燥。後漢的太學歷史悠久,孝明皇帝還親自在那裏講過經,觀者如睹。其後董卓肆虐,火焚洛陽,太學也毀於一旦,此時又已重修,不過建構已不如原來精美。

    賈仁祿早在一個月前,就在洛陽附近的幾個郡縣貼下榜文,曉諭四方學子,上說某月某日洛陽故太學將要舉辦幾場講座,主講者乃是劉備和諸葛亮等當世大儒,當然他們講的辛苦,學子自然不能聽白書,這門票還是要出的。學子們見此消息,兩眼登時放光,接著回家湊齊盤纏門票,直奔洛陽去者。

    要知道當時實行科舉制,選拔人才都通過考試。而這有份出考題的橫豎也就是劉備、諸葛亮、鍾繇這幾個人,如今他們蒞臨太學講授經義,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只要學子們留心他們何處多講,何處少講,何處略過不提,或許能摸清脈絡,猜到考題。就算猜不到考題,總也知道了重點,總比啥也不知道,胡亂準備強。至於那一二兩銀子的所謂門票,相比考中進士之後得到的好處就顯得微不足道了。更何況目睹天顏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喜色,說不准皇上和哪個學子一見投緣,直接提拔,連考試都省了。有這許多好處,自然是人人樂意解囊。實在窮困者,為了將來能出人投地,就算是借,也會把這筆錢給借到手的。賈仁祿在現代就飽受應試教育的苦楚,讀書時時常被各種各樣所謂出自名師的參考資料搞得焦頭爛額,自然對這裏的門道一清二楚。在他和甄宓反覆商量下,制訂了若干等門票價格,倒還算合理,易於被廣大想當官想瘋的學子們所接受。眾學子見了果然趨之若鶩,不數日就到了數萬人,今天全擠到太學裏了。

    劉備見了這龐大的陣勢,也猜到了一二,笑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賈仁祿道:“洛陽附近的學子們聽說皇上來了,很是高興。他們有一個不情之情,想請皇上給他們講一講課,還請皇上成全。”

    劉備搖頭苦笑道:“你這不是胡鬧麼,朕事先不知道,什麼也沒準備,怎麼講?”

    賈仁祿道:“皇上博古通今,還用準備?自然是張嘴就來。”說著從袖中取出一部《論語》恭敬呈上。

    劉備啞然失笑,伸手接過,在侍衛的嚴密護衛下,步上講壇。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50
第六百三十一章 泰山封禪

    台下學子原本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見劉備走上高臺,全都閉嘴,場中登時安靜下來。

    劉備當了幾年國家最高領導人,可卻是第一次當老師。其時朝中最盛大的朝會也不過千餘人,此時太學裏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幾已無立錐之地,何止上萬?面對這許多人,那感覺別提有多爽了,他不由得心情開朗,豪氣陡升。激動之餘,他十分感謝賈仁祿,心想要不是這小子心血來潮整了這麼一齣,自己也不可能知道原來當老師也是這麼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他出生在一個沒落的皇室貴族家中,以織席販履為業。小時家裏很窮,沒錢供他讀書。不過他後來還是遇到了一個機會,和同宗劉德然、遼西公孫瓚一起拜故九江太守盧植為師。不過他天性喜歡穿漂亮衣服,鬥雞走狗,聽音樂,根本不喜歡讀什麼勞什子書籍。混了幾年下來,別人成了大儒,他還只是個半文盲,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中學都沒有畢業。不久,黃巾亂起,他借著中山靖王苗裔這個名頭,糾合關張,拉竿起事,幾年征戰下來,總算在眾多勢力的夾縫中混到了一小片地盤,過了一把領導人的癮。這地盤雖然是有了,可卻小得可憐,隨時都有可能被別人吃掉,只是別的諸侯都正忙,一時還沒空吃而已。剛開始跟在他身邊的將領只有關羽、張飛,兩人雖都力敵萬人,可肚子裏的墨水卻都有限的很。他原以為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憑著他們三兄弟必將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可幾場敗仗吃下來,他的美夢徹底破滅了。吃一塹才能長一智,他吃了許多次虧,總算明白了要想在如此嚴酷的環境中生存下來沒有學問肯定是不行的,於是他不得不委屈自己,做自己最不喜歡做的事——讀書。就這麼著,他懸梁刺股,臥薪嘗膽,十幾年如一日,苦心人天不負,這肚子裏終於裝了幾十本書,雖然不算是一個文盲,卻和諸如諸葛亮、鍾繇這樣的當世大儒相差甚遠。在這種場合下以他這樣的身份,濫芋充數肯定是不行的,這樣既使別人礙於身份,不敢妄加評論,他自己也會覺得很沒面子。

    當下他抖擻精神,展開竹簡,迅速瀏覽一遍,選取自己最熟悉的一段,抑揚頓挫的大聲念誦。古人的話大都言簡意賅,一句話往往就幾個字,當真簡單到世人難以明白的程度。他沒費多大勁就念完了一段,接下來就是解釋了,這可就不大容易了。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腦子裏飛快的想著詞。

    眾學子、大臣聽他念完一段,一齊發出嗡嗡、嘖嘖之聲,贊揚他念的好,似乎孔老夫子寫得其實不咋地,可從他嘴裏念了出來那效果就完全兩樣了,當真是化腐朽為神奇。賈仁祿為了顯得與眾不同,更是扯得嗓子大聲叫好,聲震四鄰。

    戰場上有什麼要有戰鼓?還不就是為了激發鬥志?比賽時為什麼都喜歡在主場,還不就是有人加油?別小看這些嗡嗡嘖嘖之聲,對劉備來說確然大有推波助瀾之效。一片頌揚聲中,劉備的腦子突然靈光不少,平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的妙論紛至踏來。當下他舌爛蓮花,妙語連珠,將孔老夫子的微言大義,說得頭頭是道,聽者無不歡喜贊歎。當然賈仁祿又是與眾不同,貓在一個犄角旮旯的角落裏打盹。別以為他是在借機偷懶,其實他還是很敬業的。他現在正在夢中採訪孔老夫子本人,孔老夫子對劉備的講解給予非常高的評價,他用心將子曰的每一個字記住,好在醒來的時候曰給劉備聽。

    這一堂課持續了將盡一個時辰,方在一片喝采聲中結束,劉備沒想到自己的講解竟能受到大家的認可,飄飄然如在天上。

    下得台來,他瞥見賈仁祿貓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上前問道:“朕講的怎麼樣?”

    賈仁祿剛醒,虧得如此,他才沒有被劉備抓個正著,不過他剛顧著採訪孔子,根本不知道劉備在講些什麼,一時不知該如何謅,怔了一怔,方道:“好極了,當真是好極了。既便是孔老夫子本人活轉過來,也不可能講得比這更好。”

    劉備心花怒放,笑道:“朕怎麼能和孔子相比?你誇得也太過了。”

    賈仁祿見混過去了,也很高興,道:“皇上太謙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孫子、孔子、孟子、吳起這些人再能,也是幾百年以前的人物了,俱已往矣!當今世上,數風流人物,還是皇上!”他現在的臉皮是越來越厚了,這幾句無恥之極的馬屁拍將出來,居然臉不紅氣不喘。

    劉備打心眼裏笑了出來,叫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說得好!真該讓那些拘泥成法,惟古是從的死腦筋聽聽,只可惜此間無酒,不然朕必痛飲一爵。”

    劉備念那兩句詩時,聲音特大,花了巨額門票坐在最前面的幾個學子,聽見了,眼球一亮,只覺得這兩句詩說到了他們的心坎裏了,不由得發起神經,大聲念了出來。邊上的學子聽了,也都全身一震,跟著爭相傳頌,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全場盡知。離場較遠的不明就裏,見這兩句詩作的極為精闢,道盡了他們的心聲,心裏喜歡的了不得,紛紛追問作者是誰。坐在前頭的學子不明真相,只聽到這詩出自劉備之口,不免張冠李戴,說是御制新詩。眾人沒想到劉備也能做詩,還做得這麼好,激動之下,齊聲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震屋瓦,灰塵亂落。

    劉備聽了,心下大喜,重新步上高臺,揮手致意,就好像這詩真是他做的一般。眾學子見他又冒了出來,自然不會放過他,懇請他再作一首。

    劉備不是曹操,謅不出什麼“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之類膾炙人品的佳句,聽學子們要他作詩,心裏自是非常想做,可是腦子裏偏偏一團漿糊,一句話也謅不出來,怔了良久,還是沒想出什麼妙手偶得的佳句來,不由的瞥了賈仁祿一眼,盼他解圍。殊不知賈仁祿的詩都不是自己的,平常時盜上一盜,最多不過是幾個人聽到,倒也無傷大雅。現在這場合可就不同了,這一盜將出來,可是要載入史冊的,那樣那些個現在還沒出生的原作者可是會在玉皇大帝那裏告他盜版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何況那些詩平常時都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的地方趴著,想要的時候往往找不出來,只有到喝醉了,又或是觸景生情,偶有所感的時候方能找到。這會他見劉備勢窘,心裏也跟著著急,腦子裏亂成一團,啥狗屁詩也想不起來,紅著臉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諸葛亮見劉備那六神無主、七扭八歪的樣子,也知剛才那兩句不是他謅的,微微一笑,來到中間一層臺上,雙手前伸,壓下喊聲,道:“皇上遠來勞苦,又講了半天的經,已很累了。諸位都是孔孟傳人,應該都知道禮法,就別再難為皇上,讓他下去休息吧。”

    劉備順坡下驢,道:“嗯,今天朕累了,沒有詩興,待改日朕有空了,一定作上幾首,以博諸君一燦。”

    學子們聽他這麼說,心裏雖然失望,可也不敢強求,只得放他下臺。諸葛亮也要跟將下去,學子們又哪裡肯放?故請他作一首詩。諸葛亮白了賈仁祿一眼,好像在說:“你瞧瞧,都是你搞出來的。”賈仁祿臉更紅了,藉口更衣,把茅廁當成了避難所。

    諸葛亮一轉頭就見不著他,搖頭苦笑。劉備憋了半天,連打油詩也沒作上來,自己若是一上臺就吟了一首,豈不搶了劉備的風頭?他一生謹小慎微,當然不願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再三推辭。學子們哪裡肯依?宣稱他不肯作詩也就罷了,最起碼也要講上一段經文,不然說什麼也不放他回去。諸葛亮無奈,只得留在臺上講經。他不敢坐在劉備的御座上,只是在下一層臺上站著講。四書五經他早就爛熟於胸,當下也不用看書,張嘴就來。他的學問可比劉備高得多,講起來時而妙趣橫生,時而發人深省,時而催人淚下,眾學子聽得入了迷,竟不知他什麼時候講完了,過了良久良久方暴發出雷鳴般的彩聲。這彩聲和給劉備的完全不同,給劉備的湊趣拍馬屁的成分居多,而這個則是完全發自內心的。

    諸葛亮之後,鍾繇按著賈仁祿的要求也上去胡謅了一段,甚為精彩。眾學子今日得聞當世大儒的精彩演講,都明白了古人為什麼會說:“朝聞道,夕死可矣!”了,散場之後,學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都說長學問了,這些錢當真花的不冤。

    經此一役,劉備算是知道了當老師的味道了。當晚他覺也不睡,拿著《論語》用了一個晚上功。次日賈仁祿都還沒提,他就主動要求再講一次,理由是上一次沒準備,講的太過拘謹,沒有放開,有些愧對千里迢迢來聽他講課的學子們。賈仁祿見他當老師當上癮了,暗暗發笑,這可正中他的下懷,他豈有不從之理?當即下去準備,一個時辰後劉備又出現在太學的講臺上,台下依舊坐滿了人。昨日是第一次舉行,不少貧困的學子不知道這課效果如何,怕花了冤枉錢,都執觀望態度。可聽回來的人贊不絕口,都說門票一點也不貴,就算再多一倍也值,心裏好生後悔。他們聽說今天還有,一大早就買了票,竄了進來,這人到了可是比昨天更多了。

    劉備經過了一個晚上的準備,何處該抑,何處該揚,何處詳細,何處簡略,無不了然於胸,講得也就比昨天好很多。而且他知道自己肚子裏的墨水著實有限,甚至比在場的某些學子還要少,實在沒有多少可以倒的,於是他另辟奚徑,對某些段落,結合自己的所見所聞,擺事實,講道理。眾學子聽到精彩之處,都不由得大聲喝采來。劉備這次講解比上一次更久,足足用了兩個多時辰,其間竟被采聲打斷十餘次,這堂課的精采程度可想而知。

    劉備下臺後,諸葛亮、鍾繇等人相繼上臺,他們既為人師,就恐誤人子弟,在臺上都是使盡渾身解數,精彩紛呈,聽得眾學子喜不自勝,樂而忘倦,連什麼時候天黑了也不知道。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明月當空。

    賈仁祿貓在角落裏睡著,忽然被一陣暴雷也似的彩聲吵醒,抬頭看看天,喃喃的道:“都這時候了,還這麼瘋!”

    劉備就在他邊上,笑道:“這主意當然不錯,虧你想得出來,這次你一定賺了不少吧?”

    賈仁祿老臉通紅,沖著劉備乾笑兩聲,道:“臣賺到了票子,他們賺到了學問,這也叫各取所需,等價交換。”

    劉備笑了,道:“你呀,總有歪理。”看了看四周的牆壁屋簷,深有所感,道:“當年孝明皇帝也曾在此講經,據說來聽講者竟有十萬人之多,如今兵荒馬亂,人口凋零,這樣盛大的場面怕是很難再見了。”頓了頓,笑道:“這次你雖然起心不良,借機斂財,卻也使學子們長了學問,引發他們讀書的興趣,總得來說還算辦得很不錯,可以說是壞心辦了好事。功過相抵,朕既不賞你,也不罰你,你可心服。”

    賈仁祿跪倒磕頭,道:“皇上聖明,皇上聖明。”

    劉備哈哈大笑,道:“事情是你挑起來的,你總不能躲在一旁看我們的笑話吧。孔明他們都講完了,你也上去講上一講。”

    賈仁祿嘿嘿直笑,道:“臣肚子裏有多少學問,別人不知道,皇上還不知道麼,這不是要我難堪麼?”

    他們的說話聲雖然不大,可還是被坐在前排的幾個學子聽到了,其中一人竄將起來,大喊大叫,請賈仁祿上臺講經,此言一出,立時便有一大幫人跟著起哄。賈仁祿連經書上的字都認不齊全,如何講得?愕然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這事是他一手挑起來的,如今卻遇到了這麼一個尷尬的局面,當真是作繭自縛,可見這錢也不是那麼好賺的。劉備見耍得他夠了,哈哈大笑,出面替他解了圍,這傢伙才算逃過一劫。要不然過會他身上就要被柿子皮點綴的花花綠綠了。

    劉備等人又在洛陽呆了半個月,講了半個月學,這每一場都有數萬人參加,半個月下來,刨去開銷,收入達百餘萬兩之多。這筆錢劉備只當是對他慷慨割肉的一點小小補償,沒有收回,賈仁祿賺得個盆滿缽滿,樂得個嘴歪歪。

    有人歡喜,總要有人發愁。劉貴妃和薛珝此番也都從龍而來,見他將枯燥無聊的講經說動辦得別開生面,而且還從其中撈到不少好處,恨地牙癢癢的。這天劉備不在,兩人在行宮裏私語。

    劉貴妃恨恨地道:“本來我想通過這事敗光他的家產,讓他成為一隻沒牙的老虎,看他以後還能咬人不?可萬萬沒想到,他竟能從中賺到這麼多銀子,渡過難關,這人實在是太可怕了。有他支持皇后,對我們來說可太不利了。不行,得趕快想一個法子把他滅了!”

    前幾天薛珝打聽到賈仁祿賣房賣地,在家裏吃鹹菜啃窩頭時,還和劉貴妃一起笑得前仰後合,可還沒高興幾天,卻見到這麼一檔子事。這時他也是樂不起來,繃著個哭喪的臉,喃喃的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真不知道他的腦子是怎麼長得,竟能想出這樣的主意。娘娘,臣有一句不該說的話,不知當不當講?”

    劉貴妃回到座位上坐好,沒好氣的道:“講。”

    薛珝道:“這樣的人可是惹不得的。娘娘,咱們還是不要和他作對的好。”

    劉貴妃瞧著他,冷冷的道:“怎麼,你怕了?”

    薛珝道:“臣不是怕,而是覺得這樣做實在沒有必要。他根本不是咱的主要對手,咱現在應該想個主意廢了皇后,扶趙王為太子,而不是老和這傢伙糾纏不清。”

    劉貴妃從來沒失過手,和賈仁祿過招時卻連輸了兩陣,心裏不服氣,難免一直想和他叫板,好分個高低。聽了這話,猛醒道現時自己的主要目標是孫尚香,而自己老圍著賈仁祿轉,當真是捨本逐末了,道:“你說的不無道理,可是有這傢伙在幫著皇后,咱們怎麼能夠廢得了她?”

    薛珝道:“賈福的勢力在宮外,而娘娘的勢力在宮裏。娘娘想在宮外的和賈福一決雌雄可不是自取其辱麼?如今娘娘就該在宮裏興風作浪,作實了皇后娘娘的罪狀。這樣賈福就是有一萬張嘴,也無法替皇后娘娘辯駁了。”

    劉貴妃點點頭,道:“你有什麼法子?”

    薛珝沉吟良久,道“娘娘難道忘了,已化成灰的故魏國皇后郭娘娘曾給你一些藥?”

    劉貴妃全身一震,道:“你是說……”

    薛珝點了點頭,劉貴妃道:“你不是說這法子忒也歹毒麼?”

    薛珝道:“殺一個人是殺,殺一萬個人也是殺,辦大事就不能心雌手軟,臣想了這幾年總算是想通了。”

    劉貴妃道:“嗯,這計劃本來早就要實行了,拖了幾年,我都給忘了,虧得你提醒。不過那藥還在宮裏……”

    薛珝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包,道:“娘娘看這是什麼。”

    劉貴妃大喜道:“原來你帶來了,可省了我不少事。”頓了頓,道:“宮裏可準備好了?”

    薛珝點點頭道:“都準備好了。”

    劉貴妃來到窗邊,看著窗外,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會可全看她的了。”

    薛珝道:“劉蒙來信,求我們設法搭救馬超的父親馬騰。”

    劉貴妃道:“馬騰可是被關在天牢,除了皇上,誰能救得了他?”

    薛珝道:“我也知道這事很難辦,可是若不答應他,他一怒之下,說不定會自行其事,到時捅出簍子來,可就不好收拾了。”

    劉貴妃冷冷的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和馬超合作。你寫信告訴他這事忒也棘手,我也無能為力,讓他自己想辦法。”

    薛珝應道:“是。”

    劉貴妃道:“回來,你說的對,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這人還是不能得罪……”想了一陣,道:“皇上出巡,京師空虛。這麼著,你讓我們的人拿錢去刑部活動,看看有沒有辦法?”

    薛珝應道:“是。”走了出去。

    隴西王府,馬超來了,劉封仍在正廳接見,道:“孟起,哪一陣好風,把你給吹來了?”

    馬超道:“你也知道我是急性子,說話直,我可沒功夫和你扯淡。這不我接到皇上出京封禪的消息就趕了來,你不是要稱兵起事麼,這可是天賜良機。”

    劉封哈哈大笑。馬超怔了一怔,道:“你笑什麼?”

    劉封道:“我算準你會勸我動手,果不其然。不瞞你,為這事我還和劉蒙打過賭,這下他可輸慘了,哈哈!”

    馬超道:“怎麼,現在時機還不對?”

    劉封道:“劉備出巡,京中留守是誰,孟起可知?”

    馬超搖搖頭,劉封道:“關羽和賈詡。這兩個人都非等閑之輩,有他們在,我們就是起兵也占不到一絲便宜。何況皇上明明聽到了風吹草動,還大張旗鼓的出巡,很明顯已作好了充分準備,不怕我們亂來,我們冒然行動,可是正中下懷。”

    馬超道:“你說的沒錯,可我的爹爹還陷在京城,這老不救也不是個事啊!”

    劉封道:“都督莫急,孤已派人和劉貴妃取得聯繫,讓她想辦法。這刑部尚書也隨劉備出巡,刑部暫由其副手刑部侍郎負責,據我所知這人不僅貪還好色,我想劉貴妃一定有辦法讓他網開一面的。”

    馬超道:“你真有把握麼?可別到時搞砸了,反害了家父。”

    劉封道:“都督放心。再說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有你父親在一天,你就一天不能作主,不如……”

    馬超急了,道:“你這是說得什麼混帳話,你要再這樣說,可別怪我翻臉!”說著站了起來。

    劉封笑道:“我不過是說一句玩笑話,沒想到你就惱了。”

    馬超道:“有這麼開玩笑的麼?”

    劉封道:“都督且消消氣,包在我身上,定叫令尊安然無恙的回來。”

    馬超道:“好,我再等幾天,不然我可要上京劫天牢了。”

    劉封道:“都督有為之身,怎可做此無益之事?這事不是一時半會就有結果的,都督遠道而來,甚是辛苦。來,擺宴為都督洗塵。”

    劉備過足了當老師的癮,這才施施然離開洛陽,到了壽張。賈仁祿這個一天也沒在這裏呆過的地主屁顛屁顛的引著劉備到了新造的園子。劉備轉了一圈,但見棟宇連雲,泉石幽曲,亭舍雅致,建構精美,一看便知每一尺土地上都花了不少黃金白銀,皺起眉頭道:“朕不是說了麼,不許你這麼鋪張,你怎麼還將園子造得如此奢華?”

    賈仁祿道:“臣在這裏原沒有房舍,皇上來了,總得蓋吧。這蓋個狗窩是蓋,蓋個黃金屋也是蓋,不如索性起個大房子,到時臣老了,走不動了,到裏來怡養天年,也是一樂。”

    劉備也是喜歡聲色犬馬的桀紂之君,見這房子造得金碧輝煌,心裏說不出的喜歡。他其實也不過就是那麼一說,也沒真要借此怪他的意思,哈哈大笑,選了一間最大最雅致的屋子住了下來,皇子貴妃,文武百官也都入園居住,御林侍衛則分駐附近民房。

    三天後劉備離了壽張,到了泰山。當然先時已有人在泰山上築土為壇,皆如東漢光武帝封禪故事,用方石再累置壇中,皆方五尺,厚一尺,用玉牒書藏於方石中。牒厚五寸,長尺三寸,廣五寸,有玉檢。又用石檢十枚,列於石傍,東西各三,南北各二,皆長三尺,廣一尺,厚七寸。檢中刻三處,深四寸,方五寸,有蓋。檢用金縷五周,以水銀和金以為泥。玉璽一方寸二分,一枚方五寸。方石四角又有距石,皆再累。枚長一丈,厚一尺,廣二尺,皆在圓壇上。其下用距石十八枚,皆高三尺,厚一尺,廣二尺,如小碑,環壇立之,去壇三步。距石下皆有石跗,入地四尺。又用石碑,高九尺,廣三尺五寸,厚尺二寸,去於高壇三丈以上,用來刻書。此次築壇所用之石皆上等青石,玉牒玉璽,亦皆上等美玉,至於匣中的金泥水銀,那也不用說了,無一不是上品,所耗費的費用自是數額非常巨大,好在賈仁祿想了拍賣這個法子來籌錢,不然這筆錢可都要攤在本就生活艱難的老百姓頭上了。

    譙周先已選好吉日,這日燎祭天於泰山下南方,群臣皆從,用樂如南郊。諸王、諸公、孔子後人皆助祭位事。事畢,將升封,使謁者以一特牲於常祠泰山處,告祠泰山,至食時,御輦升山,日中後到山上更衣,早晡時即位於壇,北面而坐。群臣依次排開,從西方登上。諸葛亮奉玉牒檢,劉備嘴裏念叨半天,求上天保佑他再活五百年,再多生五百個孩子,然後以寸二分璽親封之。完事之後,太常命人發壇上石,諸葛亮藏玉牒於石中,蓋上蓋,跟著用五寸印封石檢。劉備望空拜了兩拜,群臣三呼萬歲。命人立所刻石碑,從復道下,登封的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儀式總算是結束了,賈仁祿等人走完了過場,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去睡覺去者。

    次日,禪,祭地於梁陰,傳旨大赦天下。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50
第六百三十二章 素利覆滅

    封禪照理是要改年號的,劉備因黃龍現成紀打算將年號改成黃龍,可無獨有偶,孫權也因黃龍現於夏口,改年號為黃龍。劉備恥以相同,且一時之間又想不出比這更貼切的年號,索性不改,但下旨大赦天下,是年仍為章武八年。

    刻有祈求上天保佑劉備長生不老,多子多孫的玉牒被劉備親用璽印封在壇中的方石中,至於玉牒上到底刻了些什麼文字,由於劉備怕引來非議,是以其文不傳,無可緝考。而石碑上的銘文倒無關緊要,不須保密,故立於離壇三丈處,其文曰:“維章武八年四月,皇帝東巡狩,至於岱宗,柴,望秩於山川,班於群神,遂覲東後。從臣左僕射亮、右僕射繇等,漢長沙定王後裔協、魯恭王後裔璋在位。孔子之後褒成侯,序在東後。蕃王三,咸來助祭。後漢桓靈二帝以降,朝綱頹壞,宦豎當權,忠良遭錮。甲子之歲,黃巾首亂,兵革橫行,延及諸郡,豪傑並兼,百里屯聚,往往僭號。邊境北夷作寇,千里無煙,無雞鳴狗吠之聲;京中董卓造孽,白骨為墟,血流成河。曹操贅閹遺醜,本無懿德,劫遷天子都許,竊盜鼎司,傾覆重器。其子丕以三司鼎足塚宰之權勢,依託堯舜禪讓之義,遂以篡叛,僭號自立。宗廟墮壞,社稷喪亡,不得血食。皇天睠顧皇帝,以匹庶受命中興,年二十三載興兵,以次誅討,三十有餘年,罪人斯得。黎庶得居爾田,安爾宅。書同文,車同軌,人同倫。舟輿所通,人跡所至,靡不貢職。建明堂,立辟雍,起靈台,設庠序。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牲,一死,贄。吏各修職,復於舊典。在位八年,年五十七。乾乾日{曰矢},不敢荒寧,涉危歷險,親巡黎元,恭肅神祇,惠恤耆老,理庶遵古,聰允明恕。是月丙申,柴,登封泰山。庚子,禪於梁陰。以承靈瑞,以為兆民,永茲一宇,垂於後昆。百僚從臣,郡守師尹,咸蒙祉福,永永無極。刻石記。”

    在他之前雖然經歷許多次封禪,不過比較著名的只有三次:其一,是秦始皇,他結束了長達數百年的諸侯紛爭的亂局,實現書同文、車同軌的大一統局面,勞苦功高,自然該封;其二,是漢武帝,他北逐匈奴,南平百越,東定朝鮮,西通西域。劉邦只打下了中原江山,而他把周邊的蠻夷幾乎都掃光了,如此輝煌燦爛的一生的確當得一個“武”字。雖然這些個大小戰役他一場也沒有參加過,可是他躲在後宮裏瞎指揮,功勞也是不小,以此封禪也是無可厚非;最後一次則是光武皇帝,他雖然終止了王莽篡漢後的混亂局面,使天下又歸於一統,不過相比前兩位功勞那是小多了,不過他也有絕的,他將《河圖赤伏符》《河圖會昌符》《河圖合古篇》《河圖提劉予》《雒書甄曜度》《孝經鉤命決》等等這些馬屁大王偽造出來的所謂前人所書的圖讖統統列在封禪的石碑上,以表明此次封禪的正義性,不過老天爺會不會也信這套亂七八糟的鬼話,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三位君主或統一天下,或掃蕩四夷,好歹都立下了豐功偉業。而這時的劉備,既沒能完成統一大業,也沒有綏服四夷,想要封禪,在道理上是說不過去的。不過他今年已經五十七了,照“人生七十古來稀”這句古話,他離死不遠了。《三國志》裏敘述劉備時有這麼一句:“先主不甚樂讀書,喜狗馬、音樂、美衣服。”陳壽就是蜀人,自然對劉備的性格一清二楚,不可能瞎說。他把劉備說成一個沒有上進心,只喜聲色犬馬的紈絝子弟,那就說明劉備真具有敗家子的潛質。可他自起兵以來,辦得那些個事情,有那一件和聲色犬馬有關?一件也沒有。他在被困許都時,還主動韜光養晦,把自己關在園子裏培育蔬菜新品種,這完全是與喜歡四處瞎逛,花天酒地的浪蕩公子哥背道而馳的。他刻意委屈自己,夾著尾巴做人,辛辛苦苦的裝了這麼多年,到頭來還就是為了當皇帝,為了封禪麼?如今他當上了皇帝,就差封禪了,這可以說是他在有生之年裏的最後一個願望了,誰要不讓他實現這個願望,他肯定是要跟誰急的。眾大臣本來都覺得這時封禪不合時宜,可是見了馬騰的下場,都不敢亂言,賈仁祿也是為了劉備能封禪險些傾家蕩產。可這封禪的壇好築,這名不正言不順的事實可不好抹。於是劉備便眾大儒回家翻書,參看古儀,希望辦一場規模空前的封禪,以華美的儀式來掩人耳目,替自己蓋羞。

    秦以前的封禪,由於秦始皇焚書坑儒,典籍喪失,無從緝考。秦始皇時罷黜百家,獨尊法家,而封禪時所進行的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禮節過門全都是儒家之禮,秦始皇即黜儒家,自然不肯用儒生參與封禪,自己另搞一套。眾儒生既被剝奪了享受政治的權力,又不得參與封禪,自是吃了一肚子氣。可巧秦始皇封禪,走到半山腰時突遇暴風雨。牆倒眾人堆,那些受委屈儒生們總算是有話說了,都說他不信孔孟之道,又偏偏要行孔孟之禮,自然要遭天遣,二世亡國皆因於此,是以之後的王朝都不把這次封禪算成是正規封禪,它所行的禮儀也就不被采納。漢武帝封禪《史記》封禪書,《漢書》郊祀志上都有記載,不過由於這次封禪是漢武帝為了祈求長生不老而設,動機不純,自然就格外保密,兩本書上都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諸葛亮、陳群等人再能也沒法從這麼簡單的文字上推敲出整套禮儀。漢光武帝封禪記載皇帝言行的起居注上有詳細的記載,這些珍貴的典籍,在董卓強行遷都時,被鍾繇、荀攸這些高人搶救了來,妥善保存,不然估計就毀於一旦了。諸葛亮本來就不想在這種事上面大操大辦,見有關光武封禪的記載如此詳細,也就懶得發明創新了,一切依樣畫葫蘆,只不過順著劉備的意思,辦得稍微隆重一些而已。就連這碑上的文字,也都照搬照抄,只是在關鍵的地方稍加改動,反正這些都是騙人騙鬼的文字,他也就不浪費腦細胞杜撰了。劉備對這些狗屁儀式本就一竅不通,自然沒有看出他是怎麼簡單怎麼來,見排場如此隆重,碑上的文字又竭盡贊美、拍馬之能事,自然是高興的了不得。

    這該封的玉牒也封了,該立的石碑也立了,剩下就等老天看了玉牒之後,降恩賜福,讓他心想事成了。劉備做完了這一切,畢生所追求的宿願終於得以實現。他皇帝也當了,封禪也封了,可以說是了無遺憾了,心情暢快之極,拉著劉貴妃遍覽明勝,每到一處景致,他也和當年秦始皇一樣,隨便找一塊石頭就胡亂刻字,好像怕別人不知道他曾到此一遊似的。

    劉備既然左擁右抱,攜諸美隨行。賈仁祿這個大流氓自然也不是一個人來的,此番封禪他將貂嬋、甄宓、祝融、徐氏一並帶了來,路上自是享盡風流豔福。此刻他也沒閑著,帶著幾位美媚尋幽探勝,奇松,怪石一時觀之不盡,甜言蜜語也是一時聊之不盡,只是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不能這個那個,難免美中不足。

    夜半三更,平剛,東部鮮卑素利部大營。其時乃是春夏之交,一些怕熱的蟲子熱得睡不著,伏在長草叢裏亂叫喚。素利部的部眾放羊的放羊,打獵的打獵,累了一天,哪還管天氣熱不熱,躺下就睡,睡著了就打呼嚕。部落首領素利則摟著美媚睡得正香,呼嚕之聲更是震天動地。本來嘛,有美在懷,這底氣就足,呼嚕聲打得自然也比別人的響。

    那美人被這連綿不絕,似乎永遠不會止歇的呼嚕聲吵得無法入睡,睜著兩只眼,望著帳頂,心裏咒罵著素利的祖宗一十八代。罵完了祖宗,呼嚕聲還是響個不停,她憤恨之下,便開始罵素利絕子絕孫,既便是現在這些已經生下來的孩子也都一個個不得好死。反正她只是一個小妾,被寵幸的機會不多,還沒有為他生下一男半女,這禍再怎麼也輪不到她身上,樂得罵。

    她正罵得起勁,忽聽得地面上傳來一陣陣模糊鬱悶的隆隆聲。她出生在右北平,是個地地道道的漢人,素利搶掠邊境,見她長得水靈,便將她擄來,強逼她做了自己的侍妾。那隆隆聲甚輕,又夾在素利的呼嚕聲中,按理來說她是聽不見的,可就因為她有過那樣一段不愉快的經歷,這種聲音對她來說可是刻骨銘心,永遠無法忘記的,是以一下子就聽出來了。當年素利部突然襲擊她們村子也是晚上,那晚她因想心上人,也沒有睡著,到了半夜就是聽到這一陣陣模糊鬱悶的馬蹄聲,緊接著敵軍壓境,她的一生也就這麼毀了。

    如今她又聽到了這樣的聲音,心裏咯噔一下,想道:“難道是有人乘夜突襲素利部?嗯,這是馬蹄聲,不會錯,一定是這樣的。素利這個老不死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他要死就死他的去吧,我可不能跟他一起死!”

    她叫了兩聲,素利沒有答應。她大著膽子,披衣起身。有人管劉姥姥叫母蝗蟲,她也有這樣的潛質,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將帳中所有她認為值錢的東西席捲一空,揣在懷裏、袖中,那速度的確快得令人歎為觀止。她掀開帳簾,鑽了出去。

    還沒等她站穩,迎面來了一個人,撞在她身上。她哎喲一聲,向後便倒。那人嚇了一跳,忙伸手去扶。

    那美人站穩身子,見來人是素利的一個親隨,啐了他一口道:“作死啊!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的。”

    那人如實稟報,道:“哨探來報,宇文部連合段部、闕機部、慕容部突襲我部,我趕去報知大人,不想沖撞了夫人,甚是失禮。”

    那美人眼珠一轉,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回頭望了望,道:“這事可不是玩的,我得進去請大人趕緊起來應敵。”

    那美人端起夫人架子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進帳,這事我已經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告訴大人,你去忙吧。”

    這時,隆隆的馬蹄聲又大了不少,敵人越來越近。那人有些不放心,還要再說。

    那美人蹙起眉頭,提高調門道:“我不是說了,我要去告訴大人,難道你還怕我說話不算數,跑了不成。”素利今天高興,睡之前灌了幾大皮袋草原特產的烈酒,醉的不醒人事,那美人陪他睡過幾次覺,知道他睡熟後就算是打雷也不可能把他吵醒,這才這麼肆無忌憚。

    那人倒也不敢放肆,道:“不敢,不敢。”轉身退下。

    那美人沖著帳外的守衛笑笑,道:“什麼宇文部、慕容部來襲的,哪有這麼回事?這傢伙可是大夫人那邊的人,一定是見大人在我帳中燕寢,不高興了,想找個藉口把他叫走,當我不知道。呸!”朝地下啐了一口。

    守衛聽那人來報,神經緊張起來,一聽這話,又鬆了下來,笑道:“夫人說的是,不過這隆隆聲好像真是馬蹄聲。”

    那美人側耳細聽,道:“噫,什麼隆隆聲,我怎麼沒聽出來……哎喲,還真是的,你們等著,我到前面去看看。說不准真有這麼回事。”說著向前走去。

    素利的原配是個醋壇子。草原上的婦人的地位本就比男子高,那夫人又是彌加部大人的女兒,地位特殊,常倚仗權勢騎在素利頭上拉屎撒尿。素利本就因她又老又醜而討厭她,再加上她這麼一鬧,更是不樂意,便廣納姬妾,每天只和小老婆朝向,從不到她那風流。她從小到大都被人哈著,一下子受到冷落,能樂意麼,明裏暗裏時常要鬧上這麼一下。這可是盡人皆知的事情,守衛聽那美人說的很有道理,也覺得是這麼回事,就任她去了,哪知她這一去就再也不回來了。

    那美人壯了壯膽子,走到南邊,見到了守衛,問道:“大人讓我來問你們,可出了什麼事?”

    恰巧那守衛事先收了敵人的好處,自然向著他們說話,道:“沒有什麼事?”

    那美人道:“嗯,大人說這麼晚了你們還要值夜甚是辛苦,這夜也快過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你們都下去睡覺吧。”

    眾守衛雖然很想睡覺得,可擅離職守可不是鬧得玩的,聽了這話,面有難色,道:“這……”

    那美人沉下臉來,道:“怎麼不信我說的麼?”

    眾守衛面面相覷,收了敵人好處的那守衛,叫道:“夫人說是大人說的就一定是大人說的,難道她說的還能有假麼?咱們照著執行就是了。”

    眾人早就睏得眼皮打架,也就不再較真了,各自歸帳。那美人又去東邊,三言兩語的支走了守衛,馬蹄聲已越來越大,此時要是仔細看,已經能看到遮住了半邊天的塵土了。那美人一想正對著敵人的兩路人馬都被她支走了,開心的笑了,她笑了一陣,這才想起自己的處境,忙止了笑,向著相反方向拔腿狂奔,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她還沒跑出半里地,就聽得身後一陣大嘩,跟著一片火光沖天而起,敵人動手了。她嚇了一跳,跑得更加的快了。

    除了幾個已到陰曹地府一遊的哨探和那個明明沒有謊報軍情,卻硬被說成謊報軍情的可憐兵士之外,素利部的人都不知道有敵人來襲這麼回事,一個個躲在被窩裏睡得香甜,等到了聽到了喊殺聲,驚醒過來,為時已晚,敵人已分成東、南、北三路殺了進來,只餘西邊一路不攻。

    素利部眾急急忙忙的從被窩裏爬起,操上傢伙,衝了出去,這樣的匆忙應敵有的只是驚駭,慌亂,哪有半點士氣可言?又哪是準備充分的敵人的對手?甫一接觸就被殺了幾百人,大帳守衛見勢頭不妙,忙報入大帳。這時素利睡得正熟,那人叫了幾聲,怎麼也叫不醒,急得撇下他,自己跑了。

    一陣南風刮過,火越燒越凶,漸漸延燒到了中軍。素利在睡夢中覺得熱了,全身汗流浹背,嘴唇乾裂,叫道:“水,水。”叫了兩聲,睜眼醒來,嚇了一跳。整個帳子已被大火圍了個嚴實,帳中除了他外,已沒有人了。他也沒空查明原因了,胡亂披上衣服,繫上彎刀,選了一處火勢較小的地方,突出重圍,到了外面,放眼望去。火光之中,但見敵人揮舞著手中彎刀肆意屠殺,而自家軍馬,或倉皇逃遁,或在火中掙紮,或在地上呻吟,那場面可真叫一個慘。他也沒空感傷,殺了一個身穿闕機部戰袍的漢子,搶了他的馬,舉目四望,東、南、北三路火光沖天,唯西邊一路甚是安靜,策馬向西。

    行出里許,幹掉了幾個礙事的傢伙,身邊也跟著數百逃兵,隊伍走著走著,忽地一聲鼓響,一彪騎兵從天而降,將他們圍在核心。素利嚇了一跳,拔刀在手,正要上前拼個魚死網破,忽聽得一陣長笑直陣中傳出,陣門開處,兩人並肩馳出。這兩個人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認得,一個就是剛才還睡在他邊上的那個美人,另一個則是他的仇人軻比能。

    素利盯著那美人兩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的道:“原來是你!”

    軻比能笑道:“你冤枉她了,她也不過是剛跑出來,被我俘獲了而已。素利老弟,沒想到你竟有這樣如花似玉,我見猶憐的大美人陪在身旁,這日子過得很不錯啊!”說著在那美人的面頰上摸了一把。那美人逃了半天還是沒逃脫作小妾的命運,嚶的一聲,哭了。

    素利憐香惜玉,道:“莫哭,莫哭。我這就殺了軻比能,替你出氣。”

    軻比能哈哈大笑道:“殺了我?好,來吧!”那美人在親兵的簇擁下退了下去。軻比能手中彎刀一揮,圍在四面的騎兵同時發動攻擊,慘呼聲中,百餘素利部眾報銷。

    素利那麼說只不過是好看說,根本沒想為那個身在曹營心不知在哪方的美人出什麼氣。他說完那話,即率部眾奮力死戰,望著突出重圍,怎奈敵人實在是太多了,殺了一個來倆,殺了兩個來四個,像是永遠也殺不完似的。鬥到後來,素利部眾個個屍橫就地,素利也已筋疲力盡,全身是血,當然這血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已混在一起,分不清楚了。

    軻比能見他仍紅著眼亂鬥,冷笑道:“素利,你今天已難逃一死。我敬你是個英雄,不忍心結果你的性命,這樣,你跪下來向我磕三個頭,我就饒你一命,仍讓你當部落大人如何?”

    素利怒不可遏,剛要大喝斥責,忽地心念一轉,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軻比能道:“我說的話,從來沒有不算數的。”

    素利歎了一口氣,道:“也罷。”嗆啷一聲,彎刀掉地。他踉踉蹌蹌的向軻比能走來。三十餘人舉著彎刀,散在軻比能兩旁護衛。素利兩眼死死的盯著軻比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兩百步,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十步,距離一點點的在縮短,他的心也怦怦的跳得不停。

    軻比能始終笑盈盈的看著他,驀地裏,他大吼一聲,箭一般的衝向一個衛士,搶過他手中的彎刀,縱身而起,呼的一聲,飛到半空中,舉起彎刀便向軻比能的腦門上劈去。

    刷刷兩聲輕響過後,軻比能負手而坐,彎刀像是從來沒有出過鞘一般。砰的一聲響,素利倒在地上,二目圓瞪,臉上自額頭至下巴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軻比能冷笑道:“找死!”對衛士說道:“拖下去,暴屍荒野。”衛士們像拖狗一樣將這個曾經統治數萬人的部落首領拖了下去,找一片野狼時常出沒的草地一扔了事。

    那美人騎馬來到他邊上,問道:“他要是真磕頭,你會饒了他麼?”

    軻比能笑道:“問得好!我是什麼人,能說話不算麼?他要是真磕頭,我當然不會要他的性命,最多不過割去他兩條腿,兩條胳膊。只要腦袋還在,他就還能接著當他的部落首領,我也不算食言,哈哈!”

    那美人心中一凜,當下使出渾身解數,獻媚撒嬌,軻比能被逗得欲火大盛,一把將她抱了過來,就在馬上為非作歹起來。

    可是衣服還只解到一半,一名親衛闖了過來。那美人一把將他推開,將衣衫扣好。軻比能正在興頭上,卻被打斷了,大怒,叫道:“怎麼了?”

    那人慌裏慌張的道:“不好了。拓跋部乘我部遠出,糾集部眾突然襲擊了陰山以北的河西鮮卑,滅了兩個小部落,得了兩三百里草場,原先的拓跋舊部見他勝了,前去歸附的絡驛不絕。”

    軻比能瞪大眼睛,道:“這怎麼可能?我明明放出消息要打陰山以北的部落,拓跋力微怎麼還敢動手?不怕和我的軍隊遇上嗎?難道他猜到我的意圖了?”

    那人道:“這小的就不知道了。”

    軻比能道:“廢物,下去。”說著將那美人擲下了馬,也不管她會不會痛,策馬回去找智囊商量去了。

    那美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嚶嚶哭泣。

    晚上,泰山,劉備躺在精美的榻上睡覺,臉上肌肉扭動,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不斷滾落,驀地裏他大叫一聲:“救駕!”。劉貴妃嚇了一跳,翻過身來,問道:“皇上,怎麼了?”

    劉備醒了過來,長長的籲了口氣,道:“原來是一個夢,朕夢見有人拿刀要殺朕,嚇了一跳,不覺叫出聲來,反把愛妃吵醒了。”

    劉貴妃嗔道:“原來只是做了惡夢,至於叫得這麼大聲麼?把我都給吵醒了!”

    劉備一臉歉然道:“沒事了,接著睡,接著睡。不過……”

    劉貴妃道:“怎麼了?”

    劉備道:“朕最近晚上只要一合眼就會作惡夢,不是夢到血肉模糊的曹丕前來索命,就是夢到有一大堆木偶人拿刀要砍朕,真是忒也奇怪。”

    劉貴妃不無擔心的道:“給皇上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我最近也晚晚做惡夢,嚇得我都不敢睡覺了。”

    劉備道:“嗯?朕就覺得你這兩天精神不太好,你怎麼不跟朕說?”

    劉貴妃道:“臣妾不是怕皇上擔心麼。”

    劉備道:“胡鬧,下次可不許這樣,不然朕可要生氣了。”

    劉貴妃笑了,道:“嗯,臣妾下次不敢了。莫非是泰山多妖,我們沖撞了他們,封禪也完了,我看我們還是早點走吧。”

    劉備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道:“傻丫頭,泰山是眾神聚居之所,什麼鬼怪敢來?再說朕是九五至尊,百神護體,什麼鬼怪敢近朕前?”

    劉貴妃道:“那就真的很奇怪了,皇上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備沉吟半晌,正要說話,薛珝急沖沖進宮,道:“不好了,不好了。軻比能以重利勾結宇文、闕機、慕容等部滅了素利部,如今東部鮮卑各部俱臣服軻比能了。”

    劉備驚得呆了,過了好一會,喃喃地道:“封禪,封禪,朕什麼都做了,怎麼上天竟仍無動於衷?”上天要是聽到了,估計會說:“別理我煩著呢!”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51
第六百三十三章 白山之戰

    劉備原以為把刻滿願望的玉牒書塞到了石頭裏,老天就會實現他的美好願望。可他也不想想,老天爺可是一個大忙人,一天到晚又要處理天上政務,防著眾神偷懶;又要管理天界諸宮,以防像豬八戒這樣的害群之豬去調戲人家嫦娥美媚;又要保佑人家病痛,都叫速好;又要管著人家婚姻,都叫成就;又要保佑人家喜得貴子,升官發財;又要保佑下界諸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想想看這一天該有多忙?讓能下贏國棋象棋冠軍的計算機來處理這些問題估計都得當機,玉皇大帝雖說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可是一天到晚,天上地下,海中地府有這麼多屁事要他處理,他總不能一股腦的都並行處理吧?總也有個先來後到,輕重緩急吧?劉備這邊剛把請求遞上,那邊就讓人家回應,這不是強人所難麼?再說他只保佑老天讓他再活五百年,再生五百個孩子。可沒讓老天保佑他晚上不做惡夢,也沒讓老天保佑鮮卑軻比能部不胡亂蹦躂。老天爺既便在這些事情上不讓他如意,也不算失約。

    劉貴妃白了薛珝一眼,嗔道:“軻比能部滅了素利部,就滅了素利部,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讓他來打打我大漢試試,管教一仗就殺得他屁滾尿流。這兩個蠻子部落之間火併,什麼朝代沒有?算多大點事?也值得深更半夜來打擾皇上休息?”

    薛珝嚇壞了,道:“是,是,微臣這就告退,這就告退。”

    劉備聽她說的滑稽,又聽她說軻比能不是自己對手,開心的很,適才剛聚起來的一點點煩擾,隨之煙消雲散笑道:“瞧你把他給嚇的。這關係到朕對北方蠻夷的政策,可不是一件小事。薛珝,你做得對,下次還有這樣的消息,不管朕在做什麼,都要來報,讓朕第一時間知道。”

    薛珝應道:“是。”

    劉備從床邊拿起衣服,披在身上,說道:“去把孔明、仁祿、元常叫來,朕有事要和他們商量。”

    劉貴妃道:“這麼晚了,他們也都在休息,皇上還是不要打擾他們。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議吧。”

    劉備也很想睡,可一想起剛才的惡夢,冷汗就流了出來,道:“朕睡不著了,現在什麼時辰了?”

    薛珝道:“剛過四更。”

    劉備轉了兩圈,道:“仁祿愛睡懶覺,每日不到巳時起不來。”笑著又道:“也虧得他有這樣的精神一天到晚都這個那個。孔明、元常朕是知道的,甚是勤勉,這個時候他們估計也快起來了。去,把他們都叫來吧。”

    薛珝看了劉貴妃一眼,問道:“是只叫左右僕射,還是把三個人都叫來?”

    劉備道:“都叫來,出了這麼大的事,哪還能讓他睡懶覺?”

    劉貴妃披上衣衫,來到跟前,服侍他更衣,末了又在外面加了一件披風,還細細的緊了緊他的領子,道“雖是初夏,不過半夜天涼,山間風大,皇上可要小心些,別著涼了。”

    以小見大,人在社會上其實都是一個演員,有些人演的好,迅速竄紅,有的人演得不好,回家睡覺。劉貴妃這樣做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都足以叫劉備感動。畢竟他忙了一天的工作,晚上回來有這麼一個人如此無微不至的體貼他,照顧他,這就夠了。劉備握著她的小手,激動的說不出話。

    劉貴妃笑道:“快去吧。”

    山上房舍有限,只有諸葛亮、鍾繇等少數股肱之臣才有一席之地,其他的人都在山下自找地方安歇。賈仁祿為了不讓人打擾他這個那個,離群索居,在西邊一個不起眼的小峰上,找個地方趴了下來。薛珝通知了諸葛亮,鍾繇後,便邁開兩腳一二一,從這個峰上吭吭哧哧的爬下去,再從那個峰上吭哧吭哧的爬上來。他不是運動員,也不是體育愛好者,還沒爬到一半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斷了氣,一面走一面嘴裏嘀嘀咕咕,不住咒罵賈仁祿的祖宗。

    這幾天來,賈仁祿已將泰山附近的幾處有名的景致都看了個遍,興之所致,偶而還會盜詩一首,惹得幾位夫人眼光迷離,神魂顛倒,當然這種涉及版權問題的東西,是不能往石頭上刻的,略顯美中不足。

    山上的風光雖然千變萬化,千奇百怪,可是萬變不離其宗,說白了,不外乎也就日出、雲海、怪石、奇樹這麼幾樣。泰山四大奇觀便是泰山日出、雲海玉盤、晚霞夕照、黃河金帶。後三樣奇觀,賈仁祿都已經領略過了,興奮的手舞足蹈,險些從崖上栽將下去。可是這日出始終沒看到,按照道理,這應該是最容易看到的景致。後面三樣,尤其是最後兩樣與氣候時機有很大關系,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可這太陽公公天天都出來,怎麼就看不到呢?這也怨不得別人,只能怨他自己。賈仁祿在現代酷愛網遊,從而養成了晚睡晚起這樣一個很不好的習慣。習慣成自然,一個習慣在身上趴久了,也會安土重遷不願離去,日子一久,想改也就很難了。這要看日出就要早起,太陽公公的作息時間可是很有規律的,而且他老人家一貫信奉行早睡早起身體好這一信條,每天卯時就起來,要想一睹從一線晨曦映紅雲海,到一輪紅日破雲而出的全過程,非得寅時不到就起來不可,這對賈仁祿來說可就是十分困難的一件事了。雖然他每天睡覺前都大叫大嚷,第二天一定要早起,可真到了點,卻無論如何也爬不起來,等到他洗嗽已畢,氣喘籲籲地爬到峰頂時,太陽已掛得老高了。有一天他火大了,抱著床被子,死守在主峰頂上,大有不看到日出誓不回還之勢,怎奈日出時,天邊恰有一抹烏雲,將東方遮了個嚴實,這日出還是沒看著。

    今天是他在泰山的最後一天,照計劃天亮後他們再稍微遊玩一番,就結束泰山之旅,回壽張小憩幾日,再往魯縣,祭祀孫子。今天若還看不到日出,那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看到了。是以賈仁祿又一次扛起了被子,蹲在自己所住的小峰頂上,遠眺東方。幾位夫人為了目睹這一絢爛奇景,也抱著被子,陪在他身後。文欽等人則散在遠處,嚴密護衛。此情此景,要是繪成一畫,倒也有趣。

    人都在峰頂,薛珝吭哧吭哧的跑到臨時搭建的住處去找,自然找不著,一問才知他們上山看日出了,心裏暗暗罵了一句,氣喘籲籲的跑了上去。

    賈仁祿嘴裏念念有詞:“太陽公公,你老人家怎麼還不起來?老子都快凍僵了……”

    貂嬋笑道:“抱著床被子還叫冷,你看看那些個衛士,穿件單衣站在頂風處,也沒聽見他叫苦。”

    賈仁祿冷笑道:“小瞧老子!想當年老子可是咱那一片裏出了名的猛男。老子這就給你瞧瞧,什麼才叫真正的壯漢!”說著放下被子,就扒衣衫,幾位夫人怕他著涼,忙將他摁住。

    正鬧間,薛珝喘著氣上來了,道:“軻比能滅了素利部,皇上請大人速去商議。”

    賈仁祿一面鬱悶,道:“娘的,這軻比能也是!他早不滅素利,晚不滅素利,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這不存心叫老子看不成日出麼?好,好,好,這仇算是結下了,老子跟你永世沒完!”

    說完他無奈的回頭,對著東方望了一眼,依依不捨的走了,走兩步還要回頭看一看,看看太陽公公會不會突然起個大早,提前露出頭來。太陽公公明顯不買他的面子,始終沒有出來。

    劉備下榻處,諸葛亮、鍾繇都已到了,賈仁祿是最後來的,劉備見人來齊,道:“軻比能滅了素利,你們怎麼看?”

    賈仁祿還在為看不成日出的事懊惱,沒心思思考,氣鼓鼓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諸葛亮歎了一口氣,心道:“這都是你封禪惹來的,又何必問?假如沒這次封禪,軻比能又怎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大舉出征?”這話他可不敢講,不然劉備不管他功有多高,當時就會拉下臉來辦他。他沉吟片刻道:“依臣之見,和軻比能一戰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了,不能再拖了。”

    劉備當然也知道養虎為患的道理,這老虎養得越大,產生的禍患也是就大,最好就是乘它牙還沒長齊的時候喀嚓了。可他並不是不想打,實在是無法打。為什麼沒法打?還不是因為國庫裏沒錢了。他早就看軻比能不順眼,一聽要打戰,豪氣陡升,當場就要發號司令,可一起到國庫裏那點可憐的銀子,便又皺眉不語。

    鍾繇道:“不可,不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遠征朔漠,行糧何止千里?所費之錢數以億計。如今國庫空虛,實在無法供應如此巨大的費……”

    剛說到這裏,忽見一內侍急匆匆的進來,道:“啟稟皇上,鮮卑拓跋部乘軻比能遠出之際,襲滅河西鮮卑所屬兩個小部落,拓地三百餘里。”

    劉備大叫道:“好,好,好。朕果然沒有看錯,這個拓跋力微果然是只展翅高飛的雄鷹!”

    諸葛亮跳了起來,叫道:“太妙了,軻比能有難矣!”他可是出了名的鎮定,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次突然跳了起來,就說明他真的激動了。

    劉備不明白,問道:“哦,何以見得?”

    諸葛亮道:“不久之後,必有消息,皇上且拭目以待。”

    正午,白山,風和日麗。

    一條兩旁盡是亂山的狹窄山道上,一條長長的隊伍正在向前行進,軻比能胯著彎刀,走在隊伍中間,左顧右盼,好不威風。那個原先跟著素利的美人,策馬跟著他身旁。身前身後,旌旗招展,人影憧憧。隊伍之後,另有近萬俘虜,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被軻比能部眾用繩索綁了拖拽而行。隊伍裏既然有女子,試問押送的兵士又怎會老實?有身分的往往臂彎裏摟上一個,跟著伸出毛茸茸的祿山之爪,在那女子身上摸索抓捏;身分一般的,則乘催促趕路之際,或用馬鞭捲下女子衣衫,或揮鞭抽打眾,以為笑樂。實在沒地位的;只好瞪圓兩眼呆看,亂流哈拉子了。

    行出里許,後隊一騎來報:“報,身後一哨人馬追至!”

    軻比能淡淡一笑,道:“什麼人這麼大膽子,竟敢躡我之後?”

    那人道:“像……像是拓跋部騎兵。”

    軻比能吃了一驚,道:“拓跋部騎兵!這怎麼可能!他們才剛在陰山之北打下了兩個部落,這會怎麼能趕到這裏來。”

    那人道:“小人也覺得奇怪,可那些人明明穿著拓跋部的衣衫。”

    軻比能問道:“來了多少人?”

    那人道:“不過三五千人。”

    軻比能不知道拓跋力微這葫蘆裏賣得什麼藥,心中顫慄,難顏歡笑,道:“些許追兵,沒什麼大不了的。讓利鹿孤領一萬軍馬殿後,以阻敵軍。”

    那人應道:“是。”撥馬回頭。

    周圍兵馬聽說後有追兵,臉上變色,軻比能笑了道:“山道崎嶇,我軍既然難行,他們想要攆上我們,定也不易。如今但愁前阻,何怕後追?何況就三五千人,追上也不值一掃,有何益哉!這個拓跋力微屁點大的娃娃,知道什麼兵法,像他這麼玩,多大的家業都給他敗完了。”眾人聽到這句話,心中稍定。

    又行了數里,來到一處險地,右邊則危峰峻石,左邊則是萬丈深淵,軻比能見了,饒是他藝高膽大,也不禁有些發毛。正行間,前軍忽地發起喊來,軻比能急道:“又怎麼了?”

    一人報道:“前面有亂木塞路,人馬俱不得行!”

    軻比能心裏咯噔一下,分開眾人,親自上前,果見前方亂木縱橫,堵住道路。亂木前豎著大旗一桿,上書兩個大字:“拓跋”

    軻比能怒道:“這小子有何能耐,安敢戲我?去,把旗子拔了。”

    兩名兵士上前,放倒旗子。

    旗子尚未全部倒地,右邊山崖上忽地湧出無數軍馬,或彎弓搭箭,或高舉大石,羽箭巨石如雨點一般往下打來。慘叫聲中,數百軻比能部眾中箭著石,倒在血泊之中。

    軻比能氣的哇哇大叫,可敵人居高臨下,他們身上沒長翅膀,無法飛將上去與之決鬥,哇哇亂叫,也是枉然。有幾個膽子大的沿岸攀上,可沒爬兩步,就被大石砸中,滾了下來。摔在道上還好,最多腦漿迸裂,要是一不小心滾出了山崖,連骨頭都沒法去找。

    軻比能見此處地方太小,雖有千軍萬馬,無處施展,無奈之下,傳令:“此非交鋒之地,大軍退且回東面寬敞處,布好陣勢,再決雌雄。”

    其實都不用他瞎指揮。前方道路被堵,上面又有人扔石頭玩,可不就只能向後轉了麼?他還沒下令之前,就有不少短小的傢伙轉身向來路飛奔,此令一下,跑得人更加多了。眾人退了里許,卻見東路旌旗連接不絕。原來追在後面的五千拓跋騎兵跟了上來,悶聲不響,舉起彎刀,見人就砍。置之死地,本來還是可以後生的。可是軻比能部遠征素利部,奔馳了數百里,又經過一場惡戰,到這時已是人困馬乏,士氣低靡,哪有心思打戰?隊伍後面的俘虜見形勢危急,自然不會想要和他們同年同月同日死,發一聲喊,掙脫束縛,四散奔走。這一亂竄,反將軻比能部眾擠死不少。軻比能自詡是草原上一隻永遠不會失敗的狼,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是有時把綿羊惹急了,也是會咬狼的。

    軻比能部見退不出去,只得又轉了回來。

    右邊山崖上轉出三個人來,頭前一人,英俊瀟灑,氣宇軒昂,正是拓跋力微,身後是兩個美女,自然是他的兩位夫人,拓跋力微笑道:“軻比能,咱倆可是素無謀面,沒想到這第一次見面,居然是在這裏。”

    軻比能道:“拓跋力微,你小子休要倡狂,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拓跋力微道:“那你也要出得去啊!你看看,這山前山後全都是我的人,你能走到哪裡去?你讀過不少漢人書籍,崤山之戰對你來說應該不陌生吧。這裏地形和崤山倒也有五六分相似,你的下場會怎麼樣,你應該很清楚。我看你也別做無畏掙扎了,早早投降,我饒你一死。”

    軻比能道:“要我投降,做夢!”

    拓跋力微笑道:“那可就怪不得我了。”手一揮,弓箭手對準堵住道路的亂木放起火箭,那些亂木上事先就抹上硫磺,一遇到火,就劈裏啪啦的燒了起來。眾人見火燒得越來越大,嚇得轉身就跑。恰在這個時候,一直跟在身後的拓跋部騎兵追了上來,大刀闊斧,一步一步的將軻比能部往火海裏趕。

    軻比能打了這麼多年的戰,還沒有像現在這樣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如此狼狽。一般人到這時候都會放棄抵抗,束手就縛,拓跋力微提到的崤山之戰,裏面被包了餃子的秦國名將孟明視,就是這樣。可軻比能是一隻倔強的草原惡狼,哪受得了這樣的羞辱,那樣還真不如一頭撞死。當下他也不知哪來的一股力道,扒了上身衣衫,高聲號了一聲,撲上山來。那山坡極為陡削,可他卻如履平地,比起猴子更加快捷。山上兵士向他投擲石塊,也被他輕輕巧巧的避開。這石塊雖然扔了不少,只不過略阻他上躍之勢,卻沒有傷到他的一根毫毛。不多久,他竄了上來,附近兵士各執長矛圍了上來。

    軻比能怪叫一聲,兩手同時探出,一手一個,抓著兩名兵士,頭對頭一撞。兩名兵士登時腦漿迸裂,眼看著不能活了。軻比能拿他們當成暗器,擲了出去,“哎喲”,“媽啊”不少兵士滾倒在地,場面一片混亂。軻比能怪笑一聲,乘亂竄到了楊瑛跟前。楊瑛見他如此神勇,嚇的花空失色,她一時竟忘了自己身有武功,呆呆的站在那裏。拓跋力微嚇了一跳,飛身攔在身前,舉手待架。

    軻比能哈哈大笑,道:“中俺計矣!”轉身向後,一個箭步竄了出來,只聽啊地一聲慘叫,一名兵士被他抓下了馬,軻比能搶了馬,縱馬飛奔而去。拓跋部抄起傢伙四下圍堵,可軻比能實在太過神勇,手下竟無一合之將,和他敵對的,不是被切成兩半,就是被他活活撕成四片。眾兵士從來沒見過這樣能打的人,嚇得不敢上前,軻比能乘機突出重圍。

    拓跋力微正在詢問楊瑛有沒有受傷,就這麼一會功夫,就見軻比能已跑到戰陣邊緣。他大喝一聲:“哪裡走!”張弓搭箭,嗖的一箭射中。這時一個傢伙不知從哪竄了出來,他本意是要和軻比能放對,卻不想撞槍口上了,被射了個透明。軻比能嚇了一跳,策馬飛奔。拓跋力微暗叫可惜,縱馬急追,奔了十里,最終還是沒能趕上。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51
第六百三十四章 拓跋入朝

    拓跋力微追不到人,怏怏而還。不過他雖然沒有追到人,卻讓雄視草原,未嘗一敗的軻比能吃了一個大敗仗,徹底終結了他不可戰勝的神話,可算是給那些被軻比能打怕的草原民族打了一針強心劑。

    他雖然取得了巨大的成績,可是他所做的付出那是常人難以想像的。首先他的勢力弱小,敢打軻比能這個草原上最強大的部落的主意,這本身就需要極大的勇氣,這事鬧得不好,往好了說,偷雞不成蝕把米。往壞了說,那可就要全軍覆沒,雞犬不留。楊瑛曾當過山大王,竇蘭從小天不怕地不怕,這兩個女中豪傑、巾幗英雄聽說了,嚇的一疊連聲說他瘋了,當然一個用的是漢語,另一個用的是鮮卑話。

    拓跋力微當然沒有因為大小老婆不同意,就放棄這個計劃,相反他把經過千辛萬苦努力,好不容易才稍微有些起色的部落以及自己全家的身家性命都作為賭注壓了上去。這當然不是他一時頭腦發熱胡亂作出的選擇,他之所以敢把全部的本錢都壓在這個根本不能贏錢的地方上,那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要想確保這場軍事賭博有殺無賠,首先就得瞭解軻比能的動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話好說,可事情卻十分難辦。鮮卑人從匈奴人那學到了騎射技術、作戰方法,並在此基礎上研究創新,青出於藍。現時的鮮卑騎兵的機動性是任何一個民族無法企及的,而軻比能部又將漢人的先進兵器,優秀戰法有機的融入其中,這又比其他的鮮卑人要先進的多,因此軻比能部的機動能力放眼天下都是無以倫比的。

    對一隻機動能力十分好的部隊,要想知道他的行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能你明明看他在這裏,過一會他卻跑到那裏去了。偷東西的人想要萬無一失,就要先踩點;賭馬的人想要每注必中,就得先瞭解各種各樣的資訊,這是他們成功之前必須要做的功課。想要贏得這一場戰鬥,這種功課也是有必要做的。首先他要摸清軻比能的為人。對他來說這場戰役不是在幾天以前才剛打響的,而是在幾年以前。早在他還在沒鹿回部裏當牧羊人的時候,他就十分留心收集有關軻比能的情報。別看那時他整天不是放羊就是打獵,其實這兩隻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盯著軻比能。軻比能從當上部落首領那一刻起到目前為止,他進行的每一場戰鬥,拓跋力微都十分仔細的研究過,他對軻比能的為人再清楚不過。他知道軻比能最愛聲東擊西,明裏放出煙霧要打這個,實際上打得卻是那個。他的部隊是草原上最快的,他有實力幹這樣的事情,他的對手想要算計他,可跑不過他,也是枉然。

    這次軻比能放出煙霧,要攻打陰山以北的河西鮮卑,這就給了拓跋力微一個信號。軻比能這隻狼肚子餓了,他又要出來打獵了。可他這次的獵物到底是什麼,真是河西鮮卑蒲頭部麼?拓跋力微覺得不是,他清楚蒲頭部的實力,能讓沒鹿回部刹羽而歸,那的確不是一個等閑之輩。雖說軻比能從中插了一手,但聰明的他清楚的知道,既便沒有軻比能的通風報信,沒鹿回部也一樣不是蒲頭的對手,兩人不是一個檔次上的對手,蒲頭一拳就能將竇賓擊昏。軻比能是草原上經驗最豐富的狼,不可能不知道沒有反抗能力的動物最好吃的道理,他不可能選一個啃不動的獵物來弄得一身傷。他這次選擇一定不是蒲頭,根據聲東擊西的道理,他既然放煙霧要打西部,那他的目標肯定在東部,他在東部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素利。雖然這些分析很快就在他腦海裏形成了,可這不僅關係到他和他所愛的人的性命,還關係他統治的整個部落的命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不得不慎之又慎。

    可是軻比能的行蹤屬於絕對機密,軻比能是草原上最狡滑的狼,他知道怎麼樣隱蔽行蹤。這個拓跋力微可是親身領教過的。那次他為救鄧芝,曾親自跟過軻比能部,以他之機靈,還好幾次險些跟丟,更何況是其他人,想要事先打聽消息預作準備幾乎是沒有可能的。這樣他就不得不賭上一賭,成了風生水起,不成身敗名裂。他要是沒有大小老婆,那肯定是毫不猶豫的把賭注壓上,狠狠的賭他一把,畢竟腦袋掉了碗大塊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可是這一心有掛礙,倒使他放不開了。恰在這時,他的兩位夫人達成共識,全力支持他,這雖讓他很感動,卻更讓他猶豫不決。作出這一個決定,他整整用了三天時間,不眠不休,反覆思考,這其間他損耗了多少腦細胞,估計連他也不知道,終於他咬了咬牙,引兵出戰。

    上兵伐謀,拓跋力微猜中了軻比能的動向,這場戰鬥對他來說,其實已經贏了。至於如何運兵如何埋伏,就是細枝末節。埋伏說來說去,也就那麼回事,找一個險要的地方一趴,等敵人來了再竄出來給予致命一擊。不管時代如何變,兵器如何改,這埋伏的手法還是那樣,只不過精粗隱顯不同而已,可以說沒有一點技術含量。關鍵是要猜中敵人的作戰意圖,再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作出相應的佈置,這才叫本事。

    在守株待兔之前,他先攻打陰山以北的兩個小部落。他選擇獵物也不是亂選的,不是隨便挑上一個就打,那樣他有可能反成了別人的下酒菜了。這兩個部落的老首領剛剛駕鶴西遊,新首領荒淫無恥,整日和老首領留下的妻妾打交道。妻群母,這在鮮卑部落也是允許的,部眾們當然不會因為這個怪他。可他不但不撫恤下屬,還擺大爺的譜,動不動用打人屁股,砍人腦袋。他自己行得不正,又要底下的人循規蹈矩,底下的人怎會心服?拓跋力微瞅準時機,突然給這兩個部落來一下狠的。兩部部眾都不附首領,拓跋部眾到時,不是一哄而散,就是倒戈助敵,可憐兩個新首領剛剛上臺,還沒享到幾天福,就在逆戰中被人割了腦袋。兩個部落緊挨著,這兩場戰鬥從開始到結束竟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可謂迅速之至。

    這兩場勝對他來說可是至關重要,一來,鼓舞了士氣,部眾們見勝得容易,精神大振,無不磨拳擦掌,幹勁實足。二來,他也給了軻比能這樣一個信息:“我在西邊呢,礙不了你的事,你該幹嘛還幹嘛吧!”

    取得勝利後,拓跋力微沒空慶祝。他留下心腹打掃戰場,親率主力,穿過軻比能的腹地,縱橫千餘里,趕往白山。那是軻比能回彈汗山的必經之路,地形險要,最適合埋伏。他的隊伍雖說在短時期內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不過和驍勇善鬥的軻比能部相比還是差了老大一截,不靠設伏,根本贏不了他。

    本來以軻比能的速度他根本不能在軻比能過白山之前趕到並設伏。他是不打沒把握的戰的,特別是這種關係的全族生死的大役,他算準了軻比能這次攻打素利必勝。因為蒲頭是個謹小慎微的人,沒有絕對的把握他不動彈,他在算不準軻比能到底打哪之前,是不敢冒然去找他麻煩的。沒有後顧之憂的軻比能攻打當了好多年首領驕傲自滿的素利,那還不一擊必殺?勝利之後,軻比能目標就是西部,他當然不可能在平剛趴著,那樣他離西部可就遠得很了,他得回來。返程途中,他肯定想不到有人敢打他的主意,自然會帶上戰利品,拖男拽女,攜金帶銀,行裝一重,走得就慢,他要得就是這麼一個時間差。事實證明他的分析完全正確,當他的軍隊趕到白山著手佈置的時候,軻比能離白山還遠著呢。

   打這麼一場看似平平無奇的戰鬥,對拓跋力微來說,可當真不容易,他把一切的可能幾乎都算到了,那得消耗多少腦力啊。既然提前占據了有利地形,下面的事情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在裏面。他先找了一個最險的地方,將道路堵死,上面插上一桿旗。這旗就是信號,伏兵趴在暗處,探頭偷窺,一見旗子倒就知道是狼來了,一齊發作。由於地形狹窄,軻比能軍隊根本施展不開,再厲害也是白搭。何況他還放了一隻軍隊在後尾行,阻止敵人轉到寬敞處和他們放對。

    本來軻比能看到這只軍隊,就該想到有人在打他主意了,就應該立即作出反應。可他打了太多的勝仗,腦袋燒糊塗了,根本就不把乳臭未乾的拓跋力微看在眼裏,心想他這個小泥鰍能掀出什麼大浪來?況且過了白山就是他的老家彈汗山,那時他登高一呼,十萬人那是輕輕鬆鬆的湊出來,心裏有了這個念頭,他也就不在這種不利於作戰的地方和敵人死磕。可沒想到了是,敵人早就紮好了口袋,就等著他來鑽。

    拓跋力微原以為自在必得,可也沒想到軻比能急瘋了,竟會鋌而走險,去打他的心上人。他這一牽掛愛侶,就給軻比能以可乘之機。拓跋力微本就不是軻比能的對手,他上去也只是添亂,手下人時時要顧著他的安危,反而施展不開。一般的人在沒當統治者之前,往往親自操刀上陣,可當了統治者以後,卻都在一旁看戲,就是這個道理。拓跋力微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他見軻比能跑了,就命人圍堵,心想我這有幾千人,你一個人能跑到哪裡去?然後就去關心楊瑛傷勢。就這麼一大意壞事了,他萬萬沒想到,軻比能實在太能打了,他手下的將領在沒有他這個礙眼的傢伙掣肘全力施為的情況下,竟還沒有將他攔住,反而死了幾個名將。這邊拓跋力微才和楊瑛說了幾句話,那邊人已快要跑出去了。他情急之下,也顧不著那麼許多了,就發箭去射,哪知恰巧有一個傢伙因軻比能殺了他的親人,急紅了眼,不顧一切地追上廝拼,就這麼莫明其妙的擋掉了勢在必中的一箭,軻比能借機逃了。不過他雖然撿回了一條命,身上卻中了兩箭,算是拓跋力微贈給他的紀念品。

    拓跋力微命人打掃戰場。楊瑛不無憂慮的道:“都是我不好,為了顯示自己有本事,站得太靠前了,讓軻比能逮到了機會。現在軻比能跑了,他的家就在附近,你讓他吃了這麼大的敗仗,他能饒過你麼?”

    竇蘭不知道軻比能有多厲害,也不知道這場戰役背後飽含了多少艱辛,道:“我看也軻比能也沒什麼了不起,他來了正好,省得我們去找他了。”

    拓跋力微笑道:“這次我們不過是鑽了空子,軻比能要是再來,我可沒把握再打贏他。”

    楊瑛道:“那該如何是好?”

    拓跋力微道:“我原本也沒指望只一仗就殺了他,我已想好退路了。”

    楊瑛道:“往哪退?”

    拓跋力微手指南方道:“那兒!”

    楊瑛叫道:“妙極,妙極。翻了這山就是幽州界,就是漢人的地方。軻比能暫時還不敢同大漢決裂,不敢到那撒野。”

    竇蘭整天聽楊瑛說大漢如何如何,也很想去看一看,大叫:“好啊,好啊,我正想去那玩玩呢!”

    拓跋力微無奈的笑了,道:“傻丫頭,我們去那可不僅僅是去玩的。”回頭對親隨說道:“放信鴿通知家裏,嚴加防範,我在漢朝呆上幾天,和皇上商量點事,不久即歸。”他在長安時為了泡楊瑛,時常到賈府。賈仁祿為了安便傳遞消息在家裏養了不少,一到早晨就放將出來,嗡嗡嗡亂飛。拓跋力微見了,覺得有趣,就問賈仁祿,賈仁祿也不保密,一五一十的說了。拓跋力微來了精神,當即就覺得這是讓自己部落立於不敗之地的法寶,賈仁祿剛介紹完,他馬上就說要出高價買鴿種回去培養。賈仁祿雖然貪但這錢還是不敢要的,二話不說送了他二十隻。在拓跋部覆滅時,這些鴿子全軍覆沒,都被河西鮮卑當野鴿宰了吃了。後來鄧芝北上,又送了幾隻。拓跋力微花大力氣培養,用來報信,這次他之所以能大敗軻比能,這些小東西在其中也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裏離軻比能老巢彈汗山啜仇水不過三百餘里,他怕軻比能輸紅了眼,回去調集人手,操上傢伙來和他沒完,不敢多耽,草草的打掃了戰場就閃了。至於那些俘虜,由於攜帶會拖慢速度,一律散給銀兩好生遣散,當然這一筆就從軻比能搶來的錢中扣。

    那個先跟素利後跟軻比能的美人,也不知受了哪路神仙的眷顧,居然在那麼亂的環境裏活了下來,只是小腿上中了一箭,跑不動了,被拓跋部眾擄獲。抓她兵士見她長得十分饞人,倒也不敢亂吃,牽去見了拓跋力微,由他發落。畢竟這麼好的東西,不是他這種命能扛得住的,倒不如獻將上去,換點政治資本來得實在。那美人也跟了軻比能幾日,對他的英武有了一定的認識,可眼見跟前這個俊秀青年,竟能讓那麼厲害的人鍛羽而歸,那該是多厲害的人?月裏嫦娥愛少年,她這麼個年輕女子,本就喜歡俊俏小夥,何況這小夥不僅人長得帥,還挺能幹。她心裏能不動心麼?可是她一見拓跋力微身後一左一右戳著兩尊神仙,一個好似嫦娥,一個賽過西施,兩人雖然長得不一樣,可是見到她都是一臉的不高興。她立刻知道這身後的兩位是這位帥小夥的妻子,而且她們都很不喜歡自己。她當然不會就這麼算了,當拓跋力微問她是什麼地方人時,她就如實回答,右北平某某縣某某村。拓跋力微又問她家裏還有什麼人,她一聽兩眼就紅了,哭著道她的村子被素利部洗掠一空,家中父母親人全被素利那挨千刀的給殺死了,她自己則被素利擄去做了小妾,後來素利死了,她又被軻比能搶了去。她開始只是想感動拓跋力微,讓他把自己留在身邊,可說著說著,就想到自己像一件東西一樣從這個男人手中,轉到那個男人手中,現在她落到這個帥小夥子手裏,將來又指不定要落到誰的手裏,這樣的命運有多坎坷啊!越說越傷心,說到後來已是泣不成聲。拓跋力微聽她說得淒苦,覺得她怪可憐的,深表同情,命人多給銀兩,讓她回到漢朝,或作個小買賣,或找個好人家嫁了。本來這對她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是她自從跟了素利之後,就知道傍大款的好處。她既嘗到了甜頭,就不想再過回小老百姓的生活,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當下她使出渾身解數,一會說自己的家裏的人都死光了,她沒地方可去,一會說自己腿上中了一箭,走不動路,反正就是不動地方,拓跋力微無奈,只好把她帶身邊了,楊瑛、竇蘭雖然不忿,不過見她可憐見,也沒有出言阻止,就這麼著那美人就跟了拓跋力微。

    軻比能從當上首領那一天起,到現在還沒吃過這麼大虧,千里遠征的計劃被人識破,又讓人在半路上狠狠擺了一道不說,身上還中了兩箭。他又羞又怒,策馬逃回部落。好在拓跋力微的人手不夠,光設計這個埋伏就用了他的全部人馬,沒有多餘的力量布在外圍撿漏了,就這麼著軻比能撿回了一條小命,他一路急奔,路上遇到些許拓跋部哨探,也都被他輕鬆料理。留守部眾聽到他大勝的消息,很是高興,這時早已備好酒菜,就等他一到就統統端將出來慶祝,誰曾想他們千盼萬盼,卻沒有盼到凱旋的大軍,就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回來,身上滿是鮮血不說,右臂、左肩上還各中了一箭。

    他的心腹嚇了一跳,忙迎了上去,詢問原由。這事是這個時候問的麼?叫他如何回答?他二話不說,一人一巴掌,全給扇馬下去了。眾人這才知道這事問不得,都閉上了嘴,準備好的酒菜也不敢往上端,全都拿去喂了狗。

    軻比能回到大帳,裹好了傷,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在虎皮大椅上一坐就是半個時辰。驀地裏他大叫一聲,出帳召集所有人馬,衝了出去。他算準了拓跋力微會到漢朝,率部追上,他翻過白山,追入漢境,到了上谷郡廣寧縣附近的一個小村子,也沒找到人。他一著急,在路上隨便抓了幾個漢人一問,還真有這麼一支隊伍,不過早去遠了,這回估計已經到了薊縣了。軻比能沒追上人,氣得暴跳如雷,率部將附近的幾個村子夷為平地,大掠而還。這樣一來,等於正式向漢王朝挑釁了。

    當時的幽州刺史是田豫,他是從魏國那投降過去的,按理說怎麼也要考察個十年八年才能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可是他從小就識得劉備,和劉備關係還不一般,是以受到的待遇也不一樣。他原是漁陽雍奴人,大將軍何進在位時,劉備曾為高唐縣令,可不久就為賊寇所敗,往奔中郎將公孫瓚,在半路上遇到田豫,那時田豫還小。不過項橐七歲能為孔子之師,甘羅十二歲能當秦國宰相,有志不在年高,只要遇到明白人就行了。劉備見田豫語出驚人,甚是喜歡,就讓他跟著自己混,可是沒跟多久。田豫因劉備的地盤與家太遠,不便奉養老母,打報告請辭,劉備流著淚曰道:“恨不與君共成大事也!”意思是說你這人是個人才啊,只可惜咱倆有緣無份,不能共同成就大事。從這句話就可見劉備對田豫有多看重,後來田豫棄魏降漢,劉備也不考察,直接就封為幽州刺史。一來他就是幽州人,當地人管當地人,更容易上手,二來他早就對田豫的本事和人品瞭若指掌。

    田豫上任伊始就明斥候繕甲兵,軻比能一見漢境他就知道,不過他不動手,他也不動手。軻比能一動手,他也就不跟他客氣了,那時拓跋力微已到了,聽說田豫要出兵欣然從命,拓跋部既善於騎兵作戰,又瞭解軻比能的戰法,漢軍兵甲堅利,又熟悉地形,兩個配合起來,當真天衣無縫。

    軻比能還在廣寧撒氣的時候,拓跋力微就神不知鬼不覺和繞到他身後去了。軻比能大掠而還,走到半路,又遇到拓跋力微的阻止。仇人相見,分開眼紅。軻比能一見到拓跋力微就大喊大叫,親自衝了上來。這邊拓跋力微也是奮起生平本事,拼死接戰。他腦子比軻比能好使,可是武藝就差太多了,鬥了數十合,拓跋力微堅持不住,敗下陣來。軻比能軍大聲呼喝,催枯拉朽一般衝破拓跋部,突到陣後,又翻身殺回。如此來回穿梭,突了三四次,拓跋部陣形散亂,看看要敗。

    突然間南方一帶烈焰騰空,鼓角雷鳴。

    軻比能知漢軍來了,大吃一驚,無心戀戰,率部北退。

    拓跋力微總算見識到了軻比能部的厲害,當真不在一個水準線上,敗得心服口服。他剛吃了敗仗,自然不敢再追,勒兵往迎田豫。

    軻比能行至半路,突然斜刺裏竄出一支軍馬,當先一人正是田豫,操著傢伙,率眾死戰。軻比能部不意這裏竟又有兵馬,倉促應敵,被漢軍一突,陣勢微亂。軻比能畢竟打過不少戰,應變奇速,當即亂喊亂叫,改變佈署。軻比能正在調整陣形,冷不防拓跋部從後殺到,和漢軍一道表裏奮擊,喊殺聲震動天地。軻比能部再也撐不住了,丟盔棄甲,四散而逃。田豫與拓跋力微合作一處,追出二十餘里,直殺得個羌屍蔽地,血流成河。

    原來田豫認為拓跋力微阻不住軻比能,沒有按原計劃率眾從南殺至,抄軻比能的後路,而是繞到了拓跋部之後。軻比能所見到的南邊的煙火不過是他放出的煙霧。他讓他人將馬糞聚到一起點著了,弄得滿天黑煙。軻比能果然上當,往北走了,結果鑽到了田豫的口袋裏了。

    兩人雖沒追到軻比能,卻都很高興,一路談談說說班師回營。他們在邊境上呆了三日,不見軻比能捲土重來。拓跋力微急著要見劉備商量大事,告辭離去,田豫也不挽留,灑淚而別。隨著拓跋力微的軍馬,不便跟隨拓跋力微南下,由田豫派嚮導經並州朔方回轉長川。

    拓跋力微一行一路南下,到了信都,遇上了鄧芝。

    拓跋力微大喜迎上,道:“伯苗你怎麼來了,禿發部一別甚是想念,不知近來過得可好?”

    鄧芝道:“托大人的福,一切安好。皇上聽說大人來了,很高興。他現在在壽張,請大人隨我前去見駕。”

    眾人繼續南下,經清河,平原,渡了黃河,翻過泰山,來到了壽張。

    劉備正以軻比能勢力漸大為憂,聽說拓跋力微出奇計挫動了他的銳氣,高興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接著又聽說他來了,更加高興,派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諸葛亮、賈仁祿等人屁顛屁顛的出城,將他迎了進來。劉備在賈仁祿新蓋的園子裏擺宴為拓跋力微接封,這不是一場鴻門宴,自然連達官命婦也有權與宴。楊瑛跟在拓跋力微身後,踏著台階,進了大殿。一抬頭看見正中坐著兩個人,左邊一個是劉備,右邊則是一個女子,生的千嬌百媚,不知怎的,她總覺得這個女子似曾相識。她走近幾步,眨了眨眼睛,仔細一看,只見她頰邊近嘴處有一顆小痣,不仔細看還看不太出來。她吃了一驚,叫道:“妹妹,原來你還沒死,可想死我了。”

    坐在劉備旁邊的就是劉貴妃,聞言嚇了一跳,不知從哪竄來這麼一個瘋子,一上來就亂認妹妹,叫道:“你是?”楊瑛上次進宮時,劉貴妃恰好在生病,那病還會傳染,因此她被隔離了,就這麼著,她和楊瑛從來沒有見過面。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52
第六百三十五章 慘遭斥逐

    賈仁祿大為震駭,叫道:“什麼,什麼,她是你妹妹?”這話劉備也想問來著,可他什麼人啊!那嘴皮子還能讓別人占了先?這些年不白混了?

    楊瑛見她認不出自己,又變得有些不敢肯定。畢竟她和妹妹失散的時候都還是小孩,女大十八變,這時都已脫胎換,出落得和個仙女相似,根本無法記認。只是她妹妹嘴角邊上也有一顆痣,和她倒是一樣。不過天下之大,痣長在一個地方的人也不是沒有,不能就此亂認,萬一認錯了,鬧笑話是小,腦袋沒了,那可就不好玩了,說道:“我……我……我也不敢肯定。我不是給你說過,當年我們兄妹幾個和爹爹回老家,在函谷關附近一片樹林遇到了土匪,逃跑時我們幾個姐妹失散了……”

    劉貴妃越聽越驚,聽到這裏眼淚流了下來,道:“姐姐,你真的是我姐姐……”說到這裏聲音哽咽,沒法再說了。

    她小時候吃過草根,啃過樹皮,睡過大街,趴過破廟,沿街乞過討,還被不法之徒逼著當過小偷,可以說吃了不少苦。有誰願意天天回想起這些,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她也不願意,於是她刻意把這些事情從腦子裏抹掉,拋去,不要了。她甚至還給自己編過一個美好幸福的童年,在她回想過去時,就把這些回想起來,騙騙自己。在那個夢幻的童年裏,她有爸爸、有媽媽,有好多好吃的可以吃,有好多好玩的可以玩,有好多小朋友陪著她嬉戲,那才是她想要的童年,她明明知道這不是她所經過的童年,不過她總是在對自己說這就是,這就是。假作真時真亦假,劉貴妃見天的幻想這樣快樂的童年,原來的那個淒淒慘慘的童年在她的印象越來越模糊,不過什麼事她都可以忘記,包括她的姓名,可函谷關內小樹林遇賊這一件事在她的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永遠揮之不去。本來她是一個官宦子弟,雖然家裏只有書沒有錢,不過好歹還有一個可資炫耀的身份,她的生活本來可以很美好,可偏偏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讓她攤上了這麼一段永遠也不想再回憶起來的童年,這事她又怎能忘記?

    這一齣姐妹相認的場景十分的意外,意外到連諸葛亮、拓跋力微這樣篤定泰山的人都不禁微微張開了嘴,不過張開的輻度不大,實在要忽略不計,也是可以。

    劉備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什麼函谷關,什麼土匪,你們在講些什麼啊?”按理來說劉備認女兒是件大事,得查三代,把她的家庭背景從頭到尾都捋一遍,要不然到頭來認錯了人,認到了仇家之女,小命可就危險了。可劉備認楊瑛為義女就是為了讓她和拓跋力微名正言順的成親,讓她用自己的身子、用自己的心去樁住這個草原傻冒,讓他按著自己劃下來的道道走。至於楊瑛是什麼人,家裏的成員情況如何,這些都不重要。反正他知道楊瑛是太尉楊彪之女,忠良之後,從小讀的是四書五經,知道什麼叫三從四德,不會給他惹麻煩,這就足夠了。既然這樣,他也就沒有費神打聽楊瑛的家人,是以對函谷關外,楊氏遇賊,最終導致人口失散的事情一無所知。

    賈仁祿心想道:“得,這下事情可複雜了。這事本來就夠複雜的,又整了這麼一齣。這老天爺到底想要幹什麼?”他將事情的大概和劉備說了,楊瑛現在哭的跟淚人似的,實在沒有法子再說第二遍了。不過這事他知道的也不多,所以只說了個大概。劉備是什麼人,一點就通,何況這事本來也不複雜,在那種亂時候丟個人,就像今天丟隻貓一樣,搞不好一轉頭就不見了,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劉備一聽就明白了。這丟人是沒什麼好大驚小怪,這可丟了的人繞了老大一圈子又湊在了一起,這事可真就奇也怪哉。

    劉備怔了半天,這才回過神,笑道:“這是好事,有什麼好哭的,該高興才是。”

    戳在邊上的內侍聽了這話,這才明白自己現在的角色,不是看戲的,還有活要幹,不幹腦袋就沒了,趕緊止住哭,上前領引眾人落座。

    劉貴妃道:“皇上,我想和姐姐坐一塊,嘮嘮家常。”

    劉備笑道:“應該,應該。”

    薛珝忙令人另設一席,楊瑛和劉貴妃坐在了一起。拓跋力微還好,走了一個楊瑛還有一個竇蘭。劉備可慘,皇后娘娘孫尚香被罰閉門抄書,沒有跟來。這一百遍書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不過抄三四個月還沒抄完是有些誇張。可孫尚香好端端的趴在宮裏想著自己的男人,什麼事也沒有做,卻平白無端的被自己的男人罰閉門抄書,這事擱誰頭上誰也受不了。孫尚香心中淒苦,終日哭哭啼啼,哪有心思抄什麼勞什子書,是以抄到現在,也只抄了幾個字。劉備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有派專人盯著,她抄到什麼程度,劉備心裏清楚著呢。沒抄完書,就不能出來,所以孫尚香沒能參與這次封禪,不過就算她能出來,估計也找個藉口不來,本來嘛,有誰願意看到自己喜歡的男人不理自己而老和專人自己作對的人膩膩歪歪?

    吳淑妃倒是來了,可是她在泰山上只顧著樂,夜深了還不歇著,要賞什麼月,賞月就賞月吧,她還非要登到峰頂去賞。結果意境是享受到了,詩也做出來了,卻著涼了,病得到現在還沒爬起來,正躲在後面喝藥呢。感冒是會傳染了,一個不好一窩子人都得咳嗽,皇上可是九五至尊,怎能被傳染到?所以她也被隔離了,沒有參加這次宴會。其他跟來妃嬪別看在宮裏人五人六,指揮這個,使喚那個的,其實都不算是正妃,地位低下,是不能參加這種級別的酒宴的。劉備雖然帶來了許多嬪妃,可是現在卻一個也沒在邊上,他孤零零的戳在那裏,那味道,別提有多難受了。

    酒宴繼續進行,劉貴妃和楊瑛兩個旁若無人,唧唧喳喳的聊著。劉備等人心裏各自轉著心思,誰也沒心思喝酒,草草而罷。內侍在園內安排了一間敞亮的房子給拓跋力微居住。這園子是賈仁祿出錢造成,按照來說是他的私有財產,可這會子,它是行宮,那可是皇上住的地方,園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皇上的,給什麼人安排什麼房間,得有專門的人,賈仁祿說得不算。不過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賈仁祿有許多話要和楊瑛他們聊,便買通內侍,內侍拿了他的銀子,自然就向著他,將楊瑛等人安排到離他狗窩不遠的一個單獨的小院。

    楊瑛在草原上一年也難得洗上一次澡,酒宴一完她就把自己關起來,舒舒服服的把自己涮了個乾淨,側躺在矮榻上,手裏拿著一本閑書在那看。拓跋力微洗完了,來到她跟前坐下,盯著她怔怔出神。

    楊瑛給他看了不好意思了,兩頰微紅,道:“怎麼了?”

    拓跋力微道:“我就願意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佳人似玉,秀髮滴水,真是太美了。”

    楊瑛笑了,道:“我真有那麼美麼?還是你只是說好聽話來哄我?”

    拓跋力微點了點頭,楊瑛故意沉下臉,道:“現在我還年輕,你當然會這麼說。等哪天我老了,變得難看了,你就會不理我了,說不定還會把這話再說給另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聽。”

    拓跋力微急了,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裏,不管以後你變成什麼樣子,我也不會嫌棄你另尋新歡!”

    楊瑛急道:“人家不過是說著玩的,看把你急的,我知道你心裏有我。”

    拓跋力微摟著她的脖頸,親了她一口,道:“真沒想到當朝貴妃居然是你的妹妹。”

    楊瑛道:“我也覺得難以置信。可仔細一想又覺得的好笑,照道理,我是她姐姐。可是我是皇上的義女,而她是皇上妃子,按這一層來說,我又成她女兒了,瞧這輩份亂的。”說著自己都忍不住咯咯的笑了。

    拓跋力微歎了口氣,道:“正因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你們才會經歷過許多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才會產生這麼複雜的關系。要是沒有戰亂,你們也不用逃難,能發生這麼多事麼?”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掀開窗戶,向外望去,道:“現在中原已基本結束戰亂,老百姓總算是過上了安生日子,可是鮮卑仍然四分五裂,戰亂仍在繼續,而且越演越烈,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正重演像你們那樣的悲劇,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楊瑛放下書,取了件披風,給他披上,道:“這可就要靠相公的努力了,我相信不久的將來,鮮卑也能像大漢一樣,國泰民安,豐衣足食。”

    拓跋力微道:“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窗外一人號了一嗓子道:“有,老子說有,你敢沒有?這不是存心和老子抬扛麼,不想活啦!”

    一個女子聲音跟著說道:“你這個人,有你這麼說話的麼!”

    楊瑛笑道:“這個仁祿,老是這樣,人沒到聲音先到了。”

    拓跋力微迎了出去,道:“先生夤夜到訪,有何見教?”

    賈仁祿笑道:“來嚼舌根來了。”一面說,一面進屋,祝融、甄宓隨後跟了進來。

    拓跋力微讓著他們坐好,這才坐到首位上,道:“這怎麼講。”

    賈仁祿道:“公主可能要不樂意了,老子是來說你妹妹的壞話的。”

    拓跋力微揮了揮手,左右都退了下去。祝融將門關好,站在門口望風。

    楊瑛見這陣勢,心中一凜道:“妹妹居於深宮,好像沒招惹到你吧,你為什麼要說她的壞話?”

    賈仁祿道:“沒招惹到我?這次封禪要不是老子機靈,變著法的弄來了錢,這會都傾家蕩產了,這是誰的傑作?還不就是你妹妹!”

    楊瑛本就居於數千里外的大草原上,當時的交通條件可不像現在這樣發達,有錢的坐飛機,從西安到內蒙古也不用多少時候,沒錢的還可以坐火車,估計也用不了一天,如果只是想瞭解消息則更快,打個電話,上個網,幾分鍾都用不了。那時傳遞消息都用馬,一站一站的這麼傳將下去,這幾千里地,得多少時候?鮮卑和漢朝關係還緊張,驛馬是到不了的,這消息根本就傳不到那角落去。更何況她既要忙著幫丈夫處理部落裏那些個爛事,又要時不時和竇蘭來上這麼一下子,一天到晚可有多忙啊?哪有那個功夫理會中原發生了什麼屁事?是以對漢宮內部的權力鬥爭一無所知,說道:“哦,有這事?”

    甄宓道:“公主,我們曾經一起交談過,你應該知道我是從不說人壞話的,可是說起你這個妹妹,我也不得不說兩句。她在玩火!她幹的事古時很多女子都幹過,可是有幾個成功了?要說沒人成功,有些刻薄,不是一個也沒有,可既使成功了,她們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遠得不說,就說袁紹夫人劉氏以及劉表夫人蔡氏,一個費盡心機的扶袁尚接位,一個煞費苦心的立劉琮承統。可最後呢,兄弟相爭,同室操戈,亂得一踢糊塗,到頭來這江山誰也沒分,倒成了替他人作嫁衣衫了。你說說,這又何苦來哉?還有戚夫人,她想讓自己的兒子趙王如意當皇帝,天天膩在高祖邊上苦勸,高祖為此曾不止一次的打算廢長立幼,結果怎樣,戚夫人啥好處也沒撈到,到頭來成人彘了!”

    楊瑛知道政治鬥爭的殘酷性,被捲進去了,往往被攪得連渣都不剩,嚇了一跳,道:“你是說,妹妹……妹妹……對宮庭裏的事我一無所知,你快跟我說說。”

    甄宓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她處心積慮的要害皇后,好讓自己的兒子當上皇帝。”

    楊瑛嚇得面無人色,道:“立儲以嫡,無嫡以長,這可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如今朝中已有太子,她想要廢長立幼,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搞不好是要滿門抄斬的。”

    賈仁祿道:“就是說。所以老子想讓你勸上一……”

    忽聽得貂嬋朗聲道:“見過貴妃娘娘。”

    只聽劉貴妃說道:“哦,仁祿也在裏面?”

    貂嬋道:“嗯,仁祿正在裏面和拓跋大人商量些事情。”

    劉貴妃道:“既是如此,那我還是過會再來吧。”

    賈仁祿笑道:“我們也沒有討論什麼重要的東西,貴妃娘娘請進。”

    劉貴妃道:“我只是想找姐姐一敘別來之事,沒什麼要緊的,什麼時候聊都一樣,不耽誤你們討論國家大事了。”說完也不等他人挽留就打道回府了。

    賈仁祿道:“我來她就走,我走了,她就估計就來了。我們這兩邊劍拔弩張的架式,你看出來了吧?”

    楊瑛道:“嗯,你剛是想讓我勸她一勸,讓她迷途知返?”

    賈仁祿道:“嗯,不過還是算了吧,你是勸不動她的,就別白費力氣了。”

    楊瑛道:“也是,我這人笨嘴笨舌的,叫我打架還可以,叫我勸人,那可就不行了。不過我不行,我爹爹可以啊,我寫封信跟他說明一切,我想他應該能勸得妹妹回心轉意的。”

    賈仁祿道:“這倒是一個法子,可以試一試。好了,你們一路鞍馬勞頓,需要休息,老子就不打擾你們了。”

    告辭出來,甄宓道:“我覺得你真的不該來。”

    貂嬋道:“嗯,我也覺得。”

    賈仁祿看了看祝融,道:“你覺得的呢?”

    祝融道:“我不知道,我聽相公的。”

    貂嬋、甄宓二人齊笑,道:“哎喲,這麼會拍馬屁,怪不得相公這麼喜歡你。”

    祝融羞得耳根子都紅了,道:“你們倆居然敢聯合起來欺負我,看我怎麼收拾你們!”上前製造事端。

    賈仁祿道忙乘亂吃豆腐,暴動平息了,下榻處也到了。眾人來到偏廳,賈仁祿對甄宓道:“你是不是覺得老子像個挑撥是非的小人?”

    甄宓點了點頭,賈仁祿道:“老子就是要當一回小人。不過話說回來了,老子好像本來就不是什麼君子,哈哈!”

    三人一聽都笑了,賈仁祿道:“這芥子不擠,膿總出不來。劉貴妃,不,現在該叫她楊貴……”他一邊說一邊端著茶碗喝茶,說到這裏噗地一聲,將嘴裏茶噴了出來,跟著劇烈咳嗽。

    貂嬋忙走到他身後,輕輕捶背,柔聲道:“怎麼了,這又哪不對了?一驚一乍的。”

    賈仁祿道:“呸,這小妮子也不撒泡那啥照照自己,就她那模樣也敢叫楊貴妃!”

    貂嬋知道楊貴妃是誰,笑道:“她姓楊,可不就叫楊貴妃麼?”

    賈仁祿道:“不算啊不算,反正老子不承認,還是叫她劉貴妃好了。劉貴妃這小妮子背地裏一直在搞破壞,老子若不擠她一下,她想幾時動手,就幾時幹,一切全由她說得算,咱們就被動了。現在咱們先跳出來敲上一下,她就會坐不住了,就會亂了陣腳,咱們就有空子可以鑽了。”

    甄宓道:“嗯,是這麼個理,咱們不能老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可這樣一來,相公就很危險了。”

    賈仁祿忽然想到了什麼,靜靜的坐在那裏,一句話也沒有說。

    次日一大早,拓跋力微和楊瑛來了,賈仁祿在正廳見客。賓主雙方坐定,阿秀、梅花奉茶。賈仁祿隨口問阿秀道:“今天怎麼是你來奉茶?”

    阿秀自進了賈府後便被撥到祝融那屋,侍候祝融,她們都是南中來的,言語相通,臭味相投。讓她侍侯祝融,方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阿秀經賈仁祿為她治傷後,就芳心可可,就想入非非。何況他還在自己在湖裏洗澡,祈禱上天賜給她一個好男人的時候,突然從天而降。在那種情況,啥也不懂的她會做何想呢?自然是想當他老婆了。只不過這個天下掉下來的男人長得有點那啥,難兔美中不足。不過一想到這是上天安排的,她也就不敢意難平了,沒辦法,接受吧。從賈仁祿從湖裏掉下來那一刻起,她已作好心裏準備,打算作賈仁祿的妻子。她有了人生規劃,可是這個人生規劃才剛有一點雛形就被老天無情的扼殺了。

    後來她費盡千辛萬苦總算和賈仁祿重會了,那時賈仁祿剛和李恢接上頭,領軍和孟獲他老人家放對。她來了之後,就想主動提出和他洞房花燭,卻見賈仁祿老在祝融跟前眉來眼去,打情罵俏。她傷心了,她最討厭男人三心二意,而且她們的部落實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在她心目中男人一旦和一個女子成親之後,就不能再喜歡第二個女人。可賈仁祿偏偏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主,這樣的舉動,是她最不能容忍。可這還不算,過不久,她就發現原來賈仁祿有妻子。這不,他的妻子千里尋夫,大老遠的從長安追到南中來找他了。他的妻子要是長得歪瓜劣棗,也還有話可說,可偏偏是一位仙女般的人物。有這樣一美人,他還不滿足,還要勾三搭四,她實在看不過去了。雖然她已下定決心不跟他,卻也捨不得走,於是就留在他身邊作了婢女。她心裏是這麼一個心思,既然自己在湖裏祈禱時,他從天而降,就說明上天要自己跟著他,只要自己跟著他,就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那時賈仁祿身邊美女如雲,這一應接不暇,就把阿秀給拋在腦後,忘了個乾淨。後來阿秀到了長安,就一直在祝融房中服侍。賈仁祿不常去祝融那,他們也就很少見面。

    阿秀跟了祝融後,一直默默無聞,循規蹈矩。她本來就是一個不愛出風頭的人,每天盡心盡力完成主子交下來的事,其他的一概不管,這樣的日子雖然很有規律卻十分枯燥。就在她以為這輩子就這麼過去的時候,一個人出現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徐象。徐象在楊瑛那碰了一鼻子灰,百無聊賴之際便跑到賈府來碰運氣。他一到賈府眼睛就直了,這到處都是鶯鶯燕燕,一個比一個漂亮,他一雙眼睛哪夠用啊。他這下才算明白自己的決定非常正確,這裏才是他的用武之地。於是他抖摟精神,努力追求。可賈府裏那些沒有婚配的大美人,都不喜歡他這個愣頭青,他到處碰壁,撞得個鼻青臉腫。就在他打算放棄,剃頭當和尚去的時候,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他遇到了阿秀。兩人聊了起來,結果竟發現兩人都喜歡小動物,既找到了共同語言,兩人越聊越投機,漸漸的無話不談,越走越近。賈仁祿是允許下人談戀愛的,見到這種光景,不但沒有反對,反而主動創造機會。

    這次出巡徐象要擔當護衛任務,阿秀是祝融的貼身使婢,兩人自然都來了。賈仁祿見她不跟徐象套近乎,早點見其好事,反而跑來倒茶,便隨口問了這麼一句。

    阿秀答道:“蘭花病了,梅花就叫我來替……”她一面說一面將托盤端到拓跋力微跟前,從托盤上端了一碗茶,便要放在拓跋力微跟前。

    這茶剛沏好,十分的燙。她都是在裏面服侍,很少端茶應客,一開始不很習慣。她的手掌剛碰到茶碗,就如同被蟲蟄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她不敢在這裏出醜,咬著牙硬忍,哪知越忍抖得越厲害,驀地裏茶碗一側,酒了幾滴水,滴到她手上,她疼得一抖手,茶碗拿捏不住,啪的一聲摔在桌案上,裂成幾片,茶水四濺,潑的拓跋力微滿身都是。

    拓跋力微被燙得臉上肌內直抖,不過為了不破壞自己的光輝形象,還是沒動地方。

    阿秀嚇了一跳,忙取出錦帕來擦。

    賈仁祿伸手在桌案上一拍道:“沒用的東西,連這點事都辦不好,要你何用?傳趙二!”

    阿秀見傳趙二,知道事情鬧大了,嚇得跪了下來。

    拓跋力微笑道:“這不是什麼大事,不值得為它大動肝火。”

    賈仁祿鐵青著臉,道:“就是老子對這些下人太好了,這些人行事越發的放肆起來,背著老子,他們什麼都敢幹,再不管就騎到老子頭上來了。”

    趙二來了,道:“老爺有何吩咐?”

    賈仁祿道:“拖下去打二十棍子,趕出門去!”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52
第六百三十六章 苦肉之計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拓跋力微雖見阿秀端茶端的晃晃悠悠,卻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出自大戶人家的婢女會在幹本職工作時把茶潑到他的身上。他雖然練過武藝,卻也沒到如火純青,出神入化的地步。茶碗突然打落,他閃避不及,被潑得全身都是,手上燙得紅一塊紫一塊的。楊瑛大急,忙嗔道:“瞧你幹的好事!”推開阿秀的手,自己取帕擦拭。

    阿秀從來沒有出過個這樣錯,一時如五雷轟頂,腦子裏亂轟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也是她一向在二門內服侍,祝融因她也是南中來的,待她與別個不同,特別親厚,除了一些緊要的事情,基本沒讓她幹什麼活,還派了幾個小丫頭伺候她,就好像小姐一樣供著,誰曾想這一供就出毛病了。

    主人接待貴客時,婢女把滾燙的茶水潑到客人身上,這事可大可小,不能等閑視之。兩人要是死黨、鐵哥們,出了這事,相互一笑,也就過去了。兩人要是沒有什麼交情,或是處於敵對,情況就大大不同了。心胸寬大的最多發幾句牢騷,罵罵你這人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要是遇到心胸狹窄之輩,就會琢磨了,她為什麼會這麼做?難道真的只是無心之失這麼簡單?搞不好就是主子指使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讓自己好看。這樣一來,這樑子就算是結下了。楊瑛、拓跋力微都是賈仁祿的好朋友,賈仁祿原也不用擔心,可出了劉貴妃這麼一層關係,賈仁祿就不敢保證他們的心裏轉著什麼主意了。也就不敢得罪這兩個人。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阿秀卻潑了人家一身的茶,賈仁祿能不火麼?他罵了兩句,趙二來了,賈仁祿氣糊塗了,就叫趙二把人趕出去。

    趙二愣了,道:“這……”

    賈仁祿滿臉通紅,道:“怎麼,連你也不聽我的話,老子倒底還是不是老爺?”

    趙二應道:“是。”

    阿秀道:“老爺,我做錯了事,你怎麼打我罵我,我都能忍,就是別趕我出去啊。”她現在正和徐象談戀愛的談到緊要關頭,自然不想出去。

    賈仁祿怒道:“瞧瞧你幹的叫什麼事?這位大人是誰,你知道嗎?他不僅僅是鮮卑拓跋部的大人,還是皇上親封的新城公主的丈夫,是駙馬爺!你瞧瞧你把他燙成什麼樣子?憑這個就可以把你殺了,只是趕你出府,已算是便宜你了。”猛地想起剛才只顧著生氣,竟忘了詢問拓跋力微傷得怎麼樣了,實在太也失禮,趕緊補上一句:“大人,您不要緊吧?太醫,快傳太醫!”

    梅花匆匆撿起碎片,抹幹桌案,聞言應了聲:“哎”轉出便奔。

    楊瑛手邊恰好有金創藥,雖不完全對路,卻也了勝於無,取來給拓跋力微敷上。她上好了藥,這才道:“瞧瞧,燙成什麼樣子!”

    賈仁祿誠惶誠恐,不待拓跋力開言,搶著道:“公主,下官一時失察,讓這麼個毛手毛腳的丫頭服侍,以致燙著大人,下官罪該萬死,罪該萬死。”一面說,一面起身作揖。

    楊瑛瞧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司空大人,這次真的只是意外麼?”

    賈仁祿心裏暗暗叫糟,心想:“擔心什麼還真就來什麼。”道:“公主何出此言?”

    楊瑛道:“知道我們今天為什麼來找你嗎……”

    拓跋力微擺了擺手,打斷道:“不礙事,不礙事。我沒什麼,不用請太醫了。這是先生的家事,在下本來不該置喙,不過事涉在下,在下想多嘴說上兩句,不知可以麼?”

    賈仁祿忙道:“請講,請講。大人是不是覺得下官處罰太輕,下官這就重重治罪。來人……”

    拓跋力微道:“先生誤會我的意思了,想她也是個新來的,不懂的規矩,一時失手,在所難免,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不打算追究此事,仁祿也別過於苛刻,得饒人處且饒人,就饒了她吧。”

    楊瑛嗔道:“不行,她怕人給燙了,不重重處罰怎麼能行!”

    拓跋力微道:“她是無心之失……”

    楊瑛道:“你怎麼知道她就是無心之失,而不是某人有意指使。”

    阿秀來了也有些年頭了,弦外之音她還是聽得出來的,這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很小的失誤,楊瑛卻認為是一場陰謀,還把矛頭直接指向她的救命恩人,她不樂意了,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這明明是我犯得錯誤,和我家主人有何關係?”

    楊瑛道:“有沒有關係……”

    拓跋力微有些不高興,道:“好了,仁祿不是那樣的人。”

    賈仁祿心想:“楊瑛這人本來就是個假小子,性如烈火,心裏藏不住事。老子昨晚才見過她,那時她見到我還是恭恭敬敬的,怎麼就過一個晚上前後就判若兩人,動不動就冷嘲熱諷,指桑罵槐?一定是老子走後,劉貴妃去過了,對她說什麼。這小妮子看來是坐不住了。好,這樣才好,你藏得越深,老子越不知道你的尾巴在哪?現在你主動竄將出來,上竄下跳,這尾巴可就不那麼好藏了,哈哈!”說道:“公主,劉貴妃昨晚去過您那吧?”

    楊瑛道:“可不。”

    賈仁祿笑道:“她一定說了我不少壞話吧。”

    楊瑛道:“她才沒那麼無聊呢,她開始不過是跟我聊些別來之事,一句話也沒有牽扯到政治上面。倒是我怕她誤入歧途,少不得苦口婆心的勸她兩句。我開始以為,她急了一定會反唇相譏,哪知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哭。哭得我心裏那叫一個難過,也跟著掉淚,後來我就問她為什麼要哭。她開始不願意講,我再三逼迫。她這才囁囁嚅嚅的說了,她說她原本不願意進宮,沒錯,宮裏是可以享受到富貴榮華,綿衣玉食,可是卻像一隻被關在金絲籠子裏的雀鳥一樣,沒有一點自由。可是她的義父,就是那個匈奴單于,被漢朝逼得走投無路,無奈只得獻女求和。雖然她心裏一萬個不願意,可不忍見匈奴覆滅,也不忍見自己的義父身首異處,這才不得已而嫁入漢宮。瞧瞧,她跟我有多像啊,為了你們這些臭男人所謂的前程利益,我們這些苦命的小女子不得不犧牲自己的畢生幸福。當然我是幸運的,遇上了力微。可是她就不那麼幸運了,她遇到了皇上。皇上待她很不錯,她也很喜歡皇上,兩情相悅,這本來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是皇上三宮六院,有那麼多嬪妃。那些嬪妃見她奪了自己的寵,都很不甘願,到處造謠,說她是狐狸精,說她禍國殃民,早晚要害得國破人亡。她明明什麼也沒做,就被罵成是紅顏禍水,你們說說她有多冤啊!還有那個皇后,叫什麼孫尚香的,口口聲聲說要以國家大局為重,提前除了這一害。什麼國家大局為重,說得好聽,還不是因為自己的男人被人搶了,心裏不甘願,她這是挾私報復!虧得你這麼明白事理,居然受她的蠱惑,和她串通一氣,處心積慮的要害我妹妹。算我瞎了眼,竟把你這樣的人,當成我的大哥哥!”

    在她心目中,她一直把賈仁祿當成了死去的楊修,畢竟兩人都很有才,也都對她很好,容易形成交集。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心目中最值得信賴的人,居然是這麼一副嘴臉,她徹底失望了。她是一個敢做敢當的女子,心裏藏不住話,於是就當著賈仁祿的面,把心裏想的話全給抖了出來。

    祝融聽說阿秀犯了事,嚇了一跳,忙出來打圓場,來到廳上卻聽到楊瑛在數落她老公,登時惱了,伸手往腰間摸去,就要拔飛刀。

    就在場眾女都以為賈仁祿會哈哈大笑的時候,畢竟這是他嚇唬人的慣用技倆,卻見他伸出兩個指頭,在楊瑛眼前晃了兩下,道:“這是幾?”

    楊瑛沒想到賈仁祿還有空跟她開玩笑,火氣上來了,道:“我在跟你講正經事,你卻在這發什麼瘋?”

    賈仁祿沒理她,舉著兩指頭來回晃,道:“這是幾?”

    楊瑛道:“二,怎麼了?別晃了,再晃把你的指頭拗了去。”

    祝融竄了上來,擋在他跟前,道:“你拗一下試試!”

    拓跋力微見鬧大了,正要平息事端,卻聽賈仁祿說道:“原來你看得見啊,老子還以為你眼眶裏那兩顆珠子是擺設呢!”

    楊瑛怒極,叫道:“你……”突然間她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不言語了。

    賈仁祿道:“怎麼不言語了?你爹爹楊彪是那麼的達觀知命,高瞻遠矚,誰曾想生了你這麼一個有眼無珠,腦袋少根筋的東西來!現在這麼多外人在這,這事的是是非非老子不想多談,老子只想告訴你,你老子給你這對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是讓你拿來當擺設的!”說著轉頭向阿秀瞧了一眼,道:“這事都是你惹出來的,害得老子沒來由地吃了一肚子氣。既然拓跋大人為你求情,這二十棍子就免了。老子這不需要你了,你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

    阿秀正要哭求,卻聽劉備在外面說道:“出了什麼事?這麼大呼小叫的,朕在外面都聽見了。”

    眾人大驚,上前見駕。禮畢,劉備在劉貴妃、薛珝的簇擁下來到正中坐好。

    徐象走到隊伍的最後經過賈仁祿時還沖他笑了一下,顯然這事是他的傑作。

    賈仁祿心想:“他媽的,原來是你小子搬的救兵,這可是老子的下人,老子要殺就殺,要攆就攆,連劉備也作不了主。你最好給老子老實些,不然老子連你一塊攆。”

    劉備道:“仁祿。”

    賈仁祿忙道:“臣在。”

    劉備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賈仁祿簡略一說,劉備向阿秀瞧了一眼,道:“你就是阿秀?”

    阿秀點了點頭,她第一次見皇上,也是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劉備道:“你端茶把茶碗給打了,還潑了人家一身,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也難怪仁祿辦你。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誰長這麼大沒犯過錯誤?打個比方吧,朕就犯過很多錯誤,打仗時沒有考慮清楚,就冒冒然出戰,結果中了埋伏,遭了暗算,被敵人打的落花流水,狼狽奔竄。人無完人,這些都是難免的。你起來給拓跋大人認個錯,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阿秀見徐象對她擠眉弄眼,知道他豁著性命不要,跑到劉備那求情,又是感動,又是歡喜,她剛要起身,卻聽賈仁祿道:“不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今天阿秀作錯了事,可以免於處罰,那明日那些個什麼阿貓阿狗就都能找個藉口來摔盤砸碗,違規亂紀,那臣這個一家之主,發出的號令沒人聽,當得還有個什麼勁啊!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劉備點點頭,道:“嗯,是這麼個理,可是逐出門去,這未免太重了吧?”

    賈仁祿左右望了一眼,道:“臣有幾句話想單獨和皇上談談。”

    劉備點點頭,道:“你們都退下吧。”

    眾人應諾退出,兩人在屋中嘀咕半晌,劉備高聲眾人入內。

    劉備捋了捋須,道:“這是仁祿的家事,朕不便多問。仁祿,你自己看著辦吧。”

    賈仁祿微微一笑,道:“趙二,去賬房支五十兩白銀,打發阿秀出門。”

    趙二無奈,應道:“是。”

    阿秀見連劉備都撒手不管,知道自己被掃地出門已成定局,再怎麼哭鬧都沒用,何況她也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當下她向徐象望了一眼,流著淚走了。

    賈仁祿側過身去,迅速伸出袖子,插插眼中的淚水,然後迅速轉身,和沒事人一樣,站在那裏。他這一連串舉動做的迅捷無比,在場之人都顧著看阿秀,誰也沒有注意。

    阿秀就這麼被趕出去了,沒熱鬧看了,在場的諸人登時沒了興趣,聊了一會,各奔東西。

    楊瑛隨著拓跋力微回到下處,道:“難道這回真是我錯了?”

    拓跋力微道:“你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楊瑛道:“當然是真話了。”

    拓跋力微正色道:“是你錯了。雖然我不知道漢宮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從我見到貴妃娘娘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不是一個簡單的人,起碼沒有你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

    別人的話都可以不信,老公的話是不能不信的,楊瑛點點頭,道:“這麼說她的確想要扶自己的兒子即位了?”

    拓跋力微道:“昨天你們兩在屋裏聊天的時候,我閑著無聊,便去拜訪伯苗。你應該知道,伯苗是我的知已,他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處事公正,不會因為靠向誰那邊就為誰說話。我向他詳細瞭解了宮闈內部的情況,得到了結果,就和你聽到了完全兩樣。”

    楊瑛道:“哦,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拓跋力微道:“伯苗說,貴妃娘娘,看似什麼都沒有做,其實背地裏正進行了一個陰謀,妄圖扶立非嫡非長的親生兒子趙王為皇帝。我認為他說的是可信的,你想想,如果是你,你進宮侍候皇上,皇上看上了你,封你為貴妃,你也很爭氣的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可是你這個兒子不是長子,你又不是皇后,這孩子連嫡子也不算。以你們大漢實行的嫡長子繼承制,你這個孩子註定承繼不了江山,最多也就只能當個王。哪有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的,你面對這麼情況,你會怎麼辦?”

    楊瑛道:“這皇上有什麼好當的?一天到晚有那麼多事要處理,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將來四十歲不到,就滿頭白髮,像個小老頭。”

    拓跋力微道:“傻丫頭,這世上人人要都有你這心思,就沒這麼多無謂的紛爭了。貴妃娘娘和你不一樣,她是個熱衷權力的人,可就不會想你想的那樣去做的。在看人方面,我想我還是有些自信的。”

    楊瑛道:“嗯,這事可是要掉腦袋的啊,她怎麼敢這麼幹!不行,我再去說說她。”

    拓跋力微忙將她拽住道:“傻丫頭,你別去啦。她可比你要高明得多,到頭來,你沒說服她,她倒把你給說服啦。”

    楊瑛笑道:“嘿嘿,你是說剛才我就被她當刀使了?”

    拓跋力微道:“這話可你說的,我可沒說,哈哈。”

    楊瑛舉拳在他的胸口亂捶,道:“叫你壞,叫你壞。”

    拓跋力微笑道:“好了,好了,別鬧了。”驀地裏皺了一下眉頭,顯然楊瑛這拳觸到了傷處。

    楊瑛停了下來,道:“怎麼?傷口還疼?”

    拓跋力微搖搖頭,道:“沒什麼。”

    楊瑛哼了一聲,道:“這個叫什麼阿秀的真是毛手毛腳的,照我說趕出去,還是便宜她了,要我非把她碎屍萬段不可。”

    拓跋力微道:“這個就非你所知了。知道我最佩服誰嗎?”

    楊瑛道:“你爹爹?”

    拓跋力微道:“不是,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剛才奚落那個人。”

    楊瑛訝道:“賈福!”

    拓跋力微道:“正是,就拿剛才這手來說吧,一般的人是絕對想不出來的。”

    楊瑛道:“這麼說,這是他為了將阿秀安插到妹妹那,有意安排的一齣苦肉計?”

    拓跋力微笑道:“誰告訴你說,只有安插人才要用到苦肉計?”

    楊瑛道:“那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拓跋力微笑道:“日後你就知道了。看來漢朝也不像表面上的那麼平靜,這裏的水可深得很,咱們還有很多大事要幹,可不能陷進去,你收拾收拾,我和皇上談完聯合對抗軻比能之事就走。”

    楊瑛道:“可我實在放心不下我妹妹。”

    拓跋力微道:“這事不是你管得了的,多事不如少一事吧。你妹妹是個聰明人,她自己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她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如果她一條道走到黑,那也是她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楊瑛道:“可是……”

    拓跋力微道:“你如果要留下來,那我也只好留下來了,我可不放心你一個人捲進這場是非之中。”

    楊瑛道:“好,我聽你的,我這就去收拾。”

    拓跋力微道:“嗯,我這就去找皇上。喔,對了,你趕緊找人把竇蘭給找回來,這一大清早就見不著人,又不知上哪瘋去了。”

    楊瑛道:“蘭妹妹從來沒到過中原,見什麼都新鮮,就讓她多玩玩吧。”

    拓跋力微道:“現在這裏可是魚龍混雜,我怕她遇到危險。”

    楊瑛心中一凜,道:“好的,我這就去。”

    拓跋力微出來,上了回廊,穿過幾處庭院花園,來到劉備所處的精美庭院。劉備正和劉貴妃說著體己話,聽說拓跋力微來訪,當即來到廳上接見。

    劉貴妃將薛珝叫到跟前,道:“你去問問那個叫阿秀,看她願不願跟著我。”

    薛珝道:“這會不會是賈福的詭計啊?”

    劉貴妃笑道:“他心裏在想什麼,我還不知道?”

    薛珝道:“那娘娘還把阿秀招到身邊?”

    劉貴妃道:“我叫你去問,不過是在試探,她如果一下就答應了,不就不打自招了麼,下面該怎麼辦,不用我教你了吧。”

    薛珝道:“娘娘真是高明,臣這就去辦。”

    說著興沖沖的去了,可只過了一頓飯的功夫,他就繃著個臉回來了。劉貴妃就納了悶了,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薛珝道:“阿秀才領了五十兩銀子,從院子裏出來,臣在半路上遇到她,就把她叫到了一個僻靜的所在,悄悄的把娘娘的話跟她說了。”

    劉貴妃道:“她怎麼回答的?”

    薛珝道:“奇怪,真的很奇怪。她先是失神落魄地愣了好一陣子,然後就嬉嬉哈哈的尖笑,笑得臣直起雞皮疙瘩,臣這輩子再也不想聽到這笑聲了,驀地裏她叫了一聲:‘不幹了,不幹了,我再也不做任何人的奴才了!’喊完拔腿就跑,臣在後緊追,可這小妮子還真能跑,臣沒攆上她,讓她給逃了。”

    劉貴妃也沒空罵他是沒用的廢物了,道:“不能啊,照理她應該急著答應才對。難道這不是苦肉計,而是賈福真得看不慣這個人,將她趕了出去。”

    薛珝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這種大戶人家,也和宮裏差不多,裏面的貓膩多著呢!”

    劉貴妃道:“賈福最怕老婆,一準是他和這小妮子勾勾搭搭,讓他夫人撞見了,她夫人氣不過,就逼著賈仁祿尋個錯將她趕了出去。”

    薛珝道:“臣認為事情很有可能就是這麼回事。”

    劉貴妃有些不敢相信道:“真是這樣麼?這事應該沒這麼簡單,去,找人把這個小妮子給……”揮手向下一揮。

    薛珝倒抽了一口涼氣,道:“在皇上的眼皮底下辦這事,怕不好吧。”

    劉貴妃道:“這會皇上正和拓跋力微談論國事呢,這種涉及兩國邦交的大事,最煩人,看樣子,這到晚上能談完就不錯了,去吧。”

    薛珝一想到這份上了,不答應也得答應了,咬咬牙道:“是。”叫人去了。這會子要買凶殺人也來不及,反正那小妮子也不會什麼功夫,殺她也就和拍死頭蒼蠅差不多,再容易不過。他叫來幾個心腹,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說了幾句。那些人一聽事成之後,有白花花的銀子,眼睛一亮,胸脯一拍,就這麼去了。

    阿秀從園子裏出去,不辨東西,不分南西,呆呆傻傻的向前走了,嘴裏還時不時的迸出一兩句沒人聽得懂的話,本來嘛,南中方言這裏要有人聽得懂,那可真稀奇了。她昏昏噩噩的出了城,來到了一片小樹林,走著走著,忽然間,林中闖出四個蒙面大漢,手中拿著明晃晃的鋼刀。最右邊一個人尖聲尖氣的道:“你可是阿秀?”

    她也不會回答,沖著他們傻笑一陣,道:“我是阿秀,不,我不是阿秀。哈哈!”

    那四人對望一眼,點了點頭,心裏都在說是了,執刀上前。

    突然間一個黃影從阿秀上方飛過,在她頭頂上翻了一個空心筋頭,落在她的身前,道:“什麼人,膽敢在光……光……天……唉,他們中原人說話就是繞舌頭,到底光天什麼來著?”下面那串就是正兒八經的鮮卑話,草原上那個酷愛打抱不平的母夜叉竇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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