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國重生之我是路人甲 作者:關駒 (已完成)

 關閉
jacky751101 2008-4-26 15:55: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807699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22
第五百八十七章 全國通緝

    楊瑛走後,賈仁祿仍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甄宓來到他跟前,問道:“怎麼了?”

    賈仁祿猛地抬手,給自己三個大嘴巴子,道:“我就是一混蛋!”

    甄宓嚇了一跳,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道:“這到底是怎麼了?”

    賈仁祿道:“皇上打算將楊瑛許給拓跋力微,老子也覺得現今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就昧著良心,勸她響應皇上號召,嫁入鮮卑。”

    甄宓幽幽地道:“你也別內疚了,我知道你也是為了國家太平和邊境安寧著想,才不得不這麼做的。”

    賈仁祿冷笑道:“國家太平,邊境安寧?其實我們都知道這只不過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罷了。其實這次和親的真正目的,不外乎就這麼幾條。第一,如今鮮卑四分五裂,內訌不斷。我們正可以利用這點分化瓦解,各個擊破。拓跋鮮卑在其中就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楊瑛就是一塊肉,我們把去喂給拓跋鮮卑,拓跋鮮吃了肉,心滿意足,便會和軻比能磕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咱大漢也就可以翹著二郎腿,坐山觀虎鬥了。”

    “第二,朝中有識之士都看出這個叫拓跋力微的很不簡單,並非池中之物,將來一定能馳騁草原,一統朔漠。老子雖從沒在歷史教科書裏讀到過他,卻也通過觀察,得出了和其他人同樣的結論,更難能可貴的是這小子身上竟流淌著和呼韓邪一般無二的血液,心胸寬廣,包容一切。這在崇拜狼,模仿狼,甚至就把自己當成是狼的鮮卑人中間無疑是絕無僅有的。你也知道征服男人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用女人,女人在枕頭邊上輕輕說上一句,往往比那男人老子說上一百句還要管用。”

    甄宓笑道:“你們這些臭男人都一個德性。可憐我們這些女人常常被你們當成武器去對付其他男人。你們是取得了勝利,開懷大笑,可我們卻要和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終日以淚洗面。”四下瞧了瞧,見貂嬋不在,說道“貂嬋姐姐原本天真無邪,無憂無慮,卻被她義父王允用來施連環計。這計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噁心。貂嬋姐姐雖非王允親生,但畢竟是自幼入府,朝夕在側,怎麼說也有些感情吧。可是王允為了除掉董卓,竟忍心先將她許嫁呂布,後獻與董卓,以此來挑撥他們父子反目。真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的父親。由於貂嬋姐姐的全力配合,一切都按王允的意料發展,呂布最終殺了董卓,王允的計劃是成功了,可是漢室江山真的太平了嗎?沒有。事隔不久,董卓舊部李傕、郭汜打著為董卓報仇的旗號,攻入長安,打跑呂布,殺了王允。剛剛安穩下來朝廷,重又亂成一團。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貂嬋姐姐不惜背上“紅顏禍水”,“狐狸精”的罵名,含羞忍辱,挑撥離間,到頭來只換來須臾太平,現在想想還真是不值。貂嬋姐姐曾對我說過,那段日子是她這一生最痛苦的回憶,一想起此事心中又覺噁心,又覺害怕,晚上睡覺也不安穩,時時被惡夢驚醒。”

    賈仁祿道:“沒法子,這個狗屁時代就是這樣的。當年漢元帝為了讓一向上竄下跳的匈奴安分守己,將王昭君嫁給呼韓邪,結果換來邊境安寧太平。曹操為了拉攏孫策,使自己能專心致對付袁紹,便將自己的侄女許給孫策之弟孫匡。畢竟只要送上一個女子就可以少死很多人,何樂而不為?至於成親之後,夫婦倆會不會幸福,連雙方家長都不去考慮,統治者又怎會考慮?其實都別說這個時代,就算在老子那個提倡男女平等,自由戀愛的時代,只計較利益不計較感情的政治婚姻也還是沒有銷生匿跡,在不少上流家族中依然存在。”

    甄宓歎道:“總之倒黴的總是我們女人。”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那也不能一概而論。你不能因為一兩件事情,就拿竿子把一船人都打死。像老子這樣在家裏毫無地位可言,被女人壓得抬不起頭來的好好男人,在哪個時代都是有的,只不過打著燈籠都難找而已。”

    甄宓撲哧一笑道:“你少臭美了!”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說正經的,說正經的。當年王昭君能影響呼韓邪,使他不再打漢朝的主意。楊瑛一定也能影響拓跋力微,使他打消對漢朝用兵的念頭,到那時漢鮮之間不再有戰爭,兩國百姓和睦相處,安居樂業。相比之下楊瑛一個人受點委屈,又算得什麼呢?”

    甄宓緩緩點了點頭,賈仁祿接著道:“第三,大漢尚未完成統一,軻比能要是搶在我們的前頭完成了鮮卑統一,對我們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

    甄宓道:“連你也沒有法子麼?”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我大漢作戰以步卒為主,騎兵有是有,不過不多,而且也沒有鮮卑騎兵厲害。而鮮卑人以騎兵為主,機動力可比我們要高得多。要知道打戰其實就是在拼速度,人家騎著馬飛奔,咱們只能憑著兩隻腳一二一,如何攆得上人家?這仗還打個屁?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我軍要是和鮮卑人遇上了,只有被動挨打,被人家牽著鼻子走的份了。何況鮮卑人在檀石槐時期就控弦二三十萬騎。其後檀石槐鼓吹人多力量大,連戰也不打了,一門心思鼓搗生孩子,短短幾年,人口就翻了幾番,這人越生越多,隊伍也就越來越壯大。現在鮮卑諸部的實力和檀石槐那時已不可同日而語。好在他們內部四分五裂,誰也不服誰,說什麼也擰不成一股,而單憑一個部族的力量想要和大漢鬥,無異於以卵擊石,都不用中央出兵,地方刺史就能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可一旦他們被軻比能打服,重新抱著一團,那可是山崩地裂,排山倒海之勢。說句喪氣話,老子要見到這麼多騎兵同時出動,肯定嚇得當場尿褲子,然後就撒丫子有多遠跑多遠。”

    甄宓笑道:“真沒出息。”

    賈仁祿知道她並不是真的嘲笑自己,笑道:“漢高祖劉邦厲害吧。他以一介草莽,提三尺劍,斬白蛇起義,將幾千兵馬轉戰四方,終於滅了天下無敵的項羽,一統天下。可就這麼一個大能人也中了匈奴人的圈套,被四十萬匈奴鐵騎圍在平城白登,最後不得不遣女和親。漢高祖如此英明和草原民族對敵尚有此一敗,老子和漢高祖相比差了十萬八千里,遇上和匈奴人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鮮卑人焉能不敗?”

    甄宓秀眉一蹙,說道:“鮮卑人這些年和大漢交戰,是打了幾場大勝仗,於是世人爭相傳說鮮卑人是天下無敵的。在這種想法支配下,漢人一遇到鮮卑騎兵自然而然心生懼意,都還沒打,就爭相逃竄,這仗還能打得贏麼?你要是也畏鮮卑如虎,那就永遠也不要想打贏他們。當年你和孟起所領西涼鐵騎作戰不是大獲全勝了麼,鮮卑鐵騎也未必就強過西涼鐵騎,你也別把他們想像的三頭六臂、天下無敵,我相信你一定能打敗這支天下無敵的勁旅,徹底終結鮮卑鐵騎不可戰勝的神話。”

    賈仁祿笑道:“謝謝你安慰我。嗯,你說的沒有錯,過於高估對手是會產生巨大的心理壓力,想要取勝可就難了。可是事實畢竟是事實,那是誰也抹殺不了的。就現如今的情況而言,漢人根本不鮮卑人的對手。我當時之所以能贏孟起,主要是因為我依靠有利地形,深溝高壘,憑險據守,扼住了孟起的進兵之路,使他無法充分發揮出騎兵靈活機動的特點。如果和鮮卑作戰這招就不管用了,大漢和鮮卑邊境綿延數千里,險要之處多如牛毛,倘若處處設防,便分散兵力,鮮卑人只要集中優勢兵力打擊一點,便可輕而易舉的突破防線,衝進中原。我軍的行進速度又沒有他們快,等我軍收到消息趕去支援時,鮮卑人早就搶了錢財女人,一聲呼哨,不知跑到那裏去了。如果我們集中優勢兵力防守一點,其他地方防守便顯得十分薄弱,鮮卑人當然不會傻傻的和我軍主力死磕,虛耗光陰,浪費糧食,他們一定會避實就虛,出其不意,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然後在半路設伏,圍點打援。所以想用持久戰拖得他們糧草匱乏,士氣下降,就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翹翹。”

    甄宓道:“那我們就不能主動進攻?”

    賈仁祿道:“主動進攻?說起來很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看過《漢武大帝》沒?呃,老子說溜嘴了,你哪裡看過那玩意。這麼和你說吧,要想主動進攻,就需要建立一支強大的騎兵隊伍,以靈活機動對靈活機動,然後就是要準備充足的糧草,以免鮮卑人在大草原上和我們打遊擊時無糧可用。你熟讀史書,當然知道孝文皇帝和孝景皇帝父子二人勵經圖治,省吃簡用,一文錢都恨不掰成兩瓣來花,就這麼著,他們開創了文景之治,給他們的後代孝武皇帝留下了數以億萬計的財富。可孝武皇帝為了攻打匈奴,在短短幾年時間,就將這些財富花了個精光。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攻打草原部落可是一項十分燒錢的運動。如今大漢內亂未平,瘡痍未複,百廢待興,老百姓更是久亂思治,想好好過上幾年太平日子,不想再打戰了。在這種情況下,大漢根本湊不齊攻打鮮卑所需的龐大的人力物力,也就無法擺開堂堂之陣,正正之師,戰馬對戰馬,西瓜刀對西瓜刀,和鮮卑人痛痛快快打上一戰。”

    “既然不能馬上戰勝鮮卑,就要臥薪嘗膽,積蓄力量。唐太宗李世民的故事,老子曾對你說起過。他上馬能打天下,下馬能治天下,可以說是歷代皇帝的楷模。可是以他之能,初登基時還不是照樣打不過崛起於草原的突厥人,雖然他在渭水便橋單騎嚇退突厥十萬精騎,但以當時唐軍整體實力,遇上突厥人,還是只有哭爹叫娘,逃之夭夭的份。權衡利弊之後,一向硬氣,從不在困難面前低頭的李世民,迫於無奈,不得不向突厥人低頭,答應他們提出的無禮要求。白馬之盟雖然富有傳奇色彩,但畢竟是一次城下之盟,十萬突厥精騎是退走了,可他所帶來的恥辱卻永久的保留下來。還好突厥人首領腦子突然進水了,只要金銀財寶,不要女人,否則又不知道要有哪個美女像王昭君一般,捨棄畢生的幸福,含淚嫁入藩邦,去服侍一個一輩子只洗三次澡,渾身長滿蝨子的男人。”

    “李世民大出金帛,用錢物換來了兩國和平共處。他利用這段難能可貴的和平時光,勵精圖治,富國強兵,終於在陰山一戰,大敗突厥,生擒其首領頡利可汗,取得了唐朝拓邊戰爭史最輝煌的勝利,往昔的恥辱一朝盡雪。所以一時間遭受挫近恥辱並不可怕,只要咱不屈不撓,奮發向上,終究還是能把場子找回來的,不過這一切都需要時間。現在時間對我們來說就顯得尤為重要。這也就是我要說的第三點,用楊瑛換來拓跋鮮卑的傾心歸服,再用拓跋鮮卑去拖軻比能的後腿,這樣大漢就有數年甚至十數年的時間修養生息,積蓄力量。有了這幾年時光,大漢完全可以建立一支足以同鮮卑抗衡的騎兵隊伍,到那時既便拓跋力微不聽楊瑛枕邊之言,存心同咱大漢過不去,咱大漢也不用再怕他了。他要是敢來打咱,咱就操起西瓜刀和他拼命,也不見得就輸給他了。”

    甄宓道:“誠如你所言,讓楊姑娘嫁到鮮卑是有莫大的好處,可是這畢竟是以她一生幸福為代價的,你們這些臭男人只計較眼前的利益,有沒有站在她的角度,設身處地的為她想想?”

    賈仁祿歎道:“所以老子才說自己是混蛋。不過話說回來了,這世上的事情難說的很。她喜歡鄧艾,一心一意想和他長相廝守,可她跟著鄧艾就真的能得到幸福麼?怕是難說的很。而拓跋力微除了非我族類,言語不通,一輩子只洗三次澡,渾身長滿蝨子之外,總得來說還是一個好同志。而且他真心喜歡楊瑛,肯定不會虧待她,楊瑛嫁給他未必就得不到幸福。”

    甄宓向周圍瞧了一眼,見四下無人,便問道:“適才楊姑娘對我說,你曾對她說過,她跟著鄧艾一定沒有好下場,說不定會滿門抄斬,真得有這回事麼?還是你只是嚇嚇她。”

    賈仁祿道:“嗯,老子可不是在危言聳聽。歷史上劉備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打下益州這一畝三分地。這塊地盤雖然不大,但對他這麼一個苦大仇深,奔波半生的流竄犯來說,已經算是意外的收獲了。他一高興起來,便忘了自己姓什麼,扯上三尺黃袍,往身上一披,就這麼著,當了皇帝。後來他為報弟仇,興兵攻打東吳。為了證明他不再是窮得叮當亂響的流竄犯,他一口氣擺了七百里連營。在幾十萬大軍的共同努力下,連營很快就展布開來,他踱到高阜處,放眼望去,前後左右都是營帳,層層疊疊,怎麼也望不到盡頭,心裏那叫一個美。可他還沒高興兩天,一個不小心,中了陸遜的火攻之計,七百里大營一夜之間被燒成焦炭,他也險些被燒成烤乳豬。虧得他奔波半生,腳底抹油經驗之豐富,當世無人可望其項背,危急時刻,他將神行抹油這門神功毫無保留的施展開來,陸遜使出吃奶的力氣拼命追,還是攆不上他,只得眼睜睜的看著他逃到白帝城。劉備雖然逃了出來,卻只剩下了一口氣,他自知油盡燈枯,大限將至。便將諸葛亮叫到榻前托孤。諸葛亮感念他臨終前的肺腑之言,在他死後,盡心盡力輔佐劉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天下三分,益州疲敝,諸葛亮雖然厲害,畢竟不是無所不能,他嘔心瀝血,竭盡心力,還不沒能鬥過司馬懿,鬱鬱而終。諸葛亮一生都致力於恢復漢室江山,就算這件大事做不成功,也要保住益州這一片土。可是這一片土到底還是沒能保住。到底是誰奪走大漢最後這一片土的,老子倒要請你猜上一猜。”

    甄宓心中一凜道:“你是說鄧艾!”

    賈仁祿笑道:“答對了,可惜沒有獎品。”

    甄宓笑道:“小氣鬼!”頓了頓道:“沒想到鄧艾這麼厲害。”

    賈仁祿苦笑道:“入西川二士爭功。為了先入西川,鄧艾、鍾會各不相讓,爭得個頭破血流。唉,多大個人了,還和小孩子似的,為了一點點東西爭來爭去,到頭來什麼都沒撈到不說,還白白搭上一條性命,這功勞也白白便宜給了別人。”

    甄宓道:“怎麼會這樣?”

    賈仁祿道:“妒忌。鄧艾抄間道入成都,劉禪嚇得當時就尿了褲子,出城投降。鄧艾滅了蜀國,得意忘形,認為古往今來所有將領都沒他本事大。他要只是在心裏想想,倒也罷了,可他為了炫耀自己,常在大庭廣眾之下,吹噓自己的本事,並一再貶低鍾會。說他身為大將,卻不知出奇用謀,只會傻傻的在劍閣同姜維死磕,以致貽誤戰機,白白浪費糧食。你說鍾會聽了這話能樂意麼?他惱恨鄧艾獨占功勞,一氣之下,跑到司馬昭那給鄧艾上眼藥,說他自恃功勞,在益州培植私黨,收買人心,其心不可測,最好乘他立足未穩之際先行剿除,若是遷延不決,待他羽翼豐滿,準備充分,造起反來,益州便非朝廷所有。要是只有鍾會一個人胡咧咧,司馬昭當然不會相信,可是這個鄧艾平時作人忒也太差勁,他打下益州,立了這麼大的功勞,居然玩起兩袖清風,不給朝中官員進貢。朝中官員見他打平益州,人人都道他金山銀山,一個兒獨吞,發了大財,你說有哪一個不眼紅?鄧艾差人進京報捷時,卻兩手空空,沒讓他們跟著分潤些好處,你說他們能不恨他?於是眾口一詞,都說鄧艾收買人心,意圖不詭。司馬昭聽所有人都這麼說,不信也信了。恰在這時,鄧艾上了一道表章 ,說平蜀之後,便當伐吳,益州在吳國上游,沿江東下,順風順水,吳國可一戰而定。不過大軍剛剛滅蜀,將士疲勞,不堪再戰,須當修養生息。一面煮鹽興冶,建造大船,為順流東下做好準備。一面厚待劉禪,封他為扶風王,給吳主孫休做個榜樣,讓吳主知道歸降不但不會死,還會有好日子過。這樣雙管齊下,孫休畏威懷德,必然望風歸順。”

    鄧艾將來可能是楊瑛的丈夫,甄宓對他自然很關心,聞言秀眉一蹙,道:“雖然他說的很有道理,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上這道表章 ,怕是有些不合時宜。”

    賈仁祿道:“他要只是上表請示,倒也沒什麼,司馬昭最多不同意,倒也不會真的怪他。最要命的是,他竟自以為是,給司馬昭來了個先斬後奏。其實他在表章上說的事情,他已經先給辦了,這道表章 不過就是讓司馬昭知道他在益州辦了哪些事情而已。”

    甄宓吃了一驚,道:“他怎麼可以這樣?他又有什麼權力封別人為王?這不是找死麼?”

    賈仁祿歎道:“就是說,別人還沒拿他開刀,他自己先往槍口上撞。司馬昭見到表章 後很是氣憤,差人告訴他事情做了也就做了,以後再遇到這種事,要先打報告請示,不能無組織無規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鄧艾要是低頭認錯,這事也就過去了,可他偏偏不識時務,竟沒看出司馬昭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又給司馬昭上了一道表章 ,上面的話我倒還記得,是這麼說得:‘艾銜命西征,元惡既服,當權宜行事,以安初附。若待國命,則往復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專之可也。今吳未賓,勢與蜀連,不可拘常以失事機。兵法:進不求名,退不避罪。艾雖無古人之節,終不自嫌以損於國也。先此申狀,見可施行。’你想想,這道表章 擺明在說司馬昭的話不合時宜,有如放屁,臭不可聞。既然司馬昭說的沒道理,他還是我行我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司馬昭從頭到尾看完,鼻子登時歪到一邊,心想這樣不聽話的將領要來何用?把心一橫,下旨斬了他的全家。”

    甄宓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不就是平了個小小蜀國,有什麼了不起的。而且沒有其他人的幫助,光靠他一個人,能成事麼,至於狂成這樣?你說的沒錯,鄧艾根本不是楊姑娘的理想夫婿,楊姑娘跟了他,日後定要大吃苦頭。”

    賈仁祿道:“誰說不是呢?可是他們倆已經對上眼了,怕是很難拆散。如今正好有這麼一個機會。雖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可楊瑛既把我當成了大哥哥,做哥哥的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往苦海裏跳,將來身首異處,不得好死。這個拓跋力微,老子仔細看過,是個很不錯的小夥子,為人謙下,虛懷若谷。關鍵的是他姓拓跋,天命有歸,前途不可限量,楊瑛跟了他,一準錯不了。”

    甄宓格格嬌笑,道:“你喜歡有什麼用?感情的事很難說的清楚,劉蒙明明是個無恥之徒,可孟夫人偏偏就喜歡他。不管他是貧是富,至始至終,不離不棄。我想既便你把鄧艾的生平原原本本的告訴楊姑娘,楊姑娘肯定不會因為他將來要被滿門抄斬而離開他另尋新歡。”

    賈仁祿點點頭道:“是這麼個理,這可咋整?”

    甄宓道:“你不是常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麼,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你就別操這份心了。不過鄧艾雖然桀傲不遜,但顯然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情。你要是有法子,就幫他洗脫嫌疑吧。”

    賈仁祿道:“不是老子不肯幫,實在是沒有辦法。今晚我就在你那睡,明天你卯時之前就把我叫醒。”

    甄宓道:“你不是不用上朝麼?這麼早叫你起來做什麼?”

    賈仁祿道笑道:“明天皇上一定會宣我上朝議政,而且你相不相信,他第一件要議的事情肯定和鄧艾有關。”

    甄宓緩緩的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你還是早些休息吧。”

    賈仁祿抬頭看了看天,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甄宓道:“已經三更天了。”

    賈仁祿道:“只剩不到兩個時辰就天亮了,咱也別睡了。不如咱找些事情來做吧。”

    甄宓笑問:“你想做什麼?”

    賈仁祿道:“咱好像好久沒有這個那個了。不如……”

    甄宓推了他一把,道:“流氓!想這個那個,找貂嬋姐姐去!”

    賈仁祿老臉一紅,道:“說正經的,說正經的。對了,剛才那個宮女你安頓好了沒?”

    甄宓點點頭,道:“嗯,真沒想到這麼難辦的事情,竟也給你辦成了。”

    賈仁祿最經不起誇獎,一聽便來勁了,叫道:“那是,老子是什麼人,前知……”

    甄宓笑道:“好了,好了。你什麼德性,我們心裏都有數,你也別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不過你這次辦得真的很漂亮。”

    賈仁祿道:“那是,運氣來了,連城牆都擋不住啊。”

    甄宓笑道:“皇上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賜給你個宮女?”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這其中的奧妙,你怕是猜破頭也猜不到。皇上為了證明常人聽說他賜婚,肯定樂得個嘴歪歪,於是當眾賜我一名宮女,以此來證明他說的是對的。”

    甄宓啞然失笑道:“就這麼簡單?”

    賈仁祿道:“當然就這麼簡單,那還能有多複雜?現在這張王牌終於到了我們手裏,今後鬥爭,我們可真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甄宓道:“你可別高興的太早,這次的對手,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賈仁祿道:“娘子教訓的是,為夫受教了。好了,現在正事談完了,天也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辦正事了?”

    甄宓道:“滾!”笑著逃開了。

    次日早朝,劉備坐在龍椅上,俯看階下群臣,面色不善。內侍大叫:“有事出班早奏,無事卷簾退朝。”

    鍾繇欣然出班,挺起牙笏,正要說話。

    劉備揮了揮手,對內侍說道:“去把仁祿請來,今天朕有幾件事要和他議議。”

    內侍應道:“是!”退了下去。

    劉備道:“元常且歸班部,有話待仁祿來了再說。”

    鍾繇一臉鬱悶,應道:“是!”

    劉備道:“昨日,你們去迎接拓跋力微的時候,朕覆核刑部送上來的近期內各地發生的人命大案的卷宗,看到了其中一則。”頓了頓,道:“說實在話,朕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兇手用心之歹毒,手段之慘忍實已到令人髮指的程度。有道是奇文共賞析,乘著仁祿還沒來,你們先傳閱傳閱。”從案上拿起一份帛書,遞給內侍,道:“拿給他們看看。”

    內侍應了聲是,走下臺階,遞給諸葛亮。諸葛亮接過,匆匆一看,只見上面記載著一個叫鄧艾的傢伙的殺人全過程。人命案雖大,卻不比國家安危來得重要。他不知道劉備為什麼要在早朝時給他們看這個,不禁有些莫明其妙。忽地想起賈仁祿曾說過,楊瑛的心上人攤上一樁人命案子。霎時間什麼都明白了,微微一笑,也不再往下看了,將公文遞給鍾繇。就這麼一個傳一個,那公文很快又回到禦案上。劉備道:“怎麼樣,都看過了麼?”

    群臣同時點了點頭,劉備道:“你們怎麼看?”

    除了諸葛亮外,群臣都不明白其中深意,見其上所列罪行令人髮指齊道:“此子喪心病狂,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劉備微微一笑,道:“朕也是這麼看的。長文,你替朕擬道旨,在各地張貼榜文,緝拿這個叫鄧艾的,一經捕拿,不問情由,就地正法!”

    陳群應道:“是!”

    諸葛亮心中閃過一絲愧疚,剛要開言,轉念想了一想,終於還是忍住了。

    劉備出了一會神,道:“長文。”

    陳群道:“皇上有何吩咐?”

    劉備道:“算了,也別就地正法了,抓到之後,立即送交京城,待朕核實之後,再作決定。”

    陳群應道:“是。”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23
第五百八十八章 陰差陽錯

    劉備伸指在禦案上敲了幾下,道:“仁祿怎麼還不來?”

    賈仁祿昨晚就猜到劉備今天會宣他上朝,他也知道若是自己若表現得太積極,沒有皇上詔命就起了個大早,屁顛屁顛的趕到未央前殿。劉備他老人家見他如此關心國事,一定會打心眼裏感動出來,然後就會讓他每天都如此,那不是要了他的小命麼?

    伴君如伴虎,這忠心什麼時候該表,什麼時候不該表,這可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倘若這裏面的門道要是不瞭解清楚,就會像韋公小寶當年那樣。他為了騙到更多的賞賜,在康熙思念父親痛哭流涕之時,陪著他號陶大哭。這小子本就善長假哭,這一哭開頭,眼淚長流,嗚嗚咽咽的哭得淒慘之極。竟比康熙哭得還要傷心百倍。殊不知這樣一來顯然太過忠字當頭,奮不顧身。果不其然,康熙見他哭得傷心,大為感動,當即便派他去五臺山做小和尚,陪伴順治爺這個老和尚。雖然韋公小寶做和尚的時間並不長,還因禍得福,遇到了心上人阿珂。但在少林寺出家為僧,不能吃葷,不能賭錢,不能看戲,不能聽書,怕是他這一生中最痛苦的經歷了。有了這一慘痛的教訓,他痛定思痛,日後在康熙面前就不敢表現的太過忠誠,以免後患可慮。

    賈仁祿混跡官場也有些年頭了,這裏面的門道都不用刻意去學,看也看會了。韋公小寶的悲慘教訓,他自然深以為誡。像現在這樣,就算他明明知道今天早朝劉備會召他入宮,他也不敢未經傳詔,就跑到宮裏去上朝,這樣他不但得不到任何賞賜,還會被要求天天上朝,那樣他就真該解下褲帶上吊了。於是乎他假裝什麼不知道,躺在床上,摟著甄宓,說什麼也不肯起來。甄宓早已猜中他的心思,她也不想心上人天天天不亮就起床,也就沒有催促。兩人絮絮煩煩,揀撿些沒要緊的事情來說。

    兩人正聊得起勁,趙二來報,內侍請賈仁祿進宮上朝。賈仁祿大叫一聲:“知道了。告訴那傢伙,老子才剛睡醒,尚容更衣,讓他等一會。”一面說,一面慢條斯理爬下床。甄宓倒也配合,慢條斯理的替他穿好衣服。賈仁祿洗了把面,漱了漱口,邁著官步,慢慢踱到正廳。

    來到正廳,再看他表情時,可就完全兩樣了。只見他一臉惶急,問那內侍道:“什麼,皇上宣我入朝?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你怎麼不早些和我說。”一捂肚子,道:“哎喲,凡事都急不得,越急越出事。我實在憋不住了,先去更衣,你且稍待。”說完不待他回答,又跑到茅坑裏,蹲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施施然的和那內侍來到未央前殿。

    他到時,劉備正倚在案上打磕睡,畢竟他昨晚被拓跋力微灌了十幾爵,今天又起了個大早,宿酒未消,頭昏腦漲。他見賈仁祿遲遲未來,倒也樂得清閑,乘機補眠。群臣則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站在劉備身旁內侍,見賈仁祿來了,忙將劉備叫醒。劉備笑了笑,問道:“仁祿啊,你怎麼這會才來。”

    賈仁祿忙將早就編好的謊言獻上:“皇上明鑒,微臣不知道今天要早朝,所以昨天晚上………內侍來時,臣尚在熟睡。臣一向睡得很死,睡著的時候就是打雷也吵不醒,皇上您也是知道的。趙二費了老大勁,才把臣叫醒,臣聽說皇上宣召,趕緊穿好衣服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耽誤了不少時候,還請皇上恕臣遲來之罪。”

    劉備啞然失笑道:“朕就知道,你在家裏一準沒幹好事。好了,現在不是討論這些事情時候。朕今天叫你來有幾件大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喝了口茶,道:“還有七天時間就要會試了。會試將在禮部舉行,公佑,不知你那準備的怎麼樣了?”

    孫乾道:“臣依照皇上指示,已準備就緒。”

    劉備道:“朕看了各地送上來的人員名單。今年參加考試的學子可比上一次多了一倍不止。人多了,麻煩事也就隨之而來,你可不能馬虎大意,掉以輕心。”

    孫乾道:“臣謹遵皇上教晦,不敢有絲毫怠慢。”

    劉備道:“嗯,還有你準備的場地可夠大?會試當日學子雲集,若是地方太小,學子們都擠在一起。一來影響情緒,二來也給不法之徒以可乘之機。朕這次真心想通過考試選幾個有用人才,可不能因為這種小紕漏,把事情給搞砸了。”

    孫乾道:“臣也看過了與試學子名單。臣考慮到學子眾多,特地將禮部正堂及附近的官署全部騰了出來,略加佈置,供學子考試之用。”

    劉備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嗯,禮部衙門朕曾去看過,地方寬敞,而且附近絕少民居,十分僻靜,用來做考試地點,倒也合適。不過地方都騰出來了,那幾日你們上哪辦公?你可別以為禮部所掌禮儀、祭享、貢舉之政皆非國之要務,一天到晚沒什麼事幹,就心生怠惰。拓跋力微來訪,朕盛情挽留他在京中多住些日子,他也答應了。接待外藩朝見使節正是禮部之職,你主掌禮部,責無旁貨。這段時間拓跋力微及其從人的一應生活起居,上至行程安排,下至繕食供應,都要妥善安排,不可有一絲一毫的懈怠,要讓他們覺得在這裏就和在自己家裏一樣,倘若他有任何怨言,朕可唯你是問。”

    禮部可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門,禮部尚書的清閑程度也絕不亞於那個連朝也不用上的賈仁祿。孫乾打一開始就追隨劉備,歷經患難,自始自終,忠心耿耿,不離不棄,可以稱得上了劉備的鐵桿粉絲。劉備又不是瞎子,誰真心對他好,誰對他陽奉陰違,他心裏都跟明鏡似的。孫乾追隨他時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他心裏也都有數。於是他挖空心思的替他安排了這麼一個職位,一來搞外交正是他的強項,二來這個部門出了名的清閑,幾乎已經到了光拿錢不幹活的地步了。劉備讓他幹禮部尚書,名為發揮餘熱,實際上就是讓他頤養天年。何況他不僅僅只是個禮部尚書,還兼著特進、開府儀同三司,光祿大夫,散騎常侍等一連串虛銜。他同時拿著幾筆奉祿,又有幾千戶食邑做後盾,最關鍵的是還不用幹什麼活,這小日子過的別提有多美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他燒的原本是個冷灶,哪知突然之間變得熱乎起來。會試、拓跋力微來訪、吳國遣使修好、曹植去帝號上表稱臣等一連串煩人的事情接踵而至,忙得他是焦頭爛額。眾所周知,如果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很忙,一段時間突然特別忙,自然不會有什麼感覺。反之若一個人從頭到尾都特閑,一段時間突然特別忙,那感覺當真是生不如死。這種感覺孫乾現在深有體會,恨不得找面牆一頭撞死,一了百了。

    孫乾聽了這話,一臉鬱悶,說道:“拓跋公子這些日子的生活起居,臣已妥善安排,請皇上放心。至於辦公場地,禮部後院還有幾間屋子,原本用來堆放雜物,臣也給他騰了出來,用作辦公場地。地方雖然小點,但湊合幾日,應該沒有問題。”

    劉備緩緩地點了點頭,道:“這段時間可辛苦你了。”

    他一言嘉獎,孫乾又是感激,又覺榮耀,一時忍不住,險些要涕淚橫流,好在在關鍵時刻他突然想起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一古訓,強行忍住,說道:“皇上待臣恩重如山,臣便是粉身碎骨亦難報君恩之萬一。”

    劉備捋了捋鬚,微笑點頭,道:“兩年前,朕一統河北,拓地直至遼西,與遼東接壤。曹植畏我兵威,去帝號不敢稱,上表稱臣。如今曹植再度遣公達來朝,人已到了洛陽附近,不日便將抵京。現在朕的主要敵人是孫權、曹丕。曹植竄身一隅,已不能有為,可以先放一放。公佑,公達來了,你要好生接待,不可怠慢。”

    孫乾心道又要忙了,應道:“是。”

    賈仁祿心想:“劉備一大清早把老子叫來,所議之事卻都和老子無關,這不是涮人玩麼?”

    只聽劉備說道:“仁祿,會試之期將近,你也別整天忙著這個那個了,也得靜下心來替朕張羅此事。最近這段時間散朝之後,你還是得去中書省議事堂……”

    鍾繇、諸葛亮互視一眼,齊道:“皇上,這事須當從長計議。”

    劉備微微一笑,道:“朕也知道仁祿生性好動,沒事幹時喜歡搞些小動作。不過會試關係到國家選撥人才,朕十分重視,你們也克服克服。畢竟從現在到會試結束,也沒幾日了。”

    鍾繇、諸葛亮聽劉備這麼說,倒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劉備對賈仁祿說道:“你小子最近也給朕收斂些,別人到哪裡,哪裡就雞飛狗跳的。”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臣遵旨。”

    劉備笑了笑,問他道:“楊瑛這小妮子是住在你家吧?”

    賈仁祿見他終於說到正題,心中一凜,道:“正是。”

    劉備問道:“和親之事,你和她說了沒有?”

    賈仁祿點了點頭,道:“這麼大的事,臣怎敢瞞著她。”

    劉備問道:“她什麼態度?”

    賈仁祿道:“當然是不樂意。”

    劉備道:“和親有何好處,你難道沒對她說起?”

    賈仁祿道:“說了。我對她說,若是鮮卑強大了,一定要打大漢的主意,老百姓可就要遭殃了。我讓她看在千千萬萬百姓的份上,勉為其難,嫁入鮮卑,以維繫兩國長久和平。”

    劉備連連點頭,道:“你說的很好,她怎麼說?”

    賈仁祿道:“她說她要再考慮考慮。”

    劉備怒道:“婚姻大事向來由父母作主,哪容她考慮!長文!”

    陳群應道:“臣在。”

    劉備道:“你這就以朕的口吻寫一封信給楊彪,將和親的利弊詳細寫上。楊彪雖然歸隱鄉里,但他老誠謀國,心憂天下,又是通情達理之人。我想他也不願見到鮮卑鐵騎橫行中原,劫我財物,殺我百姓,一定也不會反對這門婚事的。”

    陳群應道:“是!”

    劉備道:“拓跋鮮卑能不能和我們一條心,這個楊瑛可是個關鍵。仁祿,你可不能把人給朕放跑了。倘若成親時找不到人,朕可唯你是問!”

    賈仁祿心道:“搶男霸女,這不是黃世仁幹的活麼?怎麼竟也攤到老子頭上?這攤臭狗屎說什麼也要往外推,可不能攬在自己頭上,否則後世史官在青史上記上一筆,老子可要遺臭萬年。”說道:“皇上您不知道,楊瑛這小妮子會功夫的,猶其是輕功出眾,高來高去,飛簷走壁如履平地。咱家那二尺板牆對她來說那就是個擺設,說過便過。她真心要走,臣可攔阻不住。還請皇上另覓善地,妥善看管,這才萬無一失。”

    劉備向他瞧了一眼,道:“真是這樣麼?”

    賈仁祿道:“微臣怎麼欺瞞皇上?”

    劉備笑了笑,道:“你家裏隱藏著多少武功高強之輩,別人不知道,朕還不知道?要是你家真能任由楊瑛說來便來,說走便走,那些刺客要想行刺你,豈不易如反掌?你少在朕這油嘴滑舌,巧言令色,這事朕就交給你了,反正到時朕要找不到人,就拿你是問!”

    賈仁祿心想:“劉備現在是越來越難忽悠了。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老子做黃世仁,老子也只好昧著良心當一會黃世仁了。”應道:“是。”

    劉備殿外蔚藍色的天空望去,喃喃道:“桓靈二帝真該千刀萬剮。他們在位之時倒行逆施,朝政紊亂,民不聊生,終使天下分崩,九州輻裂,這戰一打就是幾十年,老百姓吃了太多的苦,不能讓他們再受苦了。”

    賈仁祿心想:“話雖如此,但要一個女人來擺平這種事情,也是有些說不過去。何況楊瑛不過一介女流,又沒有系統的學過色誘之術,真能左右未來草原政局的走向麼,怕也不見得。就算她有辦法拴住拓跋力微的心,這事情也不一定按著我們所想的方向發展。”不過這些話只能在心裏想想,要是說出來,這腦袋可就要挪個地方了。

    劉備感概一番,說道:“元常,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鍾繇兩次要說,兩次都被打斷,現在要他說了,他反而不知該說什麼了,怔了一怔,道:“皇上,臣有幾句不中聽的話,不知當不當講?”

    劉備笑了笑,道:“但講不妨。”

    鍾繇道:“臣聞:‘有道之君,以樂樂人。無道之君,以樂樂身。’宮室嬖幸,田獵遊樂,一身之樂直到盡矣。而皇上為求虛無縹緲之仙藥,竟視人命如草芥,此無道之君所不為也。這半年多來,皇上五次遣人東渡求仙,結果均是一去不返。每次求仙,均派水手千人,方士數十,接連五次,死亡之數已達五千有餘。此等悖逆之舉,當年秦始皇曾經做過,秦國就因暴虐無道,二世亡國,皇上有道之君,奈何效此無道之舉?人命至重,而濫殺如此,百姓內叛,諸侯外離,桀、紂亡國之禍,將及於皇上!臣今日不言,怕是無人敢言。臣不忍國家之危亡,故敢直言不晦,請皇上速罷此悖逆之舉,使國家危而復安,臣雖死不恨!”

    劉備笑了,說道:“朕正要和你們商量此事。誰不希望長生不老?說在心裏話,朕春秋已高,而太子年幼,現在朕最怕的事情就是有朝一日撒手人寰,皇太子年輕識淺,不知治國,誤了朕的大事。朕想多活幾年,用心教導皇太子為君之道。待皇太子長大成人,朕再傳位給他。這樣江山有了接班人,朕也可以放心去了。出於這個想法,朕派人前往東海求仙,這也人之常情。元常,朕也知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五次求仙死了不少人朕也很難過,可是朕現在就這麼一個心願,你就讓朕胡作非為一次,別再進諫了。”

    鍾繇道:“可是……”

    劉備道:“沒什麼可是的。朕意已決,今後再有敢言此事者斬!”

    鍾繇嚇了一跳,接下去想要說的話不待他忘記,十分自覺的跑到了爪哇國去了。他向諸葛亮使了個眼色,希望他和自己一起上,拼著一死,也要讓劉備打消此念,這人說什麼也不能再死了。

    也不知諸葛亮是沒看見他的眼色,還是懾於劉備的淫威不敢亂放聲音,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鍾繇知道滿朝文武之中,能影響劉備決定的就兩個人,一個是諸葛亮,另一個便是賈仁祿。既然諸葛亮不發表個人意見,他只好去求賈仁祿。其實他也不想想賈仁祿最怕死,又怎會和他穿一條褲子?

    當下他向賈仁祿望去,只見他正低頭打著磕睡,顯然連劉備的話都沒聽到,自己求他幫忙,明顯是問道於盲了,暗暗歎了一口氣,心底有一聲音響起:“漢室將亡矣!”

    劉備向工部尚書糜竺瞧了一眼,冷冷地道:“對於這事,你就不想說些什麼?”

    糜竺嚇了一跳,跪倒在地,連連磕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劉備道:“朕可聽說吳國所造的大海船能乘風破浪,遠涉重洋,航行到我們根本無法想像的地方,如朱崖、夷州、高句麗,扶南、林邑等地。海上什麼時候沒有大風,為什麼他們的海船遇風不沉,而我們的海船在海上遇到一點點風浪就船毀人亡。你身為工部尚書,主管船隻建造,對於這事,難道就不想和朕解釋解釋。”

    糜竺對造船也是個門外漢,劉備想要求仙,要他造大海船。他因為糜芳之事愧對劉備,雖然糜芳在鄴城之役後又回到了漢朝的懷抱,但他每念及此事,心裏都和吃了只蒼蠅似的。他總想著做一兩件大事來彌補自己的過失,如今總算是逮到了個機會,接了聖旨之後。他立馬去請當時全國最好的工匠連夜趕工。可是北人乘馬,南人乘船,這是上天給當時中國人定下的鐵律。北方人終日都和馬打交道,見過大海船的人都是鳳毛鱗角,想要找到精擅造船的工匠也和走蜀道一樣,難於上青天。功夫不負有心人,可能是上天被糜竺的執著所打動,給了他一些狗屎運。他費了一番心血,還真找了幾個。這大海船在工匠的努力下也如期完工,在小湖泊裏試航了幾次,下水後沒有立即散架,看來質量上沒有問題。糜竺什麼也不懂,見船隻在水面上運行如飛,很是高興,下令重賞工匠。工匠收了錢,施施然跑路,從此下落不明,不知所蹤。

    劉備見海船造好,也很高興,重賞糜竺,跟著令人乘船出海求仙。哪知這種豆腐船在小湖泊裏行駛的似模似樣,一到海上,可就沒那麼聽話了,出現這樣那樣的毛病。在風浪不大的情況下,倒還能將就。可一遇到大風,該裂的地方裂,該漏的地方漏。船上的方士水手還來不及逃命,水便嘩嘩的湧了進來,眾人逃命不迭,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栽進水裏喂了鯊魚。失敗一次之後,糜竺吸取了教訓,再次挑選工匠時就認真不少。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工匠想要騙倒他這個門外漢,總是會有辦法的。於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上當,鬧到後來,連他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技術問題,還是海上有什麼水鬼海妖在作怪了。劉備要他解釋,可他也是受害者,心裏憋著一肚子委屈,藏著一肚子疑問,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有一言不發,給他來個悶聲大發財。

    劉備道:“你拿著朝廷大把俸祿,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養你何用?”糜竺也是從一開始就追隨劉備出生入死的幾個老人之一,按理劉備不該辦他,可是為了自己求仙,已經死了五千多人,這黑鍋要是沒人來背的話,他的名聲可就全搞臭了。貪心的人為了錢可以出賣老婆孩子。他為了清白名聲同樣也可以,為了名聲,老婆孩子也可以不要,何況區區一糜竺呢?

    糜竺嚇得渾身發抖,牙齒打架,一個勁的磕頭,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劉備向他瞧了兩眼,一咬牙,道:“來人……”

    賈仁祿突然睜開雙眼,叫道:“且慢!”

    劉備道:“不打瞌睡了?”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這事不能怪糜大人。北方人連乘船水戰都不擅長,如何擅長造船?造出來的船在海上遇風失事也是很正常的事。皇上要因此事定糜大人的罪,怕是難安眾心。”

    劉備緩緩的點了點頭,道:“子仲,朕本想罷了你的官,交有司議罪。可仁祿說的也有些道理,看在你往對朕忠心耿耿的份上,就饒過你這一次。不過為這事已死了五千餘人,不處分你,難塞悠悠眾口。這樣吧,朕將你連降三級,仍主工部之事,倘若再有紕漏,你小心則是!”

    糜竺接連磕頭道:“多謝皇上不殺之恩。多謝皇上不殺之恩。”他也知道交有司議罪意味者什麼。這案子可關係到五千條人命,不管由那個衙門來審,都是個死。心想要是沒有賈仁祿求情,自己肯定是死定了,看來散朝之後得備上一份厚禮,好好的謝謝人家。這禮要是不送,今後再有這種事,他可就不一定再為自己開脫,自己可真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劉備不再理他,對賈仁祿道:“仁祿,尊夫人是個商人,路子廣,這事你來替朕想想辦法。如有什麼需要,只管向朕提。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一定要給朕請到能造海船高人。”

    賈仁祿心想:“凡是替人擦屁股的事情,最終總會落在老子頭上,看來老子還真成草紙了。”道:“臣遵旨。”

    劉備摸了摸額頭,道:“昨天喝了不少酒,今天還有些頭痛,今天的早朝就到這……”

    突然間,一名內侍踉蹌進殿,道:“啟稟皇上,出……出……出大事了!”

    劉備心中一凜道:“你先別慌,有什麼話慢慢說,出什麼大事了?”

    那內侍定了定神,道:“燕王曹植特使荀攸大人,到了新安附近,突然染病身亡。”

    劉備嚇了一跳,險些坐到椅子下面,道:“什麼,什麼,你再說一遍。”

    那內侍道:“荀攸大人奉命出使大漢,到了新安附近,突然染病身亡。”

    劉備泣道:“公達可是一代人傑,怎麼會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走了?”

    諸葛亮道:“公達年事已高,受不了長途跋涉,就此辭世,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唉,世上又少了一位經世大才,怎麼讓人痛心疾首。”說著也掉了幾滴痛淚。

    劉備道:“公達出使我國,在半道上辭世,這事可大可小,萬萬馬虎不得。新安縣令可有表章送來?”

    那內侍道:“有。”

    劉備道:“快拿與朕看。”

    那內侍取過表章 恭敬遞上,劉備接過一看,道:“什麼,公達臨死前曾和鄧艾徹夜長談?鄧艾,鄧艾,又是這個鄧艾!”他氣得面色鐵青,將表章朝地下重重一摔,喝道:“長文,傳朕旨意,廣遣人手在國內搜尋鄧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朕找出來!”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23
第五百八十九章 林中尋死

    劉備本就宿酒未消,發了一頓脾氣,氣血上湧,更覺頭昏腦漲,老眼昏花,擺了擺手,道:“今天就到這裏,退朝。”扶著扶手緩緩站起,突然之間一股血氣湧了上來,他只覺天施地轉,身子搖了幾搖,一個側身,咕咚一聲,摔入禦椅之中。後腦勺險些和扶手上雕刻著的栩栩如生的龍頭撞在一起。要真的“龍頭”對“龍頭”,劉備這頭“老龍”估計當場就要變成一頭“死龍”,那可真就要天下大亂了。

    群臣吃了一驚,齊叫:“皇上!”上前相扶。

    好在劉備戎馬半生,危急時刻反應內生,右臂一長,抓著內侍的肩頭,緩緩站起,喘了兩口氣,道:“沒什麼,沒什麼。朕戎馬半生,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只是摔了一跤,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麼?退朝吧,退朝。”在內侍的攙扶下緩緩走入後宮上黑玉斷續膏去了。

    群臣目送他遠去,這才魚奔鳥散,上班的上班,回家的回家。

    賈仁祿來到諸葛亮邊上問道:“噫,皇上今天在朝上怎麼沒提到鄧艾的案子?”

    諸葛亮微微一笑,道:“怎麼沒提到?你還沒來時就談完了。”

    賈仁祿道:“哦,那皇上說了些什麼?”

    諸葛亮歎了口氣道:“皇上剛才有多生氣你也看到了,這個鄧艾估計是凶多吉少,你要是知道他的下落,就差人通知他,讓他趕緊逃往他方,暫避鋒芒,等過了這陣,要回來再回來吧。”

    賈仁祿道:“也不知這小子是中了什麼邪了,荀公達之死居然也會和他扯上關係。你說這荀公達之死,會不會真是這小子下的毒手?”

    諸葛亮笑道:“我要說是,你怕不會相信吧?荀公達何等樣人,殺了他會產生什麼後果,鄧艾心裏應該很清楚,就算他喪心病狂到了極點,怕也不會做此悖逆之舉。”

    賈仁祿道:“嗯,這樣做等於是將天捅了個窟窿,從此之後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難逃一死。除非他瘋了,要不然他不會這麼做的。那荀公達好端端的又怎麼會死。”

    諸葛亮正要說話,忽聽鍾繇說道:“孔明,剛才我勸諫皇上,你為什麼不和我一道進諫?難道你真忍心看著皇上一錯再錯,好不容易統一起來的漢室江山再度四分五裂?”

    諸葛亮笑道:“貴為人君,哪個不希望長生不老?求仙問道,哪朝哪代沒有?也不見得個個都亡國滅種,元常太過危言聳聽了吧?”

    鍾繇道:“要只是求求仙問問道,我也不會阻攔。可這關係五千條人命啊!豈可等閑視之?”

    諸葛亮向賈仁祿瞧了一眼,畢竟強詞奪理,胡攪蠻纏不是自己擅長的,不得不向他求救。賈仁祿見師父下命令了,說不得只有硬著頭皮上了,說道:“難道你不希望皇上長生不老?”

    鍾繇見他甫一發難,便是這麼大的一頂帽子扣將下來,這個問題關乎身家性命,可是不能亂答,一本正經的答道:“我當然希望皇上長生不老,萬年無期。可是……”

    賈仁祿道:“既然你也希望皇上老生不老,那還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你也聽皇上說了,他老人家想要長生不老,也不是為了一己之私,而是為了國家大業、百姓福祉、後世江山著想。這樣為國為民的好皇上,打著燈籠都難找。滿朝文武聽了這話都深受感動,痛哭流涕。你老人家卻在那裏可是,可是的。難道你認為,皇上求仙是為了貪戀權位,自己享福?”

    鍾繇見又是一頂大帽子扣將下來,嚇了一跳,道:“不,不。我當然不是這麼想的。”

    賈仁祿道:“皇上現在權利也有了,女人也有了,財富也有了。人生至此已是別無所求了。他再多活幾年,也不可能過得比現在更好,那他為什麼還要尋求不死藥呢?還不是想多活幾年,多為天下百姓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這是多麼美好的願望啊,你竟要阻止。再說如今大漢江山在皇上的治理下蒸蒸日上,井井有條,老百姓齊聲稱頌皇上是古往今來最好的皇上,便是稱之為‘千古一帝’也不為過啊。這麼好的皇上,老百姓自然希望他能多活幾年,所以說皇上他老人家能長生不老,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願望,也是全天下人的願望,滿朝文武也都翹首盼望皇上能找到仙藥,長生不老。可就你這麼一個老東西在那唧唧歪歪,豈不大煞風景之至?既便你不怕皇上殺你的頭,難道就不怕天下百姓齊聲唾罵?”

    鍾繇見帽子一頂比一頂大,有些招架不住道:“不,不,我沒這個意思。”

    賈仁祿道:“那你還敢不敢出言反對皇上尋訪仙藥了?”

    鍾繇道:“不,不敢了。”

    賈仁祿道:“這就對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認識到錯誤的同志,還是好同志嘛。”

    鍾繇向他瞧了一眼,臉上變色,不敢再放聲音了。

    諸葛亮笑了笑道:“仁祿啊,你這張嘴可真夠厲害的。好了,元常已被你嚇破了膽,你就別再嚇他了。”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元常,剛才我說的,你可別往心裏去。老子可是在救你性命,這可是一攤臭狗屎,別人躲都來不及,你還硬往上湊,不是找死麼?我知道你為國為民,想學比干犯顏直諫。可你想過沒有,你可是當朝宰相,在這個位子上能為老百姓做多少好事?你要因直諫而死,青史上是會列上你的名字,可是皇上卻照樣求仙尋藥,人還照樣死,你不就白死了麼。天下間的百姓沒了你這個好宰相說不准便要吃苦受罪,你說他們是該感激你呢,還是該恨你呢?”

    鍾繇緩緩的點了點頭,道:“仁祿之言甚是。鍾某受教了。”

    賈仁祿道:“正好你們兩個都在,有件事情想和你們兩個商量一下。”

    諸葛亮道:“什麼事你就說吧。”

    賈仁祿道:“老子也知道你們兩個不喜歡我去議事堂給你們添亂,老子也不想到議事堂去活受罪。既然這樣,不如老子也別去什麼議事堂了,反正老子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你們在皇上面前替老子擔侍此事,就說老子每天都有去。這樣你們和老子都不用頭痛了,豈不兩全其美?”

    鍾繇道:“這……這怕是不好吧。”

    賈仁祿道:“有什麼不好,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們不說,皇上怎麼知道我沒去?”

    鍾繇道:“議事堂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不少人,他們要是和皇上說了,我們都難逃干係。”

    賈仁祿道:“那幾個傢伙就不用你們操心了,老子自有辦法讓他們不亂放聲音。”

    鍾繇也不喜歡賈仁祿去議事堂,出了一會神,道:“只要有你辦法讓其他人不說,我和孔明就替你擔待此事。”

    諸葛亮笑道:“你同意我可沒同意,你怎能拉上我?”

    鍾繇道:“你難道想天天在議事堂上見到他?”

    諸葛亮向賈仁祿上下打量,道:“嗯,這張面孔一見就倒味口,就這樣吧。”

    賈仁祿道:“好就這麼說定了,你們忙吧,老子家裏還有點事,就先告辭了。”

    回到家,賈仁祿叫來文欽,道:“最近這幾天你啥也別幹了,帶上幾個人給我盯死楊瑛。她要是在府裏瞎逛,就由著她,不可打擾。她要是想出府,你說什麼也得給老子攔住,如果這小妮子不見了,皇上拿老子開刀前,老子先拿你開刀!”

    文欽道:“大人放心,只要有我在,就有楊瑛在!”

    賈仁祿道:“這就好,這就好。沒什麼事了,你去忙吧,對了,順道把甄宓給我叫到這來,我有話說。”

    不多時甄宓走進偏廳,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賈仁祿道:“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你發動關係,幫我找幾個能造大海船的人來。”

    甄宓秀眉道:“你要造大海船?做什麼?”

    賈仁祿道:“不是老子要造,是皇上要造,他想派人出海求仙,沒大海船怎麼成?皇上為這事重重處分了糜竺,如今這差使派到老子頭上來了,老子可不想步他後塵,你趕緊幫我張羅吧。”

    甄宓長歎一聲,道:“知道了。我幫你留意留意,一有消息立即通知你。”

    說話間,趙二走了進來,道:“啟稟老爺夫人,江東徐夫人有要事求見。”

    賈仁祿叫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快快有請……算了老子還是親自去一趟吧。”興沖沖的向大門口奔去。

    這些天對鄧艾來說,就好像做一場惡夢。其實要不是他捏自己的手會感到疼,他還真就以為是場惡夢。畢竟這一系列怪事,來得太突然,饒是他應對能力極佳,也不由得感到手足無措。他曾不只一次想過雖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可是像這樣一個不白之冤尚未洗清,另一個不白之冤接踵而至的情況,怕不是上天在考驗一個人,而是上天覺得這人活在世上純粹就是浪費糧食,想提前結束他的生命。

    一個人的心裏承受能力畢竟有限,要是接二連三的受到打擊,人便會因承實不住壓力,而變得歇斯底里,這樣等待他的就只有兩個結果,一個是腦子徹底進水,他變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笑著跳著被人抓進精神病院關起來。另一個便是不知道老天爺為什麼會這麼對自己,一時想不開,解下褲帶上了吊。

    鄧艾此時也處在精神崩潰的邊緣,他失魂落魄,踉踉蹌蹌的從荀攸的館驛裏出來,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想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至於要到哪裡,去做什麼,他全然沒有考慮。他在荒山野嶺裏漫無目的的亂走一陣,精神漸復,腦子也精神不少。當下他找了塊大石坐了下來,開始胡思亂想。

    他熟讀史書知道古之大聖大賢,為了獲得進身之階,往往要經歷常人難以想像的困難。戰國時蘇秦學遊說之術於當時第一奇人鬼谷子,這位將孫臏、龐涓培養成著名將領的奇人很看好他和他的同學張儀,常對他二人大加贊賞。蘇秦乃洛陽商人之後,天生就帶著幾分油嘴滑舌,在明師的點撥下,口舌更加便給,當真是說時石漢皆開眼,道破泥人也點頭。紅日朝升能夜出,黃河東逝可西流。蘇秦自思憑自己這張嘴,足以翻江倒海,扭轉乾坤,不欲跟著師父漚在深山老林裏發黴變質,想要下山闖一番大事業。恰在此時孫臏、龐涓在魏國混得風生水起、人五人六的消息傳到了鬼谷。他又是羨慕,又是嫉妒,一時受不了刺激,便辭了鬼谷子他老人家,下山發財去者。

    他原以為憑自己的一張巧嘴,取萬貫家資如探囊取物,哪知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他回家後,在家人的勸說下,求見周顯王,說以自強之術。可是周顯王是個白癡,手下官員也都是酒囊飯袋。蘇秦和他們講論自強之術無異於對牛彈琴,聽著聽著,所有人都睡著了。蘇秦在周王那碰了一鼻子灰,一氣之下,把家裏的錢財全都刨了出來,湊成差旅費,周遊列國,尋求明主。哪知兩條腿都快給他跑斷了,明主卻沒有遇到。正當他心灰意冷之際,他聽說商鞅他老人家在秦國混得有模有樣,心想商鞅一個外國人在秦國如此受待見,看來秦王喜歡人才,自己去了也一定能出人頭地,於是他便改弦易轍來到秦國。哪知到了那裏,愛惜人才的秦孝公死了,蘇秦的偶像商鞅也被新王惠文王下令五牛分屍。蘇秦沒想到事情竟變成這個樣子,心想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一句話沒說就走,不是白來了麼。於是他求見惠文王,說以富國強兵之術。惠文王剛殺了商鞅,一見到這種以口舌取富貴的人就討厭,三言兩語不對付,就把蘇秦給趕了出去。蘇秦不死心,洋洋灑灑的寫了十萬字的論文一篇,進獻給秦王,哪知卻被秦王當成草紙把去擦屁股了。

    蘇秦在秦國混不下去,灰溜溜的跑回老家,被家人好好的奚落一頓。蘇秦又羞又愧,發奮圖強,頭懸梁,錐刺股,終於學有所成,辭了家人,前往趙國遊說。可惜趙相國是個忌賢妒能的傢伙,一見蘇秦就討厭,將他轟了出去。蘇秦在趙國碰了壁,只好來到燕國,在那趴了一年,還沒有見到燕國國王,最可氣的是他的盤纏已全部用完,哪也去不了,只得在旅館裏忍饑挨餓,坐著等死。鄧艾想到這裏,也不禁替蘇秦感到難過,心想自己要是遇到這種情況,估計就一頭撞死了。畢竟遭遇一次打擊,可以當成是花錢買了個教訓。遭遇兩次打擊,咬咬牙,硬挺挺也就過去了。可是接連遭遇三次乃至三次以上的打擊,人就會開始對自己存在於這個世上的意義產生懷疑,跟著不是變瘋就是自殺。鄧艾之所以什麼也不想,先想到蘇秦,就是因為現在的他和當時那個困在旅館裏孤立無援的蘇秦一樣,也想找根繩子把自己勒死,畢竟對他來說,活著實在太痛苦了。

    心中既蒙死志,他便拿眼四下亂瞄,終於找到了一株大樹,那株大樹在適合自己上吊的高度伸出了一根粗枝,鄧艾爬上去踩了踩,那樹枝晃了幾下,卻沒有折斷,很明顯這樹枝能承受自己身體的重量,不會出現上吊上一半,突然間嗒吧一聲,樹枝斷了的糗事。他向下一躍,落在地下,拿起一塊大石放在樹枝正下方,跟著解下褲帶往上一拋。繩頭一端繞過大樹又回到他手中。他拿著繩子兩端,打了個死結,眼光向四周掃了一圈,深深吸了口氣,叫道:“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我,為什麼,為什麼!”咬一咬牙,挺起脖子便要往圈上套去。

    忽然間聽見不遠處大樹下有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大樹下的一片長草叢無風自動,一人緩緩站起。鄧艾定盯一看,其時夜半三更,天色昏暗,微光下看不清楚那人的樣貌,不過依稀那人鬚髮皆白,衣衫破爛,像是個老乞丐。

    一陣腳步聲響過,那老乞丐來到他跟前向他上下打量他一番,噫的一聲,叫道:“你不就是那天在破屋裏的那個年輕人?”

    鄧艾吃了一驚,仔細端詳那老乞丐,面前站著的不是那天在破屋裏大放厥詞,被楊瑛狠狠教訓一頓的老乞丐是誰?叫道:“是你!”

    那乞丐道:“那天和你一道的那個姑娘呢?嗯,定是小兩口鬧了什麼蹩扭,那姑娘一怒之下,離你而去。你一時想不開,就在這裏尋死覓活。唉,這年頭的年輕人怎麼都這樣,動不動就尋死?”

    鄧艾一心求死,自不願和他夾纏不清,道:“我的事你管得著……著麼,滾……滾一邊去!”

    那乞丐道:“嫌老乞丐在這裏礙事了?我滾,我滾!”走了兩步,回頭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家裏還有什麼人?”

    鄧艾不耐煩的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那乞丐道:“按說你和我無親無故,我犯不著管這閑事,不過你我兩次相遇,總算是有些緣份。這事我倒也不好袖手旁觀,我問你姓名住址,家裏還有什麼人,不為別的。等你死後,我好到家裏去告訴你家裏人,你死在這了,讓他們過來遷葬。”

    鄧艾冷冷地道:“見到有……人要尋死,居……居然不好……好言解勸,還在這說……說風涼話,真……真沒想到世上還有你……你這種人。”

    那乞丐道:“我怕你客死異鄉成了孤墳野鬼,好心好意到你家裏給你家人報信,你居然說我在說風涼話,罷,罷,看來好人做不得。你死你的吧,我走了。”邁步便行,一面走,一面說道:“沒想到這年頭要找個睡覺的地方竟也這麼難。”

    鄧艾叫道:“回來!”

    那乞丐頭也不回,繼續前行,道:“老乞丐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憑什麼聽你的?”

    鄧艾叫道:“你見有人尋死,居……居然見死……死不救……救,寧不自愧?”

    其實到底要不要死,他心中也打不定主意,才會有此一問,要是他真心求死,早就上吊了,也不會和那老乞丐囉裏囉嗦。畢竟他滿腹經綸,大有可為,要是就這麼死了,往昔努力付諸東流,豈不可惜?可他身上背著兩條人命,其中之一竟然是威名赫赫,人人敬仰的荀攸。荀攸死時自己和他呆在一起,世人不明就裏,一定會認為是自己下的手,這不白之冤當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荀攸海內人望,萬眾矚目,自己背上這條罪名,當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得而打之。天下雖大,卻無自己的立錐之地,要是現在不死,將來只有死的更慘。何況會試之期已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自己根本不可能趕到長安,就算能趕到,賊名沒有洗清,官府一樣不會讓他參加考試,還會將他抓起來大刑侍候,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經毀了,自己活在這個世上又有什麼意思?

    由於這兩種思想一直在他腦子裏縈繞,揮之不去,他內心十分矛盾,何去何從好生委覺不下。是以他一會兒希望那老乞丐就此一去不回頭,別在這礙手礙腳的,妨礙他到閻王爺那裏報到;一會兒希望那老乞丐留下來,用言語開導他,給他繼續活下來的勇氣。

    只聽那老乞丐哈哈大笑道:“寧不自愧?我有什麼好感到慚愧的?要是有人拿刀要殺你,我見死不救,這才該感到慚愧。現在你自己都覺得活著沒有意思,要圖個一了百了,老乞丐再勸你活下來,豈不強人所難?瞧你年紀也不大,父母想必都還健在。你既不顧你父母的感受,一心想死,老乞丐雖有幾句逆耳忠言,你又怎能聽得進去?”

    鄧艾聽他提到父母,就好似有一盆冷水當頭澆下,霎時間冷靜下來,忽得想到了蘇秦命運的下半部分。蘇秦雖然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可命運卻十分坎坷。他一心遊說,卻到處碰壁,最後更是流落燕國,沒有盤纏,無法還鄉,只得在旅館裏等死。可就在他心灰意冷,打算結束自己一生的當兒,忽然時來運轉,柳暗花明,和他同住旅店的一個客商,知道他的情況後,憐其不幸,給了他一百錢,讓他還鄉。蘇秦回鄉途中,恰遇燕王出遊。蘇秦乘機攔道進獻合縱摒秦之策。燕王正以秦國強大,天下無敵為憂,得聞大道自是不勝之喜,當即封蘇秦顯官,資以金帛路費,高車駟馬,讓他遊說列國合縱抗秦。蘇秦離燕抵趙,那個忌賢妒能的相國恰好死了,趙王聽說蘇秦是個人才,當即延見。聽了他一番宏論,深以為然,於是當庭封他為相國,賜以大第,又給大車百乘,黃金千鎰,白璧百雙,錦繡千匹,讓他遊說列國。蘇秦在趙燕二國的共同資助下,成功合縱六國。他自己也成了“縱約長”,身佩六國相印。當他回到洛陽時,諸侯各發使護送,儀仗旌旄,前遮後擁,車騎錙重,連接二十里不絕,威儀比於王者。一路官員,望塵下拜。周顯王聽說蘇秦來了,預先使人掃除道路,設供帳於郊外迎候。蘇秦的老母,扶帳旁觀,嘖嘖驚歎。原先不給他做飯洗衣的妻子嫂子也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要是蘇秦當日在旅館找根繩子把自己吊死,如何能有今日?鄧艾想到這裏,冷汗滲滲而下,心裏有一個堅強而清晰的聲音在不斷在響著:“我將來一定和蘇秦一樣,能成就一番大事業,高車駟馬,衣錦還鄉,說什麼也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23
第五百九十章 往日惡夢

    過了一會兒,他長長籲了口氣,走下大石,對著那乞丐深深一揖,道:“多謝老人家。”他從不向他人道謝,不過這次老乞丐給了他重新站起來的勇氣,畢竟和其他人所施的恩惠大大不同,要是不說上一聲謝謝,連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

    那乞丐轉過身來,道:“不死啦?”

    鄧艾點了點頭,道:“不死了。我還沒有幹出一番大事業來,不能就這麼死了。”

    那乞丐道:“你們年輕人啊,真不知道該說你們什麼才好。一會哭天滄地,解了褲帶要上吊;一會卻信誓旦旦,發誓要幹出一番大事業來。這世上誰不想幹出一番大事業,可最終成功的又有幾人?再說了,要是人人都去幹大事業,那掃地、倒馬桶、殺豬、宰狗、種菜、劈柴這樣的髒活累活誰幹?要是沒人幹,你們這些幹大事業的人吃什麼穿什麼?”

    鄧艾一時語塞,道:“這……”

    那乞丐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道:“好了,好了。和你說了這麼多話,耽誤我不少時候,我也該找個地方繼續睡覺了。”

    鄧艾道:“老人家,你怎麼知……知道上次和我……我在一起的人是個姑娘?”

    那乞丐指著自己的眼珠子,道:“別看我老了,這可好使的很。那小妮子雖然穿著男裝,但我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女子,而且還是黃花大閨女。你們倆個一定是背著父母逃出來的吧?”

    鄧艾臉上一紅,搖了搖頭,道:“不……不……不是,我……我……我……”

    那乞丐哈哈大笑,道:“沒說話前先臉紅,還說不是?那小妮子人長得不錯,就是性子野了點,你小子降不住她,將來一準要吃苦頭的,哈哈!”

    鄧艾出了一會神,長長的歎了口氣,道:“降得住,降不住都已經不重要了,我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那乞丐道:“怎麼,吵架了?這兩口子吵架那是常有的是,沒什麼大不了的。過個兩三天,她氣消了,還是會來找你的。你小子為了這上吊,實在太不值當。”

    鄧艾道:“我沒和她……她吵架,我……我……我們之間的事,一……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

    那乞丐道:“那就別說,反正我也沒興趣知道。”說著又打了一個呵欠,道:“不說了,不說了,我實在太睏了,要找地方睡覺去了。”站起身來,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捏死了一頭蝨子,邁開大步,轉瞬間人便已到了丈許開外。

    鄧艾道:“老人家,請等等,我有一句話想問你。”

    那乞丐道:“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有什麼話快說。”

    鄧艾問道:“你居無定所,一天到晚走街竄巷,頗歷風霜,為何還能如此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那乞丐道:“在你眼裏,什麼樣的生活才能讓你開心快活?我估計住著廣廈,乘著高車,擁著美人,吃著山珍,穿著綾羅,這樣的生活才是你想要的吧?也只有這樣的生活才能讓你快活吧?”

    鄧艾道:“不……不是的。大丈夫生於亂世,當……當尋得明主,一……一展所長,上報國恩,下安黎……”

    那乞丐道:“少和我說這些大道理。那些當官的說起大道理來,可比要你好聽得多,可他們背地裏都在做些什麼?當面說的是一套,背後做的又是另外一套,老乞丐走南闖北幾十年,這類人見得多了。我瞧你這身打扮,像是去長安參加什麼考試的吧?聽說不論貧賤富貴,只要通過了考試,就能當大官,你們這些讀書人,一門心思就想出人頭地,自然削尖腦袋也想往裏鑽。你年紀輕輕,血氣方剛,還什麼都不懂,說出來話自然冠冕堂皇,可要你真在官場上混個十幾年,怕就不會這麼想了。”向他瞧了一眼,道:“你要是不信,就把我的話藏在心裏,過上個十年,你再回想剛才說過的話,你就會覺得很幼稚,很可笑。”

    鄧艾沉吟片刻,緩緩點了點頭,道:“嗯,你說……說的沒錯。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死即五鼎烹。我學……學富五車,滿腹經綸,本……本事一點也不比其他人差,當然不甘願在小山村裏放一輩子牛,自然做……做夢都想……想過你說的那種奢華日子了。”

    那乞丐哈哈大笑,道:“我說的沒錯吧,你一定覺得只有住上大房子,娶了大美人,這樣的日子才能讓你快活?”

    鄧艾道:“難道不是麼?”

    那乞丐笑道:“等你住上大房子,你就會想讓自己的房子變得更大些,僕人變得更多些。等你有了一個美人,你便會想有第二個、第三個,是也不是?”

    鄧艾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又何足為怪?”

    那乞丐道:“你一生營營役役,不斷追求更美好的生活,真的會覺得快樂麼?”

    鄧艾心中一凜,想了一會,方道:“老人家說的對。”

    那乞丐道:“而我這個老叫花子,活了這大把年紀,半截子已經入土了,還有什麼好追求的?對我來說,只要有酒喝,有覺睡,安安穩穩的過上一天,就心滿意足了。至於什麼金錢,什麼女人,對我這個就快要入土為安的老頭子來說有什麼用處?自然是想也不想。你一天到晚追求這個,追求那個,一顆心都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占得滿滿的,怎能不心煩意亂,又怎會快活?相反老乞丐我心裏沒有這些束縛,自然開開心心,無憂無慮了。”

    鄧艾一門心思只想往上爬,取富貴,建功名,揚眉吐氣。這套“安心無為,形隨運轉。”“有求皆苦,無求乃樂。”的大道理他自然聽不入耳,出了一會神,覺得這老乞丐說的很有道理,但要自己不去求黃金屋,不去想顏如玉,那是說什麼也做不到的,長長一揖,道:“鄧艾受教了,不知老者尊姓大名?”

    那乞丐見他臉上初現羨慕之色,但隨即雙眉一挺,又是滿臉剛愎自負的模樣,顯然是將自己的言語當作了耳畔東風,輕輕歎了口氣,道:“我不過是一個卑微下賤的老乞丐,賤名有辱傾聽,不說也罷,不說也罷。好了,好了,鬧了半宿,我真的很睏了,不和你瞎扯了,我走了,我走了。”說話間,但見他身形一晃,人已在三丈開外,漸行漸遠,身子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最終消逝在了黑暗之中。

    鄧艾被這個不知是何來歷的老乞丐一鬧,再想死也變得不想死了。他站在墊腳石上,向那根褲帶瞧了兩眼,長長的籲了口氣,心想:“要不是這個老人家這麼一攪和,我怕就真的死了,什麼榮華富貴,什麼高官厚祿,都成了一場春夢,不再和我有任何關係了。這個老人家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我就要自盡的時候出現,而且說話又如此高深莫測,他一定不是人,他一定是上天派來指點迷津的神仙。”那老乞丐衣衫破爛,面目可憎,只有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鬼,說什麼也和風神俊朗的神仙搭不上半點關系,要說是鍾馗,倒有八九分可能性。而且他之前出現過一次,被楊瑛打得滿地找牙,踉蹌奔竄,無所不能的神仙,果如是乎?只不過他實在不願這個幻想化為泡影,不住的對自己說道:“那就是神仙,那就是神仙。”

    他在求生不得,想找根繩子把自己吊死的當兒,突然跑出了一個形容猥瑣的老乞丐給他來了這麼一齣,使他眼看就要成功的自殺大計,轉眼成了夢幻泡影。剛才他伸長脖子往繩圈上套去的那一刹那,已感覺得到了死亡漸漸逼近的恐懼,既然這次沒死成,他已沒有勇氣再死第二次了。現在他心中求生的欲望越來越強烈,不由得精神大振,深信上天庇佑,自己日後一定能幹出一番大事業,那麼眼前的危難自不致成為大患。他信念一堅,只覺眼前一片光明。伸手解下褲帶,繫回自己腰間。他躺在樹下的長草叢中,信手拔了一株小草,咬在嘴裏,一幕幕往事又重新浮現在腦海之中。

    那日他在曹陽縣公堂之上被打了個七葷八素,半死不活。心想再打下去,自己這百八十斤,可就要交待在曹陽縣正堂之上了。革命尚未成功,理想還未實現,顏如玉雖有了,可是容納她的黃金屋卻還不知道在哪裡?既然還有這麼多的事情等著他去完成,他這個有為之身,怎能讓無賴縣令活活打死?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該裝孬時就裝孬,待日後自己人五人六,一呼百應的時候,再回來找回這個場子,把這個流氓縣令打得連他爹爹也認不出來,跟著將他大卸八塊,把去喂狗。當下他大叫一聲:“小人願招。”

    那縣令大手一揮叫道:“停!”

    眾差役停了下來,那縣令道:“你是如何從蹇公子那竊取十萬兩銀子的,還不給本官從實招來!”

    鄧艾心想不就是編故事麼,以自己的才情自然是張嘴就來。反正考試的時候也要求寫詩賦一篇,做詩賦和編故事一樣,主旨在依靠豐富的想像力無中生有,現在編做案過程,就當是提前演練,要是自己在會試中舉得第一說不定還要好好感謝這個無賴縣令。當下他開動腦袋,迅速虛構了一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的故事,結結巴巴的對縣令大老爺說了。

    大老爺其實對他所說的內容一點也不感興趣,就算他編的故事完全與本案無關,只要他末了說上一句“我認罪”之類的屁話,再在卷宗上蓋上手印,畫上花押,便大功告功,等著收錢。縣大老爺眼見大把大把的鈔票轉眼就要飛到自己的口袋裏,喜不自勝,耐著性子聽他說話,倏的伸手,夾手從縣丞那裏將供狀奪了過來,看也不看,往地下一拋,道:“你看看上面所寫和你招供的有何出入?”

    鄧艾匆匆瀏覽一遍,搖了搖頭。

    那縣令道:“既沒有出入,還不趕緊畫押?”說著向縣丞使了個眼色。縣丞忙將筆墨遞上,鄧艾屁股剛被差役打成八瓣,只覺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疼,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當下他忍著疼痛,左肘撐地,側起身子,右手顫顫巍巍的提起筆,在硯臺上滿滿得蘸了一點墨,使出吃奶的力氣在供狀上畫了一個花押。他的字雖說不似鍾繇那般超凡脫俗,卻也龍飛鳳舞,別具一格。此時供狀上的名字歪七扭八,怎麼看怎麼像鬼畫符,和賈仁祿的字倒有七八分神似,可謂一時瑜亮。

    那縣令接過供狀,雙道細眉向上一挺,道:“虧你也是一個讀書人,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全是敗筆,沒有一處勝筆,就你這樣的人也想去長安參加考試,我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頓了頓,舉起驚堂木重重往下一擊,發出啪的一聲大響。

    眾人肅立,等候大人宣判,只聽縣大老爺咳嗽兩聲,說道:“今天先到這裏。來人,將這賊骨頭收監,待明日再行宣判。”

    圍觀百姓都以為鄧艾在劫難逃,不是當庭判死,就是充軍發配到諸如朱提、建甯、雲南、永昌這樣的遠惡州郡吃苦受罪,那知等來等去,卻等到這麼一句,無不大失所望。既然沒有熱鬧看了,他們在呆在這裏也沒有意思了,發一聲喊,如鳥獸散。縣令為什麼要隔日再判,別人不知道,楊瑛自然一清楚。曹陽縣令已和蹇乂穿上了一條褲子,這緩上一天再宣判,自然是為蹇乂沾汙自己的身子贏得時間。

    鄧艾被打得走不動路,差役當然不會為他準備什麼擔架。四個小夥子像扛貨物一樣,粗暴的將他搭到大牢,也不管是否會牽動他的傷口,令他大呼小叫。獄卒領他們來到一間牢房前,打開大門。差役們看了不看,隨手往裏一拋。鄧艾重重摔在地上,此時他早已奄奄一息,連大叫的力氣都沒有了,輕輕的哼了一聲,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過了一會,他再也支援不住,兩眼一黑,暈了過去。就這麼時暈時醒,時醒時暈,迷迷糊糊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嗆啷啷一聲大響,牢門開了。他吃了一驚,緩緩睜眼一看,只見一個黑衣人站在他面前,那人臉上蒙著黑布,看不清樣貌。鄧艾第一反應就是這人來取自己的性命,反正自己已是半死不活,隨時都有駕鶴西遊的可能,既然這個人想送自己一程,讓自己能早死早投胎,自己當然求之不得。他向那人瞧了一眼,有氣無力的道:“一定是蹇乂派你來的吧?趕緊動手吧。”

    那人也不說話,從腰間取出一隻布袋,打開布袋口,提起他便要往袋中塞去。鄧艾拼命掙紮,可他重傷無力,哪裡掙紮得脫,叫道:“你要做……做……做什麼?”

    只聽那人悄聲說道:“我是來救你的,別出聲。”

    鄧艾聽他說來救自己倒不怎麼相信,現下除了楊瑛,誰會來救自己?而這人是個男的,他冒著生命危險來到大牢之中,肯定別有所圖。不過自己反正就快要死了,除死無大事,再經歷什麼危難也不可能比死更痛苦,索性由得他去,當下也不多問,任由他將自己塞進袋中,負在背上。那人負著鄧艾,飛簷走壁,穿房越屋,不片時便出了曹陽縣城,幾個起落,來到城外一片小樹林,林中一株大樹下樁著一匹馬,那黑衣人將他放上馬背上,一個人一口布袋一匹馬,逕向東行。

    鄧艾身處袋中,只覺四下一團漆黑,不辨東西,不知南北,更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只聽得馬蹄聲不斷在耳邊響起,身子不住上下晃動,左右顛簸,好不難受。

    如此一路疾奔,到了第二日上,那黑衣人突然勒馬不行。鄧艾只聽得附近人聲嘈雜,像是到了一個渡口。那人飛身下馬,牽著馬上了一條渡船。來到對岸,他繼續縱馬疾行。走了一會,道路越來越崎嶇,到後來已無道路,那馬盡是在亂石堆中躓蹶而行。

    又行了半個時辰,那馬累得不行,吐了一口白沫,前蹄一軟,跪倒在地。那人不待那馬完全跪倒,右手抓起布袋,左手在馬背上輕輕一拍,身子彈起,向前一躍,輕輕巧巧的落在了地上,沒發出半點聲響。與此同時,只聽砰地一聲,那馬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那人將布袋負在背後,向一座山峰攀去。只見他時而盤旋向上,時而縱躍向下,接連橫越了七八處險隘,來到一個山洞之中,終於站定腳步,打開布袋,將鄧艾放了出來。

    鄧艾背靠著石壁站好,正要說話。只聽那人說道:“山洞裏足用半月的乾糧。這裏是王屋山中一處隱蔽所在,你在這裏養傷,官府絕計找不到你。”

    鄧艾道:“大恩不言謝,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那人也不說話,飛身出洞,從一條長繩上踏到山洞對面的山崖之上。鄧艾沒想到他說走就走,就和他來時一樣,事先沒有半點徵兆,大吃一驚,踉蹌來到洞口,舉目望去,只見那人所立山崖和自己所在山洞之間隔著一道深澗,一條長繩從此岸通到彼岸,橫架澗上。只是那條長繩既細,那道溪澗又頗深,若是失足摔下,縱無性命之憂,也必全身是水,狼狽萬分。最關鍵的是鄧艾沒有系統的雜技,不會走鋼絲,而且他屁屁裂成幾瓣,行動不便。他正躊躇要不要施展輕功,從長繩上走過。卻見那黑衣人右腕一抖,颼的一聲,那長繩縮了回去。機會總是稍縱即逝,哪容人怔怔出神?現在連繫兩岸的長繩沒了,深澗寬達數丈,憑鄧艾那三腳貓的輕功說什麼也飛不過去。

    那人向他望了一眼,抱拳拱手,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鄧艾覺得這話甚是耳熟,像是在哪裡聽到過,仔細一想,驀地裏想起一個人來,大聲叫道:“是你。”再看那人時,已無蹤無影,不知死到哪裡去了。他不知公孫邵為什麼要救自己,他欠自己的所謂人情,在楊瑛這件事上就已一筆勾銷,誰也不欠誰的。難道是楊瑛托他來搭救自己?可是這人十分愛財,每次任務開出的價碼都高得嚇人,楊瑛哪來這麼多錢,托他以身犯險,深入大獄來搭救自己?

    他重傷未愈,不宜過度勞神,只想了一會,便精神不濟,突然天旋地轉,身子搖搖欲倒,忙伸手扶住山壁。

    他定了定神,扶著山壁,慢慢走進洞中,只見山洞深處放著不少熟肉、麵餅、棗子、魚乾之類乾糧。乾糧邊上是一個方形布包。鄧艾覺得那布包甚是奇特,心下好奇,順手拿起,解開包在外面的絲綢,露出一隻小玉匣,玉匣乃是一塊大玉雕成,觸手生溫,晶瑩剔透,上刻著山水花鳥,盎有古意。鄧艾從未見過如此奇珍,怔了一怔,打開玉匣,只見匣中並排躺著兩只小玉瓶,小巧玲瓏,雕琢的十分精細,單是這三樣器皿便是極珍貴的寶物,裏面裝著的若不是瓊漿也該是玉露,如果是堆臭狗屎,那肯定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鄧艾隨手取出一隻小瓶,拔開瓶塞,只見裏面裝著滿滿一瓶白色膏藥,一股辛辣之氣,撲鼻而來,嗆得他打了兩個噴嚏。看到這藥膏,他要再不明白就是白癡了,不過這藥裏有沒有被人做什麼手腳,那就不得而知了。他轉念一想,自己只剩半條命,公孫邵要取自己的性命當真再容易不過,就算他不想浪費力氣,只要不給自己準備食物,自己非餓死不可,又何必大費周章的在藥裏下毒?當下他不再猶豫,取出膏藥,敷在傷口上,一陣冰涼從屁股上蔓延開來,直至全身每一個角落,當真是說不出的舒服。

    公孫邵留下的金創藥極具靈效,不多時便止住了血,幾個時辰之後疼痛漸止。他是放牛的出身,又長年在外奔波,皮糙肉厚,身子壯健,所受的又只是皮肉外傷,雖然不輕,但過得三五天,傷口已好了一大半。

    這幾天中,他一直在想公孫邵為什麼要救他,可想來想去,也不得要領。忽然靈機一動,心道:“笨蛋,我不知道,楊姑娘一定知道,找她問問清楚不就是了。”

    他將玉匣珍而重之的揣在懷裏,揀了幾塊乾糧胡亂包成一包,從山洞裏走了出來,翻山越嶺,重涉江湖。

    他雖只在山洞裏呆上三五天,世上卻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曹陽縣令接到客棧掌櫃的報案,得知他的財神爺蹇乂在旅館裏莫名其妙的嗚呼哀哉。他又是吃驚,又是肉疼,連忙趕到現場,見到粉上寫著的那四個血紅大字:“鄧艾是也。”正在疑惑,忽聽獄卒來報,鄧艾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迷暈看守,越獄而出。這兩個事實這麼明顯,縣令要再做不出正確判斷,那就是大傻瓜了,當下他也不在現場晃悠了,對那具冰冷的屍體更是不加一瞥,匆匆回衙,讓縣丞寫了一封公文,差人騎快馬呈交弘農太守。

    太守接過公文一看。好傢伙,治下竟出了這麼一個喪心病狂的惡徒,這要是任由他逍遙法外,往來客商遇上了,那還了得?當下他大筆一揮,寫就公文一道,呈遞司州刺史,刺史大人見事關重大,不敢怠慢,立即畫影圖形,在全州範圍內通輯這個叫鄧艾的傢伙。當然刺史權力有限,只能在本州境內灑灑海捕文書。不像劉備都不用動筆,只要一句話,不出十日,鄧艾的頭部寫真就會貼滿大漢江山的每一個角落。他也會在一夜之間成為家喻戶曉的殺人狂魔,他想一夜成名的願望也就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實現。

    鄧艾雖從沒到過王屋山,不過長經野外生存,練就他絕佳的方向感,雖說不一定比指南針精確,但最起碼東南西北這四個基本方向還是知道的。不像賈仁祿這個大路癡,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要是沒有人指引,就會找不著北,然後就憑著感覺亂闖瞎走。當下他辨明方向,邁步向西南方向行去。到了東垣,他知道自己犯了大案,私自越獄,官府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因此不敢進城,沿著官道,過了清水,來到一條岔路口,他曾找一個老眼昏花的老農問明瞭路徑,知道西北方向那條路直通聞喜、安邑,西南方向那條路可到陝津,從那裏過黃河不到一日便可到曹陽。

    他站在岔路口上決定行止,他想來想去都覺得公孫邵不像是楊瑛雇傭的,既然如此她見自己身臨囹圄,一定會設法搭救。自己曾不止一次聽她說起過,她在長安有一個大有來頭的親戚。她為了救自己一定會去長安求那親戚幫忙,自己只要到了長安,一定能找到楊瑛。如今這兩條路都可到長安,到底該走哪一條路,倒也頗費躊躇。

    他遊目四顧,見道旁有一塊大石,走了過去,坐在石上,以手支頤。怔怔出神,心念忽動:“蹇乂誣我偷他十萬兩銀子,如今我逃出生天,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定會使錢讓官府緝拿我。潼關是弘農通往長安的必經之路,我若從那過肯定會被官府抓住。如果走安邑一路,從蒲阪到汾陰一帶的河道處處可渡,只要找到水緩之處,紮只筏子,要想渡河當非難事。只要到了關中,蹇乂便無法支手遮天,再加上楊瑛親戚的幫助,我一定能洗脫嫌……”

    忽聽得有人噫了一聲,鄧艾的思路登時斷了,抬頭一看,卻見兩個農夫從官道上走了過來。那兩人見到他跟見了鬼一樣,嚇得面如土色,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將起來。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沖著鄧艾指指點點,說了幾句話。鄧艾心中一凜,緩緩站起身子。那兩人哇了一聲,扭頭就跑,轉眼間便沒入道旁林中,不見蹤跡。

    鄧艾知道自己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當速速離此險地,趕往長安才是上策。當下他放開腳步,逕向西北岔路奔去,越奔越快,到後來猶似足不點地一般。可見世上人人都是輕功高手,只不過平常時想用卻用不出來而已,只要心中一急,這絕世輕功說來還真就來了。

    奔了一陣,忽聽得身後馬蹄聲急,鄧艾大驚回頭,但見前方塵土飛揚,激起數丈來高。鄧艾沒想到追兵說來就來,大為錯愕,正在此時,一隊人馬呼嘯而來。當先一人騎著一匹黑馬,手挺鋼刀,兩道冷電也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臉上掃了幾掃,叫道:“沒錯,就是他。弟們兄上,這可是上頭嚴令緝拿的殺人重犯,功夫定然十分了得,弟兄們須當小心在意!”說著大喝一聲,舞動手中鋼刀,策馬衝上。他也知道這種亡命之徒比茅坑裏的石頭還臭還硬,也就不浪費口水,勸他投降了。

    身後差役大聲應是,各執器械,衝殺上前。

    鄧艾大吃一驚,心道:“殺人重犯,我哪有殺人?定是蹇乂這廝誣陷我的。蹇乂,蹇乂,我和你永世沒完!”就這麼微一愣神的功夫,當先那人縱馬馳到面前,揮舞大刀,便向他面門劈來。

    鄧艾文武雙全,功夫雖不如楊瑛了得,卻也不是一點也不會。身子一側,夾手便去奪那人手中鋼刀。那人右腕一轉,鋼刀劃了個圈子,嗤地一聲,割破他右袖,傷及皮肉,一股鮮血從傷口中奔湧而出,疼得他幾欲暈去。

    正鬥間,眾差役奔到,或執長劍,或挺鋼刀,圍了上來,包圍越來越小,眼見要將他硬生生擠死。

    危急時刻,鄧艾也不知哪來的蠻勁,大喝一聲,一個驢打滾,滾入人群,右臂一探,已奪過一柄鋼刀,順手將邊上一人砍翻在地。他殺了人之後,更是出手如狂,單刀揮舞,左手忽拳忽掌,右手鋼刀橫砍直劈。這人一拼起命來,威勢直不可擋。但見大樹上點點滴滴濺滿血跡,官道上倒下了不少屍骸。

    他一時衝動,滾入人群,看是捨弱敵強,走了一著大笨棋,其實不然。差役人數雖多,本事卻是不濟,又相互擁擠,兵器無法完全施展。亂鬥之下,不少人反被自己人砍死砍傷。差役首領雖有心相助,但被人群擋在外面,一時無法衝入核心,只有眼睜睜的看著鄧艾在圈內屠殺自己弟兄。

    又鬥了片刻,差役越死越多,那首領心痛如絞,大叫一聲,策馬衝上。其時鄧艾拼命劇鬥已是筋疲力盡,背心、右肩、左胸也各有一處刀傷,如火炙一般疼痛。此時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哪容他細想?當下他大叫一聲,一個打滾,溜到了那首領坐騎之下,抬手便是一刀,刺入那馬的馬腹。

    那首領叫了聲“哎喲”躍離馬背。鄧艾撲將上去,兩人扭成一團,亂打亂踢,已全無章法。眾差役有心相助,但怕傷了首領,哪敢上前?混戰中,兩人滾入了道旁的爛泥地,那首領一個不小心,手中鋼刀被他打落,心中一急,倏地伸手,夾住了他的鋼刀,便向外奪。鄧艾力氣沒他大,眼看自己的鋼刀要落入敵手,大駭之下,張嘴向他的肩頭咬去。那首領啊地一長聲慘叫,鄧艾反手將鋼刀刺入他的心臟。那首領瞪了鄧艾一眼,雙足一蹬,再也叫不出來了。

    眾差役見首領死了,大叫一聲,四散奔逃。

    鄧艾認定蹇乂要置自己於死地,故向官府使了錢,那些貪官拿了錢就眛著良心派這些人來取自己的性命。這種事情再怎麼解釋都是無用,說不得只有奮力一搏,等到了長安,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這仗他雖然打贏了,可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身上受了五處刀傷,小腹還被那首領狠狠的踹了一腳,疼得路也走不動。他趴在長草叢中踹了半天的氣,這才緩過勁來,就在如此惡劣的局面下,他的腦子仍然保持清醒,心想蹇乂既要置自己於死地,說什麼也不讓他安安穩穩的逃到長安,往西一路,定然有不少埋伏。既然如此,不如行險一搏,逕向東南,跑到蹇乂的故鄉緱氏城中躲藏,蹇乂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敢躲在他眼皮底下,這樣反而更安全。

    當下他打定主意,辨明方向,向東南方向奔去,一路之上他故布疑陣,迷惑敵人,果然不少追兵上了當,被他引到了西北方,南轅北轍,這人自然是找不到。

    他過了黃河,來到一處鎮甸。他想盡辦法,終於搞來了食物,還打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原來官差將自己當成殺人重犯,不是因為蹇乂使了錢,而是蹇乂莫明其妙的死在客棧之中,粉牆之上還留有自己的大名。很顯然有人和自己過不去,將這個大屎盆子結結實實的扣在自己腦門上。這人倒底是誰呢?他第一個想到楊瑛,又第一個排除她的嫌疑。畢竟他不是傻子,楊瑛對他有意思,他不可能看不出來。能得到擁有極高人望的前朝太尉楊彪之女的垂青,等於給自己今後政治生涯鋪上了條康莊大道,他曾不止一次背地裏偷著樂。哪知這個突如其來的桃花運給他帶來不是飛黃騰達,好事連連,而是惡夢不斷,這臭狗屎都不用踩,便自己送上門來。

    如果這事要是楊瑛幹的,肯定不會在牆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這一點勿庸置疑,除此之外會是誰呢?蹇乂一看就是個紈絝子弟,在家鄉也一定是橫行鄉里,無惡不作,這樣的人仇家一定很多,想要他命的人也一定多得和天上的星星一樣,數也數不清。自己不瞭解他們家的情況,猛一下子,又怎能知道兇手是誰。既然兇手處心積慮的將這樁天大的案子安在自己頭上,就一定做好的充分準備。自己跑到長安,什麼證據也拿不出來,還是一點用也沒有,到時官府問起,自己便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既然現在賊名沒有洗清,到了長安也參加不了考試,不如索性不去,先把這樁案子弄個水落石出,如果這案子真要給自己破了,自己定然名揚天下,興許都不用參加什麼勞什麼子考試,直接升官發財也未可知。想到這裏他精神大振,逕向緱氏奔去。他不去曹陽勘察現場,直奔緱氏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離案發已事隔多日,曹陽現場肯定被那幫啥也不懂,卻偏偏愛出風頭的昏官弄得亂七八糟,該破壞已經都破壞的差不多了。而且兇手連自己這一頭都考慮到了,雇公孫邵把自己從監獄裏放出來背黑鍋,顯非庸手,肯定不會在現場留下太多的線索,去了也是白去,還不如趕到緱氏,瞭解蹇乂生前都和那些人結過仇,這樣逐一排察下來,真凶定會浮出水面。

    他的判斷一點錯都沒有,可是他的運氣卻太也差勁。他重傷之下,本就體力不支,再加上一路狂奔,到了新安附近,再也支持不住,砰地一聲,一頭栽進了道旁的長草叢中。迷迷糊糊之中,只聽得對面有人叫了一聲哎喲,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24
第五百九十一章 福禍相倚

    鄧艾一陣清醒,一陣迷糊。有時全身發燙,如置身火海之中;有時全身冰冷,如墮於冰窯之內。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得口腔中有一股暖流沿著咽喉直灌入腹中。又過了良久良久,他緩緩睜開眼來,只見自己躺在一張矮榻上,身上蓋了一床薄被,要待翻身坐起,突感頭痛欲裂,四肢乏力,竟是動彈不得。

    轉頭只見床榻邊上坐著一位老者,慈眉善目,和藹可親,伸手按著他的手道:“你才剛喝了藥,須當安心靜養,不可亂動。”

    鄧艾有氣無力問道:“請問老先生尊姓大名?”

    那老者道:“在下姓荀名攸字公達。”

    荀攸大名在當時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果當時有人不知道荀攸是誰,估計就和現代人不知道劉德華是誰一樣,那是鐵定要被人當成外星人,抓到研究所裏供起來。荀攸生得風流倜儻,英俊瀟灑,且輔佐曹操,屢出奇計,算無遺策,在當時不知是多少少女心中的偶像,夢中的情人,甚至還有不少少女養成了一個很不好的習慣,晚上睡覺前要是不將他的名字念上十遍,說什麼也睡不著。

    鄧艾做夢都想當個軍事家,指揮千軍萬馬和敵人決機於兩陣之間,對這位當世軍事大家,一代軍師自然佩服的五體投地,不,全體投地。對他的光輝事跡自然也是耳熟能詳,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偶像崇拜在任何時代都大同小異,鄧艾當然連做夢都想見見這位軍事大家,當然他也知道這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永遠也無法實現。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別說他還真就在夢中見到過荀攸,而且還不只一次,夢裏的荀攸總是那麼高大魁偉,俾倪一切,不怒自威。而如今他坐在他面前這個所謂的荀攸生得十分平凡,穿著也十分樸素,看上去就像是窮山村裏的教書先生,和他夢裏所見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他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荀攸,眨了好幾次眼睛,出了好一會兒神,這才問道:“你真是荀攸?”

    荀攸身後親兵一臉不樂意,叫道:“我家大人的名諱也是你叫的?還……”

    荀攸擺了擺手,那親兵立即住嘴。荀攸笑了笑,道:“荀攸又不是什麼名人,有什麼好冒充的?只我便是荀攸。”

    鄧艾見這陣勢,也不得不信了,掙扎著便要起身跪倒,以表達自己那好似滔滔江水綿綿不絕的敬仰之情。

    荀攸扶他躺下道:“快躺下,快躺下,你傷還沒好,可別這樣。”

    鄧艾也不顧著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古訓了,淚水奪眶而出,激動得聲音發顫,道:“大人,您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做夢都像見您一面,如今總算是讓我見到了。”可惜當時沒有找人簽名的習俗,否則他肯定會將自己的破袍子扒將下來,請荀攸在上面塗上大名。這件破衣爛衫也會因荀攸的大筆一揮而變得價值連城。別人會怎麼處理這件破袍子,他不知道,反正他肯定是不敢再穿了,而會將它掛在家裏最顯眼處,一來可向親朋好友炫耀,二來也可以時時頂禮膜拜。

    荀攸沒想到在這裏竟能遇到自己的粉絲,搖頭苦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道:“你的病還沒全好,不可太過激動。你再睡一會,我過一會再來看你。”也不等他說話,轉身出屋,親兵跟了出去。

    鄧艾乍見荀攸,心情激動,熱血沸騰,又怎睡得著?不過他實在是病得厲害,狂喜之下,熱血上湧,不由得精神不支,突然間腦中一陣眩暈,兩眼一黑,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天爺可比皇帝還大,皇帝能殺人,老天爺卻能殺皇帝。如今老天爺要他睡覺,他又豈能不睡?

    等他再度醒來,已是晚上。荀攸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覺得他的額頭已不像日間那樣燙得可以涮羊肉,不由得又是高興,又是驚詫,說道:“你比我想像的要結實的多,你的病已沒有大礙,今晚再好好睡上一覺,明天當可恢複如初。”

    鄧艾道:“多虧大人妙……妙手回……回春,不然我可就要客死異鄉了。”

    荀攸笑了笑,道:“你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怎會這般狼狽?”

    鄧艾道:“我叫鄧艾……”

    荀攸心中一凜,道:“你就是鄧艾!”

    親兵隊長大吃一驚,將荀攸拉退兩步,跟著右足斜跨一步,擋在他面前,叫道:“我瞧這小子滿身刀傷,就覺得他不是個好東西。大人,我沒說錯吧,他可是殺人要犯,咱萬萬不能收留,得趕緊將他扭送官府!”

    眾親兵聽說他叫鄧艾,大失驚色,紛紛拔刀出鞘,護在荀攸周圍。有幾個人拽出長繩,只待荀攸一聲令下,便即上前捆人。

    荀攸抬手叫道:“且慢,我覺得他不像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徒。鄧艾,這人真是你殺的麼。”

    親兵隊長道:“大人,您這話可問得忒笨了些,他若是真殺了人,能老老實實的和您說麼?”

    荀攸不理他,對鄧艾道:“小夥子,我覺得你會我說實話。現在請你告訴我,這人是你殺的麼?”

    鄧艾道:“大人您一定是看到了官……官府的通緝文書了吧?”

    荀攸點了點頭,道:“我們一到河內境內,就見到了官府通緝你的榜文。上面說,你見利忘義,偷了你最要好朋友的十萬兩白銀,事情敗露後,惱羞成怒,越獄而出,慘忍的將其殺害。”

    鄧艾道:“大人信麼?”

    荀攸道:“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所以才問你這事是不是你做的。”

    鄧艾道:“我要說人不是我殺的,您信麼?”

    荀攸向他瞧了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

    鄧艾淚水奪眶而出,激動的道:“生我……我者父母,知……知我者大……大人是也!”

    親兵隊長道:“大人,這種人都狡猾得很,你可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蒙蔽。”

    荀攸道:“人的嘴可以說謊,可眼睛不會。他的眼睛告訴我,他沒有說謊。”

    親兵隊長頗不以為然,不過荀攸即這麼說,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鄧艾打心裏佩服出來,跟著長歎一聲道:“要是大人來斷這案子就好了,我就不會背負這麼大的罪名亡命天涯了。”

    荀攸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能和我說說麼?”

    鄧艾道:“正…正要請大人指……指點迷津。”將事情的始末一一說了。

    荀攸聽他說的若合符節,料知不假,歎道:“沒想到這個蹇乂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之輩。”

    鄧艾道:“當初我們以……以為他沒發現我們的身份,這才任由他跟著我們,哪知……哪知……”

    荀攸道:“事情既然出了,後悔也是無用。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鄧艾將自己心中的想法也說了,荀攸連連點點,道:“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做出這樣的判斷,確屬難能。你方才說你要去長安參加會試,這麼說你自認為胸中所學,可以在眾多學子中脫穎而出,摘得桂冠了?”

    鄧艾的字典裏什麼字都有,就沒有“謙虛”這兩字,當下他猛地一拍胸脯,不想牽動傷口,疼得一咧嘴,道:“大人,不是我吹牛,只……只要我能參加這……這次會試,這第一肯……肯定非我……我莫屬。”

    荀攸道:“好大的口氣。敢讓我考考你麼?”

    鄧艾道:“大人盡……盡管出題,我要是答……答不上來,便一頭撞死。”

    荀攸長眉一軒,道:“好,聽著。”依著眼下時政出了幾道難題,鄧艾應對如流,指畫井井有敘。荀攸大喜道:“從你的對答中可以看出,你似乎還會些兵法。”

    鄧艾傲然道:“略知一二。”

    荀攸道:“好,那我可要考考你。”說著出了幾道題,鄧艾這塊金子被埋在土裏良久,都快發黴生鏽了,好不容易才逮到這麼一個機會,怎能不好好表現自己?當下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指畫敷陳,傾倒胸中,惟恐不盡。

    荀攸像見到稀世奇珍,笑得嘴也合不攏了,歎道:“以子之才,而窮困乃爾,豈非命乎?”

    鄧艾喟然長歎,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荀攸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你年紀輕輕,吃點苦遭點罪,也不是件壞事情。你現在遇到了我,就表明你時來運轉,馬上就要過好日子了,又何必在這裏長籲短歎?這樣,你要是不嫌遼東褊小,我便在燕王面前大力舉薦你。如果你覺得遼東彈丸之地,容不下你這樣的大才,不願出仕,我也不勉強你。我和諸葛孔明、鍾元常、賈仁祿這些個大漢高官都有數面之緣,我說的話他們還是會聽的。雖說大漢現在實行科舉制,以考試選拔人才,但我舉薦的人他們還是不會不破格提拔。如今到底何去何從,憑你自決,我不便多所置喙。”

    出人頭地的清秋大夢,鄧艾做了許多年。他原本滿懷希望,可無數次的打擊,不住的催殘那他幼小的心靈,使得他心灰意冷,覺得這輩子他永遠也只能當一個牛司令了。沒想到轉眼間飛黃騰達美夢就要變成現實,他一時間難以接受,伸手在自己的左手背上狠狠的擰了一記,大叫一聲。

    荀攸笑道:“你在做什麼?”

    鄧艾叫道:“我不是在做夢,我不是在做夢!”一肌熱心湧上心頭,他身子搖了幾下,又要摔倒。

    荀攸扶住他,道:“你當然不是在做夢。怎麼樣,你到底決定投效哪一家,決定好了沒有?”

    鄧艾道:“士為知已者死,大人如此看重鄧某。我便是為您賭上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

    荀攸道:“這麼說你打算輔佐燕王。”

    鄧艾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善治……治國者,好比周……周文王,地方雖只有百……百里亦足以王,不善……善治國者,好比楚頃襄王,雖地方……方五六千里,卻淪為殺父仇……仇人的奴役,叫他往東,便不敢往……往西,又何足道哉?遼東雖……雖小,卻比當時周……周文王所封之地大了不知多少倍,只要君臣……臣上下一心,勵經圖……圖治,富國強兵,還是可以有一番……番大作為的。”

    荀攸連連點頭,道:“說得太好了,我怎麼沒有早些遇上你,讓你埋沒鄉裏,真是太可惜了。”

    鄧艾道:“我也恨自己沒早遇……遇到大人。”

    荀攸向周圍拔刀警戒的兵士瞧了一眼,笑道:“你們還認為他會加害於我麼?快退開。”

    親兵隊長道:“大人,這……”

    荀攸瞪了他一眼,道:“我的話你也敢不聽了?”

    親兵隊長歎了一口氣,錚地一聲響,還刀入鞘,指揮親兵退後數步,嚴陣以待。

    荀攸笑道:“我今晚要和鄧艾抵足而眠,你們就別在這裏礙手礙腳的了,趕緊回屋睡覺吧。”

    親兵隊長道:“大人,你可不能……”

    荀攸斥道:“還不快退下。沒有我的吩咐不許打擾。”

    親兵隊長答應一聲,氣極敗壞的領著弟兄們退了出去,百忙之中還不忘瞪了鄧艾一眼。

    荀攸對鄧艾道:“你現在精神怎麼樣?我發現和你說話甚是投機,打算同你徹底長談,應該沒有問題吧?”

    鄧艾心花怒放,道:“沒……沒問題,沒……沒問題,一點問問題也沒有。”

    荀攸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和你一見如故,有什麼說什麼,也就不拐彎抹角。燕王明達睿智,猶善屬文,他對詩詞歌賦感興趣,自然也就喜歡口舌便給之士。你雖抱經天緯地、扭轉乾坤之大才,卻口齒不清,說話含糊其詞,怕是不為大王所喜。”

    鄧艾聽了這話,心裏涼了半截,剛才的高興勁,不知死到哪裡去了,道:“這……這……這……”他心裏一急,口吃更加嚴重了,這了半天也接不到下面的話。

    荀攸道:“你別著急。我此番來大漢,要辦一件大事,怕不能馬上回去。我本打算寫一封舉薦信,讓你帶著前往遼東。現在看來這麼辦不成,不如這樣,你隨我一道前往長安,待我辦完事情,便領你回遼東,親自舉薦。”

    鄧艾道:“多謝大人,可是我有人命官……司在身,怕……怕……”

    荀攸笑了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你明早便扮著我的親隨,隨眾而行,諒那些官差也不敢來搜我的隊伍。”

    鄧艾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大人對我恩同再……再造,今後大人……人只要有什麼事情,盡管吩咐,就算要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說完納頭便拜。

    荀攸道:“你這是說的哪裡來話來?當年蕭何月下追韓信,並在劉邦面前舉薦他為大將,豈是期望他報答自己?你在我眼中就是韓信,我們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敢不倒履相迎,區區恩惠又何足掛齒?”伸手去扶鄧艾想想也對,自己這樣的經世大才打著燈籠都難找。如今曹植僻處一方,自然求賢若渴,對自己這個百年難覓的大才再怎麼好也不算過分,區區這點恩惠的確是何足掛齒。當下他也不再千恩萬謝,痛哭流涕,荀攸的手才碰到他的手指,他便已迫不及侍的站了起來,臉上頗有得色,好像曹植能撿到他這個寶,是前世翻爛幾百本《四十二章經》這才修來的,應該倍感榮幸才對。

    荀攸向他瞧了一眼,長眉一軒。不過不悅之意,一閃即逝,眨眼間臉上又掛滿了笑容,跟著拉著他的手,來到榻邊,兩頭並頭躺在床上,絮絮煩煩的盡聊些時政要聞。像這種沒營養的話題,賈仁祿怕是聊不上半柱香的功夫,便要睡著了。可荀攸卻和鄧艾越聊越起勁,越聊越投機。

    荀攸今年虛歲剛好六十,明年便是他的六十整壽。在現代,活到六十歲不算啥稀罕事。可在三國那個缺醫少藥,連發燒都能要人小命的年代,能活到六十歲可真算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荀攸今年六十虛歲,離花甲只有一步之遙,可是他其實也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本來像他這個年紀,就該老老實實的在家裏趴著,頤養天年,哪也別去。可他卻拄著根拐棍,到處亂晃,這不是自己找死麼?當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卻闖進來。

    曹植原也擔心他年紀老邁,怕他路上有個閃失,不打算派他出這麼遠的差,可他之所以這麼做,實在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原來烏桓和東部鮮卑狼狽為奸,乘曹丕全力防守鄴城,無暇北顧之際,奪回昌黎故地,兵鋒直指遼東。烏桓大人及東部鮮卑大人起初見大漢打敗曹丕,奪了鄴城,拓地直至遼西,也不禁有些心驚膽裂,不敢輕舉妄動,可是等了兩年也不見大漢有何動靜,又不禁囂張起來。旬月前,他們乘軻比能步度根在雲中大草原上拼個你死我活之際,糾集起三五萬鐵騎,屯兵遼隧,揚言若是曹植不肯年年納貢,遣女和親,他們便要率領鐵騎踏破重關,蹂躪遼土,將曹植的腦袋割下來當球踢。

    幽州之敗後,曹植元氣大傷,縮身遼東,依險自保,苟且偷安。原先他手下的那些個大臣當然不願跟著他在這麼一個還沒到冬天就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天氣極其寒冷之時甚至能把鼻子給凍掉的鬼地方趴上一輩子,紛紛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只有荀攸和少數幾個曹氏鐵桿粉絲始終追隨左右,不離不棄。他不敢再稱帝,其實倒也不是真怕劉備來找他麻煩,實在是因為每次在朝堂上見到的都是那幾張面孔,山呼之聲叫得也不如何響亮。從頭到尾只能指揮十來個人的皇上,當起來又有什麼意思?就算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舔著老臉趴在皇帝位子上不下來。可他去了帝號後,聲望大不如前,朝中大臣又跑了幾個,到漢朝那邊升官發財去了。如今他江河日下,日薄西山,朝無良臣,邊無良將,通國只有荀攸這麼一根棟梁,明顯有些大廈將傾,獨木難支的味道。眼下數萬鐵騎逼關為陣,危機迫在眉睫。他膽子本來就不大,這一嚇登時尿了褲子。荀攸知道眼前危難只有大漢能解,而這事又非口若懸河之士不能湊功。其時曹植陣營裏再沒有比自己威望更高,嘴皮子更利索的人了,說不得只有主動請纓。曹植眼見自己的小命轉眼不保,也就不再管荀攸這條老命會不會死在半道上,說了幾句一路順風,多加小心之類的屁話,便打發他上路了。不過他還是在心裏暗暗祈禱荀攸路上平平安安,諸事順遂,千萬不要出什麼岔子,否則救兵不來,自己這條小命還是得玩完。不過這些禱告管不管用,那就只有老天知道了。

    按理說荀攸的晚年時光,就應該快快樂樂,無憂無慮,這樣才能活得更久些。可是他辛辛苦苦的忙活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才將頭髮熬白了,卻沒有過上幾天好日子。退保遼東之後,曹植一方人才凋零,治理國家的千鈞重擔完全壓在他一個人肩上。他自以為所獲已過,便是粉身碎骨也難保曹氏之恩於萬一。這麼一精神錯亂,他便和歷史上的諸葛亮一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年事已高,哪經得起如此勞累?曹植退守遼東到現在也不過就短短幾年時光,他整個人瘦了一圈,原本挺起的脾灑肚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家裏人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勸他要多多休息,他也將這些逆耳忠言當成了耳畔春風,依舊事必躬親,通宵達旦。

    其時他實已到了心力交瘁,油盡燈枯的地步了,身子時常出現這樣那樣的毛病,雖然不是很嚴重,也就是感個冒,發個燒,但這其實是身體在向他發出警告,可他偏偏熟視無睹,強撐病體,前往長安獻禮修好。他本就惡疾纏身,一路上道路顛簸,風塵困頓,更如雪上加霜,使原本隱伏在他身子深處的痼疾漸漸顯現出來。要是他在這當兒靜下心來,打打太極,修身養性,倒也沒什麼事。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發現了鄧艾,喜不自勝。這一陣突如其來的狂喜,像一根導火線,將早就堆在他身子裏的炸藥點燃了。這一場大病當真來得好似怒濤狂瀾,勢不可擋。

    其時他正和鄧艾聊得起勁,不知怎的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鄧艾見他好端端的突然咳嗽,關切的問道:“大人,怎麼了?”

    荀攸正要說話,忽感一股濃痰湧到嘴邊,呼之欲出,忙從袖中掏出錦帕按在唇上,大聲咳了兩聲,吐了一口痰。低頭一看,帕上一片殷紅,原來剛才吐出的根本不是痰,而是一口血。常人沒事幹吐兩口血玩,倒也無傷大雅,最多回家吃起好東西補上一補也就是了。可他這麼一位老人家要是吐上一口血,那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他瞥眼間見鄧艾並沒有注意到錦帕上的異狀,右腕一轉,迅速將手帕揣入袖中。

    鄧艾見他一張臉白的嚇人,心中一凜,說道:“大人,您像是病得不輕,我去請個大夫來看看。”說著便要站起身來。

    荀攸知道此次長安之行,關係到曹植一方的生死存亡,刻不容緩,適才在道上搭救鄧艾已耽誤了不少時間。若是自己再延醫治療,診脈、開藥、服藥又不知要耽擱多少時間。他拖得起,遼東數十萬軍民百姓可拖不起。當下他顫巍巍的抬起手來,道:“老毛病了,沒什麼大不了的,睡一覺就沒事了。”

    鄧艾道:“我看你咳得厲害,像是病的不輕,還是找個大夫來看看吧。”

    荀攸強忍咳嗽之意,笑了笑道:“我精通醫理,自己身子的情況如何,怎麼可能不清楚?真的沒……沒事,睡一覺就好。”

    鄧艾見他如此說,也就放下大半,道:“既然……然如此,我也不打……打擾大人了,大人好……好生休息吧。”他急於離開倒不是怕荀攸將身上的怪病傳給自己,而是怕自己睡著的時候打起呼嚕,攪了他老人家的美夢。眼下自己能不能住上黃金屋,娶上顏如玉,可就全看他了。萬一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已又得捲起鋪蓋亡命天涯了。他現在一門心思就想著出人頭地,怎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荀攸緩緩點了點頭,道:“嗯,你去縣令為我準備的房間休息吧。唉,不能和你徹夜詳談,誠為可惜。”

    鄧艾道:“我以後為大人效力,大人想和我詳談還不容易。時候不早了,大人早些歇息吧。”

    荀攸道:“嗯,慢走。我就不送了。”

    鄧艾道:“大人,您……您別起來了,我去的時候自……自會把門帶上。”說著起身下床,邁步來到門外,隨手帶上房門。

    荀攸側著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暗暗歎道:“此子才華橫溢,我所見過的年輕一輩中無人能出其右,只可惜他性子孤傲。一旦取得些許功勞必會矜功自伐,最終害人害己。看來這塊良材美玉,要想成為大器,還須多多琢磨才是,只可惜……只可惜……”想到這裏右手緩緩垂下,兩眼慢慢的閉緊。

    鄧艾渾不知荀攸這一睡再也醒不過來了,喜滋滋的來到新安縣令特地為荀攸準備的上房。他躺在床上,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做大官了,滿心歡喜,翻來覆去的轉了好幾圈,又哪裡睡得著?就這麼著翻翻滾滾的過了一夜,他好容易熬到了東方破曉,雄雞亂叫。他迫不及待的從床上爬起,穿好衣服,來到荀攸房門前請安問好。

    奇怪的是,他在門外叫了兩聲,屋裏沒人應。他心中一凜,又叫了兩聲,還是沒人應。他覺得很不對頭,伸手一推,吱呀一聲,房門應手而開。鄧艾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左張右望,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來到床前一看,只見荀攸面帶笑容,側身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若是正常情況下,荀攸臉帶笑容,倒也沒什麼,可在這種情況下,總讓人覺得說不出的詭異。鄧艾只感頭皮發麻,伸手往他的鼻底探去,一顆心漸漸的沉了下去,叫道:“完了,完了。好端端的,他怎麼就死了!他怎麼就死了……”

    只聽得隔壁屋內有人大聲叫道:“一大清早是誰在大人的門口大呼小叫?好像有些不對頭,走看看去。”

    鄧艾暗叫不好:“若是給他們見了,我便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拿眼一瞥,見床後有一扇窗戶,當下也不及細想,一躍而上,掀開窗戶,便鑽了出去。他甫一落地,還來不及轉身將窗戶關好,就聽見身後有人叫道:“大人,大人。”“噫,裏面怎麼沒有人答應,大人去哪了?”

    鄧艾嚇了一跳,提氣疾奔。此時他一心想離此是非之地,當真饑不擇食,慌不擇路。他也不再想什麼方向了,憑著感覺亂走瞎闖,不知不覺間來到一帶高牆跟前,去路就此斷了。正在這時,遠遠聽得原先自己養傷的房裏傳來一陣喧嘩:“大人,你怎麼了?”“大人!”“大人!”“他媽的,一定是那小子幹得,我剛才還聽見他的聲音來著,他一定沒有跑遠……你們別在這裏鬼號了,還不趕緊追去,抓住了他,定要剜出他的心來,祭奠大人的在天之靈!”

    鄧艾暗暗叫苦,瞥眼見忽見右手邊上有小小狗洞一個。他心中一喜,也不管這狗洞通向哪裡,洞那頭是否有一頭餓了三天沒吃飯的野狗在等著他,一貓腰鑽了過去。值得慶幸的是,洞那頭是一條小巷,甚是僻靜,而且也沒有惡狗呲著牙在那等著他。其時城門已開,他混在人群之中十分輕易的便出城。

    荀攸出使大漢薨於道路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縣令聞訊之時,只嚇得六神無主,七扭八歪,心想荀攸雖非大漢高官,卻為出使大漢而來,他死在自己治下,自己肯定難辭其疚。當下他手忙腳亂的糾集差役杵作來到驛館,查察現場。杵作仔細檢查了荀攸的屍體,既察不出任何傷痕,又沒發現人為下毒的跡象,不禁大為納悶。他也知道自己這個魚木腦袋肯定是想不明白的,要不然自己早就當縣令了,又何必整天和死人打交道。當下他將自己觀察所得原原本本的告訴縣令,縣令見荀攸死因不明,不禁大為頭疼,將那半桶水的杵作臭罵了一頓,罵得那杵作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抱頭鼠竄。跟著他請來縣中最有名的幾個大夫詳細查察,幾個大夫認真檢查了一番,忙著滿頭是汗,終於得出了一個正確結論:荀攸原就積勞成疾,在道上又頗歷風霜,到此已油盡燈枯,昨夜將盡四更時分,潛伏在他身上的惡疾突然發作,他因此猝然而亡,以世長辭。

    縣令也認為大夫說的有道理,可隨從親兵卻一口咬定是鄧艾下得毒手,責令縣令迅速差精幹差役前去捕拿,說什麼也不能讓他逍遙法外。縣令聽眾親隨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心中好生為難。無奈之下,只得以荀攸身染重病,離奇猝死上報朝廷,並在奏摺上詳細寫上事情始末,到底荀攸死因為何,讓朝廷裏的有識之士自己去推敲。

    鄧艾出了縣城,在荒郊野外漫無目地的奔了一天,到了晚間,他來到這片小樹林,正準備上吊,卻奔到了一個多管閑事的老乞丐,硬生生的壞了他的好事。此時他躺在長草叢中滿腦子想得都是這些天上發生的屁事,越想越是煩悶。

    想著想著,他突然發現自己學會了乾坤大挪移,明明剛才還躺在長草叢裏喂蚊子,轉眼之間,竟坐在由四匹高頭大馬拉著的豪華馬車之中。更奇怪的是,楊瑛竟做坐在他邊上。自己伸手攬著她的腰。她非但沒有推開,反而笑靨如花。兩人並肩細語,情話綿綿。不知不覺中也不知行了多久,自己掀開車帷,放眼望將出去,官道上旌旗招展,長長的隊伍行列,一直展到天際,不見盡頭,前後左右,盡是衛士部屬。以前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驀地裏竟變成了現實,怎能不叫他大喜若狂?當下他打從心眼裏樂了出來,回頭對楊瑛說道:“我這不是在做夢麼?”

    只見楊瑛紅著臉,用她那比黃鶯的聲音說道:“你不是在做夢,你考中了狀元。現在帶著彩禮前往太行山上向我爹爹求……求,太羞人了,我不說了。”

    鄧艾長眉一軒,道:“我身上的官司還沒洗清,怎能參加考試,還中了狀元?”

    楊瑛尚未回答,忽聽得馬蹄聲急,一帥小夥子騎著高頭大馬迎面而來,叫道:“對的,你身上背著人命官司,臭命昭著,如何能配得上楊姑娘?楊姑娘快下來,這等殺人犯的車裏片刻也坐不得。”

    鄧艾正要發作,卻見楊瑛臉上兩行熱淚沿頰而下,哽咽道:“對不起。”說著身形微晃,人已到了車外,來到了那小夥子的邊上,那夥子哈哈大笑,右手倏得伸出,攬住了她的蠻腰,輕輕一提,便將她提上馬來。

    鄧艾大吃一驚,搶步上前,叫道:“楊姑娘,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說著睜開眼來,馬車、儀仗、從人、美女、情敵全都不見了,原來剛才那些不過是南柯一夢。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25
第五百九十二章 郊外凶墳

    這個夢前半段讓人心花怒放,樂得他打心眼裏笑了出來;後半段卻令人怒發如狂,氣得他將牙齒咬得格格直響。他細細回想適才夢中所發生的一切,楊瑛的話語似乎仍然在他耳邊縈繞,而自己的的確確見到她的淚水一點一點的從眼眶中滾落,滴在胸口,她的綢衫不吸水,淚珠順著衣衫滾了下來。這一切是這麼的真實,以至於他根本不相信這是一個夢。當下他抱著萬一的指望,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在小樹林裏瞎找一陣,叫了幾聲:“楊瑛。”,卻哪裡有人答應?不過倒有幾頭不識趣的畜生在他喊完之後,胡亂叫喚幾聲,權當回應。

    鄧艾苦笑了笑,喃喃自語:“這根本就一個夢,可我卻傻乎乎的爬起來瞎找,我還真是個笨蛋。”走了幾步,坐在適才上吊墊腳石頭上,低頭出了一會神,又道:“這真的是個夢麼?怎麼會如此真實?”說著他又陷入沉思,突然想到自己這些天來的經歷竟和眼下這夢驚人的相似。似乎從他取得豫州解元那一刻起,上天就在和他開玩笑,一忽兒讓他喜,一忽叫他愁,高興得時候當真做夢也會笑,而悲傷得時候則令他肝腸寸斷,痛不欲生。而這一切又來得十分突兀,事先又沒有半點徵兆。就好比昨天,自己奔到新安附近,身患重病,體力不支,眼看就要死於溝渠,無人問津。哪知卻偏偏遇上了荀攸,荀攸對他的才華倍加贊賞,打算親自向曹植舉薦,自己畢生的願望轉瞬間就要化為現實。哪知還沒高興半天,荀攸卻莫明其妙的死在驛館之中,他到底是怎麼死的,自己直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更氣人的事,荀攸死後自己還在他的屋裏出現過,這一筆爛帳就這樣莫明其妙的算在了自己頭上。眼看就要到手的榮華富貴就這麼著成了一場春夢,自己也莫明其妙的背上兩條人命,成了人人眼中深惡痛疾的殺人惡魔,天下雖大,自己又何處安身?

    如此巨大的反差,對一個人的打擊有多大,可想而知。要是只有一次,倒還可以忍受。可自從他中了解元之後,這種事情就接二連三的發生,往往他剛沉浸在喜悅之中,一場大難便無情的降臨到他頭上。可當他正在傷心難過之時,另一場能讓他大喜若狂的好事跟著到來,如此周而複始,永無止歇,到後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想著想著他忽得想起了塞翁失馬的故事,故事裏那個邊塞老頭真可謂是料事如神,當他的馬丟了的時候,別人都在替他傷心難過,可他卻笑呵呵的不以為意,對眾人說道丟馬當然不是好事情,可誰又知道它不會帶來好結果?結果如他所料,過了幾個月那匹馬不但自己屁顛屁顛的回來了,還拐帶了小馬駒一頭。街坊四鄰十分佩服他的遠見,紛紛道賀,可他卻面有憂色,對眾人說事是好事,可誰又知道它不會帶來壞的結果?好幾天過去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正當眾人都以為塞翁越老越糊塗,精神不怎麼正常的時候,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塞翁的兒子騎著那匹拐來馬駒出去溜彎的時候,不慎從馬背上跌將下來,摔斷了狗腿,成了跛子。四鄰這才知道原來塞翁不是一個神經病,而是神仙,居然連這樣的事情都預見到了,紛紛跑到他家噓寒問暖,塞翁十分平靜的對大家說誰知這事不會帶來好的結果?大家一聽都在背地裏偷著樂,心想他的兒子腿摔斷了,從此成了跛子,永遠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行走自如,這可是天大的不幸,哪還會帶來什麼好結果?哪知沒過多久,胡人入侵。身強力壯,有把傻力氣的小夥子都被強拉去打戰,幾場大戰打下來,參戰的兵士十死八九,沒幾個活下來的。塞翁的兒子恰好摔斷狗腿,成了瘸子,竟不用參戰,得以躲過一劫,倖免於難。不過這次街坊四鄰死的死逃得逃,已沒有人再來道賀矣。

    他雖然十分佩服塞翁的遠見卓識、達觀知命,可自問無法做到,心想歷經磨難好不容易才遇到高興的事情,高興都還來不及呢,哪還有空去考慮這事會不會帶來負面影響。同樣道理,明明一帆風順,心花怒放,突然形勢急轉直下,這個時候傷心都來不及,哪還有空去考慮這事會不會帶來好的影響。可是經歷過這許多大好大壞,大起大落的事情,他不得不考慮荀攸之死這件事將會給自己帶到好運還是災禍。他又將往日之事理了一遍,發現一件好事之後總是跟一件壞事,現在荀攸死了,緊接下來出現的事情按理應該是好事,可是依這惡夢所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倒不太像什麼好事。這惡夢來的甚是突兀,做完之後他心裏總是忐忑不安,總覺得楊瑛像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如今楊瑛在他心目中,已不僅僅只是一個貌若天仙的顏如玉,還是一柄打開成功大門的金鑰匙。這鑰匙要是給人搶跑了,自己打不開門,往日的辛苦豈不白費了?往日的罪不也就白受了?自己當初之所以打消自盡的念頭,忍辱偷生,為來為去,還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像蘇秦一樣,乘著駟馬高車,前呼後擁,衣錦還鄉,這個願望要是永遠也無法實現,自己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如果真像夢中所示那樣,楊瑛在長安遇上別的男人,情有別鍾,那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不是為自己洗脫嫌疑,而是趕到長安去,無論如何也要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當下他站起身來,邁開大步向西方奔去,可走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笑道:“這不過就是一場夢,我若傻乎乎的跑到長安,豈不自投羅網?楊姑娘和我雖未有婚姻之約,但我可以看得出來,她此生非我不嫁,我也別為了這種沒影事情瞎操心了,還是想想該怎麼洗脫身上這兩樁賊名吧。”低頭想了想,心中又道:“荀攸之事與我無關,我想朝中多有明察秋毫之人,不會指鹿為馬,把罪名硬安到我頭上,這事倒不用擔心。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要想個法子解決蹇乂那樁案子,只要我能把這樁案子查個水落石出,我一定可以揚眉吐氣,揚名立萬。皇上見我有如此本事,也一定會器重我,重用我。到那時我就可以向夢裏那樣,坐著駟馬高車,前往太行山麓提親。如今要想這官越做越大,在朝中沒有人可不行,楊瑛的父親楊彪海內人望,朝中官員多是他的門生故舊,我成了他的女婿,將來的仕途一定會一帆風順,前程似錦。”

    他越想越得意,越想越開心,不禁雙手插腰,在林中哈哈大笑。笑了一會,他猛地想起自己現在可是官府緝拿的要犯,是一頭人人都可是痛打一頓落水狗。既然如此,自己是龍就得盤著,是虎就得臥著,豈能如此得意忘形,要是給路人發現,自己又該哭了。當下他收起笑容,到林中打了兩頭山雞,架在樹枝上這麼一烤,不一會就脂香四溢,他一路上歷經艱苦,好久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片刻之間,就將兩隻雞吃了個幹乾淨淨。

    他用了晚膳,精神大振,辨明了方向,逕向函谷關奔去,在道非止一日,這日他終於到了蹇乂的故鄉緱氏。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要是大搖大擺的進城,一定會被官差抓住,拉到牢裏嚴刑拷打。當下他來到城外小樹林,將自己的衣服扯個了稀爛,跟著一咬牙,揮拳照著自己的面門狠狠的來了幾下,然後胡亂抓幾把沙土往臉上一抹。可巧那片樹林中有一片小湖泊,他到水邊低頭一瞧,好傢伙,一張臉腫得像個豬頭,連自己都差點認不出自己來,心道這樣的裝扮一定能混進城去,不由精神一振。

    可能是上天也覺得這樣對他是有些過分,得給他一些甜頭。雖說緱氏城外佈告欄也貼著他的大頭寫真,可是他此時模樣大變,守城將士又大多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懶散之輩,愣是沒認出他來,這城還真讓他給混進去了。緱氏是洛陽附近的一個小縣,其地位有點相當於今日的衛星城。地方不大,蹇家在當地又極有勢力,可以說非常好找。鄧艾都沒向路人打聽,便找到了幾乎將縣城西南角整個占滿了的蹇府。但見蹇府府門大開,白帶高懸,布幡迎風招展,門前立著兩排家奴,個個披麻弔孝,哭喪著臉,就好像別人欠他五百吊錢沒還似的。很顯然此次殺人事件的唯一倖存者蹇福已將蹇乂的靈柩護送回家,家裏正在為他張羅喪事。

    鄧艾心想就自己現在這模樣,肯定沒法以吊喪為名混進府中打聽消息。他正沒理會處,忽見不遠中小巷中,幾個人正指著蹇府竊竊私語。他心下一喜,端著進城時順手牽來的破碗,來到府門口,大叫:“我快要餓死了。求求老爺行行好,給兩口吃的吧。”

    站在隊尾的家奴心想自己家裏又沒死人,卻要替人掛孝,越想越覺得窩囊,正沒好氣,揮了揮手,叫道:“死叫花子,你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快滾,快滾,再不滾,你爺爺我可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鄧艾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叫道:“各位好心的大老爺,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胡亂給兩口吃的吧。”

    眾家丁都是屬螃蟹的,平時在縣裏都是橫著爬,跋扈慣了,見這個不識好歹的叫化子居然敢惹自己不痛快,惱將起來,齊叫:“沒有,沒有,快滾,快滾。”

    鄧艾像是王八吃稱砣鐵了心了,大叫乞求,叫聲十分淒慘。眾家奴再也忍不住了,一擁而上,拳打腳踢,將他一頓好打。幾位惡奴仍覺得不過癮,七手八腳的將他高高抬起,使勁一拋,他的身子像一捆稻草一般平平的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世上還真有這麼巧的事情,他落地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就在那條小巷裏。

    幾個好心人上前將他扶起,一老者對他說道:“小夥子,你是從外地來的吧?”

    鄧艾點了點頭,道:“我是從襄……襄城來的,怎……怎麼了?”

    那老者向蹇府瞧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怪不得,怪不得。我來告訴你,城裏哪家人家你都可以去要,唯獨這家人家不行。”

    鄧艾問道:“為什麼?”

    那老者道:“這可是我們緱氏城裏一霸,別人躲都來不及,你卻主動往上湊,這不是找死麼?”

    鄧艾吐了口血,道:“洛陽城的大戶人家我都去過,他們最多不給,把我大罵一頓,也沒像這家人家這麼凶。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盡敢胡亂打人,難道不怕王法?”

    那老者道:“王法?蹇家生意遍及全國各地,十分的有錢,連縣令都要讓他三分。他們家其實就是這裏的土皇帝,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別說只是打了你這麼一個小小的乞丐,就是打死個人,搶了個姑娘,那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又有誰敢多管閑事?”

    鄧艾大吃一驚,叫道:“什麼,什麼。我走南闖北也見過不少事,還從來沒見過如此無法無天的事情?世上真有這樣的事情嗎,老人家你可別騙我。”

    那老者最受不得激,叫道:“好端端的我騙你做什麼?蹇家少爺叫蹇乂,他在世上的時候就喜歡漂亮女人,只要他在大街上相中哪個姑娘,也不管人家願意不願意,招呼家奴一擁而上,搶了就走。張家的閨女、李家的閨女,還有王三的媳婦都曾被他相中,搶到府裏,再也沒有回來。自從王三的媳婦被蹇乂那小畜生活活打死之後,城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嚇得再也不敢出門,多虧了這個叫鄧艾的大英雄,不然咱們小百姓的苦日子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鄧艾聽那老者管自己叫大英雄,打心裏眼樂了出來,悄聲道:“他這麼無法無天,難道官府就不管管?”

    那老者苦笑了一下,道:“官府?縣令大人早就被蹇家用錢收買,和他們穿一條褲子,哪會理會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

    一中年婦女歎道:“誰說不是呢!”四下瞧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張大哥,你剛才說到王三的媳婦,我可聽說那小畜牲之死,還和她有關,不知你們聽說了沒有?”

    那姓張的老者顯然沒有聽說,大吃一驚,道:“什麼,什麼?有這事?”

    站在他右手邊的一青年小夥子道:“李大嬸,你就別聽風就是雨了。我可聽說蹇乂那傢伙是那個叫鄧艾的大英雄、大俠士殺的,官府正到處張榜通緝他呢,這事和已死了好幾年的遊魂野鬼可扯不上半點關係,也不知你是從哪裡聽來的,跑到我們這來瞎咧咧。”

    那姓李的中年婦女白了他一眼,道:“誰說我在瞎說來著,我這次聽來的事情,可是有鼻子有眼,絕對不是瞎說!”

    人本來就是一種充滿好奇心的動物,眾人聽她說得信誓旦旦,都感到好奇,那張姓老者問道:“怎麼回事?你快和我們說說。”

    那中年婦女抬頭看了看天,只見朗朗乾坤,紅日高懸,面目猙獰的遊魂野鬼肯定不會竄將出來拔下自己的大舌頭,不禁放心不少,道:“那日蹇乂這該天殺的將王三的媳婦搶了去,想要糟蹋她,王三媳婦不愧是貞節烈女,抵死不從。蹇乂這小子簡直就不是人,他惱將起來,竟當著眾家奴的面,將她的衣衫扒去,捆在樹上,親自鞭打,每打一鞭都要放聲大笑,言三語四,那些話難聽得很,簡直就不是人說的。王三媳婦大夥都見過吧?那是多好的一個姑娘,人也長得十分水靈,就這麼著被蹇乂這挨千刀的活活打死。唉,真是可憐啊。我聽蹇家的下人說,她臨死前曾大聲叫嚷,說是死後一定要化成厲鬼來找他報仇,不知有大夥可曾聽說過這事?”

    邊上不少人紛紛應和道:“嗯,有這事,我們也都聽說了。”

    那中年婦女,又抬頭四下看了看,這才神秘兮兮的說道:“下面我可要說我聽來的怪事了,據一個常露宿郊外的乞丐講,他常在半夜裏聽到王三媳婦的墳頭上發出怪聲,像是什麼人在哭,又像是什麼人在說話,可仔細一聽卻又不像。你們說說,這不是鬼魂顯靈是什麼?”

    鄧艾心中一凜,暗道:“有門,看來這件大案,著落在王三媳婦的墳上,一定能查得個水落石出。”轉念又想:“我這麼倒黴,但願這次別要又是空歡喜才好。”

    那老者吃了一驚,道:“什麼,有這事?”

    那中年婦女道:“可不,我可是聽那乞丐親口說的,那乞丐和這位小兄弟一般大,也和他年紀差不多。他白天在城東頭乞討,晚上就常在城外露宿。可自從他聽到那怪聲之後,嚇得大病了一場,從此之後就再也不敢到城外睡覺了。他的名字我是不知道,不過大夥應該都見過他,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問他。”

    邊上一外五十來歲的婦女,道:“你可是說常在城東要飯的小三子?”

    那中年婦女叫道:“對的,對的,我是聽有人這麼叫他。”

    那老年婦女點點頭,道:“這事我也聽他說起過,可我總是不太相信。”

    適才大放厥詞的那青年小夥子道:“僅憑王三媳婦墳頭上發出怪聲,也不能說這事就一定是厲鬼在作祟啊。這人明明是鄧英雄殺的,官府貼得告示上可是寫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鄧艾聽這幫人在提到他時,總要在後面加上諸如“大英雄”、“大豪傑”之類的敬語,和其他地方百姓一提到他,就指著他脊樑骨罵個不休大同相同,不禁心中感概萬千,尋思這事明明不是我做的,可這罪名卻硬生生的安在我頭,怎麼也無法擺脫。我在其他地方聽到大夥提到我時,都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我撕成兩半。可這裏人的偏偏把我當成是英雄好漢,這世上的事當真是難說的很。“那中年婦女道:“這人是鄧大俠殺的沒錯,可我聽說這其中另有隱情,可不像官府告示上寫的那麼簡單。”

    那青年大為不忿,道:“這事再明白不過了,哪有什麼隱情?”

    那老者道:“官官相護,官門中人有什麼好東西,他們還不都是向著蹇乂說話。這告示上當然不可能把什麼事都說出來。嗯,這事是另有隱情,我也聽人說起過。據咱們城裏曾到過曹陽縣的人講,那畜牲死的那間客棧的店小二的對他說,那畜牲之所以會陷害鄧英雄,誣陷鄧英雄偷了自己十萬兩銀子,乃是因為他看上了跟鄧英雄一道去長安辦事的女俠……”

    那青年顯然不知道這事,道:“哦,有這事?”

    人群中不少人附和道:“嗯,這事我們也聽說了。”

    那老者怪那小夥子打斷了自己的話頭,瞪了他一眼,接著道:“那畜牲設了一個圈套,將鄧英雄抓入大牢,想利用這一點來逼那女俠就範。”

    那青年大為憤慨,握緊右拳揮了兩下叫道:“畜牲就是畜牲,當真是一點人事也不幹。”

    那老者這次倒沒怪他打斷自己,歎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那店小二說,那女俠逼不得已只好答應那畜牲提出的無禮要求,可到那去時,卻發現人已經死了,牆上還留下幾個血紅大字,表明這事是鄧英雄做的。可奇就奇在,鄧英雄人還在大獄裏,對此事一無所知,他怎麼可能趕到客棧裏去救人?”

    那青年搖了搖頭,道:“鄧英難去客棧乃是為了報蹇乂誣陷自己之仇,和救那女俠可拉不上關係。”

    那老者道:“你們年輕人總是人云亦云,從不自己分析分析。我可聽說鄧英雄被關了十幾天,曹陽縣令才開始審這個案子,他要報仇的話就應該在那幾天裏越獄,可他偏偏在自己被打的遍體鱗傷的時候越獄,這不是很不合情理麼?這事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鄧英雄不知怎的知道了自己意中人將要受那畜牲的汙辱,這才拼了性命不要逃了出去,來到客棧中將那畜牲殺死。”

    那老者分析的甚有道理,那青年一時語塞,道:“這……”

    那中年婦女道:“嗯,這一定是王三媳婦的鬼魂托夢告訴他的。他惱將起來,越獄而出,來到客棧,給那畜牲來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那老者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嗯,除此之外看來沒有更好的解釋了。”頓了頓,喜極而泣,道:“我們日日夜夜詛咒這小子不得好死,看來老天爺終於聽到我們的罵聲了,假鄧英雄之手殺了那畜牲,替全城老百姓出了胸中這口惡氣。老天開眼,老天開眼!自從董卓那廝死了以後,我可再沒聽過比這更大快人心的悄息了。

    世上的事情當真說不清楚,這麼一件和孤魂野鬼完全扯不上一點關係的殺人案,經過這幾個自以為斷案如神的大媽大爺的一番穿鑿附會,竟成了一樁冥案。當下眾人議論紛紛,所說的內容自然和鬼神大有關連,其中大多子虛烏有,荒涎不經。

    鄧艾雖不是無神論者,卻對神話故事不感興趣。何況按他所知的情景來看,這事和鬼怪絕對扯不上半點關係,至少這公孫邵曾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前面,他總不會是什麼王三媳婦的鬼魂顯靈雇來的吧。鄧艾知道要想解開蹇乂死亡之謎,就必須到王三婦媳婦墳上一探。當下他不露聲色的打聽到了鬧鬼的墳墓所在,又和眾人瞎扯了幾句,斯斯然的離去。

    那個鬧鬼的墳墓在城南十里外的一片亂葬崗,鄧艾到亂葬崗,一眼望將出去,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盡是墳堆,一個挨著一個,竟是望不見盡頭。他定了定神,深深的吸了口氣,在墳堆中穿梭來往,找了良久良久,驀地裏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土包反而引起他的注意,這個墳包乃是用土胡亂堆成,又小又矮,平平無奇,可謂十分不起眼,混在成百上千的墳頭中間根本難以發現,可是它和其他墳頭灰塵堆積,雜草叢生不同,墳包周圍幹乾淨淨,有稀稀疏疏的幾株雜草,鄧艾知道這墳定是常有人來祭掃,否則也不會如此乾淨。他低頭仔細觀察那墳包,但見墳包前插著一根木牌,上面的字飽經風吹雨淋,已顯得模糊不清,無法辯認,不過除此之外,這墳頭的所有細節都和眾人所說一般無二,當是王三媳婦之墓無疑。

    總算找到了要找的東西,他卻沒有如釋重負之感。畢竟找到墳墓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一小步,接下來還不只要有什麼離奇古怪的事情要發生,怎容他得意忘形?他拿眼四下觀察,但見這墳頭在亂葬崗邊緣,它的後面是一片樹林。一株三四人合圍的參天大樹正好在墳包之後,那株大樹枝繁葉茂,倒是合適躲藏。

    他心中一喜,暗叫自己的運氣當真好的無以複加,看來老天開眼,自己終於時來運轉,馬上就要過是幸福的生活了。他正要上樹,忽覺肚子咕咕亂叫。他摸了摸肚子,跟著到了林中胡亂打了些小狐小兔,烤來墊饑。吃過飯後,他上得樹來,藏身在一根枝葉十分繁茂的大枝杈之上,兩眼透過樹葉間的縫隙仔細觀瞧。

    四下裏萬籟俱寂,唯聞風聲嗚咽,真可以說是百無聊賴。好在鄧艾頗能耐心,像是換成生性好動的賈仁祿來這裏蹲守,不活活氣死,也要活活悶死。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白天終於在寂寞無聊的蹲守中緩緩過去,夜幕降臨,一輪明月從東方慢慢升起,一縷清光洩在墳頭上,更顯得詭異異常。

    饒是鄧艾藝高膽大,也不禁心裏怦怦亂跳。一個時辰過去了,什麼也沒有發生。兩個時辰過去了,還是什麼也沒有發生。很快第三個時辰也就快要過去了,四下裏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鄧艾這些天來整天都在逃命,心力交瘁,疲憊不堪。守到這個時候,他已是筋疲力盡,十分想睡覺。忽得一陣睏意襲來,他張嘴打了個呵欠,心道:“雖說有人曾見過這墳墓鬧鬼,但想來怪事也不是天天出現,現在已近四更,今天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了,不如我先美美的睡上一覺,明天才有精神繼續守。”想到這裏他再也忍不住了,躺在大樹杈上,雙眼一閉,便要到夢鄉裏和周公下棋去者。

    迷迷糊糊間,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遠處的長草叢中傳將過來。他大吃一驚,醒了過來,側耳細聽,果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草叢那頭傳了過來,看來自己不是在做夢。他忙藏好身形,摒住呼吸。那怪聲響過一陣,墳前的一片長草向兩旁一分,從中走出一個人來。一縷淡淡的月光正好灑在他那清秀的面龐上,來得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跟在蹇乂左右,寸步不離,且又老實木訥書童蹇福。

    鄧艾心裏的驚詫難以用語言來形容,暗叫:“是他!”一個失足,險些摔下樹來,忙扶著枝葉站好。正好其時一陣大風刮過,枝葉來回搖擺,沙沙作響,若非如此,他可真就無所遁形了。

    蹇福顯然沒有注意到鄧艾的存在,來到墳前,伸手在土包上摸了幾下,淚水奪眶而出,一點點打在土包上。

    過了一會兒,他起身離開,不多時他又折了回來,手裏拿著一把不知從哪裡搞來掃帚,仔仔細細的清掃墳墓周圍,時不時伸手拔除剛長出來的野草。

    鄧艾盯著他,兩眼一眨也不眨,心想:“這小子和王三媳婦是什麼關係,難道是相好的?不可能,王三媳婦死的時候他還小,說什麼也不可能是相好的?嗯,我聽人說王三媳婦是為了躲避戰亂才來到此間,看來這小子是她的親戚,很可能就是她的弟弟。”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蹇福忙了一陣,放下掃把,取來祭品擺在墳前,跟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道:“姐姐,我好久都沒來看你了,你心裏一定在怪我吧。”這聲音嗚嗚咽咽,又十分小聲,若不仔細聽還真的很像是鬼號。

    鄧艾心中一凜,道:“果然是她弟弟!”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25
第五百九十三章 驚悉逆謀

    只聽蹇福說道:“姐姐,你可別怪我,我這麼久都沒來看你,是有原因的。我今天是要帶給你一個好消息,蹇乂那狗賊已給我一刀捅死了!我乘他睡熟的時候,舉起匕首猛地刺了下去。你聽到這個消息是不是很高興?”

    鄧艾雖然一見他出現,便已經猜到人是他殺的,可聽他親口說了,還是心中一凜:“他姐姐死得淒慘,他背負如此血海深仇,殺人報仇倒也無可厚非,可一人做事一人當,他為何要將賊名強安在我的頭上,害得我亡命四方,這眼看就要到手的富貴也成了泡影,是可忍孰不可忍!臭小子,你先惹到我頭上的,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只聽蹇福咬牙切齒的說道:“姐姐,你的仇我已經報了一半了,接下來就該輪到蹇乂父親蹇泰這條老狗了,當年他也有份汙辱你,也是他命令蹇乂如此對侍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終被活活毒打致死。蹇乂打你時,他就站在邊上看著,狂言涎語,不堪入耳。他不是很會折磨人麼,哼,這筆血債我定要他加倍償還。”

    鄧艾心道:“這事比我想像的要複雜,原來當年蹇乂和他父親蹇泰都曾汙辱過他姐姐,估計他姐姐不堪受辱,萬念俱灰,蒙生死志。也不知蹇泰用了什麼歹毒的法子,居然沒讓她死成。其後估計是他姐姐頑抗到底,甚至有可能還發生過打鬥,打鬥中他姐姐重創了蹇泰或是蹇乂。不管出於何種原因,總之蹇泰惱羞成怒,命蹇乂用如此歹毒的法子將他姐姐活活打死,以洩其憤。殺死蹇乂不過是他整個復仇計劃的其中一環,他自然不願因為殺人而被官府抓起來,於是便找我來當替罪羔羊。沒想到他這麼一副老實木訥的外表下,居然隱藏著這麼深的心機。”

    蹇福沉默寡言,模樣老實之極,一眼望將過去,就像一個呆頭呆腦的鄉巴佬一般。鄧艾偶爾猜測兇手是誰,只想到了武功高強、愛財如命的公孫邵;口齒靈便、市儈一般的店小二;心懷機詐,精明乖巧的客棧掌櫃。連他的意中人楊瑛,以及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乞丐,也都曾懷疑過,就是對這個半點不像兇手的蹇福,從來不曾有過疑心,當真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既然知道了真凶是誰,接下來只要想個法子讓他招出真相,原形畢露,就算大功告成了。當下鄧艾心念電轉,苦思誘他說出整個殺人過程的法子,沒想到幸運之神又一次站在了他這一邊,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只聽蹇福說道:“姐姐,你一定也想知道蹇乂這畜牲是怎麼死的吧?蹇泰那老狗見他獨生愛子慘死,生了一場大病,這會喝了藥剛剛睡下,我有很多時間可以跟你慢慢說。”

    跟著他便從跟蹇乂上京赴考說起,如何在半路上聽到過路人說孟津一帶的風景秀美,如何蹇乂心血來潮帶著自己和幾個惡奴趕到孟津一帶遊玩,又是如何在一段僻靜的河道上偷窺美人出浴,跟著蹇乂如何上前打訕,卻又如何被美人打得鼻青臉腫。蹇乂回到客棧,如何為那女子著迷,以致茶飯不思,臥病不起。自己和下人如何雇車送他回家,他父親又是如何雇公孫邵行兇,公孫邵又是如何功敗垂成。蹇乂如何惱將起來,親自追趕,又是如何在新安附近遇上了鄧艾及楊瑛。二人如何蒙在鼓裏,渾不知轉眼就要大禍臨頭,蹇乂如何讓自己和公孫邵聯絡設計陷害鄧艾,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這一切的一切鄧艾都已經知道,蹇福不擅長說書,穿插也不甚佳,而且心情激動,說起話來顛三倒四,語無倫次,這番話估計也只配說給鬼聽,要是說給人聽,那人聽完之後估計也要變成鬼了。鄧艾越聽越無聊,耐著性子,好不容易才聽他說完。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鄧艾不知道了,他不由得打起精神,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只聽蹇福說道:“多虧爹爹媽媽給我生了這副娃娃臉,蹇乂那畜牲見我長得老實呆板,又不愛說話,對我十分信任,聯絡公孫邵這麼大的事他竟也放心讓我去辦。這公孫邵什麼東西都不喜歡,就喜歡錢,為了錢他連老娘都敢賣。只要有錢,讓他為我辦事,當真易如反掌。他為了一千兩銀子,就肯替蹇乂綁架楊瑛,幹那傷天害理的事情,我給他五萬兩銀子讓他助我殺了蹇乂這頭畜牲,他又豈有不幹之理?哈哈!”

    鄧艾大吃一驚:“五萬兩,好大的手筆,他哪來這麼多錢?”

    蹇福說道:“姐姐,你一定會問我一個窮下人,哪來這麼多錢?這錢其實不是我的,而是蹇乂這頭畜牲的,他曾故意試探我,放些錢在我周圍,看我會不會見財起意,而我身負血海一樣的深仇,又怎會為了這點蠅頭小利而動心?他試了我幾次,見我手腳乾淨,便放心大膽的將十萬兩銀子交由我保管。十萬兩銀子雖多,可和姐姐的一條命及蹇家的龐大家產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哈哈,哈哈!”

    鄧艾暗道:“這小子瘋了,這小子一定瘋了。”

    只聽蹇福道:“那畜牲起初將錢交給我也不是很放心,看管甚緊,後來他見我一直老實規矩,沒有什麼動靜,再加上他當時一顆心全都在楊瑛身上,對這種小事情,也就不怎麼上心了。鄧艾入獄後,我乘他不注意,找了個機會,將錢全部取出,轉存到了甄家開的商號裏。這樣一來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可就成了我的私有財產了。當然我可不是想捲跑這錢,躲到一個沒人知道的角落裏去做富家翁,這樣我又怎麼為姐姐報仇?這筆錢對我來說可至關重要,有了它,我輕而易舉的收買了公孫邵,讓他將鄧艾那小子從監獄裏放出,替我頂罪。”

    “那天晚上,我先用酒將蹇乂這畜牲灌醉。挨到三更時分,我估摸公孫邵已將人救了出去,便取出花重金買來的匕首,躡手躡腳的來到那畜牲跟前,低頭瞧了他兩眼,舉起匕首猛地向他心臟刺去。唉,我實在太笨了,殺一頭狗居然還會感到害怕。這一心慌,手腕一歪,匕首登時刺偏了,沒捅到要害。他痛哼一聲,睜開雙眼,向我瞧了一眼,眼睛裏滿是恐懼,叫了一聲:‘是你!’我和你長得有幾分相似,我想他一定是在臨死前那一刻認出我來了,可又有什麼用?這時我彷彿看見你站在我面前,面帶笑容對我說道:‘快刺啊,一刀刺死他,不可容情。’我微笑著點了點頭,輕輕的對他說了一句:‘沒錯,你打我姐姐的時候一定沒想到會有今天吧!’這話剛開始說的時候,我便握緊匕首往下重重一戳。這匕首上淬著一種毒藥,不會致命,卻能使人四肢無力,那畜牲先前中了一刀,這會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得眼睜睜的看著我將匕首重重插下。”

    “我本來想像對他對付你那樣,將他扒光了活活打死,可是楊瑛就在隔壁,掌櫃的就在樓下,這樣做動靜太大,他們一定會發現的,無可奈何之下,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我現在想起此事,總覺得這麼一刀捅死他,當真是太便宜他了。我殺了他之後,就蘸著地上的血在牆上寫下:‘殺人者,義陽鄧艾是也。’這幾個大字,縣大老爺見了牆上的血字,又得知鄧艾越獄,一定會以為是他幹的,這樣我就可以什麼罪責也不用當,回到這裏繼續完成我的計劃。”

    鄧艾氣得七竅生煙,心想自己沒遭他,沒惹他。他竟為了自身完全而陷害自己,當真死有餘辜,當下他好幾次忍不住想要竄將下樹,三拳兩腳,送他到陰曹地府去陪伴他姐姐,可一想到小不忍則亂大謀,他便又冷靜下來,強自克制。

    蹇福接著說道:“我剛寫完那幾個字,便聽見隔壁屋裏傳來一陣腳步聲。那間客棧的地板年久失修,只要一踩上去就咯吱咯吱作響,看來連老天都站在我這邊。我聽見了腳步聲,知道楊瑛馬上就要來了,嚇了一大跳,情急之下,我來到一根石柱邊上,一咬牙,彎下腰來,將頭對準柱子用力一撞,額頭破了,登時鮮血長流。好在我撞的時候力道使的恰到好處,沒有當場暈去。迷迷糊糊中,我癱倒在地。就在這時,楊瑛走了進來,發現蹇乂死了,大失驚色,跟著她又見到牆上的血字。她出了一會神,想要將其擦去,這可是我精心布下的傑作,怎能讓她毀了?於是我在關鍵時刻裝著清醒過來,和她博鬥,終於阻止了她那幾個血字完全抹去,前面幾個字沒了倒也沒什麼,‘鄧艾是也’這四個字留下來,就足夠撇清我的嫌疑,做實鄧艾的罪狀。更何況我當時還奮不顧身的和楊瑛搏鬥,被她打得頭破血流,再精明的人也懷疑不到我的頭上。”

    “一切都按照我所設想的方向發展。掌櫃見店裏出了人命案,嚇得魂飛魄散,當時派人到縣衙報了案,縣令大人親自趕來查察,這個笨蛋一不檢查屍體,二不勘察現場,僅憑牆上的四個血字及鄧艾越獄的消息就認定兇手是鄧艾。當時我胸口被楊瑛狠狠的撞了一下,傷勢不輕,正在楊瑛住的房間裏將養。我害怕縣令大人盤問我時露出破綻,滿腦子竟盤算到底該如何應對大人的盤問,哪知那個糊塗大老爺竟連問也不問,就招呼衙差打道回府,這不得不我長長的籲了口氣,我當時就在想,這一定是姐姐你在天上保佑我,不然這事情也不可能進行的這麼順利。”

    “我在客棧裏住了幾日,覺得傷勢已無大礙,便來到縣衙求縣令大老爺讓我扶靈還鄉。縣令原本和顏悅色,一聽這話,臉立時拉到老長,張口便說什麼屍身是重要物證,案子沒結說什麼也不能讓我領走。我和他打過幾次交道,他是什麼人我還不瞭解?我一聽便知道他想要錢了。我不待他說完立即取出早就備好的一萬兩銀子,那縣令大人的臉立時又變得笑容可掬。姐姐你是沒見,不然你准會笑得前仰後合的。那縣令手腳麻利的收了銀子,不待我開口,就說道如今正當早春,春雨連綿,屍身老停在曹陽遲早是要腐爛的,還是及早入土為安來得妥當。我聽了之後連連點頭,大贊大老爺英明。”

    “就這麼著我扶著靈柩回到了蹇府,蹇泰這條老狗扶著靈柩哭得死去活來,暈倒數次。當天晚上他便得了一場大病,為了這病他請遍了城中所有大夫,這藥也吃了不少,病卻總是不見起色,看來是快不行了。哼,他和他兒子狼狽為奸,喪盡天良,不知做了多少壞事,害死了多少人,要是這次還能起死回生,可真是老天不長眼了。他們蹇家從蹇乂的爺爺那一輩起,就壞事做盡,老天自然不會保佑惡人。他們家前後兩代都是單傳,人丁不旺,蹇乂這畜牲糟蹋的姑娘雖多,孩子卻沒有一個。如今蹇乂死了,蹇泰又已奄奄一息,他要是死了,他們家可真就要絕後了。蹇泰也查覺出這一點,想在府裏找一個信得過的人來繼承香火。天可憐見,他什麼人都不選,偏偏選中了我,想認我做義子。”

    “哼,這可正中我的下懷,等我成了他的義子,掌握了府中實權,這條半死不活的老狗焉能奈何得了我?到那時他的小命可就攥在我的手心裏,我想怎麼收拾他,就怎麼收拾他。我知道這一切之所以能進行的如此順利,全都是姐姐在天上保佑我的結果。今天我特地備了些祭品來答謝姐姐。姐姐,你的仇馬上就要報了,你在天上瞪大眼睛好好看著吧。”

    鄧艾心裏很矛盾,蹇福姐姐的際遇比自己要慘上百倍,按理說自己不該阻止他報仇雪恨。可是若不阻止他,這賊名就永遠無法洗清,自己的錦繡前程,榮華富貴可真就可了一場美夢了。愛財之人為了錢財可以不顧一切,好名之人為了名聲可以不擇手段,對他這個打小就對指揮作戰十分感興趣的人來說,為了能當上將軍,指揮萬馬千軍,那也是可以豁出性命不要的。如今蹇福讓他背上賊名,讓他無法再見到心上人,讓他不得不像落水狗一樣亡命天涯,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可蹇福讓他沒法再當官,這一點他說什麼也無法淤原諒。權衡良久,他終於決定阻止蹇福報仇,可如何阻止倒是頗費躊躇。當然此時衝將下來,一掌拍去,將他腦瓜打成肉泥固可以消自己心頭之恨,可是真凶死了,自己的賊名將永遠無法洗清,自己也就只好一輩子東躲西藏,永無出頭之日,這樣做肯定是不行了。看來是得想出一個妥善的法子揭露他的陰謀,還自己清白。

    樹下的蹇福仍在喋喋不休,他幹的事情十分機密,這種話最好永遠都爛在心裏,不要說出來。可這些話顯然已經憋在他心裏很長一段時間了,不找一個人訴說,心裏十分難受。而且他自認為自己精心設計的傑作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若是永遠爛在心裏,沒有人喝采豈不太也沒趣?既然這話不能對人說,那就對一個鬼說說,讓自己死作古多年的姐姐為自己能想出這麼一個妙絕當世的主意而感到驕傲,感到自豪,卻也聊勝於無。

    以他的心機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這話不能叫人聽見,可他這種人有一種最要不得的毛病,那就是過於自信,說得難聽一點,叫做自戀。他相信沒有什麼事情是自己辦不到了,也沒有什麼破綻是自己想不到的。畢竟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會在半夜三更跑到亂葬崗附近閑逛,就算無家可歸的乞丐,聽到墳頭附近傳來哽哽咽咽、如泣如訴的聲音,肯定會以為是厲鬼作祟,當即嚇得有多遠跑多遠,哪裡還會上前一探究竟?由於他行動十分隱蔽,又是等府裏大小人等都睡下,這才從狗洞裏鑽將出來,是以根本不可能有人尾隨至此,竊聽機密。這些個因素他全都考慮到了,自然就放心大膽的將這此話在墳前對他死去的姐姐說了,哪知這世上還真有不怕鬼的。

    大樹上,鄧艾聽他所說的已和案件毫無關系,大部分都是在自稱自贊,自吹自擂,聽起來只有三分像人話,倒有七分像鬼話,半夜三更在墳頭前對著鬼魂說鬼話,倒是別有一番情趣。不過鄧艾身負的鹹魚翻身的重要使命,自然對這連篇鬼話不感興趣。當下他不再理會蹇福,任由他在樹下胡說八道,靜下心來,沉思應對之策。

    從墳墓的整潔程度就可以看出,蹇福常常來這祭掃。他今天居然有恃無恐在墳前將這麼重要的話都給說了出來,看來他和姐姐是無話不談的。這樣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只要引官府來此,蹇福自然無所遁形,自己的冤屈也就徹底洗清了。

    主意是想到了,可是蹇福就在樹下,他脫身不得,只好坐在樹枝上聽著這個瘋子在絮絮叨叨的說些自己聽不懂的瘋話,不禁鬱悶不矣。

    蹇福又在墳前說了好一會,將這段時間已來積在心中的屁話全都說了出來,這才屁顛屁顛的收了祭品,施施然離去。鄧艾在樹上呆到天色大明,這才爬下樹來,趕到縣衙,舉起鼓槌就是一通亂敲。他這一舉動可是在賭命,倘若縣令大老爺識破偽裝認出自己,自己可真就死翹翹了,不過眼下除了置之死地外,的確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畢竟他不會輕功,沒法高來高去,神不知鬼不覺將消息遞進縣衙。

    其時雖已日上三竿,緱氏縣令卻仍摟著三姨太,高臥未起。他睡得正香,忽聞鼓聲震天價響起,嚇了一大跳,睜眼醒來,喃喃的道:“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把我的美夢都給攪沒了!”原來剛才他正夢到自己當上了宰相,屬下官員為了巴結他,紛紛向他進貢美人金寶。他見滿屋珠光寶氣,粉黛妖嬈,正在亂流口水,忽然間鼓聲大震,珍珠、象牙、美人、玉器登時全都不見了。如此絕美的黃梁一夢被一通煩人的鼓聲打斷,的確會讓人歇斯底里。

    不過縣令聽到了鼓聲,不升堂問明情由,要是給上官知道了,這官肯定是當不成了。對他來說宰相當不上倒也沒什麼可惜,畢竟他不是這塊料,這個能刮地皮的縣令要是當不成,他可真就該上吊了。當下他心不甘情不願的來到公堂,正中一坐。差役各執大棍,有氣無力的立在兩旁。縣令一拍驚堂木叫道:“何人擊鼓,帶將上來。”

    不多時鄧艾走上堂來,跪倒在地,磕頭行禮。縣令見他面青目腫,衣衫破爛,便覺得噁心,不願多看,擺了擺手,道:“罷了。你為何擊鼓?”

    鄧艾道:“小人昨夜露宿荒……荒郊,聽到有人對著一個墳頭說話……”

    那縣令不耐煩的道:“半夜三更,有人對著墳頭說話,那人一定是個瘋子!大膽刁民,你當這裏是什麼地方,你拿這麼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來打擾本官處理公務,可知該當何罪?”

    鄧艾連日來屁屁上已不知挨了多少板子,早就被打怕了。他見縣令將手伸向縣牌,知道屁股又要受苦了,嚇了一跳,叫道:“這事關乎人……人命,還請大人聽我……我說完!”

    那縣令道:“快講,快講。”

    鄧艾道:“那人在墳前不是在說瘋……瘋話,而是在說一樁驚……驚天陰謀。那人處心積慮想要害死蹇府的老……老爺蹇泰,計劃已進行到了緊要關……關頭,而蹇老爺至今仍蒙……蒙在鼓裏,對此事一無所知。您若……若不敢緊通知蹇老爺,他一定會死……死無葬身之地的。”

    那縣令哈哈大笑,鄧艾道:“大人,您笑什麼?”

    那縣令道:“你還問我笑什麼?你說有人在墳頭前訴說自己要加害蹇泰,是也不是?”

    鄧艾道:“正……正是。”

    那縣令道:“既是殺人逆謀,便須當格外保密,以恐稍有洩露,後患可慮,這一點連傻子都知道,那人居然在墳頭前公然訴說,不是瘋子又是什麼?這種荒誕不經的胡言亂語你也相信,看來你也是個瘋子,哈哈。”眾差役跟著笑了起來,縣令道:“你去大街看看去,那些個瘋子哪一個不是叫著嚷著要殺人,倘若本官一個個過問,還忙得過來麼?”

    鄧艾道:“不……不是的。那個墳墓是王三媳……媳婦的,那人是她的親戚,來找蹇泰報仇的。”

    那縣令心中一凜,道:“果有此事?”

    鄧艾道:“千……千真萬確。”

    那縣令滿臉堆笑,道:“多謝你為本官提供了這麼有用的情況,來人,賞他五百錢。”

    鄧艾千恩萬謝,告辭離去。

    那縣令回到內堂脫了官袍,換上便服,乘著馬車來到蹇府。蹇福聽說縣令來了,迎了出來,道:“不知縣令大人到了,有失迎訝,望乞恕罪。”

    那縣令道:“罷了。你們老爺呢?”

    蹇福道:“老爺臥病在床,不能出來迎候,故托我代勞。”

    那縣令點了點頭,向左右瞧了一眼,伸嘴在他耳邊悄聲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跑到你姐姐墳前訴說殺人逆謀!”

    蹇福心中一凜,表面上卻不動聲色,悄聲道:“這裏不是說話所在,請大人隨我來。”說著領著縣令來到自己住的小屋,關上門,閂上閂。縣令大人低聲道:“今天一個乞丐到衙門裏出首,說有人在你姐姐墳前訴說自己要加害蹇泰。我一猜便是你,特來提醒你凡事要小心些。”

    蹇福面色凝重,打開衣箱,取出一隻小木箱,放在縣令面前,輕輕將箱蓋揭起,登時滿屋金光閃閃,道:“區區五百兩黃金,不成敬意,還請大人笑納。”

    那縣令見到黃金,臉上的皺紋登時舒展開來,嘴角上也有了笑容,道:“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由我在外面替你周旋,你盡管放心。本來蹇泰對我也不錯,按理我不該害他,不過他們父子倆仗著有我照拂,橫行鄉里,胡作非為,民間對此頗為微詞。據說這案子都告到了京城,上面曾不止一次派人到城裏來查察,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將這些事情給壓住,沒讓上官查出什麼破綻來。不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我可不想再過了。你既然想取蹇泰而代之,我當然求之不得,不過咱可得把醜話說在前頭,你要像蹇泰那樣橫行不法,不讓我有好日子過,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蹇福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我早就同大人說過了。蹇家各地商號一年的收入多達數千兩黃金,可蹇泰每年孝敬大人的還不到其中百分之一,可謂少得可憐。只要大人能替我辦成此事,蹇家的財產不是落到我的手裏,而是落到大人手裏。每年各地送上來的收入,未入蹇府,先進縣衙。我其實不過是替大人經手錢糧的管家,大人才是蹇家真正的主人,試問一個管家又怎敢不聽主人教訓,在外面胡作非為?”

    那縣令笑的臉都變形了,道:“好,好,好。這樣我就放心了,這裏可是是非之地,我就不多呆了,告辭告辭。”

    蹇福眼珠一轉,道:“你剛才說有人去縣衙出首,那人長什麼樣子?”

    那縣令道:“那人不過是一個乞丐,穿的十分破爛,樣貌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

    蹇福道:“那他有沒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比如說話結巴?”

    那縣令吃了一驚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那人說話是結結巴巴,不怎麼清楚。難道你是說……你是說……”

    蹇福笑道:“大人認為呢?“那縣令道:“唉,我怎麼竟把這傢伙給放跑了,你說這叫什麼事嘛!”

    蹇福道:“他一定十分關心這事的結果,應該不會跑遠,大人這就差人四下搜尋,一定能有所收獲。大人捉到朝廷要犯,升官發財,指日可待,我在這提前恭賀大人了。”

    那縣令急道:“不多說了,我得回縣衙佈置。”

    蹇福道:“大人來了,不見老爺一下就走,老爺怕是會起疑。”

    那縣令緩緩地點了點頭。

    鄧艾離開縣衙後,便在縣衙附近瞎轉,探聽進一步消息。過不多久,他便看見縣令火急火燎的趕到蹇府,心裏暗暗好笑。他在府外暗巷中蹲了好一陣,忽見大門開了,縣令在門口和蹇福親切交談幾句,氣極敗壞的上了車,口中不斷催促車夫趕緊駕車。

    鄧艾見縣令和蹇福關係曖昧,心下狐疑,驀地裏一拍腦門,心道:“我怎麼這麼傻,這麼大的事,他如何不找一個靠山?唉,這裏看來不能多呆了,我得趕緊走。”他歎了一口氣,提氣急奔,好在縣令還沒趕到縣衙佈置,城門口不知他就是鄧艾,他也就得以魚目混珠,大擺大擺的溜出城去。

    出得城來,他一路小跑,如此奔了一日,將到偃師,猛聽得身後馬蹄聲大震,一彪人馬追將過來,為首一人舉著一副畫像看了看,又對著他上下打量一番叫道:“就是他,弟兄們上!”

    鄧艾哪還等他把話說完,撒開腳丫子,有多快跑多快。奔了一陣,追兵漸近,眼看就要趕上,便在這時官道上迎面來了一隊人馬,正中一人騎著一匹賴皮瘦馬,人長得也和馬差不多,一張長條馬臉,面目猙獰。兩個清麗絕俗的女子各騎駿騎,一左一右的立在他邊上。右首邊的那個女子蹙眉道:“光天化日之下,一隊官差竟欺負一個乞丐。這難道就是你說的天下太平,安居樂業?”

    那中年漢子不樂意了,伸手一指官差首領叫道:“呔,你們在做什麼呢,還不給老子從實招來!”

    鄧艾覺得這隊人大有來頭,一個箭步,衝進了人群之中,叫道:“他們要殺我,快救我。”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26
第五百九十四章 同歸於盡

    差役見有人居然敢阻止他們辦差,勃然大怒,叫道:“官爺正在緝拿要犯,識趣的快些閃開,不然連你們也拿了!”

    那馬臉醜漢指了指自己道:“拿我?老子沒聽錯吧?你要是這麼說,老子還偏不識趣,這人既然到了老子隊伍裏了,就算是老子同伴了,既然都是自己人,老子就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們把人帶走,看你們能把老子怎麼樣?”

    縣尉正是緱氏縣尉,怒道:“你知道他是誰嗎?可憐你們這幫人到了鬼門關,還不知道為誰送命!”

    那馬臉醜漢向鄧艾瞧了一眼,問道:“哎,你誰啊?”

    鄧艾心想自己不說,那此官差也會說的,叫道:“只我便是……是鄧艾,這事和你……你們不相干,你……你們趕緊走吧。”

    那馬臉醜漢一聽反而樂了,道:“什麼,什麼。你就是鄧艾?”

    鄧艾點了點頭,那人笑道:“當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那縣尉見他根本當自己不存在,自顧自在那唧唧歪歪的說個不定,勃然大怒,叫道:“你嘟嘟囔囔的在說些什麼,還不趕緊給我讓開,阻礙我們捉拿朝廷欽定要犯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我就是殺了你們,那也是有功無罪。”

    那人從懷中掏出小小金牌一面,叫道:“祝融,給這幫不開眼的傢伙瞧瞧,看他們還敢不敢亂放聲音。”

    那個叫祝融的女子應道:“是。”接過金牌,策馬來到縣尉跟前,高舉金牌,在縣尉眼前晃了晃,道:“你可看仔細了。”

    那縣尉瞪圓眼珠,仔細一瞧,嚇得魂飛天外,身子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跟著他手腳麻利的滾鞍下馬,哪知他心裏怕得厲害,手腳便不聽使喚,一個不小心,但聽砰的一聲,他整個人平平的摔在地下,來了個狗吃屎。那首領來不及喊疼,掙扎著爬起,跪倒在地,伸手在自己臉上狠狠地打了三個清脆的耳光,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們一般見識。”說完連連磕頭,好似搗蒜一般。

    眾差役都知道他們的頭頭除了縣令大人之外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現在竟對這馬臉醜漢如此恭順,看來這人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忙跟著跪倒。

    那馬臉醜漢不是別人,正是賈仁祿。那面金牌就是他的官憑,相當於現在的身份證。那縣尉倒也不是文盲,看了上面的字,知道他是朝中一品大員,這才作出比見到他親爹還要恭敬的舉動。賈仁祿此番東來旨在辦一件機密大事,是以沒武裝官袍,所有隨從也一律作行商打扮,差役們只當他們是過往客商,這才大呼小叫,哪知卻惹到鬼了。

    賈仁祿問那縣尉道:“知道老子是誰了?”

    那縣尉道:“知道,知道。您老人家就是鼎鼎大名的賈司空,小人聽說過你的光輝戰績,對您佩服的……”

    賈仁祿擺了擺手,不耐煩的道:“好了,好了。老子還有要事,沒空聽你瞎扯淡。既然你已經知道老子是誰了,那就趕緊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

    那縣尉道:“啟稟大人,鄧艾可是朝廷要犯……”

    賈仁祿道:“老子當然知道他是朝廷要犯。他現在已經在老子的手掌心裏捏著呢,就算他是孫猴子也蹦不出去,你還有什麼可不放心的?還是你嫉妒老子搶了你的頭功,想從老子手裏把人搶回去?”

    那縣尉嚇了一跳,道:“不敢,不敢。這人是大人施展神功獨自拿到的,大夥可都是有目共睹,這功勞自然也是大人的,小的們何德何能敢和大人爭功”

    那賈仁祿微微一笑,道:“那你還不趕快滾?”

    那縣尉不滿足在小縣裏當一輩子捕拿盜賊的小角色,本指望抓到鄧艾能升個一級兩級的,沒想到這塊眼看就要到手的肥肉竟硬生生的被其他人伸筷挾了去,而且那人比自己大了十七八級,自己不但作聲不得,還要恭祝他克成大功,不禁鬱悶得要死。當下他歎了口氣,飛身上馬,心想自己不能拿人出氣,還不能拿畜牲出氣麼?於是他揮起馬鞭狠狠地在馬屁股上來了一下。那馬顯然也很討厭這個動不動就拿自己出氣的主人,一個虎跳。那縣尉啊地一聲驚呼,從馬背上跌將下來,再一次摔了個狗吃屎,眾人無不笑得前仰後合。那縣尉暗罵:“你這畜牲要我好看,看我回去之後怎麼收拾你!”嘿嘿一笑,上馬絕塵而去,眾差役跟著他飛也似的去了。

    鄧艾怎麼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醜得見了就想吐的傢伙居然就是聞名天下的賈司空,登時懵了,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面如死灰,呆若木雞。待他清醒過來,想要逃走,為時已晚。無數道異樣的目光齊刷刷的注視著自己,而那個叫祝融的女子,看似神色漠然,對自己不加一瞥,實則耳目心靈,全神貫注,每一片筋肉都鼓足了勁,一見有變故之兆,立即便撲向自己,自己這點點功夫,遇到了她只有束手待擒的份了。當下他歎了口氣,道:“沒想到你就是威名赫赫的賈司空,如今我若到你手裏沒什麼好說的,只求你給我個痛快的,別送我到官府,讓我零碎受苦。”

    賈仁祿笑道:“你想一死了之,沒那麼容易。”轉頭對他右手邊上的女子說道:“老子一直都以為你的蔔算是騙小孩的,沒想到還真靈。那日你拿著個烏龜殼子一蔔,對老子說老子此行將大有收獲,果不其然,哈哈!”

    那個女子正是徐氏,笑靨如花,道:“嘿嘿,說實話了吧。原來之前你對我的蔔算贊不絕口,都是在逗我開心的啊!”

    徐氏此次來尋賈仁祿,依舊別有用心。原來吳國太自孫尚香遠嫁他方後,日夜想念。起初孫劉雙方雖有些小磨擦,但總得來說倒也和睦共處,相安無事。劉備和孫尚香之間一來沒有第三者介入,二來沒有國事糾纏,這小日子倒也過得和和美美、相親相愛。

    孫尚香隨身侍女都是從本國跟將過去的,這也是古代的規矩,陪嫁的隨從都由女方提供,這在當時還有個名目叫“媵”。著名的人才伊尹及百里奚在不得志時,都曾幹過這種工作。其時東吳陪嫁諸女大多都是吳國太精心挑選的,相互間自有一套聯絡手法,即便隔著深牆大院、千山萬水,這消息還是能順順當當傳到吳國太耳朵裏。吳國太聽說他們小兩口相敬如賓,恩愛非常,倒也由衷替他們高興,悲戚之情不免稍減可是好景不長,匈奴被劉備打得抱頭鼠竄,送女乞和,劉貴妃妖豔善媚,一上來就把劉備迷得神魂顛倒,從此劉貴妃擅耑房之寵,出入儀制,擬於皇后。孫尚香見寵愛被奪,難免醋海興波,這日子也就不如以前和美了。

    要是僅僅只有一個劉貴妃在作祟,倒也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夫妻感情,畢竟孫尚香在劉備被困東吳時,不惜同兄長決裂,護送劉備安邸京城。有道是患難之中見真情,孫尚香對劉備的感情有多真摯,劉備自然心中有數。他雖然特別寵愛劉貴妃,但決對也不會冷落了孫尚香。

    可偏偏就在孫尚香的感情生活出現危機的時候,孫權因屢次北伐合肥失利,轉而覬覦襄陽之地。他既想要挑起事端,伺機奪地,又害怕劉備拿他的妹妹開刀。畢竟孫尚香是吳國太所生,打小就被視為掌上明珠。吳國太要是知道這個消息,發起瘋來,自己非大大倒黴不可。其實自己受點委屈,挨幾句罵倒還是小事。萬一吳國太在發瘋過程中有個什麼閃失,自己可就要背上不孝的罪名,遭千人指萬人罵,這可還真不鬧得玩的。於是他採納張昭建議派周善遣入長安伺機將孫尚香及劉禪誆到東吳。怎奈劉備那有一個未卜先知的半桶水神仙賈仁祿,他熟讀《三國演義》,一見孫權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屎。稟明劉備之後,他和趙雲立即趕到宮中,挫敗了周善的陰謀。雖然賈仁祿事後憶及此事曾萬般後悔,可是大錯業已鑄成,後悔又有何用?

    孫權陰謀既然敗露,孫尚香也就沒有走成,繼續留在漢宮之中母儀天下。孫權也知道這種計謀只能用一次,既然這一次失敗了,敵人有了防備,下一次自然也不會成功。於是他索性將自己妹子的生死置之度外,鐵了心了和劉備作對,今天在劉備碗裏下點洩藥,明天在他背後捅把刀子,害得劉備忽冷忽熱,上吐下洩,好不難受。

    其時孫權有長江天險做屏障,劉備胸中雖有萬丈怒火,卻是奈何他不得,只好把這氣全都撒在了孫尚香身上。本來因為劉貴妃的關係,孫尚香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再加上這麼一檔子事,孫尚香在宮中的地位立即一落千丈,雖掛名皇后,卻倍受冷落,連一個宮女都不如。孫尚香心直口快,性格莽撞,見自己獨處禁宮,顧影自憐,而劉貴妃卻和自己心愛的男人雙宿雙棲,不禁心中不忿,見到劉備時難免露些微詞、使個小性,這更惹得劉備不高興,劉貴妃再乘機火上澆油,宮闈鬥爭自然越演越烈。孫尚香在鬥爭伊始便處於下風,終日肝腸寸斷,以淚洗面。到了後來她已對劉備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不抱任何感情,不禁萬念俱灰,整個人看上去就像行屍走肉一般,沒有半分生氣。

    這些消息早有細作報給吳國太知道,吳國太心中大慟,只要一見到孫權定要將他罵個狗血淋頭。孫權自知理虧,而且對方又是自己的老娘,雖非親娘,但總之是母親一輩,不敢反唇相譏,只好打落門牙往肚子裏咽,任由她辱罵,不敢作聲。當然沒有人喜歡挨罵,孫權貴為人主,頤指氣使,自然更不喜歡被罵。吳國太罵了他兩三次後,他心中大為不忿,自思吳國太不懂得為東吳萬載基業著想,就知道顧念自己女兒的安危,當真是頭髮長見識短。這一惱將起來,便不欲多和吳國太照面,每日請安也是例行公事,連坐也不坐,只是進來問一句安,不待吳國太嘮叨,就藉故辭去。吳國太多次勸他將女兒接回來,他也只當沒聽見。久而久之,吳國太對這個寶貝兒子大失所望,心想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孫權將孫尚香當成了外人,不管不顧,要想救人就只有靠自己想辦法了。

    她雖心急如焚,恨不得女兒立馬就出現在她面前,可她的智商卻苦不甚高,一連想了大半年,愣是一個法子也沒想出來。於是她將大喬、小喬、徐氏這幫寡婦軍團統統發動起來,集思廣益。可人多也不一定力量就大,眾女七嘴八舌,唧唧喳喳,討論了幾年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其時孫權不顧孫尚香死活,採納呂蒙、陸遜的建議白衣渡江,不料再一次被賈仁祿識破,偷雞不成大大的蝕了把米,連天下第一船“長安”也被燒了個幹乾淨淨。孫劉兩家之間的矛盾徹底激化,已經到了不可調和,非用武力解決的地步。孫尚香的性命也因此危如累卵,吳國太心急如焚,上緊催促,可越催眾女吵得越凶,這主意始終沒能想出來。

    其實這法子徐氏早就想出來了,只是太難以啟齒,是以始終不說。又過了兩年,吳國太因思念女兒,抑鬱成疾,看看待死。徐氏再也忍不住,說了出來。這法子看著神秘,其實說白了倒也不值一文。如今大漢威望最重,最能影響劉備心意的當屬賈仁祿,只要賈仁祿肯出面周旋,這事十九可成。賈仁祿無他喜好,唯愛美女,只要著一美人到他府上大施美人之計、色誘之術,他神魂顛倒、意亂情迷、哈拉子亂流之下,必會為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如此一來,孫尚香想要脫出樊籠,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了。可賈仁祿幾位夫人都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大美人,他見慣了美人,眼光自然是很高的,一般二般的女人他肯定看不上眼,要想讓他動心,非用絕色美女不可。而吳宮堪稱絕色的,也就她們這幾個寡婦。只要她們其中一人前去,一定能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眾女聽了之後,均覺眼下之妙計無逾於此,可是她們一想到賈仁祿那長相便想要吐,都不願以自身為香餌,跑到長安去釣魚。再者她們都是寡婦,心中都十分鍾愛自己死去的丈夫,雅不願晚節不保,受世人唾罵。於是徐氏提出聽天由命,由卜卦來決定,眾女尋思這法子倒也使得,均沒有異議。這用烏龜殼決疑本就是徐氏的拿手好戲,當下她煞有介事的拿只烏龜殼晃了幾晃,須臾卦成,她胡亂念了幾句卦詞,跟著歎了口氣,說道依卦像所示,要想執行這個艱巨的任務,在場所有人中沒有一人比自己更適合。

    眾女素知她卜卦奇準,孫翊之難她事先僅憑一隻小小的烏龜殼就斷得毫釐不爽,當真神乎其計,無不信以為真。哪知她這次其實是在假公濟私,裝神弄鬼。吳國太原也不希望徐氏犧牲自我而救回孫尚香,可是她心懸愛女安危,肝腸寸斷,再三權衡之下,她不得痛下決心,同意此事。大小二喬想了幾夜,突然想出了一個法子,那就是對外假稱徐氏心念其夫,鬱鬱成疾,染病身亡。這樣徐氏既可保全令名,又可以堂而皇之的在賈府亂施色誘之術,當真兩全其美。

    這個計劃很快便在宮中秘密進行。不久宮中便傳出消息,徐氏好端端的突然身染惡疾,一病不起。孫權嚇了一跳,忙傳召太醫進宮診治。太醫們收了大把賄賂,都變得不那麼妙手回春了,這病不治還好,越治越重。徐氏病勢日甚一日,終於在某年某月某日香消玉殞,以世長辭。其時孫權只顧著在徐妃、步妃、王妃等妃子的石榴裙邊打轉,哪有空理會這些細枝末節?他聽說徐氏死了,象徵性的流了幾滴眼淚,跟著下旨厚葬。吳國太找了一具和徐氏相像的宮女屍體魚目混珠,孫權也沒發覺。就這樣那個宮女已達皇親國戚的規格葬在建業郊外,九泉之下倒也榮耀無比。徐氏則隱姓埋名,悄然出城,跑到長安,名曰實行卑鄙齷齪的色誘計劃,實則跑去和賈仁祿雙宿雙棲去者。畢竟她和孫翊之間的婚姻屬於父母包辦,兩人之間並沒有真感情。而且孫權一再倒行逆施,她對江東孫氏也已大失所望,不再打算替他們賣命了,這次她出謀獻策,並不是為江東孫氏著想,實是為了自己脫身打算。

    賈仁祿老臉一紅,道:“也不全是,也不全是。”他怕徐氏窮追猛打,岔開話題,對祝融說道:“這是到了哪了?”

    祝融微微一笑道:“這傢伙便抓到痛腳,就會顧左右而言他,呵呵。前面不遠就是偃師城了。”

    賈仁祿手搭涼棚,抬頭看了看天,道:“天色不早了,今天就住在偃師吧。徐象,你拿老子的片子進城,讓縣令大老爺給咱準備幾間敞亮的房間,再準備香湯,老子要和兩位夫人沐浴。”

    徐氏和祝融白了他一眼,齊叫:“美死你,誰和你一起沐浴!”

    當下隊伍開拔,鄧艾知道自己在劫難逃,索性放棄抵抗,老老實實的跟著他們去了。

    徐象先行一步,拿著寫有賈仁祿名字官號的片子往縣衙一遞,縣令大老爺大吃一驚,一面吩咐差役掃除館驛,一面親率合縣文武官員出城迎訝。賈仁祿在官場摸爬滾打混了多年,已非吳下阿蒙。居移氣,養移體,他什麼樣的大場面沒見過,這種應酬對他來說就是小兒科。當下他只是淡淡地誇獎了縣令幾句,便大搖大擺的進城。再看那縣令,笑得口歪眼斜,肌肉扭曲,老臉變形,一時難恢複,過了良久良久,各個零部件才各就各位。

    賈仁祿是偃師縣令上任以來接待的級別最高的領導,自然不敢怠慢,在縣衙正堂擺下酒宴為賈仁祿接風洗塵。賈仁祿擺出廉節奉公的作派一再推辭,縣令盛情邀請,賈仁祿推託再三不得,只得屁顛屁顛的入席。席間他也不和縣令客氣,酒還沒過三巡,他就公然索賄,旁若無人。縣令早就知道這位司空大人不是什麼清官,還沒出城時就已先讓人備下厚禮一份,待他索要時,第一個獻上,其他官員也都各備禮物,爭先恐後獻將上去。賈仁祿不是正人君子,也非懸魚太守,自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笑得個嘴歪歪。

    徐氏伸嘴在他耳邊悄聲說道:“瞧你這作派就知道你不是什麼正經人物,可當初吳侯許下重賂,要你歸順,你卻死活不肯,對那些錢財也是無動於衷,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賈仁祿低聲道:“老子雖然貪財,可也知道什麼錢能要,什麼錢不能要。鳳翱翔於千仞兮,非梧不棲;士伏處於一方兮,非主不依。這裏面的道理太也深奧,諒你這個小學也沒畢業的傢伙是不會省得的。”

    徐氏笑靨如花,道:“少臭美了。給你這麼一說,好像別人都是傻瓜,就你什麼都懂似的。”

    賈仁祿沒啥優點,就是臉皮奇厚,恬不知恥的道:“那當然,老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

    徐氏笑道:“少吹牛了。你也別光顧著和我說了。縣令大人在盡地主之誼,你可不能太過冷落他。”

    當晚酒宴盡歡而散,賈仁祿回到館驛,舒服舒服的洗了個熱水澡,來到正廳,正中高坐,祝融、徐氏坐在一旁。親兵押著鄧艾進來,賈仁祿命卻了綁縛,令親兵退出。賈仁祿向他瞧了兩眼,笑問:“鄧艾,你喜不喜歡揚名立萬,為世人所知?”

    鄧艾不知他為何會有此一問,怔了一怔,道:“自然喜歡。”

    賈仁祿笑道:“據老子所知,最近老百姓晚上吃飽撐著沒事幹,就在談論關於你的英雄事跡,你可算是大大的出了名,露了臉。你不是喜歡揚名立萬麼?怎麼還繃著個臉,像別人欠你八百吊似的?”

    鄧艾聞言哭笑不得,說道:“這樣的名我寧可不出。”

    賈仁祿道:“大丈夫既不能流芳百世,便要遺臭萬年。這可是桓……嗯,這是老子的至理名言!流芳百世也好,遺臭萬年也罷,總之青史上是記下了你這麼一號人物,總比籍籍無名要來得好得多吧?”

    鄧艾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大人,說得……有道理。”

    賈仁祿從案上拿起一長條白帛,雙手捧定,大聲念了幾段,鄧艾大吃一驚,道:“這……這……這……”

    賈仁祿道:“怎麼樣,聽起來很熟悉吧?這就是你參加豫州鄉試所答過的試卷。”側頭問徐氏道:“你怎麼看?”

    徐氏道:“文辭華美,見解獨道。他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經世大才,只可惜……”

    賈仁祿道:“只可惜他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

    徐氏點了點頭,鄧艾大聲叫道:“我沒……沒有殺人!”

    賈仁祿冷笑了兩聲,道:“你沒有殺人,那人好端端的又怎麼會死?”

    鄧艾道:“荀公達是得病……病死的,至於蹇乂也不是我……我殺的,兇手另有其……其人!”

    賈仁祿道:“每個兇手都這麼說,而且說的都比你要好聽的多。你叫老子怎麼相信你?”

    祝融道:“對付這種嘴硬的傢伙,我最有辦法了,你把他交給我吧,保證不到三個時辰他就什麼都招了。”

    鄧艾可不知道祝融的南蠻怪刑可比縣衙裏的板子要厲害千百倍,說道:“這事我親自調……調查過,已有了一些眉目。”當下他將蹇福在他姐姐墳前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眾人見他隨口說出,沒有絲毫躊躇,種種情由若合符節,決非頃刻間捏造得出,不由得都信了。

    徐氏打了個寒噤,道:“這個叫蹇福的,居然能隱忍這麼多年才發作,心機如此深沉,可比媯覽、戴員要厲害得多。”

    祝融怒道:“這傢伙要是撞在我手裏,我定要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賈仁祿道:“人家也是為了替姐姐報仇,其情可憫,其罪可宥。”問鄧艾道:“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鄧艾搖了搖頭,賈仁祿道:“老子看在你在鄉試上寫了一篇好文章的份上,就幫你這一次。”側頭對祝融說道:“你這就趕往緱氏,潛入蹇府。一有蹇泰要認蹇福為義子的消息,你立即回來報我。”

    祝融應了聲是,轉身退下。賈仁祿叫來徐象,道:“你領著大隊人馬,打著老子的旗號繼續往東行,我們在這裏辦些事,過幾天就趕來和你們會合。”徐象應命退下。

    賈仁祿對鄧艾道:“你這就以公孫邵的口吻寫一封信給蹇泰,信上該寫些什麼內容,不用老子再教你了吧?”

    鄧艾點了點頭,豎起大拇指道:“大人真神……神人也,怪不得能屢……屢……”

    賈仁祿打斷他,道:“你馬屁少拍。”

    蹇泰中年得子,愛若珍寶,不想到頭來,白髮人倒先送了黑髮人,自是痛不欲生,一病不起。這日他自覺病體不支,即將駕鶴西遊,便將蹇福叫道病榻邊上,有氣無力道:“你來府裏多少年了?”

    蹇福道:“四年零五個月。”

    蹇泰道:“你記得倒明白。這段時間我待你如何?”

    蹇福泣道:“老爺待小的恩重如山,小的便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

    蹇泰緩緩的點了點頭,道:“我將不久於人世,府裏下人雖眾,只有你一人忠厚老實,可托大事。”

    蹇福跪倒在地,淚流滿面道:“老爺長命百歲,旦夕小病何足道哉?願老爺善保貴體,不久定當痊癒。”

    蹇泰歎道:“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大限已到,命不久矣!今天我就正式認你為義子,蹇家雖然家道中落,但底子仍在,你領著大夥好好幹,定能再造輝煌,這樣我在九泉之下也就可以瞑目了。”

    蹇福連連磕頭,泣道:“願老爺將養貴體,小的們一定盡施犬馬之勞,以報大恩!”

    蹇泰擺了擺手,道:“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

    兩人又私語片時,蹇泰叫來府中大小人等,當眾宣佈認蹇福為義子,眾人紛紛道賀。蹇福回到自己屋中,雙手高舉,仰天長笑,良久良久,笑聲仍是不絕。

    當晚婢女服侍蹇泰喝了藥。蹇泰躺在床上,兩眼呆看屋頂,雙道淚水沿頰而下。將近二更時分,忽聽得嗤的一聲輕響,一樣物事破窗而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手掌心處,滴溜溜了轉了兩轉,停了下來。他低頭一看,乃是一顆蠟丸。當下他捏碎蠟丸,取出帛書,展開一看,啊地大叫一聲。

    門外守衛嚇了一跳,推門而入叫道:“怎麼了?”

    蹇泰道:“蹇福呢?”

    守衛道:“少爺已睡下了,吩咐任何人不許打擾。”

    蹇泰道:“嗯,你帶上三五十個身強體壯的下人,隨我出去一趟。”

    守衛道:“老爺,有什麼事,我們去就成了,你病還沒好……”

    蹇泰瞪了他一眼,道:“趕緊去叫人!”

    王三媳婦墳前又已擺上了祭品,蹇福雙膝跪倒,道:“姐姐,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當時我看得十分真切,你就站在蹇泰那老狗床上,笑盈盈的看著我,我想你一定聽到了那老狗對我說的話了吧。我們的仇馬上就要報了,你在九泉之下一定很高興吧!”說著放聲大笑,過了良久,又道:“蹇泰那條老狗,真是老背了,我一刀捅死了他兒子,他居然認我為義子,這不是引狼入室麼?這樣還不要了他的老命?哈哈!”

    突然間,只聽蹇泰說道:“想要我的老命,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蹇福大吃一驚,回頭一看,草叢中現出三十幾條大漢,當先一人正是蹇泰。蹇福只嚇得魂飛天外,叫道:“你……你……你……”

    蹇泰道:“我怎麼會在這裏?公孫邵對我說是殺我兒子的兇手鄧艾將會在這裏出現,我依言在此守候,沒想到竟等到了你。好,好,好,當真好的很啊!”

    蹇福暗叫不好,可這會他已原形畢露,不論再說什麼,蹇泰也不會再信任自己了。他出了一會神,撲通一聲,雙膝跪倒,道:“老爺,饒命啊,我一時鬼迷心竅,以後再不敢了。”說著聲淚俱下,當真是悔不當初。

    蹇泰冷笑道:“你還想有以後?”揮了揮手,道:“亂棍打死!”

    惡奴們大喝一聲,執棍衝上。蹇福一猛子竄了起來,腳底抹油。可沒走多遠,右腿內側挨了一棍,摔倒在地。眾惡奴一擁而上,木棍如雨點般落在他身上,他還沒叫幾聲,便七孔流血,到地府陪他姐姐了。

    蹇泰向地下屍體瞧了一眼,仰天叫道:“乂兒,殺你的仇人被爹爹打死了,你在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吧,哈哈,哈……”說到此,吐了一口血,身子向後便倒。

    眾惡奴見主人死了,大呼小叫,亂成了團。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26
第五百九十五章 飛來豔福

    蹇泰雖然老了,卻不糊塗。蹇福所做所為雖然隱蔽,但日子久了,總會露出些蛛絲馬跡。開始蹇泰的確沒有懷疑到老實巴交的蹇福頭上,只是隱約覺得府裏有人要對自己和蹇乂不利。他曾多方查察,由於蹇福隱藏的甚好,蹇泰查來查去也不得要領,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蹇福扶靈還鄉,蹇泰見愛子出去的時候活蹦亂跳,回來的時候卻成了躺在棺材裏的一具冰冷屍體,不禁痛不欲生,哭得死去活來。可是他畢竟在商海裏混了多年,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哭過之後,他旋即收淚,強行壓抑心中悲痛之情,開始尋思是誰殺了他的寶貝兒子。雖然當時是鄧艾殺了他兒子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四鄰皆知,可他卻沒有人云亦云。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這事不像表面所示那麼簡單,裏面隱藏的很深的玄機。他知道府裏有人處心積慮的要自己和自己寶貝兒子的命,蹇乂去長安赴考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那人焉能不把握機會?蹇乂之死到底是和鄧艾有關,還是隱藏在暗處的神秘人物所為,他暫時還不敢肯定。於是他詳詳細細的詢問蹇福事發經過,他雖然不會斷案,卻老於世故,從一些細枝末節中瞧出了破綻,發現蹇福所言不盡不實。

    就這麼著蹇福成了蹇泰的重點懷疑對象,蹇泰暗遣心腹不分晝夜的跟著他,以圖發現蛛絲馬跡。蹇福自以為一切做得天衣無縫,尚完全蒙在鼓裏。在蹇泰心腹的嚴密監視下,蹇泰對蹇福的行蹤了若指掌,直到現在他總算知道原來人是不可以貌相,海水是不可以斗量的。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蹇福這麼一個忠厚老實的鄉巴佬竟背著他做了這麼多不可告人的事情。盡管蹇福的嫌疑雖大,也還只是嫌疑,蹇泰也沒證據證明蹇乂就是他殺的,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就是隱藏在府裏的幕後黑手。

    蹇福畢竟在做虧心事,行蹤自然十分詭秘,那些哨探沒有系統的學過偵察,常會出現跟丟人的情況。蹇福到他姐姐墳上彙報工作這件事,蹇府的哨探就沒有打聽到,要不然不用等鄧艾報信,蹇福便已被扔到油鍋油炸了。蹇泰雖不知蹇福的身分卻已對他起了疑心,認他為義子不過是蹇泰放出的煙幕,一來可以穩住他,二來也可以使他掉以輕心。恰在此時蹇泰收到了公孫邵送到的密信,上面說鄧艾將會在三更左右出現城外亂葬崗。蹇泰曾托公孫邵探查鄧艾行蹤,得到這個消息,自是心下大喜。他決定親自前往,以便確認鄧艾到底是不是兇手。由於他對蹇福已產生懷疑,是以這次行動沒有知會蹇福,而且他所點的人手都是自己的心腹。蹇福對此事一無所知,他裝了這麼多年孫子,終於當上了蹇泰的義子,大仇轉眼得報,心裏的高興之情自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番心情憋在他心裏,這難受之情自也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按理說他上次在墓上訴說案發經過已被人見到,他就不該再一次幹這樣的蠢事,可是他太自以為是,認為自己是天下間最聰明的人,只有他耍別人的份,別人是永遠也沒有辦法耍他的。再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是十分的刺激,而他正需要這樣的刺激。不管出於何種原因,最終他還是決定前往姐姐墳上彙報工作,哪知等待他的竟是死亡。蹇泰滿心希望能等來鄧艾,沒想到等到的卻是蹇福。不過這一點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終於知道自己兒子死亡的真相。

    蹇福眾寡不敵,得到了應有的下場,而蹇泰也因太過激動而嗚呼哀哉。兩人一前一後的趕到閻羅王那報道,蹇乂和王三媳婦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了這個消息,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那就不得而知了。

    離亂葬崗百步開外的小土坡上埋伏著幾個人,當先是一個馬臉醜漢,正是賈仁祿。其時沒有望遠鏡,他只好手搭涼棚,極目遠眺。雖然這副臭皮囊原先的主人賈福不是近視眼,但天色既暗,距離又如此之遠,他還是什麼也看不清楚,眼中只有一個模模糊糊輪廓。不過這一切都是他佈置的,到底會發生什麼事,他早就心中有數,只有一個模糊輪廓,倒也不妨礙他預測事態的發展。他煞有介事的查察良久,說道:“好傢伙,黑幫火併!只可惜實力相差太也懸殊,看起來不得勁。要是蹇泰這老狐狸隊伍裏混有幾個奸細,臨陣倒起戈來,那可就有得瞧了。”

    鄧艾道:“蹇福屈身侍仇,苦心經營……營數年,不可能沒些死……死黨,怎的到了關鍵之時竟無……無人相幫?”

    賈仁祿目視徐氏,徐氏答道:“蹇泰為商多年,老謀深算,不可能僅憑市井之言,就認定他的兒子是你殺的。蹇福畢竟年輕,在這老狐狸面前不可能一點破綻也不露。蹇泰其實對他早有提防,認他為義子不過是安他的心罷了。此番他所選的家丁肯定都是他的心腹嫡系,這些人一般難以被收買,當然不會倒戈助敵了。”跟著想起孫翊,長歎一聲,垂首無語。

    賈仁祿笑道:“好了,好了。如今這結果正是咱們想要的,可謂皆大歡喜,咱也別在這裏唉聲歎氣了。”側頭在祝融耳邊悄聲說了幾句,祝融點了點頭,道:“可是你這裏……”

    賈仁祿笑道:“沒事,孔明、元常就在新安,老子跑到他們那裏趴著,他們自然會罩著老子,不會有事的。”

    鄧艾聞言心中一凜,賈仁祿向他瞧了一眼,道:“你可是想問孔明、元常在新安做什麼?”

    鄧艾被他看穿了心思,嘿嘿一笑。賈仁祿笑道:“自然是來查荀攸之死一案。皇上聽聞荀攸猝死於新安,又聽說在他死前你小子曾和他趴在一起,龍顏震怒。特命孔明、元常及老子等人組成治喪領導小組前赴新安,一來為荀攸治喪,二來查察他的死因。孔明是治喪領導小組組長,元常是副組長,兩人位高權重,自然責無旁貸,不可擅離。老子不過是小小顧問,掛名而已。老子既沒什麼事幹,又不想天天對著荀公達的遺體發呆,於是找個藉口,溜將出來,摟著美媚逛逛風景,透透氣。沒想到半路上卻遇上了你。既然你小子自投羅網,老子當然要押著你到新安,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跟孔明、元常解釋清楚。”

    鄧艾嚇了一跳,道:“皇上肯……肯……肯定認為是我殺了荀……荀公達,我若去新安哪……哪還有命在?我不去,我不去。”

    賈仁祿笑道:“要是皇上駕臨新安,你小子去了,不被五牛分屍,最起碼也要被扔到鍋裏煮了。可現在坐鎮新安調查事情真相的是孔明和元常。這兩人都是通情達理,眼裏不揉沙子的主兒。這事要是你幹的,你小子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拉回來槍斃。可這事要不是你幹的,他們自然也不會冤枉你,審問明白後,自會還你清白。現在你若是堂堂正正的隨老子去新安,證明你小子心裏沒鬼。你要是一心想逃,老子自然不攔著你,可到時你不慎被人逮著了,你可別指望老子替你說話。”

    鄧艾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大人說的對。我行得正,坐得正,又有何懼?”

    賈仁祿點頭微笑,道:“這裏怪滲人的,又沒有熱鬧可以看了。咱也別在這趴著了,還是趕緊閃人吧。”

    當夜一行人回到偃師,賈仁祿命偃師縣令立即準備囚車一輛,精幹差役若干。偃師縣令也不多問,接令後親自去牢中挑了特大號囚車一輛,然後召集全縣差役親自挑選,選了身手極佳的差役三十餘人,由縣尉領著來到賈府。次日一早,賈仁祿令縣尉將鄧艾綁了,裝上囚車,一行人策馬揚鞭,首途前往新安。諸葛亮見賈仁祿去而復返,不由得有些莫明其妙,親自出城迎接。賈仁祿將事情始末說了,諸葛亮向關在囚車裏的鄧艾上下打量,問道:“你就是鄧艾?”

    鄧艾點了點頭,諸葛亮笑了笑,對賈仁祿道:“沒想到這種事居然也能給你遇上,怪不得皇上總誇你是福將。”

    賈仁祿臉皮雖厚,但在師父面前倒也不敢吹牛,嘿嘿一笑,道:“這運氣來了,當真是連城牆也擋不住。”向鄧艾瞧了一眼,在諸葛亮耳邊低聲道:“老子怎麼看也覺得這小子不像是殺人慣犯。一碼歸一碼,咱可不能因為楊瑛的事而找他麻煩。”

    諸葛亮道:“這裏不是說話所在,咱們先進城吧。”

    縣衙正堂,諸葛亮摒退左右單獨與賈仁祿敘談。諸葛亮道:“這鄧艾可是楊瑛的意中人?”

    賈仁祿點了點頭,諸葛亮輕搖羽扇,道:“你打算怎麼辦?”

    賈仁祿道:“不知道。這事難辦的很,為私,老子自然希望楊瑛能得到幸福,和心上人百年好合;為公,老子卻希望楊瑛能以大局為重,前往鮮卑和親。老子現在左右徘徊,進退兩難,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師父,不知您是怎麼看的。”

    諸葛亮道:“鄧艾鄉試時的試卷我調來看過,答得很不錯。只可惜此人桀傲不遜,稍立微功,必會得意忘形,目空一切。不甘居人之下者,必想要居人之上,若重用此人,必將給國家帶來後患。如今國家人才濟濟,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我看不如……”

    賈仁祿笑了笑道:“師父就是師父,一眼就看出這小子的毛病所在。”

    諸葛亮道:“你可同意我的想法?”

    賈仁祿歎了口氣,道:“人才難得。小子輩中除了姜維無人能望其項背,就這麼廢了,怕是有些可惜。”

    諸葛亮道:“我也有同感,只是為了國家長治久安計,有時不得不做些犧牲,何況現在他還左右著楊瑛的決定,只有除了他,楊瑛才會心甘情願的嫁入鮮卑。”

    賈仁祿沉吟片刻,長長歎了口氣問道:“師父,你認為楊瑛出塞,真能阻止軻比能擴張,給漢鮮兩國帶來長久和平?”

    諸葛亮搖了搖頭,道:“世事如浮雲,將來的事情到底如何可難說的很。”

    賈仁祿道:“既然如此,讓這麼一個弱小女子捨棄至愛,背負著如此沉重的使命,跋涉千里,去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豈不太委屈她了?”

    諸葛亮笑道:“你問得真好笑。婚姻大事向來是由君父作主,哪管他們之間是否情投意合?小倆口成了夫妻,開始總會有些磨擦,日子久了,自然也就好了。你和貂嬋成婚不也是由曹操作主的麼?我想貂嬋當初心裏肯定一萬個不願意,可現在呢?呵呵,不用我多說了吧?”

    賈仁祿一時語塞,道:“這個……這個……唉,老子是辯不過你。不過既便殺了鄧艾,楊瑛也不會心甘情願的前往鮮卑,倘若這小妮子十分烈性,殉情而死,咱們可都傻了眼了。”

    諸葛亮緩緩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你有何妙策化解此事?”

    賈仁祿苦笑道:“寧拆十座廟,不悔一門婚。這種爛事你自己不願搞定,就扔到老子手裏,不明擺著讓老子遭報應麼?”

    諸葛亮笑道:“我可不是不願處理,而是真的束手無策。”

    賈仁祿一臉無奈,道:“誰叫你是老子師父呢,好吧,老子就想一個法子。”

    五天後,賈仁祿命人將鄧艾從監獄裏放出,帶到館驛。鄧艾跟著差役來到大廳,只見大廳正中並排坐者三個人。正中坐著的是諸葛亮,坐在他右手邊是賈仁祿,坐在他左手邊的那人自己不識得,不過想來便是此次治喪領導小組副組長鍾繇。三人神情肅穆,不苟言笑,有點三堂會審的架式。鄧艾懾於氣勢,雙膝一軟,跪了下來。賈仁祿滿臉堆笑,上前扶住,道:“隨行太醫已詳細檢查了公達的遺體,證實公達乃因積勞成疾,猝然而死。這事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蹇乂那樁案子也已證實非你所為,如今真相俱已大白天下,你也就不用在牢裏趴著了。今天把你叫到這來,就是想和你打個招呼,你已是自由之身,想去哪裡盡可自便。”

    最近一段時間鄧艾日日夜夜就盼著有朝一日能沉冤得雪,可這一天真的來了,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當下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站在那裏,一句話也沒有說。

    賈仁祿笑了笑,道:“會試之期雖過,可是榜單尚未公佈,你還有機會。我們冤枉了你,害得你無法參加考試,自會做出相應補償。”指著案上放著的一卷白帛,又道:“這就是今番會試的試卷。我們三人連名上表,替你陳述冤情。皇上憐你遭遇,破例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在這裏考試。我們三人就是主考官,具體規矩一會元常自會對你說明。這個機會千載難逢,你可得好好把握,倘若你拉稀擺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算老子饒了你,皇上也不會饒你。到底是要老老實實的展試你的才華,還是要投機取巧、混水摸魚,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鄧艾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良久,跪倒在地道:“多謝三位大人,多謝三位大人。若非三位大人連名上書,小人將永無出頭之日。三位大人之恩,小人定當銘於五內不敢一時或忘!小人能獲此機會,已是檄天之幸。若是執迷不悟,投機專營,又怎對得起三位大人的厚恩?又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

    鍾繇道:“你可別謝我們,要謝就謝皇上。”

    鄧艾連連磕頭,道:“皇恩浩蕩,皇恩浩蕩。”

    當下鍾繇將考試的規矩一一講明,然後將卷子發下。筆墨硯台等物自是早已備好,不用鄧艾操心。鄧艾定了定神,來到案前坐好,攤開試卷,從頭到尾瀏覽一遍,微一吟神,提筆作答。

    賈仁祿煞有介事的看了一陣,突然間一陣睏意湧來,勢如排山倒海。他打了個呵欠,跟著趴在案上,打起呼嚕。諸葛亮輕搖羽扇,笑吟吟的看著鄧艾,默不作聲。三人中就屬鍾繇最敬業,時不時來到鄧艾跟前,低頭細看。他有了一次監考經驗,收放更加自如,此時他表面上雖神色漠然,心裏卻嘖嘖稱贊。

    顯示時間的沙漏還只漏到一半,鄧艾便已飛快的將題答完。這場考試可是關係到他一生的命運,千萬馬虎不得。當下他從頭到尾仔細仔細的看了幾遍,這才將卷子交給鍾繇。諸葛亮微微一笑,伸手推醒賈仁祿。賈仁祿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呵欠,道:“你小子真不給老子面子,怎麼這麼快就答完了?”

    鄧艾不知該如何回答,怔在當場。諸葛亮笑道:“這傢伙就這德性,你別理他。館驛已為你準備好了。你先下去稍事休息,過幾日便有分曉。”

    鄧艾不停的對三人鞠躬作揖,千恩萬謝,過了良久良久方告辭離去。

    鍾繇待他走後,又低頭看了看試卷,由衷贊道:“你們說得一點也沒錯,此人果是天賦奇才,各道題目答得好極了,想前人之所末想,道前人之所未道,只可惜末了那篇賦不是上乘之作,或多或少會影響他的成績,不過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寫出這一篇賦,也屬難能。”一面說,一面來到諸葛亮跟前,將卷子遞上,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你想要除掉他,不知可有此事。”

    諸葛亮低頭閱卷,緩緩地點了點頭。

    鍾繇連連擺手道:“不可,不可。此人才堪大用,就這麼斬了太過可惜。”

    諸葛亮目中那兩道好似冷電般的目光在卷子上掃了幾掃,長長地歎了口氣,道:“此人恃才傲物,久後必反,不如乘皇上心中狐疑之際先斬之,以絕禍根。”

    鍾繇道:“如今他的冤曲業已洗清,殺之無名,徒惹天下學子非議,不可,萬萬不可。”

    諸葛亮向賈仁祿瞧了一眼,道:“你小子快別打瞌睡了,有什麼好主意,趕緊說出來吧。”

    賈仁祿從睡夢中驚醒,定了定神,說道:“這小子是殺不得,眼下有一件大事,沒他還真是不行。至於楊瑛那邊,老子也有一計在此,保管可讓楊瑛痛下決心,遠嫁鮮卑。不過師父說的也不無道理,這小子桀傲不遜,目中無人,久之必為禍患,倒也不可不防,至於如何防微杜漸嘛……”向諸葛亮瞧了一眼,道:“這個師父可比小徒厲害多了,就不用小徒在這裏浪費口水了。”

    諸葛亮笑道:“好了,我要判卷了,沒空跟你饒舌,趕緊滾吧!”

    賈仁祿道:“弟子遵命。”笑嬉嬉的揚長而去。

    鍾繇和諸葛亮對望一眼,不禁莞爾。

    賈仁祿別了諸葛亮,來到鄧艾下榻之處,鄧艾不意他猝至,受寵若驚,搶步上前,納頭便拜。賈仁祿伸手相扶,問其所學。鄧艾傾倒胸中,盡展所長,賈仁祿歡喜贊歎一番,告辭離去。鄧艾不知他此行是何用意,微感奇怪,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下意識伸手撓了撓頭。

    此後數日,賈仁祿每天都到鄧艾下處噓寒問暖,言語中似乎對他的生活情況、家庭環境很感興趣,常拐彎抹角的詢問他的生辰八字、可曾婚配、家裏還有些什麼人等等情況。鄧艾見他打聽的比媒婆還要詳細,不由得更加納悶,不知他這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麼藥?

    這日賈仁祿差人將鄧艾請到自己居住的館驛內,鄧艾一心想攀上這株大樹,日後好乘乘涼,聽聞傳喚,大喜若狂,在衣箱裏翻找了老半天,這才選了一件自認為十分得體的衣袍換上,隨著那人來到賈仁祿下處。甫入大殿,只見賈仁祿坐在正中,笑容可掬。他身邊依舊坐著些鶯鶯燕燕,不過和上次相比,又大為不同,猶其是坐在左手邊上的女子,出落的清雅難言,好似畫中神仙。鄧艾原以為楊瑛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可和眼前這個女子一比,相形之下,也難免見拙,不禁怔了一怔,這才上前行禮。

    賈仁祿擺了擺手,道:“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客氣。快起來,快起來。”頓了頓,又道:“呵呵,今天在場諸人和前一次相比大不相同,氣氛也完全兩樣。怎麼樣,有點暈吧。來,我給你介紹。”指著左手邊的女子道:“這位是我的夫人名喚貂嬋。”

    鄧艾聽過貂嬋大名,心想難怪她長得這般好看,原來是天下第一美人,上前請安:“夫人好。”

    貂嬋笑道:“快別這麼客氣。”

    賈仁祿指著右手邊的女子道:“這位是老子的另一位夫人姓曹名靜。”

    鄧艾躬身請安:“曹夫人好。”

    曹靜還了一禮,坐了下來。賈仁祿指著曹靜下手的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女道:“這位是小女賈元春,元春,你還傻戳在那裏做什麼,還不快見過士載,真沒禮貌!”對鄧艾說道:“這小丫頭片子,自幼嬌生慣養,沒規沒矩,還請士載別見怪。”

    鄧艾看這陣勢也知道是見家長了,不由得心如鹿撞,只覺心裏好似有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一時倒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道:“哪裡,哪裡。”

    賈元春白了賈仁祿一眼,盈盈起立,福了一福,鄧艾慌忙還禮不疊,嘴裏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賈仁祿側頭和兩位夫人咬了幾下耳朵,悄悄的說了幾句話,道:“既是如此,你們先下去吧,這裏就由老子來搞定了。”

    眾女起身應是,齊刷刷的向賈仁祿行了一禮,退入後堂。

    鄧艾仍傻乎乎的跪在那裏,不敢起來。賈仁祿微微一笑,伸手扶起,道:“老子膝下只有一女,你方才也看到了,樣貌還算過得去。這書嘛她也讀過幾年,肚子還算有幾兩墨水,雖比不上她幾位娘親,卻比老子強太多了。我看你一表人才,滿腹經綸,有心和你結親,將小女許配於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鄧艾乍聞好音,心裏樂開了花,傻笑了好一會兒,方道:“大人乃當朝司空,官居……居一……一……一品,小人不過一介寒……寒……寒儒,無品無級,這門……門……門不當戶不對……”

    賈仁祿擺了擺手,道:“世人皆重門第,老子卻視之如同狗屁。別看老子現在人五人六的,想當年還不是一堆臭狗屎,給人踩來踩去。‘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老子之所以能有今天,也不是靠著哪個世家大族的福萌,而是靠自己一刀一槍打拼出來。”伸手在他肩頭上拍了兩下,道:“小子,老子很看好你。以你的才學,想要取萬貫家資,榮華富貴,直如探囊取物。何況小女年紀尚幼,今日不過只是結親,我料成婚之時,你必為朝中大員,富貴榮華,到那時又有何門不當戶不對?”

    這一番話說得鄧艾心裏舒坦,心道:“原來世上知我者,不只有荀公達一人,如今遇上了賈司空,我終於有出頭的一天了。”道:“可是………可是……可是……”

    賈仁祿道:“可是什麼?難道你有心上人了?”

    鄧艾立即想到了楊瑛,心中一陣酸痛,可是這酸楚、愧疚之情轉瞬即逝。尋思楊瑛雖是前朝太尉楊彪之女,可楊彪業已歸隱,在朝中雖有根基,畢竟差了一層。如今朝中最得時令的就屬眼前這位賈司空,真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像這種高門大戶,就算是官宦子弟削尖腦袋也不一定能擠得進去,如今人家不計門第爵位,只看人品本事,主動求親,這樣的機會真可謂是千載難逢。只要結成了這門親事,這爵位門第,富貴榮華,也就隨之而至,自己從小到大的一番雄心壯志,也可得以實現。想到這裏他臉色蒼白,手指微微發抖,正要答應,可不知怎的又想到了楊瑛,心中又是一陣悸痛。楊瑛一路上對他關心照拂,深情款款,他自然看在眼裏。何況他曾聽蹇福說過,楊瑛為了搭救自己不惜捨卻畢生幸福,這番情意,實是世上少有。他一心只想飛黃騰達,於兒女之情看得極淡,但楊瑛對自己如此情深一往,又豈能動於衷?

    這時突然間要捨她而去,另行去追求僅有一面之緣的賈元春,他雖覺得理所當然,卻也於心不忍。當下兩種想法在他心裏反覆交戰,過了良久良久,他忽得想到:“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英雄大豪傑,須當勘破‘情’字一關。何況賈元春明豔照人,也不見得就輸給楊瑛。待我出人頭地之後,三妻四妾,自是十分平常,賈元春名媒正娶,自然做為正室,這楊姑娘做為側室,也就是了,到時我多寵愛她一些,又有誰管得著?”

    當下他微一沉吟,便不再以楊瑛為意,道:“沒……沒有!”

    賈仁祿長眉一挑,道:“既然沒有,那你可是什麼?”

    鄧艾道:“小人口……口……口吃,怕配……配……配不上令嬡。”

    賈仁祿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小女素愛英雄,常對老子說:‘爹爹是個大英雄,我將來嫁人就要嫁像爹爹一樣的大英雄。’……”

    賈元春聽了,嘟起小嘴,悄聲對曹靜說道:“媽媽,爹爹胡說八道,我哪有說過這話。再說爹爹什麼時候成大英雄了?”

    曹靜笑靨如花,低聲道:“你爹爹別的本事沒有,就會吹牛,別理他。”

    只聽賈仁祿接著道:“你小子在小子輩中出類拔萃,將來一定是大英雄,大豪傑,正是小女良配。區區口吃,何足道哉?”

    鄧艾打心眼裏樂了出來,道:“既是如此,小人就卻之不恭了。”

    賈仁祿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過兩天老子就差人到你家裏下騁禮,待小女……”

    剛說到這裏,一個白衣女子從後堂轉了出來,淚流滿面。她向鄧艾瞧了一眼,冷冷道:“恭喜你結成了這門好親事。”哇的一聲,掩面奔出屋去。

    鄧艾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楊瑛,嚇了一大跳,背上冷汗直流,伸手指著賈仁祿的道:“你……你……你……”

    賈仁祿沒想到楊瑛不進而反出,急道:“你什麼你,還不趕緊追去!”

    鄧艾猶豫了一陣,卻見賈仁祿展開不知叫什麼名目的輕功,手腳並用,追出屋去。他沒想到賈仁祿為追楊瑛急得竟四肢著地,相比之下自己便顯得自私涼薄,心中一急,也跟將出去。楊瑛輕功尚佳,奔行奇速。片刻之間,便竄到館驛圍牆之外。由於她竄房越戶,不走尋常路,把守在大門的親隨差役都沒瞧見她身影,想攔也無從攔起。

    賈仁祿見楊瑛輕輕一縱,便從丈許來高的圍牆頂上飛越而過,不禁臉上變色。當下他氣極敗壞的叫人搬來梯子,吭吭哧哧的爬上去一瞧,但見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又哪有楊瑛的影子?

    正當他心灰意冷,準備回屋分派人手四下找尋時,忽見西北角屋頂上一道白影一閃即逝,趕忙叫道:“在那裏,在那裏。快追,快追,叫上府中所有人手齊往西北方向搜尋!”

    鄧艾聽了鬼號,知楊瑛向西北方向奔去,忙辨明方向,疾追而前。

    適才一應佈置其實都是賈仁祿的詭計,旨在試探鄧艾對楊瑛是否真心。楊瑛自認為鄧艾對自己情深一片,絕對不會變心,覺得賈仁祿這樣做純粹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不過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在心上人心目中占了多少份量,便十分配合的躲在後堂偷聽,哪知聽來的卻是這麼一句。適才鄧艾說自己沒有心上人時,她就是傷心欲死,淚水盈盈欲滴。待鄧艾答應了那門親事,她再也忍不住了,衝了出來,言不由衷的道一聲賀,飛奔而屋。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甘為之捨棄畢生幸福的心上人,卻為了榮華富貴,棄其如敝履,不由得傷心欲狂,幾乎要吐出血來。她心裏一個勁的在問自己:“怎麼會這樣?我不是在做夢麼?他原先的說的話全部都是假的?”

    她心亂如麻,自然不辨東西南北,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不知不覺出了縣城,來到郊外一片小湖前。湖中碧水如鏡,反照她那淒淒慘慘的面容。她低頭瞧了瞧水中的自己,心痛如絞,幾滴珠淚滴下,落在水面上,泛起了漣漪,幾個小小水圈慢慢向外擴展開去。她盯著湖面怔怔出神,過了良久良久,方道:“這世上已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了,我還是死了吧。”

    忽聽得不遠處有人叫道:“楊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裏?”

    楊瑛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只見拓跋力微策馬疾奔而前,叫道:“你別來管我,我不……不……不想活啦!”

    拓跋力微吃了一驚,勒馬不前,道:“楊姑娘何出此言?”

    楊瑛道:“你少假惺惺的關心我,哼,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嫁給你,你乘早死了這條心吧!”

    拓跋力微苦笑道:“真不知道你們中原人怎麼想的,姑娘若是不喜歡在下,盡可言明,何必自尋短見?既是我惹得姑娘不快,我這便向姑娘陪罪。”他說到做到,滾鞍下馬,雙膝一屈,登時便跪在他面前。

    楊瑛怔了一怔,冷冷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動不動就下跪,還叫男子漢麼?”

    拓跋力微道:“你們中原人古怪規矩就是多,我們草原人可不講這一套。我們草原人幹什麼都爽爽快快,只要自己錯了,就低頭認錯,絕不拖泥帶水。”

    楊瑛道:“你少自作多情啦,我自己傷心,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趕緊走,我不想見你!我不想見任何人!”

    拓跋力微走上兩步,道:“姑娘,你到底遇到什麼為難的事,能和我說說麼?”

    楊瑛嗔道:“和你說又有什麼用,你又沒法幫助我!”

    正說話間,鄧艾氣端籲籲的追至,向拓跋力微瞥了一眼,不再理他,道:“楊姑娘,你聽我解釋。”

    楊瑛冷冷地道:“解釋?我當初為了救你甘心捨棄畢生幸福,可你卻為一己榮華棄我如遺。你自己說說,這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鄧艾道:“楊姑娘,我……我……我……”

    楊瑛走上兩步,伸手挽著拓跋力微的胳膊,笑盈盈的道:“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裏麼?”

    鄧艾搖了搖頭,楊瑛道:“我在長安遇到了比你好一百倍的小夥子,就是他。他叫拓跋力微,是鮮卑族拓跋部的王子,擁有無數的金銀,無數的牛羊。而且我要什麼,他就給我什麼,對我別提有多好了。不像你,認識你這麼久,你竟連一根釵子都捨不得買給我。我已決定了,這輩子非拓跋公子不嫁。我覺得這樣做對你很不公平,就打算來這裏和你解釋清楚,沒想到你竟也另有新歡,這樣倒省得我費神解釋了,可好的很啊!”

    鄧艾沒想到惡夢真的成了現實,只覺天旋地轉,喃喃地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不可能!”說著轉頭發瘋般的向遠處奔去。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27
第五百九十六章 楊瑛出塞

    拓跋力微推開她的手,道:“你怎麼不去追?”

    楊瑛搖了搖頭,喃喃道:“我剛才為什麼要傷心,這不正是我想要的結果麼。我是一個不祥的女人,跟他在一起,除了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苦難之外,還能給他帶來什麼?為了我的事,皇帝赫然震怒,下旨在全國範圍內通輯他,他區區一人又如何與整個大漢帝國的抗衡,估計不出數日他便會被官府抓住,身首異處。既便他有法子逃脫官府緝拿,他也永遠無法實現他的理想,無法揚名立萬、出人頭地,這樣他活在這個世上又有什麼意思?如今只有讓他恨我,忘了我,他才能過上好日子。只要他能快快樂樂的活在世上,便是要我立時死了,也是心甘,區區一點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她也不管拓跋力微聽不聽得懂,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大堆,其實這番話與其說是在對拓跋力微說的,倒不如說是她在自言自語。

    拓跋力微道:“你適才說他另尋新歡,棄你如遺可是真的?”

    楊瑛心中一慟,淚水撲簌簌的流了下來。

    拓跋力微道:“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的人。”錚地一聲拔出彎刀,抓住馬韁便要飛身上馬。

    楊瑛道:“你要幹什麼?”

    拓跋力微道:“你應該知道的。雖然這事我不便出面,可我最看不慣這種人,說不得只有得罪了。”

    楊瑛拽著他的手,道:“你別去。”

    拓跋力微回頭看著她,問道:“為什麼?”

    楊瑛道:“他答應賈司空提親,也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實現畢生抱負。而我除了給他帶來痛苦,還能給他帶來什麼?”

    拓跋力微道:“他如此對你,你居然還為他說話?不過事情始末,我不清楚,不便多所置喙。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對我說說麼?就算我真的幫不上什麼忙,你把傷心事說出來,心中也會好過些。”

    楊瑛將方才的事情複述一遍,說完便伏在拓跋力微肩頭,哭了起來。

    拓跋力微雙眼精芒暴盛,右拳緊緊握著,道:“我不清楚你們中原人的處事邏輯,不過這種事在我草原絕對不會發生。我們那既便是三歲孩童也是知道要取得獵物,得靠自己手中的弓箭。靠別人施捨過活,那還算是男人麼?這個叫鄧艾的居然為了能當大官,而棄你不顧,這樣的人也值得你同情?”

    楊瑛心痛如絞,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抽抽噎噎的哭個不停。要拓跋力微彎弓射雕自是不費吹灰之力,可是要他勸楊瑛不哭,卻也是老鼠拉烏龜,沒有下嘴的地方。當下他像根木頭一般一動不動的戳在那裏,不敢有半點動彈。他雖生於草原,長於草原,卻沒有被培養成豺狼之性,倒也有幾分柳下惠的本事,這兩隻手竟老老實實的垂在雙腿外側,既沒有上下其手,也沒有大吃豆腐。這情景要是被那個一向視有便宜不占為王八蛋的賈仁祿撞見了,肯定要罵他是全宇宙第一超級大傻蛋。

    楊瑛哭了一陣,心裏好過了些,抬頭向拓跋力微臉上瞧了兩眼,道:“我聽說你當著皇上的面,說對我有意思,是也不是?”

    拓跋力微臉上微微一紅,點點頭。

    楊瑛道:“我知道你只是對我有意思,不一定非娶我不可。皇上拿著雞毛當令箭,竟差人到我父親那游說,要他答應這門婚事。也不知爹爹是怎麼想的,竟也同意了,來信勸我當以國家大局為重,不可使小性。好,我現在不使小性了,我決定嫁給你。”

    拓跋力微瞧了她一眼,道:“這可不是胡亂答應的事,你可要考慮清楚。”

    楊瑛道:“我可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我是思前想後,才作的決定的。”

    拓跋力微道:“你嫁給我,那鄧艾怎麼辦,你有沒有替他考慮過?這人才華橫溢,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你們倆郎才女貌,又兩情相悅,這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雖是域外蠻夷,卻也知道禮義廉恥,強逼他人成親這事,我是不會做的。”

    楊瑛笑道:“呵呵,兩情相悅?兩情真的相悅麼?我心裏有他,可他心裏卻只有理想抱負。你別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這裏我不想再呆了,你帶我回長安吧。”

    拓跋力微道:“你不是也說鄧艾這麼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一路之上他迭遇危難,自然極希望有一個機會能楊眉吐氣,一展抱負。而這個機會就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你叫他怎能不好好把握。若換作是我,在那種情況下,也不一定能頂住如此大的誘惑,堅執原則,你們這樣試他,也太難為他了。這事其實沒有大不了的,你們兩個現在都在氣頭上,說什麼也是無用,等氣消了。你們約個日子,好好的談上一談,這事也就過去了。至於皇上那頭,我自會去和他說明原委。皇上也是通情達理之人,見我主動退讓,自也不會再和鄧艾過不去的。”

    楊瑛暗暗歎了口氣,心下感激。適才那一幕終於使她認清了鄧艾的嘴臉,之前他用全部的錢搭救自己,並不表明他甘為自己捨棄榮華富貴。他其實就是在賭,只不過他運氣好,碰巧賭對了而已。其實就算他賭錯了,所損失的也不過就是三年時間而已,區區三年時間一晃而過,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真的終歸真的,假的畢竟是假的,不管一個人平時偽裝的多好,一到大是大非面前,總要露出馬腳。倘若鄧艾真的對自己情深一片,適才賈仁祿提親的時候,他說什麼也會婉言謝絕,而他居然答應了,此人只計利害,天性涼薄,由此可見一斑。

    而拓跋力微對自己則完全兩樣。他來到長安後,時常以各種理由到賈府拜訪,而且每次去都帶了一大堆的禮物。自己當然知道,他來賈府名為叩領教益,實則偷窺美人。賈仁祿那老流氓迫於上命,每次都想方設法給他們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而自己每一次都沒給他好臉色看,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拂袖走人,害得他下不來台。可是他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來的更加勤了,自己雖覺得他有些無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耐心。何況以他的身分,想要自己嫁給他,只要一句話的事情,根本沒必要費這麼大的勁。其後賈仁祿在偃師附近湊巧遇到鄧艾,差祝融來通知她,要自己趕到新安與鄧艾會面。自己隨同賈府家眷在文欽、祝融的衛護下趕往新安,一路之上總是遇到奇怪的事情,沿途所有客棧酒家,見到他們總是殷勤相待,美酒美食,又不肯收受分文。自己幾次三番設辭套問,對方總說店錢飯錢已早有人先付過了,至是那人姓甚名誰,長相如何,對方總是支支吾吾答不上來。當初覺得十分納悶的事情,現在見到拓跋力微,一切便都豁然開朗。定是他得知自己要去新安的消息,暗中護行,此時出現也根本不是偶然撞見。兩相比較,一個對自己情深意重,另一個自私涼薄,她縱欲自欺,亦復不能,何況那個瘋瘋顛顛的半仙賈仁祿和高瞻無矚的甄宓都曾提醒過她鄧艾這人不可信任。

    通過她這一件事,她終於知道到底誰才真心喜歡自己,而誰接近她只不過是想讓自己給他帶來名譽地位。當下她微微一笑,道:“謝謝你。”來到拓跋力微坐騎跟前,一躍上馬,笑著對拓跋力微道:“走,帶我回長安。”

    拓跋力微皺眉道:“怎麼,你還要回長安?”

    楊瑛道:“嗯,長安可是京畿之地,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也有很多好吃的小吃。上次我心事重重,也無心遊覽,這次說什麼也要好好逛逛,你陪不陪我啊?”

    拓跋力微雖見過大風大浪,但卻從沒見過女孩子一會哭一會笑,有些招架不住,道:“可是……”

    楊瑛小嘴一撅,道:“可是什麼,難道你打算讓我一個人回去?”

    拓跋力微歎了一口氣,道:“既然姑娘非要回去,在下又怎敢不從?”右手一揮,隨從牽過馬來,拓跋力微猱身而上。二人並肩馳馬,絕塵而去。

    行不多時,忽地一騎奔至,馬上之人見到拓跋力微,面帶喜色,大聲叫道:“拓跋公子,可算找到你了。鮮卑軻比能部在白山集結兵馬,屯集糧草,想要攻打素利部。素利部聞報,一面撤回攻打遼東的大軍,於平剛深溝高壘,扼險據守,一面遣使進京告急。如今滿朝之中只有公子一人熟悉鮮卑之事,皇上請公子火速進京商議。”

    拓跋力微長眉一軒,道:“軻比能若是滅了素利,接下來就輪到我拓跋部了,此事不可不速。楊姑娘,這事和你無關,我先行一步,你和親隨隨後趕來。”

    楊瑛道:“你怕我受不了顛沛流離之苦?我雖是個女子,卻也弓馬嫻熟。你若不信咱比比,看看誰先到長安!”

    拓跋力微笑道:“好!”

    話音猶未落,楊瑛右手一揚,便要揮鞭打馬。那馬是拓跋力微的坐騎,甚是神駿,不待她揮鞭,便放開四蹄,幾個起落便已在數十丈外。

    楊瑛但覺路旁樹林猶如倒退一般,不住往眼邊躍過,更妙的是馬背平穩異常,絕少顛簸起伏,知道自己撿到寶了,樂得嘴歪歪,叫道:“這樣比沒意思,咱賭個彩頭怎麼樣?”

    拓跋力微苦笑,道:“好,輸了便當如何?”

    楊瑛笑道:“誰輸了誰就要拿出一百……不,一千,二千兩銀子出來!”

    拓跋力微笑道:“好是好,可就要姑娘輸了,拿不出這許多銀子。”

    楊瑛道:“我怎麼可能輸?嗯就這麼說好了,到時候你可不許賴!”

    拓跋力微道:“我們草原人物向來說一不二,極講信用。楊姑娘,從這裏到長安路還長著呢,你不養馬力,到時可是要輸。”

    楊瑛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怎麼想的,你一定是想騙我跑得慢了,你好追上我,是也不是?”

    拓跋力微苦笑了笑道:“姑娘既以在下的金玉良言為別有用心,那盡請自便,不過到時是輸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楊瑛道:“哼,我才不上當呢?”說著不住提韁催馬,那馬如離弦之箭一般筆直向前衝去。拓跋力微不知是有意相讓,還是妙悟太極至理,想要後發先至,不疾不徐的跟在後面。又奔了一陣,兩人的距離越拉越大,漸漸的相差有三五里之遙。

    鄧艾在林中漫無目的的奔了一陣,漸漸冷靜下來,心想:“楊姑娘不可能變心,一定是那小子使什麼詭計讓她如此,我去殺了那小子去!”瞥眼間只見三四丈開外的地上有一根木棍,頗為粗大,雖然不如何趁手,但一悶棍打將下去,不管對方的頭有多硬一準開花。鄧艾急紅了眼,力氣也是大增,操起木棍,往來路奔回,奔到小湖邊上一看,四下裏一人也無,楊瑛和情敵都已不知去向,想是調情完畢,雙宿雙棲去者。

    鄧艾站在湖邊發了一陣子呆,忽得想到賈仁祿和楊瑛竄通一氣給自己來了這麼一齣,讓自己雞飛蛋打,這仇不可不報。當下他扛著大棒,大踏步向城中奔去,才及半路,便見賈仁祿帶著三五十個隨從氣極敗壞的趕來。賈仁祿一見到他,便大聲叫道:“可曾見到楊瑛?”

    鄧艾眼中似乎要冒出火來,喝道:“我和你無…無冤無仇,你為何……何要如此戲弄……弄……我?”

    賈仁祿見他這架式,也知他在楊瑛那碰了一鼻子灰,道:“楊瑛曾多次和你提起她在長安有一門親戚,不知你可還有印象?”

    鄧艾心中一凜,道:“難道那人就是你……你!”

    賈仁祿道:“正是。老子是她大哥,當然不是親的。不過我和她之間雖不沾親帶故,照樣血濃於水,她的事就是老子的事。她和老子說,她看上一個小夥子,人長的不錯,胸中也甚有才學,老子自然替他高興。可是這年頭江湖險惡,人心不古,這專騙女孩子的花心大蘿蔔到處都是,老子害怕你小子欺騙楊姑娘的感情,害得她懊悔終生,便整了這麼一齣。你應該聽過老子的事跡,老子給狗吃食物從來都是放了七步斷腸散的,你自己不查之下,大口大口的吃將進去,這會拉起稀來,又怪得了誰?”

    鄧艾怒道:“我對楊姑娘是真心的,她跟著我這日子肯定不會差,你又何必多舉一此?”

    貂嬋冷冷地道:“你對他是真心的麼?其實你只是想靠著他父親的影響力往上爬吧。就算這次你沒遇到仁祿,之後你擠身官場,也必會遇到比楊彪更加有權勢的人,到時他們若是將閨女許配給你,你必也會向今天這樣一口應承下去,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置楊姑娘於何地?虧得她天天都在想如何救你脫苦海,你卻這麼對她?”

    鄧艾氣得腦子裏一片空白,說話也就不經過大腦,想說什麼說什麼,道:“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的事麼。賈司空不也三妻四妾,這楊姑娘既便不能明媒正娶做正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到時我多寵愛她一些,也就是了。”

    貂嬋道:“說來說去,你還是只為你自己考慮,一點也沒有考慮楊姑娘心中的感受。”

    賈仁祿道:“你別跟他這種人說這些大道理,他聽不懂。小子,我想當初你一定是想賈元春和楊瑛兼收並蓄,大小通吃,你想得倒挺美。這魚和熊掌能這麼容易讓你兼得?你沒老子一半本事,也妄想像老子一樣左擁右抱,這不是找死麼?虧你還和楊瑛混了那麼久,竟一點也不瞭解她,她雖是個巾幗,卻絲毫不讓鬚眉,這當小做妾的日子她要想過,現在早就跟著老子混了,還能有你小子什麼事?她漂泊江湖尋尋覓覓就是想找一個一心一意對她好的。所以大小通吃,你是想也別想。這就是一道選擇題,而且正確答案只有一個,選魚得魚,要是你一時按耐不住選了熊掌,恭喜你,你連魚也別想吃到。這道理其實很簡單,你小子卻偏偏不開眼,恁是要吃熊掌,結果如何你也看到了。這是你自己選的,又不是老子拿把菜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做出的決定,你怪老子做什麼?”

    鄧艾一時語塞,無言以對,心中懊悔萬分。可這世界上什麼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這就像是在賭大小,先一鋪他賭贏了,贏得了楊瑛的芳心。這一鋪他賭輸了,之前贏來的本錢全都賠了進去。他雖然很不甘願,可願賭服輸,也只好打落門牙往肚子裏咽了。

    貂嬋瞧了鄧艾一眼,目光裏滿是鄙夷之色,道:“相公,這樣的人你還理他做什麼,咱們走吧。”

    賈仁祿道:“你小子人品雖然不咋地,但還算是個可造之才。老子把你轉眼就要到手的美媚給氣跑了,肯定會做出相應補償的。不過元春你是不要想了,這小妮子雖小,卻已名花有主了。就算她沒有主,她老媽也不放心把她的心肝寶貝交給你。既然賠不了女人,老子就賠給你前程,這不正是你想要的麼?”

    鄧艾心中一喜,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賈仁祿道:“嗯,你心裏想要什麼,老子當然知道。老子此番到這來也就是例行公事,沒什麼事幹。我這就帶你回長安,親自向皇上舉薦你如何?”

    鄧艾日日夜夜就盼著這一天,乍聞好音,歡喜的幾欲暈去,也就不以楊瑛為意了,跪倒在地,道:“誠如是,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將銘於五內,永不敢忘。”

    賈仁祿道:“好了,別淨說這些甘甜不墊饑的,老子這人其實很實在,你小子日後發達了,把幾萬兩黃金來給老子也就是了。”

    鄧艾沒想到他還沒辦成事,就公然索賄,而且一要就是幾萬兩黃金,當真是獅子大開口,不禁愣在當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次日一早,賈仁祿一行人辭了諸葛亮、鍾繇首途前往長安,在道非止一日,這日眾人安抵長安。賈仁祿令文欽、祝融護送諸位家眷及鄧艾回府,自己則來到未央宮見劉備。

    其時拓跋力微是已到了長安,那場所謂比賽也已塵埃落定,自然是拓跋力微輸了。他既叫力微,力量微弱,輸了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他自幼生於草原,天性豪爽,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無說後不作數的。這二千兩銀子推了出去,漫不在乎。楊瑛雖是大家閨秀,又做過一段時間的山大王,二千兩銀子卻也是極少見到,不禁又是高興,又是感激。

    進城之後,拓跋力微便讓楊瑛回賈府等候,自己進宮議事後便來看她。楊瑛說什麼也不肯和他分開。無奈之下,拓跋力微只好把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砰砣也拎進皇宮。

    劉備得知二人聯袂進宮,打屁眼裏樂了出來,當即在宣室殿召見二人,與之商議鮮卑戰事。如今軻比能與素利部還只是相互對峙,積蓄力量,這戰一時半會也打不起來。不過長安距鮮卑幾達數千里之遙,選派良將、調撥軍隊、轉運糧草這些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若不未雨綢繆,到時有起事來,再倉促准備,可就連黃花菜都涼了。而且劉備對鮮卑各部的兵力部署,錢糧物產、山川地勢、風土人情,以及鮮卑各部大人誰精明、誰平庸,相互間誰和誰有仇,誰和誰有親等情很感興趣,這番談話進行的時間難免長了些。以至於賈仁祿到時,劉備兀自和拓跋力微講論不休。

    劉備聽聞內侍來報說賈仁祿在外等候召見,心下大喜,道:“來得正好,快宣,快宣。”

    賈仁祿在內侍的引領下來到宣室殿,甫一進殿,便見楊瑛撅著個小嘴,坐在那裏發呆,微微一怔,來到劉備跟前便要屈膝跪倒,三呼萬歲。劉備擺了擺手,道:“罷了。你我之間就不用這一套了。你不是去鄴城替朕辦事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難道事情辦完了?”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這件大事當然不可能這麼快完成,臣已命有關人等先去辦理。臣啥也不懂,到那也就是打磕睡,親臨不親臨也沒多大差別。臣在道上遇到了一件大事,甚是棘手,臣束手無策,只好乖乖的回長安向皇上請示機宜來了。”

    劉備笑道:“你哪裡是來向朕請示機宜,分明是來將朕軍的。有什麼事快說吧。”

    賈仁祿向二人瞧了一眼,欲言又止。劉備道:“他們也不是外人,你有話但講不妨。”

    賈仁祿實在不敢當楊瑛的面說鄧艾之事,怕她暴起走來,要自己好看,道:“這……”

    劉備道:“你是想和朕說鄧艾之事吧?”

    劉備和拓跋力微所談論之事都和楊瑛無關,又甚是枯燥,她早已聽得不耐煩,一聽劉備說到鄧艾,雙眸一亮,側耳細聽。

    賈仁祿心下駭然,瞪視著劉備,過了半晌,說道:“皇上定是神仙下凡,怎麼微臣心裏想說的事情還沒說出口,皇上就知道了。”

    劉備道:“你少拍馬屁。日前你與孔明、元常三人連名上表替他陳述冤情,朕雖破例給他一次機會。心中仍未釋然,畢竟公達死前曾和他徹夜長談,若不重處,怕是難以塞悠悠眾口。而且如今朕正要對軻比能部用兵,曹植在其中可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若是他心懷忿恨,和軻比能狼狽為奸,我們可是要吃大虧的。”

    賈仁祿道:“經臣等詳細查察,鄧艾的確是冤枉的,倘若皇上一心要斬,怕是會寒了天下學子之心。學子們見參加考試搞不好會掉腦袋,誰還敢來?荀公達顯然是暴病而亡,我們拿著太醫的驗屍報告去跟曹植解釋,曹植若是硬要不信,我們也沒有辦法。如今曹植內無良臣,外無良將,自保尚且不及,如何能生事於人?皇上若是為了安撫曹植做此不義之事,既便百姓沒有微詞,這上天怕也會有些意見吧。這事可關係到皇上的清譽,還請皇上熟思之。”

    拓跋力微道:“皇上,臣是草原人,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有一句不中聽的話,不知當不當講?”

    劉備笑道:“但講不妨。”

    拓跋力微道:“皇上一再和鄧艾過不去,多多少少也和微臣有些關係,微臣是喜歡楊姑娘不假,不過也不願用如此手段得到她的人。皇上若是一意孤行,臣就此告辭,從此不再踏足中原半步。”

    劉備道:“既然你也這麼說,那朕又何必斤斤計較。鄧艾現在何處?”

    賈仁祿道:“在微臣家中。”

    劉備道:“軻比能於白山集結兵馬欲攻打素利部的事情你可知道?”

    賈仁祿道:“臣在道上略有所聞。”

    劉備道:“朕要見一見鄧艾,你們先在偏殿計議此事。”

    賈仁祿等人齊聲道:“微臣告退。”退了下去。

    劉備令內侍將鄧艾叫來,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就是鄧艾?”

    鄧艾第一次見皇帝,難免有些緊張,呆了一會,說道:“正……正是。”

    劉備道:“你會試的卷子,朕已看過,寫得很不錯,足以參加殿試。孔明等大臣也在奏摺中大力舉薦,說你才堪大用,朕心裏總是不怎麼相信。嗯,要知道你有沒有才能也很簡單。去年淮南大旱,糧食欠收。淮南邊吳,乃是戰略要地,田穀之事自是重中之重。朕打算派一人巡行陳、項、壽春等地考察災情並擬定應對措施據實上奏,可斟酌良久,至今也未定下人選。既然他們都說你有才,那朕就派你去。”

    鄧艾道:“皇上交下的事情,草民自當照辦,可是這殿試……”

    劉備道:“這就是朕給你出的題目,只要你答的好,朕一樣會點你為狀元。”

    鄧艾心下大喜,道:“草民謹遵聖諭。”

    劉備道:“你要記住,你只是一個百姓,官府的公文薄籍你可是無權調閱的,一切情況都要靠你自己用眼去看,用耳去聽。而且朕急於想知道結果,就給你三個月時間。你要按時辦好這事,朕自有封賞,倘若你辦砸了,那朕就當你沒通過殿試,你從哪來就給朕回哪去吧。至於你此番遠行所需費用,就不用你操心,一會自有內侍領你到府庫領取川資。”

    鄧艾道:“皇上放心,草民一定不辜負皇上期望。”

    劉備道:“嗯,你下去吧。”

    鄧艾鄭重其事的磕了三個頭,退了下去。

    劉備待他走後,輕擊三掌,賈仁祿等人從偏殿進來,賈仁祿道:“臣和拓跋公子商量一陣,總覺得軻比能此番用兵大是古怪。鮮卑人用兵和狼群覓食一樣,講求出其不意,狠狠啃上一口,然後撒丫子跑人,再尋找下一次機會,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大造聲勢。拓跋公子認為軻比能別有所圖,他擔心部落的情況,想回去幫助他的父親打理事務,還請皇上允其歸國。”

    劉備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朕就不留你了。不過軻比能大舉引進漢人文化,這作戰方法脫離鮮卑舊俗,變得和漢人一樣,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你也別太過著急,最起碼也得成了親再走吧。”

    楊瑛偷瞧了拓跋力微一眼,臉頰上忽然罩上了一層暈紅,轉過了頭,不敢和他目光相對。拓跋力微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吱唔片刻,正要說話,卻聽劉備說道:“婚姻大事,向來不是由你們作主的,這事朕說的就算。你們都別管了,朕這就令禮部擇吉,到時朕親自為你們主婚,哈哈!”

    二人走後,賈仁祿笑著對劉備說道:“嘿嘿,皇上真是神仙下凡,您怕鄧艾呆在長安參加殿試,會破壞他們兩人的婚禮,特地找了個差事將他遠遠的支了開去。等他回來之後,生米已然做成熟飯,楊瑛也已到了鮮卑,他再想搞七搞八可也來不及了。”豎起大拇指道:“高,實在是高。”

    劉備笑罵:“滾你的蛋的,給這樣一說,朕不成無賴了麼,哈哈!”

    次日早朝,劉備就令孫乾擇吉,由於軻比能所作所為大違常理,拓跋力微擔心部落安危,急於返國,孫乾倒也不敢從容議定日期,一接到聖旨之後,他立即找到精擅天文譙周,譙周聞言對著深邃的天空發了一個晚上呆,時不時掐指計算,在快要天亮的時候,他突然大叫一聲,在帛書上寫下一個日子,交給孫乾,興沖沖的跑回狗窩睡大覺了。孫乾將日子呈給劉備禦覽,劉備點頭認可,孫乾便迅速佈置人手安排新房,綵排儀式,印製請諫,忙得個焦頭爛額。

    吉日很快便到了,婚禮在劉備的親自主持下順利進行,賈仁祿依舊事先餓了三天,和頭瘋狗一樣胡吃海塞,鬧得舉座皆驚。洞房花燭時光總是很快就過去了,拓跋力微覺得還沒整出什麼實事來,天就亮了。小兩口起床後,匆匆洗漱一番,便到宮中辭行,劉備再三挽留不得,只得放行。

    一行人在五千禦林軍的護送下,吹吹打打,漸行漸北。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jacky751101

LV:6 爵士

追蹤
  • 5

    主題

  • 1403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