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國重生之我是路人甲 作者:關駒 (已完成)

 關閉
jacky751101 2008-4-26 15:55: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807700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09
第五百六十七章 半月之期

    張飛撓了撓頭,道:“從這一個字入手,就能打下濮陽?”

    賈仁祿點頭,道:“嗯,這就是老子為你制訂的攻城方案。只要你照方抓藥,一個月內拿不下濮陽,老子把頭割下來給你當球踢。”

    張飛連連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俺用了十五萬大軍花了兩個月沒打下城來,你就靠這麼一看不見摸不著的‘信’字,一個月內就能打下城池,這不是開玩笑麼?”

    龐統道:“下官也覺得此法可行。不知仁祿打算如何示民以信?”

    賈仁祿問道:“濮陽被圍,可有派人突圍求援?”

    龐統道:“有,不過都被我軍半路攔截,一個也沒有走出去。”

    賈仁祿道:“好傢伙,防守夠嚴密的。”

    張飛叫道:“那是,俺帶出來的兵,能差到哪裡去?”

    賈仁祿道:“請將軍傳下令去,從明天起,將士們不必再攔截突圍求救的魏人。”

    張飛叫道:“不行,不行。放跑了這些人,叫來援軍,那可就糟了。”

    賈仁祿笑道:“濮陽離青州甚近,曹丕的耳朵沒聾,眼睛沒瞎,你在這裏折騰兩個多月,他怎麼可能一點也不知道?兩個多月都沒派援兵來,就說明他不打算救東郡了。東郡的人去的再多,也一樣搬不來救兵,放人與不放人又有什麼區別?”

    張飛道:“大哥說了東郡是曹丕的命根子,咱們說什麼也要將他奪過來。既然是命根子,曹丕怎麼可能不派兵來救?”

    徐庶道:“曹丕不是不想救東郡,而是無兵可派。鄴城之役後,曹丕竄身青徐,元氣大傷,沒有十年時間休想恢復,他現在自顧不暇,如何還有多餘的兵馬來救東郡?”

    張飛道:“嗯,既然曹丕不會來救,放人和不放人都沒多大差別,軍師為何要將把人放出去?”

    龐統隱約明白了賈仁祿的用意,微笑道:“放人和不放人對我們來說是沒多大差別,可對城中軍民來說差別可就大了。濮陽被我軍圍困兩月有餘,糧草告罄,城中軍民晝夜惡戰,腹中饑餒,日夜盼著朝廷派兵來救,解了他們的倒懸之苦。我們若在這時把人放出去,任他們前往青州求救,到時他們討不來救兵,回城一說,對城中軍民士氣的影響不可謂不大,我們因勢利導,濮陽當可一鼓而下。”

    張飛大叫道:“妙極,妙極,這麼簡單的辦法,俺這麼就沒想到?”

    賈仁祿心道:“你這腦瓜子除了會想些酒後打人的主意出來,還能想出啥主意來?這次你鞭打那小鬼,多半又想故伎重施,樂進又不是傻瓜,他鎮守合肥多年,什麼場面沒見過,這麼簡單的計謀他如何看不出來?老子還是先給你打住,省得你丟人現眼。”

    徐庶皺起眉頭道:“曹丕雖說無應變之才,司馬懿、蔣濟可是學貫古今,腹有良謀,不可能會斷回絕前去求援的人。倘若他們重施故伎,詐稱救援已到,令城中百姓固守待援,我們當如何應對?”

    龐統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元直所說,我不是沒想到,只是苦無破解之法。當初孫權就是被蔣濟所誆,倉皇退走。說實話這計用在我身上,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仁祿有何高見?”

    賈仁祿道:“所以我才說要從信字入手。曹丕以詐,我以信,不勝何為?”

    龐統徐庶都是聰明人,只不過身在局中,一時找不到北。這話猶如醍醐灌頂,當頭澆下,連日來苦思不得其解之事,豁然貫通,叫道:“妙極,妙極,妙之極矣。仁祿,說句實在話,你打下鄴城時,我們兩個都很不服氣,認為你不過是運氣好,適逢其會,其實沒有什麼真本事,現在我們算是徹底服了。”

    賈仁祿剛要謙虛兩句,張飛叫道:“你們在說什麼啊,我怎麼還是什麼也不明白。”

    賈仁祿道:“不明白不要緊,等打完了,你就明白了。”

    張飛叫道:“跟你們這些讀書人在一起真累。說吧要俺老張怎麼做?”

    賈仁祿道:“你搞錯了,老子可不是什麼讀書人,家裏雖然擺了不少書,不過是用來養螞蟻的。好了,廢話就不多說了。你這就傳令下去,讓大軍準備十五日糧,十五日攻城不下,便解圍而去。並將這消息散佈到城中,讓城中百姓也知道此事。”

    張飛瞪圓雙眼,叫道:“什麼,咱們打了兩個多月,死了這麼多弟兄,城雖未打下來,不過城中糧草匱乏,守城百姓俱已疲憊,這可是攻城的絕佳時機,十五日內攻不下城便即退走,這怎麼可以,萬萬不行!”

    徐庶笑道:“將軍只管照他說得去做,半個月後濮陽一定不攻自破。”

    張飛道:“你說的是真的?”

    龐統道:“定是如此。”

    張飛撓了撓頭,道:“既然你也這麼說,俺就信他這一回。來人傳令下去,軍士各攢半個月糧食,半個月攻城不下,便即解圍而去。”回頭對賈仁祿說道:“這可是你說的,半個月內若下不了城,那當如何?”

    賈仁祿笑道:“甘當軍令。”

    張飛叫道:“好,要得就是這句話。”

    賈仁祿立了軍令狀,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徐庶道:“這是孔明搞出的小玩意。我到長安時他將這個交給了我,說我日後興許用得著。我當時也沒怎麼往心裏去,沒想到這次還真能派上用場。你先照一萬個整,不夠咱再說,哈哈。”

    徐庶不明所以,接過密信展開一看,只見開頭寫著兩個篆字:“地雷”其後則是一副副圖畫,旁邊列有文字詳細說明地雷的構造用法,徐庶只看了一半,便倒抽了一口涼氣,其時已是四月下旬,天氣躁熱,揮汗如雨,他不知怎的,竟覺得全身冰涼,瑟瑟發抖。

    原來賈仁祿和諸葛亮閑聊時無意中談起了現代的火藥知識,當然這方面的知識他大部分還給化學老師了,說起來自是顛三倒四,雜亂無章 。可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諸葛亮腦子之聰明,反應之敏捷當世不做第二人想。他一聽就這知道賈仁祿所說的東西具有劃時代的意義,能使漢軍的戰鬥力提升一大步。可賈仁祿所知畢竟太少,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去研究了。

    那次談話進行之後不久,賈仁祿便捲起鋪蓋前去攻打鄴城。諸葛亮坐鎮後方,正好有大把時間從事科學研究。火藥唐時才有,還是一個無聊的煉丹士,瘋狂煉制丹藥時無意之中發現的,當然那個偉大的發明人當場便駕鶴西遊,到佛祖那裏領獎去了。諸葛亮想要把這一發明提前數百年談何容易?眾所周知,科學研究除了需要勇氣和運氣外,更需要大把的資金。諸葛亮雖是丞相,但清廉自守,所有俸祿大半捎回老家,接濟窮人,少部分買書,家無餘財。哪有那麼多錢鼓搗硫磺造炸藥?

    好在一開始也不需要太多的原料,以他的財力,勉強可以。只是搞這玩意具有極大的危險性,諸葛亮知道的東西雖多,但對試驗的危險性還是估計不足。一開始他沒考慮在外面租用臨時場地,說實話既便有考慮,他也租不起,只好在家裏搞。

    於是乎丞相府裏時常傳出一陣巨大的爆炸聲,震驚四鄰,開始時街訪四鄰還道是他煮菜時不小心炸了鍋,也沒太在意。可是偶一為之則可,老炸鍋就不太對勁了。眾百姓紛紛猜測丞相府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眾說紛芸,莫衷一是,謠言越傳越凶,漸漸傳到了劉備的耳朵裏。劉備聽說諸葛亮在自己家裏搞些見不得人的明堂,自是莫名其妙,拐彎抹角的問了幾句,好在諸葛亮口才出眾,三言兩語便搪塞過去,劉備也沒怎麼起疑。

    當時科學還不昌明,搞這種東西明顯違背儒家經義,屬於離經叛道。不照孫老夫子指劃的陽關大道走,在當時可是大罪過,輕則罷官,重則有殺身之禍。賈仁祿不敢把現在科學知識噴得太多,就是基於這個原因。否則他肯定不會被當成促成科學進步的先驅者,而會被當成妖人綁在柱子上活活燒死。

    諸葛亮雖是儒生,卻也知科學知識的重要性。未出茅廬時便常搞些新奇古怪的小玩意,這也為日後發明連弩、木牛流馬打下堅實的基礎。陳壽在《三國志》裏是這樣評價諸葛亮的,說他:“外連東吳,內平南夷,立法施度,整理戎旅,工械技巧,物究其極,科教嚴明,賞罰必信,無惡不懲,無善不顯,至於吏不容奸,人懷自厲,道不拾遺,強不侵弱,風化肅然。”有人說陳壽父親是馬謖的參軍,諸葛亮揮淚斬馬謖的時候,他的父親也受到了連累,陳壽因此對諸葛亮懷恨在心,在書中對諸葛亮評價過低。那純粹是瞎扯蛋,上面那段話不到一百字,一個既注重治國理民,又注重發展科學的好丞相便躍然紙上,難道還有比這個更完美的評價麼?至於對他軍事上的評價,也甚是中肯,說他:“治戎為長,奇謀為短,理民之幹,優於將略。而所對之敵,或值人傑,加眾寡不敵,攻守異體,故雖連年動眾,未能有克。”《三國演義》中把諸葛亮寫的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確是太過了。諸葛亮六出祁山畢竟一無所獲,勞民傷財,真是無所不能的話,怎會如此?陳壽在書中將他比作管仲、蕭何,說蜀國有他,自然國泰民安,可是想要打出去,還得靠韓信、王子城父這樣的大將,諸葛亮明顯不是這樣的人。他的打法太老實,不會像賈仁祿那樣耍流氓,以少克眾,以弱當強,不搞七搞八,不耍流氓,如何能成?

    畢竟人無完人,金無足赤。諸葛亮不是神仙,也不可能什麼都會,什麼都懂。不過他對科學知識的重視,的確走在了世人的前頭,否則蜀國就不可能有木牛流馬這樣的東西了。第一次吃螃蟹,總會被螃蟹咬到,搞炸藥就難免被炸,這也是沒有辦法躲過的事。他的妻子黃月英本來對他甚是支持,可見到好好一個家被炸得坑坑窪窪,好好一個丈夫被炸得血肉模糊,不禁有些歇斯底里,後來實在忍不住了,便對諸葛亮說道,他若是再鼓搗這些沒用的東西,便和他離婚,捲起鋪蓋回娘家過去。

    諸葛亮也覺得這東西實在不是在家裏搞的,便來到賈府遊說,他那三寸不爛之舌,連周瑜、孫權都能說動,說服賈府那幾位頭髮很長見識很短的夫人,自是不在話下。貂嬋被他說得鬼迷心竅,主動出錢,請工人租場地買原料,為他準備好所須的一切,中斷的實驗得以在長安城南的荒山中秘密進行。錢的力量果然很偉大,這一點連諸葛亮也不得不佩服,在花了數不清的金錢,死了大批工人之後,隨著一聲巨大的爆炸聲的結束,火藥這東西還真給他搞出來了。不過由於剛剛發明,還很粗糙,有不少地方不盡如人意。諸葛亮也知道凡事不可一蹴而就,萬事開頭難,只要東西研究出來了就好,日後自有有學之士將其完善,最終打造成一件無堅不催的利器,不過這要等到猴年馬月,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

    賈仁祿回轉長安,諸葛亮的家還是不敢不去轉的。那日他來到諸葛亮的府上,一陣閑聊後,諸葛亮取出這被無數人的鮮血染紅的白帛,珍而重之的交到賈仁祿手裏。賈仁祿展開一看,嚇得險些尿了褲子,他當然知道搞這東西是不容於當世的。要是朝裏那些老古董參諸葛亮一本,說他沉迷奇技淫巧,草菅人命,荒廢政務,連劉備也保不住他。賈仁祿現在總算知道這個看似有名無實師父其實並不是真的有名無實,而是一心一意在為他考慮,感動的眼淚嘩嘩地,二人客套一番,說了一大堆沒用廢話,賈仁祿施施然離去。

    徐庶也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手裏這東西殺傷力有多大,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使用。他點點頭,將那帛書揣入袖中,回到自己帳中慢慢研究去者。龐統只在邊上瞥了一眼,便已嚇得全身冷汗直冒,不過他對新奇事物也有很強的好奇心,跟著去了。

    帳中只剩下賈仁祿、張飛、魏延、張郃等將,這些人都對滿口仁義道德、之乎者也的老學究大感頭痛,眼見他們走了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張飛命人擺下酒宴,各人據案大嚼,開懷暢飲。張飛性格雖然粗疏,但對能出奇謀詭計,能打勝仗的讀書人,還是很敬重的,只是因為貂嬋的關係遷怒賈仁祿,相互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二人開始聊得甚是勉強,可聊著聊著,張飛發現賈仁祿不學無術,言語粗俗,三句話不離女人,一點也不像其他軍師,整日價非禮勿視,非禮勿言,大對自己味口,不由得越聊越是投機,將他當成自己的好朋友。其實兩人一起喝酒的場合不是沒有,只不過每當有這樣的場合,都有一些重要人物在場,相互間甚是拘謹,並不像現在這樣脫略形跡。

    酒酣宴罷,賈仁祿回到張飛為他準備的大帳,只見那少年躺在一張矮榻上哼哼唧唧,貂嬋則站在一旁,瞧著他,默默流淚。

    賈仁祿走到跟前,那少年掙扎著便要站起,賈仁祿扶他躺好,笑道:“罷了,別那麼多禮了。對了,剛才忘了問了,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道:“我叫文欽。”

    賈仁祿心中一凜:“又碰到一個反骨仔……不過他和王淩一樣,都是不滿司馬氏專權,這才起兵造反,可惜他們和司馬氏實力相差過於懸輸,如飛蛾撲火,何濟無事?他們既然是司馬氏的死敵,咱就得好好待他,將來說不定用得著,也未可知。”說道:“這名字老子喜歡。以後你就在我身邊當個親隨吧。”

    文欽心情激動,顫聲道:“多謝驃騎將軍。”

    賈仁祿道:“好了,你好好休息吧,不必急著上班,等養好傷再說。”

    張飛軍只準備十五日糧,如果半個月內打不下城,便撤圍而走這個消息當晚便傳入城中,城中百姓都是半信半疑。樂進不知道賈仁祿已來到軍中,見張飛突然鬧了這麼一齣,覺得莫明其妙。不過他和朱靈都知道,張飛是個很沒耐心的人,這次能堅持打了兩個多月的城,已經算是很不容易了。此番他之所以只想再打半個月,一定再也堅持不下去,想搞些陰謀詭計,來誘自己上當。其實張飛能想出什麼主意?不外乎假裝撤退,誘敵來追,於半路設伏聚殲之類的詭計。兩人都是經富的宿將,這種小當自然是不會上的。

    次日天甫黎明,城外鼓角雷鳴,漢軍雲集圍城。樂進、朱靈知道接下來這十五天裏敵人一切會不顧一切的打城,早已作好了充分准備,督率兵馬,守禦四門。攻城漢軍還是和往常一樣,以雲梯攻城為主,守城魏兵居高臨下,用大石羽箭,不斷向下招呼,直戰到日落西山。漢軍損折三千餘人,鳴金收軍。

    轉過天來,天剛濛濛亮,漢軍便又大舉攻城。魏延、張郃、張飛三將身先士卒,親冒矢石,率隊登城。麾下漢軍見主帥如此勇猛,大呼酣鬥,士氣如虹。怎奈濮陽城高池峻,城中軍民未免玉石俱焚,上下一心,城上矢石如雨。漢軍仰攻不利,損折其多。猛攻大半日後,仍未登上城頭,徐庶見天色已晚傳令鳴金,漢軍後隊改作前隊緩緩而退,魏兵苦戰良久,也是疲憊不堪,沒有力氣出城追襲了。樂進、朱靈不敢卸甲,巡查西門,安撫軍心。

    時光飛逝,轉眼十天過去。這日清晨樂進、朱靈就在城樓上商議軍情。朱靈笑道:“張飛說要猛攻十五天,我們還以為將會有幾場硬戰要打呢?可如今已過去了十天,張飛日日率軍來攻,還不一樣被我們打得倒爬回去,看來他不過是虛張聲勢,這城我看他是打不下來了。”

    樂進搖了搖頭,道:“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若說張飛想要誘敵,直接下令撤退就完了,何必煞有介事的傳令猛攻十五日,這裏面定有古怪。離十五日之約就剩五天,接下這五天一定很不好過,我們千萬不可小心大意。”

    朱靈不以為然,道:“他們用盡了方法,都沒攻進城來,這次還能想出什麼好法子來?”

    樂進道:“還是小心些好。對了,城中糧草告罄,兵士百姓已開始有怨言,朝廷的援兵卻遲遲未到,這該如何是好?”

    朱靈道:“前些天,咱們人的總算是越過漢軍封鎖線,前往青徐求救,只是到目前為止沒有消息。”

    樂進歎了口氣,喃喃道:“援軍要是再不來,這五天真不知道該怎麼過啊。”

    臨淄城內曹丕接二連三東郡的告急文書,憂心如焚。濮陽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不可不救。可是他手下兵馬有限,顧得了這一頭,便顧不了那一頭。更何況趙雲領軍十五萬駐守平原,大造戰船,欲南渡黃河攻打高唐。當此緊要關頭,他實在無力再救濮陽,可是放任不管吧,濮陽定會被漢軍攻下,自己少了這個重鎮,日子便更加難過。他急著在書房裏轉了好幾個圈子,辦法是想了一個又一個沒一條管用的。時當三更時分,他又走了兩圈,命宮女端來一盆冷水,雙手端起,當頭澆下,這腦袋一受激刺,總算是冷靜下來。

    那宮女嚇了一跳,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一般。曹丕擺了擺手,道:“罷了,去把蔣濟叫來。”

    不多時蔣濟進殿,曹丕不待他行禮,說道:“聽說你曾假傳消息詐退孫權,不知可有此事?”

    蔣濟點了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皇上可是要依葫蘆畫瓢,詐退張飛?”

    曹丕道:“難道不能麼?”

    蔣濟道:“張飛不是孫權,人越多他越興奮,這計用在他身上怕不合適。”

    曹丕道:“這一點朕也想到了,張飛雖然恃勇輕進,但他手下謀士徐庶、龐統都擅長謀略,當不會由著他胡來。再說現在朕已經沒有兵可派,只好冒險一試,成與不成都憑天命吧。”

    蔣濟設身處地的為他設想,也是毫無辦法,歎了一口氣,道:“看來也只有如此了。”

    曹丕道:“你曾驚走孫權,這事就交由你去辦。華歆那小子平日總說對朕忠心耿耿,關鍵時刻還是降了漢朝。司徒的位子自他走後一直空著,只要你能嚇走張飛,朕便封你為司徒,食邑萬戶。”

    蔣濟道:“多謝皇上恩典。”心想:“這個官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蔣濟從禦書房出來,回到官署,苦思良策,過了兩個時辰,早朝時間將至,他正整理衣冠準備上朝,忽有親兵來報:“濮陽差來求援人剛剛進城,聽說大人負責此事,立即趕來,現在門外求見。”

    蔣濟道:“請他進來。”

    一個中年漢子在親兵帶領下走進殿來。那人不及行禮叫道:“大人,濮陽形勢萬分危急,請大人無論如何也要派兵支援。”

    蔣濟問道:“城中糧草尚可支用幾日?”

    那人道:“城中糧草已全部用盡,樂將軍用謊言安穩軍心,軍士百姓雖吃草根啃樹皮,卻依然鬥志不減,可是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還請大人早早發兵。”

    蔣濟道:“我馬上就要上朝,你隨我一起去,面見皇上,說明此事。”

    當下二人來到朝堂,那人當著曹丕的面陳述軍情,聲淚俱下,在場之人無不動容。曹丕向蔣濟瞧了一眼,道:“濮陽城危如累卵,朕絕不會坐視不理,你先下去,朕和朝中大臣這就商議發兵之事,一會就給你答覆。”

    那人信以為真,千恩萬謝,退了出去。

    鄴城失利後,魏國的辦事效率明顯提高,不到半個時辰,那人便收到消息,曹丕決定出兵十萬由曹洪統率往救濮陽。那人心下大喜,掐指一算:“濮陽離青州也就三五百里,軍行順利的話不出三日可到,今天是四月二十一,援軍最遲在四月二十五這日便會到達濮陽,城中老百姓可是有救了。”

    這樣好的消息他想早日讓城中百姓知道,當下便策馬出城。哪知在路上不斷遇到漢軍巡哨,他東躲西藏,好不容易越過層層哨卡,來到濮陽,已是四月二十六,援軍卻仍沒有到。他大為納悶,進城之後將此事一五一十的對樂進說了。

    當年蔣濟詐退孫權,守合肥的就是樂進,他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當即把老百姓召集起來,大聲宣佈:“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皇上已知道你們的苦處,派了十萬大軍趕來救援,明日便到。”

    當時正好是第十一日晚間,當天漢軍出動數百輛霹靂車猛攻了一日,東門城牆經不過巨石連續不斷的轟擊,崩塌一角,漢軍蟻附而上。當時形勢萬分危急,若非城中百姓害怕漢軍進城後大肆屠殺,用血肉之軀築一道人牆,硬硬生的頂住了漢軍攻擊,這城早就被拿下了。百姓苦戰一日聽到這個消息大為興奮,又笑又跳,只等援軍到來。

    次日一大早,漢軍又推著霹靂車攻城,這波攻擊比昨日更加猛烈。城東城牆是昨夜臨時趕築的,難免有些豆腐渣。百餘架霹靂車轟了小半個時辰後,城牆再一次出現缺口,漢軍大聲歡呼,奮勇攀上。張郃大喝一聲,三步並作兩步搶上城頭,揮舞兵器,片時便殺了十餘人。身後敢死隊見主帥上城,精神一振,高呼鏖戰,奮勇搶攻。

    當此關鍵時候,城中百姓再一次組織起來,拼死抗擊,在付出了巨大代價之後,漢軍進攻受挫,攻勢已大不如前,不多時城下金聲大鳴,漢軍如潮水般退走。城上軍民沒時間休息,乘著進攻間隙,擔石運土,加固城防。過不多時,鼓聲大震,漢軍新一輪的進攻又開始了。這一戰直打到月掛樹梢,漢軍損折三萬餘人,襄陽守軍也死傷近萬。敵軍雖然退走,但城中到處都聞哀聲,母哭其子,妻哭其夫。號了一陣,眾人這才想起,樂進說援軍今天便到,可今天馬上就要過去了,卻連援軍的影子都沒看到。這不是騙人麼?眾人大為憤慨,紛紛聚在樂府門口,向樂進討個說法。

    樂進早已將魏軍來援的消息散佈出去,他原以為漢軍連日攻城,疲憊不堪,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向當年孫權一樣逃之夭夭,哪知漢人竟無動於衷,又猛攻了一日。這事連他自己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面對無數憤怒的百姓,他也是急得抓耳撓腮,被逼得實在沒辦法了,只得道:“我剛收到消息,援軍在鄄城一帶遇到漢軍頑強阻擊,估計要晚上一兩日才能到這。”

    眾百姓聽他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得信了,道:“好,那我們就再等兩日。”紛紛散去。樂進望著他們的背影,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天又亮了,新的一天又來了,今天漢軍將會有什麼古怪的法子攻城,誰也不知道。正當眾人紛紛猜測之際,漢軍照往常一樣逼城為陣,三通鼓罷,陣中擁中幾百輛高大異常的樓車來,馳到羽箭將及之處停了下來。守軍見漢軍的樓車十分古怪,忙報知樂進。樂進剛慰撫完四城將士,回到家裏抓緊時間休息,一聽到這個情況,忙奔到城頭。

    他剛到城牆腳下,便聽見喧嘩慘呼之聲不住傳來,守軍叫聲十分淒厲,像是見到十分可怕的事情。他大吃一驚,幾個縱躍上得城來一看,只見對面一輛輛樓車中射出一支支約三四尺長的長矛,密如聯珠般的向城上飛來。

    守城軍民從未見過這等古怪兵器,嚇得四下亂竄,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這樣的樓車漢軍只在攻打鄴城時使用過幾次,那時是用來灑傳單,矛上無頭,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攻城,矛頭尖銳無比,長矛到處,必發出一連串慘叫,三四個守城軍中像羊肉串一樣一個挨著一個串在長矛上,號呼良久方才死去。一陣矛雨過後,三萬守城軍民一下子就被射死好幾千。這還僅僅是被長矛射死的,不包括被自己人擠到城樓下摔死的。平時摩肩接踵,熱鬧非凡的城樓,霎時間變的冷冷清清,四下裏都是屍體,靜得嚇人。

    樂進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可怕的屠殺,嚇得頭皮發麻。正愣神間,忽聽漢軍陣中號角之聲大作。樓車停止射擊,漢軍大聲發喊,扛著雲梯衝了上來。

    樂進來不及害怕,大聲呼喊,激勵士氣,兵士百姓聽了他的話,鼓起餘勇,搶上城頭。雙方攻拒惡鬥,喊聲一陣響似一陣,兩下裏混戰一場,漢軍不占地利,損失慘重,又退了下去。

    守城軍民剛想喘口氣,忽聽漢陣之中一聲鼓響,樓車上颼颼颼之聲不絕於耳,長矛雨又來。守城軍民“哎喲”“媽啊”一通亂叫,各找地方躲避。矛雨過去之後,漢軍也得到了充後休息,又開始新一輪進攻。如此周而復始,樓車上的兵士和攻城兵輪流休息,進攻幾乎一刻也沒有停止過。守城軍民拼命死守,幾乎沒有休息時間,忙到晚上,好不容易將所有進攻一一化解,個個累得好似死狗一般,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打了一天的戰,他們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亂叫,可是軍需官送上的食物卻是草根樹皮,數量還十分有限。眾人要不是看在樂進也很他們吃同樣食物的份上,肯定要鬧將起來了。

    第十三天就這麼過去了,第十四天漢軍還和昨天一樣,先來一陣長矛雨。守城軍民經過昨天的苦戰,早已有了經驗,長矛一來,各自找地方射避,井然有序。那一陣長矛雨雖凶,卻沒有射殺一人。一陣長矛雨過後,軍民都知道漢軍馬上就要搶城,紛紛從掩體中走出來到城牆邊上等待。哪知號角聲響過之後,又一陣長矛雨突如其來,這一下變起俄頃,登時將守城軍民打懵,一片慘呼之後,魏軍當場死傷數千。樂進一時大意,險些被長矛洞穿,好在閃得及時,不過閃時腳歪了,連滾帶爬的滾下城樓,受了不大不小的傷。

    這一打破常規,登時將守軍的防禦計劃打亂,等漢軍扛著雲梯攻城時,他們都躲在隱蔽處來不及回防。先機一時,登時便有數千漢軍在張飛的帶領下搶上城來。樂進又怒又急,帶傷指揮,守城軍民奮勇拼殺,這才將張飛軍攆了下去,不過付出的代價卻是極其慘重。

    這一天漢軍雖仗著先進兵器,古怪戰法,連續進攻,卻仍沒有拿下城池,老百姓上下一心,擰成一股的力量有多偉大,由此可見一斑。

    當晚三更,漢軍結束進攻,收兵回營,賈仁祿正在安排最後一天的攻城方案,忽有小校來報:“轅門外來了一個女子,自稱姓欒,指名道姓要見將軍。將軍來此乃軍中絕密,我們都依照將軍的吩咐,對她說將軍不在此間。可那女子說什麼也不信,非要見見將軍不可。”

    貂嬋就坐在旁邊,聽了這話,全身散發出一股酸酸的味道,伸出玉手狠狠的擰了他一下。

    賈仁祿大叫一聲,道:“別擰,別擰。這女的是馬孟起的相好,不關老子什麼事。”

    貂嬋笑靨如花,道:“她既是孟起的意中人,為什麼千里迢迢的跑來找你?”

    賈仁祿道:“老子怎麼知道?”對那小校說道:“讓她進來吧。”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09
第五百六十八章 守信降城

    欒祁在將校的帶領下娜娜進帳,襝衽為禮。貂嬋上下打量,心中暗叫馬超的眼光真是不錯。假如她要是知道欒祁現在這個樣子是華佗用了不少名貴藥物再造而成,並非天生麗質時,恐怕就不會這麼想了。

    賈仁祿問道:“怎麼,鄴城出了什麼事了?”

    原來劉備為方便馬超泡妞,特地留他鎮守鄴城。臨行時曾暗中給他下了死命令,這個山頭要是拿不下來,就別回來見他。當然馬超也是很努力執行劉備的命令,放下將軍的架子,整日價像跟屁蟲一樣跟在欒祁屁股後面。海誓山盟、甜言密語更不知說了多少。一次很偶然的機會,欒祁和賈仁祿聊天。賈仁祿嘴上從來不把門,無意之中竟將陶淵明的《桃花源記》給噴了出來,當然他早就忘了原文,只是依著記憶,略具意思而已。欒祁正為欒高二家爭鬥不休之事煩心,對這個顛倒錯亂的故事十分感興趣,對那個民風淳樸,沒有紛爭的世外桃源更是心向神往。回家之後不知怎的竟喜歡上了詩賦。她連字也不識得,怎麼會寫詩?只有從頭學起,讓馬超教她學寫字。這本來是個大好的泡妞機會,可馬超肚子裏偏偏武學秘笈多過詩詞歌賦,他雖然說不上是大字不識,卻也知道的有限。但在美人面前說什麼也不能失了面子。於是他白天教欒祁讀書寫字,晚上便將蔣琬請來惡補文化知識,日子過的是苦不堪言。

    賈仁祿最擔心的就是鄴城有失,城可是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打下來的,可是不能出事。此時見欒祁突然到來,自然會有此一問。

    欒祁搖了搖頭,道:“鄴城很好,沒出什麼事。”

    賈仁祿籲了一口氣,道:“那你大老遠跑到這來添什麼亂,沒看老子正忙著麼?”

    欒祁火急火燎的趕到這裏,已是三更時分,卻見賈仁祿仍在帳中挑燈看地圖,顯然有緊急軍情要處理,自己若拿那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他,確實不合適,不禁臉上微微一紅,正要說話。忽聽身後腳步聲響,一人大步進帳,道:“啟稟將軍,軍中糧草只夠支用到明日。”

    賈仁祿點點頭,道:“嗯,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退了出去,欒祁又想開言。卻聽賈仁祿問道:“元直呢?”

    貂嬋道:“元直和士元正在各營撫慰將士。怎麼了?”

    賈仁祿道:“沒什麼,老子只是想問問他,明日攻城事宜,他準備的怎麼樣了?”

    貂嬋笑道:“這事你從早上到現在前後問了不下八百遍。元直不是說了,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吧。”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我這不是怕出什麼意外麼。”低下頭來,凝神觀圖。欒祁不敢打擾他,靜靜的站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帳中萬籟無聲,突然間賈仁祿叫了一聲:“對了,東面可有消息?”

    貂嬋拍了拍胸口,道:“你這人,一驚一乍的,也不怕把人嚇死。你方才出去巡查攻城情況時,哨探來過,說東線平靜異常,沒有什麼事情發生。曹丕明顯是怕了我們,不敢來救,你就放心吧。”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這事你剛才說過,我一時給忘了。”摟著她腰道:“你可是我的寶貝,我怎麼捨得嚇死你?”

    貂嬋推開他的手,啐道:“你這人,胡鬧也不看場合。”伸手向欒祁一指。

    賈仁祿循指望去,這才想起欒祁還在,老臉一紅,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在這裏了。”

    欒祁道:“既然將軍有事,那我明天再來吧。”

    賈仁祿道:“明天老子更忙。”抬頭看了看天,道:“這樣吧,老子給你一刻鍾的時間,你長話短說。”

    欒祁知他真有要事,不是不近人情,說道:“是這麼回事。那日幾個老鄉來大老遠來鄴城找我,對我說……”

    剛說到這裏,一名哨探氣喘籲籲的進帳道:“啟稟將軍,鄄城、廩丘一帶發現大隊魏兵,像是趕來救援的。”

    賈仁祿吃了一驚,低頭觀看地圖,伸指在地圖上不住比劃,道:“這不是瞎扯淡麼。曹丕窮得都快當褲子了,哪還有多餘的兵馬派到這來?你們可曾看仔細?”

    那哨探道:“這支兵馬是天黑時突然出現的,山野林中,到處都是旌旗,像是有三五萬人。”

    賈仁祿啞然失笑,道:“只是看到幾面旗子就大呼小叫的,險些把老子的魂給嚇出來。你去告訴陳到、楊儀兩位將軍,讓他們親自帶人摸到魏營附近哨探,打探到確切數字再來報我。若再大驚小怪,慌報軍情,讓他們小心則是。”

    那哨探應道:“是。”轉身便要出帳。

    賈仁祿道:“回來,魏兵來援的事千萬不可洩露半句,若讓城中百姓知道了,小心你的腦袋。”

    那哨探打了一個寒噤,應道:“是。末將一定不敢亂說。”

    賈仁祿道:“嗯,吩咐各營,凡有走漏消息者,一律斬首。除此之外各營將領管束無方,也要受到處罰,絕不姑息。”

    那哨探連連點頭,說道:“知道了,還有什麼吩咐?”

    賈仁祿道:“沒事了,你下去傳令吧。”

    那哨探如獲大赦,一溜煙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賈仁祿又忘了欒祁,低頭看著地圖,喃喃地道:“曹丕這是要幹什麼?難道他為了濮陽竟不顧性命。按那小子的性格來說,不能啊!”

    貂嬋見他冥思苦想,不敢打擾,悄悄站起身來,向帳外走去。來到欒祁邊上時笑著對她說道:“走,陪我去給仁祿準備夜宵去。”

    欒祁雖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可卻也不敢打擾賈仁祿,點了點頭。貂嬋拉著她的手,兩人並肩出帳。

    賈仁祿陷入沉思,貂嬋、欒祁什麼時候出帳的他也不知道,想了一會,他站起身來,到案前來回走著,嘴裏嘟嘟囔囔:“這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假的,自然最好,只要防此消息傳到城中便成。若是真的,就要把預備隊拉上佈置到東線。這預備隊可是用來防止突發事件的,一旦都派了上去,萬一有起事來,老子只有硬著頭皮在萬馬軍中使用降蟲十八掌了……”

    走了兩圈,又想:“這也和賭大小一樣,是大是小咱就搏他一鋪。贏了咱就大贏,到濮陽城中看貂嬋跳脫衣舞。輸了咱就大輸,至不濟腦袋給別人割了去。”回到案前,自言自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不過是曹丕在虛張聲勢,老子就是靠這個起家的,要給這條計嚇得尿了褲子,豈不讓人笑掉大牙?嗯,預備隊不動。”

    話音剛落,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左右一張,帳中除了自己這個光桿司令外,一個人也沒有,說道:“那兩個娘們呢,跑哪裡去了?不管了,上廚房看看有啥東西的可以墊饑的。”說著雙手負後,邁著官步踱出帳來,兩隊親兵跟了上去。

    賈仁祿前去廚房做賊,當然不願讓人看到他的醜態,擺了擺手,道:“老子就在營中溜達溜達,你們就不用跟來了。”

    其他親隨都應命退後,只有文欽仍不離不棄,緊緊跟在他身後。賈仁祿雖在走路,腦子卻仍是不停的轉著,那句話剛說完,他便陷入沉思,走路自然也就沒有看地。走著走著,前面出現兩株大樹,大樹之間,拴著一根細繩,那是戰士們用來晾衣衫的。賈仁祿全神貫注的考慮魏軍到底是不是真來救援,還只是虛張聲勢,心中思潮起伏,對眼前一切都視若無睹,徑直向前衝去。

    只聽身後有人叫道:“小心!”

    賈仁祿剛要抬頭,突然間脖子撞在繩子上,越陷越深。他嚇了一跳,急忙抽身,不料腳下一滑,身子向後便倒。文欽忙搶將上去,在他身子就要著地之時,一把將他抓起。賈仁祿喘息良久,驚魂悄定,撣了撣塵土,道:“好小子,力氣倒不小。老子看人眼光不會錯,你小子日後最低也是個刺史。好好幹,多多拍老子馬屁,老子不會虧待你的。”他除了知道幾個名人之外,看人的眼光,更確切的說應該是看男人的眼光不乍地,至於看女人的眼光,那就另當別論。不過這一點有礙他的光輝形象,他是說什麼也不會說的。

    文欽沒想到賈仁祿對他如此器重,感動的話也說不出來。

    賈仁祿身有要事,也沒功夫和他瞎扯淡,繞過大樹,繼續向廚房挺進。甫到廚房門口,便聽見兩個有如黃鶯般動聽的聲音在那唧唧喳喳,正是貂嬋與欒祁。所聊的話題自然和馬超有關,欒祁變著法的瞭解一些有關馬超的事情。貂嬋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賈仁祿想讓欒祁多瞭解一些有關情郎的事情,不願打斷二人說話,貓在門外偷聽。

    只聽屋內欒祁輕輕的歎了口氣,貂嬋問道:“怎麼了?”

    欒祁道:“沒什麼。”

    貂嬋笑道:“沒什麼?那你為什麼歎氣。”

    欒祁道:“我哪有歎氣,一定是你聽錯了。”

    貂嬋道:“呵呵,原來是我聽錯了。嗯,幫我把鹽拿過來好嗎?”

    屋裏靜了一陣,驀地裏只聽貂嬋啊地一聲叫了出來,道:“你給我的是糖!糟了糟了,仁祿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這可如何是好?”

    欒祁叫道:“哎喲,我拿錯了,這可如何是好?”

    貂嬋道:“瞧你魂不守舍的,連糖和鹽都搞錯了,還說沒有心思?”

    欒祁囁嚅道:“真的沒有,真的沒有,我哪有什麼心思?”說到後來,聲音細如蚊蚋,幾乎不可聽聞。

    貂嬋道:“沒有就沒有,瞧你急的。其實剛才我也是急著把菜做好給仁祿送去,連看也沒看就往裏擱,呵呵。”

    欒祁問道:“那這菜怎麼辦?”

    貂嬋道:“不管他,我做的他不敢不吃,也不敢不說好吃,呵呵。”

    賈仁祿一臉鬱悶,道:“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欒祁問道:“賈將軍不愛吃太甜的東西,那他呢?”

    貂嬋笑問:“他是誰啊?”

    欒祁道:“你知道的。”

    貂嬋道:“你只說個他,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誰?”

    欒祁道:“你明明知道的,又來取笑我。”

    貂嬋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喜歡吃什麼,我真不知道,你自己問他去啊!”

    欒祁道:“怪羞人的,我問不出口。”

    貂嬋道:“你不是說,他曾在你那住過一段時間麼,他喜歡吃什麼,你還不知道麼?”

    欒祁歎了口氣,道:“那時他什麼也記不起來,在我那養傷。我家裏窮,也沒什麼好吃的,油鹽醬醋這些佐料也不齊全,他只能有什麼吃什麼了。現在他想起之前的事,成了大將軍,整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那些菜別說我沒見過,連聽也沒聽說過。我實在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

    貂嬋笑道:“其實山珍海味吃多了也就那麼回事,還不如尋常小菜吃起來香。他在仁祿手下為將,仁祿一定知道他喜歡吃什麼,這事包在我身上,我給你打聽去。”

    欒祁道:“謝謝你。”

    貂嬋笑道:“到時你怎麼謝我?”

    突聽外間有人高聲叫道:“將軍,原來你在這裏啊,讓我好找。”

    只聽賈仁祿叫道:“怎麼了?”

    欒祁啊地一聲驚呼,道:“剛才……剛才……剛才……的話……他……他都聽……到了。”心中一急,又變成了結巴。

    貂嬋笑道:“咱們又沒說什麼,給他聽到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只聽屋外那人說道:“適才收到飛鴿傳書,楊、陳二位大人親自領軍前去哨探,發現魏軍不過三五千人。看來只是在虛張聲勢。”

    賈仁祿叫道:“老子就說嘛,曹丕哪有富裕的兵馬往這派。不過還是不可大意,立刻飛鴿傳書通知兩位將軍,一定要小心戒備,千萬不可大意。”

    那人應道:“是。”退了下去。

    貂嬋說道:“好了,別在外面偷聽,快進來吧。”

    賈仁祿老臉一紅,乖乖進屋,取過一塊炸雞,嚼了一大口,叫道:“好吃,好吃。”

    貂嬋笑道:“瞧你那樣。也不怕欒祁笑話。”

    賈仁祿道:“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欒祁道:“那天幾個老鄉來鄴城找我,說……”

    只聽轟地一聲大響,地動山搖。欒祁嚇的花容失色,一下的撲到了貂嬋的懷裏。貂嬋從來沒聽見過這麼大的動靜,也是怕得厲害,瑟瑟發抖。

    賈仁祿叫道:“哎喲,不好!一定是有人運送地雷時,不小心給炸死了。孔明特地囑咐我說,這東西特別容易爆炸,一定要輕拿輕放,一定要輕拿輕放。我也是這麼囑咐元直的,沒想到……沒想到……走,看看去。”

    兩女也不顧著夜宵了,跟了出去。三人循著喧嘩聲,來到一片空地,只見原本十分平坦的地面上被炸出了一大坑,邊上躺著兩具屍體,全身焦黑,面目已無法辯認。

    賈仁祿歎了口氣,命人好生安葬。兩人的屍體很快被抬了下去,徐庶走了上來,道:“好險。這個是剛剛趕制出來的。這兩人負責將它運到倉庫存放,哪知走到半路上就……唉,虧得如此,若是在倉庫裏炸將起來,後果實是不堪設想。”

    賈仁祿道:“他娘的,注意事項在孔明先生的密信裏已寫的十分清楚,怎麼還出了這檔子事?”

    徐庶道:“我一再告誡有關人等一定要小心,可還是出了這事。他們這幾日沒日沒夜的攻城,也著實辛苦,興許是一時疏忽了。”

    賈仁祿歎道:“兩條人命就這麼疏忽沒了。雖是底下的人一時疏忽,但統兵將領麻痺大意也不無負責。傳令下去,負責此事的有關人等,中郎將以下一律免職,到營中當小卒子三個月,讓他們也休驗一下士兵的生活。三個月後是否官復原職,那就要看他們的表現了。”

    徐庶應道:“是。”

    賈仁祿拉著徐庶來到中軍大帳,揮退左右,道:“好料沉底。這東西本來是打算明天攻城的時候突然祭將出來,給樂進一個驚喜。現在整出這麼大動靜,樂進想必知道了,若是提前預防,那可糟了。”

    徐庶道:“這事我已傳令絕對保密,樂進不可能知道的。你若實在不放心,我們可以散佈消息,就說你為了讓皇上長生不老,請人練制仙丹。方士一時操作失誤,致使丹爐爆裂,發出巨響。這種事很平常,樂進應該也知道,不會起疑的。”

    賈仁祿一臉鬱悶,道:“這黑鍋為什麼要老子來背?”

    徐庶笑道:“為了攻城順利,你便是背一次黑鍋,又有何妨?”

    賈仁祿道:“好吧,好吧。老子為了拍皇上馬屁,特地花重金請人煉制仙藥,結果那方士得了失心瘋,胡亂往丹爐裏扔東西,結果砰的一聲……嗯,事情就是這麼回事,哈哈!”

    徐庶走後,貂嬋和欒祁端著夜宵走了進來,欒祁問道:“剛才那是什麼東西如此厲害?”

    賈仁祿道:“沒什麼,老子請人練制長生不老之藥,沒想到那傢伙太不小心,丹藥沒煉成不說,連小命也搭進去了。”

    欒祁信以為真,道:“原來是這樣。這世上真有長生不老之藥麼?”

    賈仁祿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方士們言之鑿鑿,都說只要心誠,不死藥可得,神仙可致。還是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對了,剛才出了這麼檔子事,又把你的事情給耽誤了,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欒祁道:“那天幾個老鄉來鄴城找我,說……”她說到這裏,下意識向四周瞧了瞧,她之前兩次說到這裏,都出了大事,這話像是給下了詛咒一般,現在她又說了這裏,不禁有些提心吊膽,確認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之事,這才接道:“他們說河西村的人又來找他們的麻煩。大年下那戰咱們河東村人房子被燒,又中了埋伏,元氣大傷,迄今未復,哪里是河西村人的對手?兩下裏打了一仗,河東村人打了個大敗仗,死了好多人。鄉親們進城來求我出面解決此事。”

    “恰巧那時孟起在我那裏,聽了這事,勃然大怒,帶上兵馬便衝了出去。可當他到了河東村,河西村的人就都逃走了。孟起坐鎮一方,有不少大事要做,不可能整天呆在那個小村子裏,等他走後,河西村人又來找村裏人的麻煩,村裏人不得不又進城來麻煩孟起。等孟起到了,他們又逃走了。孟起實在拿他們沒辦法,撥了五百兵士長駐村裏。河西村人是不敢來鬧事了,可是常聚眾襲擊外出幹活的村裏人,殺死不少人,這樣一來這怨仇結得更加深了。我尋思這事老靠武力解決,也不是個事,得想出一個辦法,讓兩村人和睦相處,不再打打殺殺。可我腦子笨,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法子來,只好來找您了。”

    賈仁祿道:“河西那個裏魁不是讓皇上給斬了麼,他們怎麼還敢鬧事?”

    欒祁道:“他們又推舉了一個裏魁。他們說河東村出了個騷……騷……巴結上朝廷裏的大將軍,靠官府壓制他們,這算什麼本事?他們死也不服,還揚言不把村裏人全都殺光,這事不算完。這話偏巧叫孟起給聽見了,當時便要領人將河西村的人統統殺光,虧得我死勸方住。”

    貂嬋道:“那幫人實在太氣人了,也難怪孟起生氣。”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冤冤相報何時方了?兩村住的這麼近,整天打打殺殺有什麼意思?”

    貂嬋道:“就是說,你趕緊給想個法子吧。”

    賈仁祿沉吟片刻,笑了笑,道:“這法子不是沒有,只是老子現在沒時間處理這事。欒姑娘,你要是不忙的話,就在這裏住上兩三天再走,待我拿下濮陽,再幫你解決之事,你看可好?”

    欒祁在鄴城就此事和蔣琬、郭淮商議良久,兩人都說兩村結仇百餘年,是是非非早已說不清道不明,要想止戈罷鬥,談何容易?跟著二人共同舉薦那個壞得流油的賈仁祿,說要是他的話,或許會有辦法。欒祁來這裏也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沒真指望他能出上主意,沒想到賈仁祿想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有主意了,不禁笑靨如花,道:“真是太謝謝你了。兩天時間倒沒什麼,我能等。”

    貂嬋笑道:“這傢伙可不老實,你在這裏呆兩天,就不怕孟起見怪?”

    欒祁大窘,道:“貂嬋姐姐,你又來欺負我。”

    貂嬋道:“好了,不說笑了。你大老遠趕來,也累了吧。我帶你到後帳休息。”拉著她的小手向後帳走去。

    賈仁祿一臉鬱悶道:“她睡後帳,那老子睡哪?”

    貂嬋道:“軍中營帳頗多,你自己找一間睡,呵呵?”

    賈仁祿心道:“得,看來今晚要在這裏打地鋪了。”

    其時已是四更時分,賈仁祿也懶得打地鋪了,坐在案後看地圖。貂嬋安頓好欒祁,和她說了一會子話,便回到中軍大帳,坐在一旁,靜靜地陪著賈仁祿。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了,軍士們紛紛起床造飯,用過早飯後,天色大明。漢軍扛起兵器殺到城下,列成陣勢。城上的軍民百姓也早已准備好弓箭巨石,嚴陣已待。樂進知道今天是十五日期限的最後一天,他不敢肯定漢軍會不會信守然諾,但有一點他還是能肯定的,那就是今天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

    三通鼓罷,數百輛大樓車被推了出來。漢軍還是和往常一樣不斷向城中發射長矛。城上樂進早有經驗,隨方設備,漢軍沒有占到便宜。和往常不同的是長矛雨持續時間甚長,一陣接著一陣,像是永遠也下不完似的。

    過了小半個時辰,長矛雨仍在繼續,手執大盾的軍士,經不住長矛的連續撞擊,虎口暴裂,大盾拿捏不住掉在地下。後續長矛連續不斷的飛來,守城軍民沒有盾牌遮蔽,要害完全暴露在金光閃閃的矛頭之下,傷亡慘重。樂進身先士卒,拼死奮戰,兵士百姓見此情景,勇氣百倍,前僕後繼,玩了命的抗擊。又過了良久良久,也不知是漢軍的長矛用完了,還是別有所圖,長矛雨終於停止了,樓車緩緩退入陣中。樂進不敢鬆勁,帶傷巡視四城,安撫軍民。

    正行間,忽聽地底下猶如悶雷般的聲音,一響接著一響,轟轟不絕。樂進大吃一驚,正要叫人探查地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忽覺城牆不住搖晃,或上或下,或左或右。自己仿佛置身於汪洋大海當中,中人欲嘔,說不出的難受。

    轟轟聲不斷隱隱傳來,城牆的震撼感越來越強,守城軍民已經覺得不對勁,嚇得面若土色,四下逃命,驚慌之下,又有不少人被自己人踩死,城上登時亂成一鍋粥。

    這一陣接一陣的轟轟聲,正是漢軍埋在城下的地雷爆炸後發出的。漢軍遵照徐庶的吩咐,在十五天內趕制出了一批地雷。由於當時的製作工藝極其粗粗糙,所謂地雷就是把黑火藥,裝在密閉竹筒或陶甕之中,以藥線為引,使用時點燃藥線,趕緊閃人。其實諸葛亮在那封帛書上還記載了不少花樣,只不過除了這種,攻城時都用不著。地雷做好之後,被分派給魏延負責的敢死隊。攻城時漢軍先依慣例發射長矛,一來麻痺敵人,二來為友軍挖地道爭取時間。地道挖好後,魏延就領人小心翼翼的將土炸藥佈置在地道中。只待攻擊指令一下,點燃藥線,拔腿便跑。跑慢的即便不被炸死,也得活埋,那可真不是鬧著玩的。

    這次漢軍第一次運用炸藥炸城,沒有經驗,初期準備唯恐不多。這麼多火藥同時爆炸,城牆登時抵受不住,劇烈搖晃,城上軍民哪見過這個?還以為是某某神發威了,當即歇斯底里大發作,哪還有心守城,紛紛有多遠跑多遠。樂進雖有心制止,但老百姓早已得了失心瘋,什麼不顧,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衝,又哪裡禁止得住?

    樂進正沒理會處,忽聽轟隆隆一聲大響,東面城牆崩壞數尺,守城軍民跑得慢的,紛紛被埋在沙石之下。

    張飛見城牆崩壞,不待鼓聲響起,怪叫一聲,領人衝了上去。

    樂進見大批大批的難民朝這裏湧來,把心一橫,冒著被活活踩死的危險,張開雙臂擋住了去路,大聲叫道:“這是漢軍詭計,你們若是跑了,漢軍可就進城了。漢軍進城之後,可是要將你們家裏的老弱婦孺全部殺死,你們就忍心看著他們身首異處?”

    不少軍民聽了這話冷靜下來,人群一位大漢叫道:“樂將軍說得沒錯,漢軍進城之後一定要殺光城裏所有的人,咱們回去和他們拼了,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把我們的親人殺光!”

    百姓紛紛附和:“對,和他們拼了。”扛著兵器又轉了回去。

    這時張飛已攀上城樓,沒想到守城軍去而復回,倉促應敵。兩下裏混戰一場,守城軍越到越多,漢軍也是不斷攀上。雙方攻拒惡鬥,寸土必爭,喊殺聲越來越響,東城廢墟上屍體也是越堆越高。這一場戰鬥一直打到日落西山,漢軍士氣雖高卻也沒到不要命的程度,漸漸失了便宜。又鬥了良久,漢軍再也支持不往,敗下陣來。

    張飛雖然勇猛,但好漢畢竟敵不住人多。他恃勇輕進,被三五十人圍在垓心,亂矛齊下。要不是他武功蓋世,打架經驗豐富,關鍵時屢施絕招,當場就被捅成馬蜂窩。他雖然衝出重圍,卻是受傷頗重,實在無法再戰,不讓他又怎會那麼老實,任由兵士撤退?

    經過全城軍民的不懈努力,漢軍最後一天的攻擊終於被完全瓦解。他們雖然勝利了,卻毫無喜悅之情,這五日來漢軍不斷用古怪方法攻城,他們為此付出了巨大代價。未開戰時,城中原有百姓十萬有餘,此時已銳減到了四萬餘人,且大部分身受重傷,奄奄一息。老百姓傷親戚之死,無不放聲大哭,哭著哭著他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漢軍屠城之事是樂進說的,是不是真有這事誰也沒親眼見過,而樂進說援軍不久會到,卻一直沒有來。可見樂進這人說話也有些靠不住。於是他們又來到樂府門前找樂進理論。樂進當然不會說自己瞎扯淡,他信誓旦旦的說援軍已來了,只不過被阻在半路了。還說漢軍一向靠不住,他們說十五日攻城不下就退走,純粹是在騙人,明天漢軍還會再來的。

    老百姓將信將疑,百姓中一個聰明人忽地想出了一個確認漢軍是否撒謊的主意。他們商議一陣之後,便推舉了一個膽大心細的傢伙,縋他下城。那人下城之後徑投漢寨,見了張飛說道:“城中已探知鄴城百姓沒有被屠殺,決定明晚獻門。”

    張飛一聽大喜,正要說話。忽聽賈仁祿咳嗽兩聲,便道:“哦,你遠道而來,著實辛苦,先下去休息。”

    那人去後,張飛和賈仁祿商議一陣,又將那人傳來,張飛清了清嗓子,道:“我大哥說了,信,國之寶也。說過的話不算,那還叫什麼大丈夫?我曾下令攻城以半月為期,半月不下,解圍而去。今攻城已滿半月,我明早便即班師,你們自盡城守之事,不必心懷二念。”

    那人半信半疑回城和眾百姓說了,眾百姓有的信,有的不信。紛紛聚在城頭熬了一晚,次日一早,漢軍果然解圍退走。老百姓相顧淚流道:“漢人寧失城,不失信,真是大丈夫行徑。虧得我們還幫那個說話跟放屁一樣的樂將軍,白白為他搭上了這許多親戚的性命。”“上當了,上當了。我不要這個說話不算數的人來領導我們,我們下城迎接漢人來領導我們!”“對的,對的,下城下城。”

    老百姓自發組織起來,有的在城樓上豎起降旗,有的縋下城去追回漢軍。樂進剛要制止,數百名百姓圍了上來,紛紛叫道:“你說魏軍會來,都這麼多天過去了,援軍在哪裡?”“你說漢軍殺了人,可我們查過了,鄴城百姓根本就沒被漢軍屠殺,你說的全部都是假的。”“對的,漢軍說退兵就退兵,我們執行他的法令放心。你滿口假話,我們以後執行魏國的法令,豈不要多留個心眼?”“正是,為了你這個騙子,我的孩子丈夫都死了,你說吧,你要怎麼賠?”“還我丈夫命來!”“還我兒子命來!”說著各執器械衝上。

    樂進見老百姓個個狀如瘋虎,不敢抵敵,抱頭鼠竄而去,老百姓大開城門,以迎漢軍。其時漢軍已行出三十里,被濮陽百姓追到。張飛堅持原則說什麼也不肯進城,幾名八九十歲的老人跪地苦諫,張飛不得已領軍回轉,浩浩蕩蕩開進城中。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09
第五百六十九章 官職重定

    賈仁祿來到屬於樂進的位子上一坐,道:“老子說的沒錯吧。咱們用那麼變態的攻擊力猛攻十五日都沒能攻下濮陽,你用那老牛拉破車似的攻城方法居然也敢揚言十日之內解決問題。”

    張飛嘿嘿一笑,道:“俺老張還真沒想到一個信字居然有這麼大的學問。”

    龐統笑道:“這哪裡是什麼信,這明明就是權術。不過你還別說,老百姓還就信這個。戰國時商鞅欲行變法,怕老百姓不信。便於城南門立了根三丈來高的木頭,言道有誰將這根木頭移到北門去,賞金十兩。”

    張飛大吃一驚,叫道:“什麼,我沒聽錯吧,將木頭從南門移到北門,賞金十兩!”

    徐庶道:“沒錯。”

    張飛道:“三丈來高的木頭又沒多重,要俺老張,一隻手就能把事給辦了,就這樣就能得到十兩金子,那也太便宜了。唉,俺老張乍沒遇到這麼好的事情。”

    欒祁笑道:“張將軍,你的錢也夠多了,還在乎這點小錢?”

    張飛嘿嘿一笑道:“這不是打個比方麼。咱接著聽故事,你們讀書人就是好,懂得那麼多有趣的故事。那後來呢,誰把那根木頭給移了?”

    龐統道:“那木頭對咱讀書人來說是無論如何也搬不動的,可是對一般老百姓來講可是輕而易舉。老百姓見事情太過容易,都擔心商鞅在和他們開玩笑。大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沒有一個敢去扛那根木頭。商鞅見百姓不信,將賞金提到高五十兩。”

    張飛叫道:“好傢伙,五十兩!俺要是生活在那時候,肯定上去扛,反正不費吹灰之力,就算拿不到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賈仁祿叫道:“他娘的,要是老子生活在那時候,商鞅那小子一將賞金提到五十兩,老子立馬殺將上去,就算拼了這條老命,說什麼也要把那根爛木頭移到北門去,哪還輪得到你?”

    張飛叫道:“俺老張就不信你能比俺快,你憑什麼和俺搶。”

    賈仁祿道:“就憑老子知道這個故事而你不知道。老子一見他出令就往前衝,你小子看到佈告之後估計還要猶豫一陣,怎能和老子比?”

    張飛心想他說的有道理,一時無言以對。

    徐庶接著道:“仁祿,這裏就屬你錢多,你還在乎那區區五十兩金子?”

    賈仁祿道:“像咱這種人,大公無私。賺來錢是為了自己花嗎?那可都是為了接濟窮苦百姓的。孝文皇帝曾說過一百兩黃金,相當於十戶小康家庭一年的收入。多了這五十兩金子,不知可以多接濟多少貧下中農,怎能不趕緊搶?”

    貂嬋當然知道他賺來的錢都用到哪裡去了,聽他說的一本正經,不禁笑彎了腰。賈仁祿老臉一紅,道:“咱別盡說這些沒用的,聽故事,聽故事。”

    龐統道:“老百姓見賞金一下子提高到五十兩,心中狐疑,更加不敢上前。人群中有一個小夥子按奈不住,將木頭扛到北門。商鞅立時召見那人,當著老百姓的面,賞給他五十兩黃澄澄的金子。老百姓見商鞅言而有信,紛紛歎服。從此之後,他頒布的法令,老百姓都爭著執行,從不拖泥帶水。商鞅新法得以順利施行,秦國大治,十年之後,秦國國富兵強,稱雄諸侯,領袖群綸,最終蕩平四海,一匡天下。取信於民,其實並不需要太多的豪言壯語,假話空話說得再多,還不如辦一兩件實事來的管用。仁祿就是通過按期撤兵這麼一件很小的事情,使樂進的一連串謠言不攻自破,與商鞅南門立木有異曲同功之妙。”

    賈仁祿道:“士元過講了,老子哪裡能和商鞅相提並論。其實秦始皇統一天下之後,第一個要感謝的既不是李斯,也不是尉繚子,而是商鞅立的那根爛木頭。若沒有這根爛木頭,商鞅變法也不可能如此順利的得以貫徹施行。若沒有商鞅變法,秦國不可能稱雄天下,秦始皇也最多就在關中那一畝三分地裏稱稱霸王,根本不可能出去。”

    欒祁很喜歡聽人講故事,道:“沒想到只是叫人搬搬木頭,就能產生這麼深遠的影響。這個商鞅能想出這樣一個既簡單又管用的法子,真是太聰明了。他後來怎麼樣了,是不是當了大官?”

    賈仁祿道:“這個……這個……怎麼說呢,他官是當的很大。可是好景不長,他沒風光多久,就被人誣陷要造反,被五牛分屍而死。”

    欒祁大吃一驚,道:“啊,怎麼會這樣?”

    賈仁祿歎了口氣,道:“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咱也沒那麼多時間。翼德,這城老子可是幫你打下來了,你小子該怎麼謝我?”

    張飛正要說話,張飛親兵來報:“啟稟將軍,樂進出城東逃,欲往青州投靠曹丕。半路上被我軍斥候設伏拿住,人已帶到,請將軍發候。”

    張飛怒道:“樂進匹夫,害得俺老張損失了那麼多弟兄,險些在大哥面前下不來台!俺老張一定要親手泡制他,帶上來!”

    樂進五花大綁,被親兵押了上來。當先一名親兵叫道:“跪下!”

    樂進瞪了那人一眼,挺立不屈,對賈仁祿叫道:“賈福,你小子果然也在!你當初為什麼沒有城下督戰?”

    賈仁祿笑道:“怎麼,你想叫人放箭射死我?”

    樂進點了點頭,道:“你這小賊,膽小怕事,只會躲在營裏用陰謀詭計,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把隊伍擺開了,堂堂正正和我打上一架,那樣贏了才算你有本事。”

    張飛叫道:“軍師沒本事,難道你有本事?你小子縮在烏龜殼子裏不敢出來,害得俺費了那麼大勁才拿下濮陽,這難道就是你所謂的本事麼?有本事你就擺開隊伍,堂堂正正和俺老張打上一架,贏了才算你是好漢。”

    樂進一時語塞,無話可說。欒祁進城之後,一路行來,所見所聞,盡是老百姓號陶大哭的淒慘情景,觸目驚心,黯然神傷,受其所感也不禁眼淚嘩嘩的,此時頰上猶有淚痕。她一想到當時情景,又忍不住要掉淚,道:“聽說將軍為了守住城池,用謊言欺騙百姓,驅百姓上城防守,抵擋敵人的刀兵,這實在是太慘忍了。軍隊是保護百姓的,讓老百姓衝在前面送死已經很過分了,何況是用謊言欺騙?你自己說說,你也佩稱英雄好漢?”

    樂進當時為了守城不得不這樣,此時回想起來,也覺得慚愧萬分,不禁羞慚滿面。欒祁接著道:“賈將軍的事我聽他夫人說起過。他解成都之圍時,所有戰鬥都是在城外打的,而且沒有動用到一個百姓,就是怕百姓傷亡。而你呢,沒想到你居然還敢大言不慚的說賈將軍不如你,連我都替你感到羞恥。”

    樂進長這麼大還從沒被一個女人這麼數落過,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將進去,道:“既然被你們抓住了,我也無話可說,乘早給我來個痛快的。”

    賈仁祿道:“你小子真不識時務,如今曹丕都那樣了,還值得你為他賣命麼?”

    樂進道:“忠臣豈能侍二主?要殺便殺,別那多廢話。”

    張飛道:“他奶奶的,敬酒不吃,你偏要吃罰酒。你想死,這也容易,俺老張這就成全你。來人,取俺皮鞭來!”

    賈仁祿道:“且慢。皇上來時對老子說了,樂進是個人才,他很喜歡,咱們可別壞了他的性命。”

    張飛道:“大哥什麼都好,就這點不好,這也不能壞了性命,那也不能壞了性命,打起戰來還有什麼意思。”

    賈仁祿道:“這可是皇上的意思,你不滿意,自己到洛陽和他理論去。”

    張飛歎了一口氣道:“好吧,不壞就不壞。可他不降,這當如何是好?”

    賈仁祿笑道:“你小子是怎麼義釋嚴顏的?難道忘了?遇到這點小事,也要來問我?”

    張飛哈哈大笑,道:“瞧我都氣糊塗了,竟然給忘了。”

    大踏步走下臺階,喝退左右,親解其縛,解衣衣之,扶在正中高坐,納頭便拜。剛要說話。忽聽欒祁尖聲驚叫,不禁大吃一驚,抬頭一看,只見樂進的手已扼在欒祁的肚脖子上,道:“快放我出城,不然我掐死她。”

    欒祁一個山裏來的丫頭,不知道世道險惡,她萬萬沒有想到樂進會對她下手,見樂進上來也沒有走遠。樂進見她衣著華貴,又一直幫著賈仁祿說話,還道是賈仁祿的姬妾,雙手甫一得空,便撲搶上去,將她制住,妄圖以此要脅,逃出生天。

    賈仁祿也知道樂進這小子不地道,見他上來,早拉著貂嬋退到一旁,躲在文欽等親兵之後。文欽也感到危險,拔刀護在他之前。賈仁祿剛想要叫欒祁過來,已經遲了一步,眼見欒祁被擒,不怒反笑,笑聲良久不絕,樂進莫明其妙,問道:“你笑什麼,快叫他們讓開!”

    賈仁祿道:“老子笑你小子看人的眼光不咋地,難怪會一敗塗地。你當她是誰?她只不過是一個山裏來的丫頭,老子新請來婢女,做些端茶遞水,掃地做飯的下賤工作。這樣的丫頭,老子府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要殺便殺,想出去那是門也沒有。”

    樂進沒想到抓錯了人,嚇得頭皮發麻,道:“你騙誰,她穿得這麼齊整,如何是山裏來的丫頭?”

    賈仁祿道:“欒祁,你自己說,你是不是山裏來的?”

    欒祁不會說謊,實話實說:“嗯,我家住在魏郡安陽縣河東村,你要是不信可以上那打聽打聽,提起欒祁,沒有不知道的。”

    樂進聽她言之鑿鑿,不像在說謊,看來真是抓錯人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賈仁祿哈哈大笑:“這種不值錢的小丫頭好請的很,都不用給工錢,管飯就成,死了也就死了,明天再請一個便是,樂進說什麼也不能放跑了。大夥齊上,不必顧著那小丫頭的性命,千萬不可放跑樂進!”

    張飛大叫一聲領著親兵衝了上來。

    樂進只想逃走,並不是真想殺人,眼見張飛衝上,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殺人。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張飛沖欒祁眨了眨眼,腦袋微微向左一側。跟著右手握拳,直擊欒祁面門。危急時刻,欒祁沒有看明白他的意思,虧得她陪馬超經歷過幾次險情,關鍵時全憑本能反應,下意識的將頭向左一閃,那拳從她的左耳劃過,擊向樂進面門。樂進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大步,舉手上格。

    張飛抓住欒祁肩頭,向後一拽。欒祁蹬蹬蹬地向前跑了十餘步,這才站穩,親兵一擁而上,將她保護起來。

    樂進歎了一口氣道:“罷了。”彎腰將頭對準殿旁石柱猛地撞去。張飛吃了一驚,飛奔而上,在他的頭和柱子將觸未觸之際,硬生生的將他的身子拉了回來。幾名親兵搶上,將他又捆了起來。

    張飛道:“俺大哥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不然俺還要給你抵命,那可就大大劃不來了。”

    賈仁祿道:“這小子咱們是勸不動了,等皇上來勸吧。”

    張飛揮了揮手,親兵將他押了下去。

    賈仁祿來到欒祁之前,長揖到地,道:“老子適才為了麻痺樂進,故意把你說的十分不堪。我在這裏給你賠不是了,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見怪。”

    欒祁驚魂稍定,道:“將軍這也是為了救我,我又怎會怪將軍?何況將軍根本就沒有說錯,我不過是個下賤的丫頭,根本不值得你們為我如此。”

    賈仁祿和貂嬋互望一眼,心中都在想,馬超之所以到現在仍沒有進展,估計就是因為欒祁過於自卑,這該如何解決,倒是煞費躊躇。

    賈仁祿道:“翼德你也別傻戳著了,趕緊擺酒給咱們接風洗塵啊!”

    張飛笑道:“瞧我這腦子,擺酒,擺酒,快擺酒。軍師你老不喝酒,今天說什麼也要陪老張多喝幾杯。”

    賈仁祿愁眉苦臉,道:“呃,這還是免了吧。”

    酒宴擺上,眾人推懷換盞,有說有笑。欒祁也悶悶不樂,也不喝酒,也不吃菜,自顧自的想著心思。

    賈仁祿安排位子時,刻意將貂嬋安排在欒祁的邊上。貂嬋見她不開心,問道:“怎麼了?哪不舒服?”

    欒祁搖了搖頭,道:“沒有。”

    貂嬋道:“瞧你這樣子就有什麼煩心事,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說出來,這樣心裏也會好過些。”

    欒祁向四周瞧了瞧,囁嚅道:“真的沒有。”

    貂嬋微微一笑,拉著欒祁小手,站起身來,道:“不好意思,我們兩個已不勝酒力,再喝就是失態了,先失陪了,你們這位慢慢喝啊。”

    賈仁祿被張飛灌的頭暈,道:“老子也不勝酒力,先失陪了。”

    張飛叫道:“她們姑娘家不勝酒力有情可原,你一個大老爺們也不勝酒力,這怎麼行?今天你要不給俺喝趴地下,俺決不放你走。”

    賈仁祿一臉鬱悶,目送著貂嬋離去,心中將酒的發明人詛咒了不下一萬遍。

    貂嬋和欒祁來到一間靜室。貂嬋揮退左右,道:“你的心思,我不問也知道,是不是因為孟起啊?”

    欒祁暈生雙頰,點了點頭。貂嬋道:“孟起不好麼。”

    欒祁羞得耳根子都紅了道:“他很好,可是……”

    貂嬋道:“可是什麼?”

    欒祁道:“可是我只是一個鄉下丫頭,配不上他。其實我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我只想在孟起身邊做一個丫環,服侍他一輩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貂嬋笑道:“你瞧你現在的穿著打扮,有哪點像個鄉下丫頭。剛才樂進什麼人也不劫,就劫你,就說明在他眼中你可是個重要人物。人人都把你當成牡丹,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當成野草呢?”

    欒祁歎道:“鄉下丫頭就是鄉下丫頭,穿得再好也還是鄉下丫頭。”

    貂嬋道:“你是不是還在為仁祿剛才的話生氣。這傢伙老是這樣,說話口沒遮攔,你放心,我回去之後一定收拾他!”

    欒祁搖了搖頭,道:“我真的沒有生氣,真的沒有。只是事實如此,我能有什麼辦法。像孟起這樣的名門望族,向來都要講究門當戶對。我聽說他爹爹是朝中大官,在西涼一帶極有威望,連皇上也不得不給他幾分面子。他這樣的人眼光定是很高的,能看上我這樣一個沒爹沒娘,啥也不是的小丫頭麼?沒有他爹爹同意,這婚事能成麼?”

    貂嬋笑道:“這可容易,仁祿如今在長安也算是小有名氣,馬騰也就是孟起的父親,也不敢不給他面子。這親由他去提准成。你把心放在肚子裏吧,今晚我回去就和仁祿說說,讓他抽空備上份彩禮上門提親去。”

    欒祁心中一喜,隨即又是一愁,蹙起眉頭,道:“賈將軍很忙的,我實在不想拿這樣一件小事來煩他。”

    貂嬋歎道:“唉,你老為他人著想,怎麼也不會自己考慮考慮?”

    欒祁歎了一口氣,剛要說話。忽聽砰的一聲,右手角落裏的一隻衣箱突然自己開了,從裏面竄了一個黑影,向她們撲來。

    二女嚇得驚聲尖叫,貂嬋剛要呼救,一隻大手按在她嘴巴上,“救命”頃刻間便成了“嗚嗚”,她只覺一股大力向外拉扯,不由自主的向衣箱走去。挾持他的人力氣很大,也是貂嬋太過托大,以為全城已在漢軍的掌控之下,不會出什麼事情,剛才把所有的親兵都趕到了百步開外,此時就剩下她們這兩個弱質女流,除了會握拳亂捶亂打之外,還能做什麼?

    衣箱離她們所在的地方不遠,那黑影挾持著二女很快便走到了,正要把她們推入箱中,忽聽門外有人問道:“怎麼?夫人,你沒事吧?”

    貂嬋聽出說話之人正是文欽,心中大喜,想要呼救可嘴被捂住了,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情急之下,突然張口往那人的手掌上咬下。

    那人猛覺右手食指一痛,低哼一聲,反掌抽了她一耳光。貂嬋右頰高腫,啊地一聲叫了出來。文欽聽聞呼痛之聲,嚇了一跳,抬腳便踹。門閂立時被他踹斷,兩扇木門向外飛出,砰的一聲摔在地下。燭光之下,只見一名魁梧漢子,金盔金甲,左手挾在欒祁,右手挾著貂嬋,站在衣箱邊上。

    文欽心下大急,拔刀出鞘,叫道:“快放了夫人,饒你一命,否則定將你碎屍萬段!”

    那人嘿嘿一笑,道:“就憑你。”

    文欽叫道:“諒你這等鼠輩也不是我的對手,快快放了夫人。”向前走了兩步。

    那人笑道:“這兩個女的大有來頭,有她們在不愁賈福不就範。你去告訴賈福要想救回這兩個女的,就把河北之地來換。”對二女說道:“快進去!”

    貂嬋大聲呼救,欒祁則連捶代打,說什麼也不進衣箱。

    只聽張飛大叫一聲道:“他奶奶的,誰敢在俺老張的地盤上鬧事……朱靈,原來是你,怪不得俺搜遍全城也找不到你。原來你躲在這裏。快把人放了,過來吃俺三百拳,饒你了一命,不然可別怪我不客氣了!”他一時激動,竟忘了吃他三百拳一樣也是個死。

    朱靈道:“大魏遭你們蠶食,餘地幾何?你們竟仍不依不饒,強占濮陽。我這樣做也不是讓你們知道做人不可太過分,想要人,快點拿地來換。別過來,你們再上來,可別怪我不客氣。”

    賈仁祿道:“你要得到河北之地,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可是你也知道,這種事情我們這些小角色說了不算,得皇上拍板才成。你抓的這兩個婆娘,和皇上一點關係也沒有,皇上如何肯拿黃河以北數千里土地來換?”伸手一指張飛道:“抓他,他是皇上禦弟。你抓了他,皇上肯定能把地來換。”

    朱靈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啊,快讓開路,讓我們出去,不然我殺了她們!”

    張飛叫道:“對的,皇上是俺大哥,你要有種就來抓俺,抓兩個娘們算什麼本事?虧你還是個大老爺們!”

    賈仁祿道:“你不來抓翼德也成,那抓我吧。我沒有功夫,又是皇上身邊的馬屁精,沒了我,皇上聽不到馬屁了,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興許會忍痛割愛吐出數千里地來換我也未可知?”說著向前走上兩步。

    貂嬋急道:“仁祿不可。”

    賈仁祿不理她,道:“怎麼樣,這個買賣……呃……可以做吧?”

    朱靈沒想到賈仁祿竟肯替那兩個女人來作人質。他當然知道大漢之所以能開疆拓土,風生水起,全都是因為有他在,若真能抓他回去,當真勝過這兩個女人萬倍。他見賈仁祿腳步虛浮,顯是真不會功夫,戒備之意又減了幾分,道:“你說的倒也有理。你真肯替這兩個女人?”

    賈仁祿道:“這裏面有一個是我娘子,娘子有難,相公來替,有何不可?”

    朱靈點頭道:“是條漢子,那你走過來。只許你一個人來,若其他人跟上來,可別怪我不客氣。”

    其時賈仁祿已有七八分醉了,酒壯人膽,轉身對眾人說道:“呃……都別跟著我,哪個跟來,哪個就是和老子過不去!呃!”

    眾人都知他素來機智一定有鬼主意,都點了點頭。賈仁祿身子晃了兩晃,踉踉蹌蹌的向前走去,來到朱靈跟前。朱靈在兩女背上一推,兩女踉蹌前行。文欽搶上,將她們拉了下去。朱靈右手倏地伸出,抓住賈仁祿右腕,一顆心總算放到肚子裏。

    他正要交待幾句場面話,讓眾人放人,哪知恰在此時,最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賈仁祿忽覺酒氣上湧,哇地一聲,張嘴便吐。一團粘糊糊的物事,沾在他甲胄上,腥臭難聞,中人欲嘔。他吐了一口覺得很舒服,雙手搭在朱靈肩頭,接二連三的吐了起來。

    朱靈眉頭大皺,一把將他推開,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取錦帕擦拭盔甲。賈仁祿來時確實沒想到什麼法子,只不過酒喝多了,想冒充英雄玩玩。這次嘔吐不是他有意為之,純屬意外,可吐過之後,見朱靈感到噁心,握在他的手鬆了,計上心來。果不其然,朱靈沒見過這陣勢,躲了開去。賈仁祿見他後退,飛起一腳,正中他小腹。朱靈正在擦拭曹丕禦賜的盔甲,猝不及防,悶哼一聲,仰天便倒。

    文欽、張飛同時搶上,各使擒拿手法,將其制伏。親兵一擁而上,將朱靈捆了個結實,拖了下去。

    貂嬋搶到賈仁祿身邊,關切地問道:“怎麼樣,哪不舒服?”

    賈仁祿道:“呃……沒事,就是酒喝多了,想吐……”說來彎下腰來,將嘴對準貂嬋那件花五百兩銀子買來的綢衫。

    貂嬋一把將他推開,啐道:“滾!”

    次日一早,賈仁祿仍覺得昏昏沉沉,頭大如斗。可答應別人的事情不能不做。他向張飛借了五千精兵,帶上貂嬋、欒祁徑往河東村奔去。

    張飛拿下濮陽的消息很快便傳到劉備耳中,劉備高興險些從禦座上跌將下來。他正要下達亂命,前往濮陽視察。忽有近侍來報陳群在外求見。劉備知道新官制有了眉目,喜上加喜,不由得心花怒放,命人將他傳至行宮禦書房相見。

    陳群恭恭敬敬將新制訂好的官制呈上,劉備展開一看,只見其上分門別類羅列著一排排官職,念道:“三師三公,正一品。太師、太傅、太保,合稱三師,乃天子之師。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佐天子理陰陽,平邦國。”

    陳群道:“這只是字面意思,其實三師三公地位尊隆,卻是虛銜,沒有什麼實際權力。”

    劉備點了點頭,接著念道:“尚書省。尚書令一人,正二品,掌典領百官。其屬有六尚書:一曰吏部,二曰戶部,三曰禮部,四曰兵部,五曰刑部,六曰工部。”接下來是一大段詳細職能描述,令人不勝其煩,是以他跳過不念,頓了頓,又道:“左右僕射各一人,從二品,掌統理六官,為令之貳,令闕則總省事,劾禦史糾不當者。左丞一人,正四品;右丞一人,正四品。掌辯六官之儀,糾正省內,劾禦史舉不當者。吏部、戶部、禮部,左丞總焉;兵部、刑部、工部,右丞總焉。郎中各一人,從五品上;員外郎各一人,從六品上。掌付諸司之務,舉稽違,署符目,知宿直,為丞之貳。”

    劉備念了這許多,才只是尚書省,往下看去,後面密密匝匝的文字何止千百,可見這幾個月來,陳群、諸葛亮等人為了這個官制實是費了一番苦心。不過這麼多字,行文又十分枯躁,他可沒心思從頭到尾全看一遍,草草瞥了幾眼,知道個大概,發現三省六部劃分果然十分嚴密,既分工合作,又相互制衡,道:“嗯,不錯,不錯。這奏章先放著,朕詳細研究上一陣,再作答覆。對了,你這幾天就留在洛陽,以備朕隨時咨詢。”

    陳群道:“臣遵旨。”

    三天後,劉備召見陳群,道:“這官制朕詳細看過了,非常不錯。你回去和孔明計議一下,將現有臣工的官爵定一個章程出來。有幾個人的官職朕親自來封。二弟仍是大將軍、封輔國公,食邑晉陽兩萬戶,都督梁益荊三州軍事。三弟車騎將軍,安國公,食邑河間萬五千戶。仁祿仍為司空兼驃騎將軍,定國公,食邑清河兩萬戶。諸葛孔明左僕射,鍾元常右僕射。孟起衛將軍。前後左右將軍既被合並,那就任命子龍為征東將軍。其他人的官職就由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過了幾天新官職總算制訂下來。除了之前幾個人之外,其餘幾個名臣的官職如下:張郃,征南將軍。張遼征西將軍。甘寧征北將軍。魏延中軍將軍,夏侯淵撫軍將軍,曹仁護軍將軍,黃忠衛軍將軍,郝昭鎮東將軍,郭淮鎮南將軍,孫禮鎮西將軍,徐晃鎮北將軍,龐德安東將軍,嚴顏安南將軍。由於官職變動太大,無法一一盡表,總而言之,各人見自己官爵提升,無不大悅。只有賈仁祿滿望自己的官職能長達兩三千字,到頭來去沒什麼變化,不禁悶悶不樂。不過有人歡喜,總有人愁,這也是在所難免的。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11
第五百七十章 鮮卑殘部

    鄴城,賈仁祿臨時官邸。賈仁祿坐在正中,板著個哭喪臉,一言不發。貂嬋笑道:“你的官職雖然一點沒變,可是品級卻大大不同。現在司空可是正一品的大官,朝廷中就屬你的官兒最大了,孔明先生是左僕射,職能相當於宰相,卻只是從二品,還比你小兩級。你現在應該高興才對,怎麼還一臉的不高興?”

    賈仁祿道:“老子是正一品不假。可你也不打聽打聽其他幾個正一品都是誰?”

    貂嬋道:“這我還真沒打聽,都是誰啊?”

    賈仁祿四下一瞧,伸嘴在貂嬋耳邊悄聲道:“太師董卓他老人家曾幹過,誰也不想和他人家一個下場,是以朝中無人敢任此職。太傅是穎川王劉協,太保是張繡,太尉是馬騰,司徒是劉璋,司空就是老子我了。你瞧瞧,你瞧瞧,老子都和什麼人並列。張繡、馬騰有大功於國,官居一品,倒也罷了。劉璋那小子橫看豎看都像個白癡,你知道不知道在遊戲裏他的所有能力都不超過三十,老子居然和他同列。還有獻帝,這小子要是英明神武,能給曹丕廢了麼?唉,老子和一幫過時的諸王同為一品大員,說句實在話,老子連跳樓的心都有了。”

    貂嬋吃了一驚,低聲道:“我還以為這官職是按能力排的,哪知全不是這麼回事。這官位是誰定的,這不是亂來麼?”

    賈仁祿壓低聲音,道:“這可是正一品大員,除了皇上誰還有權定?當然孔明、文長是擬了一張名單,不過他們都不想腦袋搬家,正三品以上的官員全都放空,讓皇上自己來填。其實我也知道皇上的心思。張繡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舉南陽之地歸順,使得他終於有了和其他幾路諸侯一較高下的實力;馬騰說白了就是西涼王,只因淺水原兵敗這才不得以投降;劉璋占據益州,外有群山為阻,內有沃野千里。他要是稍微聰明點的話,估計現在已經是皇帝了。這三個人雖然都已不再割據一方,可在當地的影響極大,可以說他們三個要是跺一跺腳,大漢地面也得跟著顫三顫。你說說,這樣的人物皇上能不好好供著麼?獻帝就更別提了,皇上若不是硬當他已經死了,還能當上皇帝麼?其後皇上知悉他還在世,要迎他回長安重理萬基。這小子倒也識時務,拼死推辭。其實憑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和威望,要奪回本來就屬於自己的東西易如反掌,連皇上也奈何他不得,可他偏偏有沒這麼做,現在這江山可以說是他讓給皇上的,封他個太傅不過分吧?至於這個司空……唉,不說這個了,說起來就和吃了頭蒼蠅似的。”

    他們二人都知道將要商議什麼事情,早就將左右摒退,所以現在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否則就憑他們剛才說的話,被把去大卸八塊,五馬分屍也不為過。貂嬋面含嗔怒,道:“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幾個所謂正一品全是皇上最忌憚的人,明著看上去是升官,其實就是奪權。萬一有起事來,第一個要動的就是這些人,你和他們摻合在一起,能有好日過麼?這官咱不當了。咱們也找一個民風淳樸,沒有紛爭的世外桃源過安穩日子去。什麼正一品,正二品,誰愛當誰當去!”

    賈仁祿歎道:“《桃花源記》裏寫的世外桃源只存在於作者想像之中,世上根本是找不著的。隱居這話題,咱們也不只一次討論過,可都沒有結果。皇上不想讓人說他卸墨殺驢,放了焰口不要和尚,說什麼也不會准我乞骸骨的。咱現在只有想一個辦法,迫皇上就範。這個法子老子琢磨了許久,已有了些眉目。世外桃源咱雖然找不著,但山明水秀、適合泡妞把妹的風水寶地還是很好找的。你放心,要不了多久,這樣的好日子便會到來。”

    貂嬋笑靨如花道:“你這人,動不動就是女人,除了女人你還能不能說點別的?”

    賈仁祿老臉一紅,嘿嘿傻笑。貂嬋笑道:“對了,那天朱靈為什麼會躲在衣箱,害得我和欒姑娘嚇了老大一跳?”

    賈仁祿笑道:“那不是什麼衣箱,而是地道入口。朱靈見百姓倒戈,漢軍進城。知道再不跑,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於是他溜到府中,鑽進衣箱,打算通過地道溜出城去。你也知道,最後一天咱們使用地雷攻城,地道出口在被炸落的巨石堵了個嚴嚴實實。朱靈前進不得,只得折回,來到入口處卻發現我軍已占領官邸,無奈之下,他只好躲在地道裏等待時機。沒想到你們偏偏到了那間屋子,後面的事我就不再說了,你也都知道了。”

    貂嬋道:“我們只是覺得那間屋子甚是僻靜,正好說些體已話,沒想到地道入口竟然設在那裏。幸虧文欽沒有依照我的吩咐退到百步開來,不然我可真就再也見不……”

    賈仁祿伸手按住她的嘴道:“盡說傻話,地道出口被封死了,他能挾持你們到哪裡去?最後還不得乖乖的給老子滾出來?不過文欽這小子倒挺講義氣,老子只不過讓他少些受苦,他就對老子死心踏地,忠心耿耿,這樣的人當真十分難得。”

    貂嬋點頭,道:“你只是讓他少受點苦?那天你要是沒來,他肯定會被張飛活活打死,他和我說了,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此恩此德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你說他一個小小的兵士都懂得知恩圖報,孫權貴為皇帝,居然不懂得?唉,可憐孫皇后夾在他和皇上之間,裏外不是人。”

    賈仁祿歎道:“她還能叫皇后麼?來時咱們路過洛陽,你也看到了,劉貴妃出門的排場,和皇后的一模一樣,百姓官員不明就裏,竟都把劉貴妃當成了皇后,望風下拜,亂拍馬屁。其實在劉備心中劉貴妃才是皇后,孫皇后只不過是掛個名而已,要不是他不想和孫權結下不可調解的深仇大恨,早就把這個皇后給廢了。如今孫權鬧了這麼一齣,劉備因有長江之阻,沒法拿孫權開刀,一定會把氣全撒在孫皇后身上,她今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貂嬋歎了口氣,她也知道賈仁祿雖有心幫忙,卻因宮禁深嚴,有心無力,不願他為這事多傷腦筋,岔開話題,道:“對了欒姑娘去河東村已有三四天了,怎麼還不回來?”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算日子也該回來了,許是路上遇到了什麼事情了。”

    只聽文欽在五六丈開外大聲叫道:“啟稟將軍,欒姑娘求見。”他知道二人有體已話要說,不敢靠近。可又擔心朱靈之事再度發生,又不敢離的太遠。

    賈仁祿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快快有請。”

    欒祁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道:“你說鮮卑胡人可能攻打咱們村,這消息可是真的?”

    賈仁祿笑道:“你去之前就已經問過八百遍了。年紀不大,卻像個老太婆,囉裏囉嗦的,將來孟起可有苦頭吃了。”

    欒祁大窘,道:“我問你正經事,你竟取笑我,你要再這麼說,我下次不來了。”

    賈仁祿笑道:“好了,好了。咱們都是自己人,老子還能告訴你假消息麼?這消息最初是從鎮守晉陽的郝伯道那傳來的,他說日前曾有大隊鮮卑鐵騎進犯晉陽,被他們擊退。可這幫王八羔子打輸了,心中不服,並沒有滾回老家去,而是繼續向南進犯。他還說斥候報稱這夥賊廝鳥已越過廣平,來到了魏郡。這幫傢伙一路上盡吃敗仗,到了這裏僅剩不到五千人,大城他們是肯定不敢打的,最多剽掠鄉里。我很擔心你們村的安危,這才讓你回去通知村裏人,讓他們小心戒備,否則胡騎突然殺到,村子裏失了防備,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欒祁仍是半信半疑,道:“你那天也是這麼說的,我一聽之下,嚇得魂飛魄散,也沒有考慮清楚,就奔回村子裏,將這消息說了。我剛一說完就後悔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村子像炸了鍋一般,鄉親們哭天抹油,亂成一團。你可能不知道,咱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對這方水土十分眷念,難以割捨。這也就是為什麼河西村人那麼迫害我們,我們也不願離去的原因。鄉親們一來打不過胡騎,二來不願離鄉背井,當真是進退兩難。我看到他們傷心欲絕的表情,心都碎了。求求你,快想個法子救救他們吧。”

    賈仁祿皺起眉頭道:“鮮卑鐵騎來無影去無蹤,這你也是知道的,我們連他們是不是要到你們村裏去都不得而知,怎麼防備?總不能聽到些風吹草動就派大隊軍馬上你們村保護吧?你可能知道,久戍不歸對兵士的士氣打擊甚大,是以遠戍在外的兵士餉銀要比城內的要高得多,為了你們一個小小村子,勞師遠戍,虛耗公緡,這也是很不現實的事情,希望你們能體諒我們的難處。”

    欒祁雖沒見過鮮卑胡人,卻聽難民說起過,知道他們厲害。可賈仁祿說的入情入理,她善解人意,也知道讓大隊漢軍去保護他們一個村的安危,當真不切實際。點了點頭,急得快要哭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賈仁祿笑道:“鮮卑人是流竄到魏郡來了,可他們會不會去你們那裏還是個未知數。你那裏窮山惡水,盡出刁民。好傢伙,兩個村子為了針皮大的事情,居然能幹一百多年的架。你說說,你們光顧著打架了,哪還有心思組織生產?家家戶戶一定窮的釘當亂響,鮮卑人來了就是為了搶錢搶女人的,什麼也沒有,他們搶起來有什麼意思?按理說他們是不會去你們那裏的。不過這也難說的很,人窮瘋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為了以防萬一,特命孟起領兵一萬駐於祁山一帶。只在附近村落一受到攻擊,他們便會很快收到消息,趕去支援,你不必太過擔心了。”

    欒祁聽他將村裏人說的十分不堪,秀眉微蹙,貂嬋笑道:“欒姑娘,你別聽他瞎咧咧。他這人就是這樣,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別理他。”

    欒祁撲哧一笑道:“賈將軍說話雖然粗俗,卻很有道理。兩個村子結仇的經過,我曾聽老一輩的人說起過。其實也就是那麼一件小事,只要雙方各讓一步,這事說什麼鬧不起來。可是他們偏偏不讓,互相指責,你說我的不是,我說你的不是。輾轉報復,人越死越多,仇越結越深。到了現在,以前的恩恩怨怨誰也解釋不清楚了,貂嬋姐姐你說說,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偏要打打殺殺,這又是何苦來哉?賈將軍說咱們那裏窮山惡水出刁民,倒也不算太過分。”頓了頓,道:“將軍你真的派他到祁山一帶駐守麼?那裏條件怎麼樣?不知他過的可好?缺不缺人侍候?”

    賈仁祿笑道:“嗯,具體情況,老子咋知道。這是他寫的情書,你看看就明白了。這個孟起也是,祁山和鄴城離得這麼近,他那裏雖然重要,卻也不是當真走不開,有什麼話當面說不就完了,還要寫情書?”說著從袖從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欒祁。

    貂嬋笑道:“你這個大老粗,懂得什麼?這有些話當面說又怎能說得清楚?”

    欒祁低頭看信,怔怔出神,也不知他們兩個在說些什麼。

    河東河西兩村比鄰而居,相互間只隔著一條小河,挨的這麼近,自然都怕胡人來襲。大敵當前,河西村人也沒空去找河東村人麻煩了。兩村各自凝神戒備,以防胡人來襲。只是兩村打了百餘年的群架,元氣大傷。結怨之前兩村各有兩三千人,可這些年天災流行,人禍不斷,到了現在兩村加在一起還不滿千人。胡人鐵騎雖說屢戰屢敗,但瘦死的駱駝終究比馬大,好歹還有五千之數,實力不容小覷。兩村百姓心裏都知道,所謂的防患在無堅不催的鮮卑鐵騎面前實在不足一哂,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可要他們背井離鄉,任由胡人肆意踐踏他們的土地,將他們祖祖輩輩居住的屋宇燒成一片白地,卻又心有不甘。

    可是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欒祁口中所說的那夥凶神惡煞的鮮卑胡騎,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欒祁出自河東村,村裏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自是覺得她也是受人之愚,沒怎麼責備她。河西村人可不樂意了,近來他們見明裏不行,就轉向背後偷襲。河東人只要落單必被河西村人暗算,一來二去,河東村人被打怕,普遍都有些神經質,走路時一遇到風吹草動,就以為是河西村人來了,有的尿了褲子,有的腳底抹油,逃之夭夭。

    河西村新任裏魁是個書生,懷才不遇。當地中正有眼無珠,淨推舉些名門望族子弟,沒有將他推舉上去。此地屬大漢之後,實行科舉制,他雖有心上京城參加考試,但出不起差旅費,只得作罷。高蠆死後,眾人知道他是村裏最有文化的人,一致推舉他做了裏魁。這些打悶棍,套白狼,背地裏暗算人的主意,也全都是他出的。他為人其實不壞,只不過也被仇恨蒙住了心智,做起事來,也就無所不用其極。由於他將遊擊戰術發揮得淋漓盡致,河東村人被他整得草木皆兵,疑神疑鬼,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這一切都因胡人來襲的消息傳來而告一段落。半個月後胡人沒來,河西裏魁,自然認為是欒祁為了挽回劣勢,故意散步的消息,不禁心中大恨。他故態複萌,又開始搞陰謀詭計算計河東村人。

    河東人見胡人不來,又見河西村人聽說胡人要來的消息收斂不少,也會錯了意,以為欒祁在幫他們。兩邊這一會錯了意,又都開始各行其事,殊不知一場大難正悄然降臨。

    南郡編縣城下,魯肅仍在和大漢特使鄧芝、賈詡商議求和條款。其實魯肅真想和漢人真心談判,以換取兩國和平共處。可是孫權只不過把和談當個名目,拖時間才是真正目的。魯肅來時,孫權一再告誡他要領會自己的真正意圖,盡量為地道打通爭取時間。他還說倘若魯肅一意孤行,擅自簽訂喪權辱國的條款,他一定不會承認。魯肅身負艱巨任務,沒法子隨心所欲,只得和鄧芝、賈詡繞了繞去,整日價就一些細枝末節爭論不休,談了將近一個月竟還沒有談到正題。

    賈詡和鄧芝都不是傻子,見魯肅故意拖拖拉拉,也知道是怎麼回事,當及遣急足將此事報知劉備。

    劉備聽了之後,微微一笑,道:“不出仁祿、孔明所料。孫權果然不是真心和談。”對那人說道:“卻把元常叫來。”

    劉備巡幸地方,諸葛亮輔助太子監國,勾當朝中大事。鍾繇則從龍而來,處理日常政務。他聽聞劉備傳召,急忙趕至行宮禦書房。

    劉備道:“朕那日和你說起過,若孫權純心敷衍,該當如何。你這就照當日所議替朕擬旨,交有司辦理。”

    鍾繇應道:“臣遵旨。”

    當下鍾繇擬了兩道旨,差人分別趕往滎陽、編縣軍前宣讀。

    這日賈詡正和鄧芝在帳中擬定談判策略,忽聽朝中有人來宣旨,忙整好衣服,出帳迎候。一大套亂七八糟的禮節過門之後,賈詡接了聖旨,微微一笑,命人火速將魯肅請到帳中。魯肅道:“不知文和急急忙忙叫我來有何要事?”

    賈詡笑道:“我主是真想和貴國講和,兩國以長江為界,共用太平。卻不知吳主心裏是怎麼想的。”

    魯肅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道:“貴我兩國既是同盟,又是姻親,此次和談也是我主首先發起的,我主當然是想和劃江為界,永締盟好。”

    鄧芝道:“當初我主聽聞貴國無故興師犯界,龍顏震怒,未暇細思,便發兵抵禦,以致冒犯吳主。我主這些日子靜下心來,反覆思及此事,認為張子布之言很有道理。吳主仁義為懷,怎會如此倒行逆施。定是呂蒙這廝,為求功名,欺瞞主上,恣意妄為。吳主北來不過是為了追還擅命之臣子,並無他意。我主想明此節,心懷愧疚,覺得敝國行事也不是全然占著道理。我主深悔當初所為,為表求和誠意,決定進圍編縣和夷陵的大軍即日起解圍而去,呂蒙、韓當、朱然等將也即送還貴國。我主也知道城下之盟對貴國來說意味著什麼,故命我等通知子敬,和談地點改在襄陽,子敬回去收拾收拾,三日之後,咱們在襄陽再見。”

    那日朱然等人脫卻重圍,來到北邊群山之中養好傷勢。他們越想越覺此次出征甚是窩囊,這口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於是他們悄悄摸出林中,來到中廬,想要憑三人之力攻下這座貼近襄陽的小縣,為日後吳軍攻打襄陽,奠定基礎。哪知天不遂人願,賈詡在俘虜名單裏沒看到這三個人,心中起疑,在襄陽及周邊各縣布了不少暗哨。三人悄悄潛進中廬,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暗哨早就發現,報知賈詡。賈詡立即定計拿捕。三人正要施行邪惡計劃,卻不料鑽入天羅地網,被逮了個正著。他們在親兵的押送下,垂頭喪氣的到襄陽水牢和呂蒙、韓當作伴去了。

    魯肅沒想到劉備不先罪人,而先罪己,如此豁達,不禁暗暗心折,唯唯而退,回去和孫權說了。

    孫權滿臉疑惑道:“劉備真有這麼好心?”

    張昭道:“凡事不近人情,必有詭計。臣料劉備不必會如此輕易的退走,一定安排上慘毒的詭計,誘我們上當。”

    孫權緩緩的點了點頭,道:“子布之言有理。子敬,漢軍何時退走,你可知道?”

    魯肅道:“臣出帳時,漢軍已自行色匆匆,想來不久必當退走。”

    孫權道:“哼這不過是劉備的詭計,讓等我出城時,出其不意,將我拿住,當我是三歲孩童麼?”

    魯肅認為劉備求和之誠的確出於肺腑,而孫權卻認為他別有用心,不禁黯然神傷。

    孫權向他瞧了一眼,道:“你有何話要說?”

    魯肅只覺現在這個孫權,已和當初那個平易近人的孫權判若兩人,說話若不經過深思熟慮,冒然出口,定將死無葬身之地,道:“臣認為皇上所見極是,劉備陰險刻毒,如何會錯失這麼好的機會?這裏面一定有什麼詭計。”

    孫權哈哈大笑,令淩統小心戒備。

    次日一早,漢軍信守諾言,解圍退走。孫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敢立即出城,又在城中等了兩日,這日內侍來報,城下來了一隊人馬。孫權嚇了一跳,趕忙來到城頭觀看。只見一隊漢軍押著呂蒙、韓當等人來到城下,解開綁縛,便即退走。呂蒙等人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活著回到祖國,心下大喜,大叫開門。孫權害怕是誘敵之計,不敢即開,過了兩三個時辰,不見有何動靜之後,這才傳令開城。

    敗將魚貫入城,來見孫權。孫權坐在正殿上,面有怒容。呂蒙跪在階下,瑟瑟發抖。

    孫權瞧了他半晌,一言不發,從袖中取出一道聖旨,擲給內侍,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內侍捧定聖旨,大聲念道:“公謹去後,國無幹城,朕夙夜思之,飲食俱廢。近來呂蒙潛心讀書,令人刮目相看。朕滿望其能接替公謹,故委以腹心,隆以殊禮,盼其能繼承公謹遺志,光大東吳。可頑石畢竟是頑石,無論如何琢磨終究成不了大器。呂蒙行止乖張,恣意妄為,擅挑兵端,以好成仇,致使吳漢兩國兵戎相見,此皆朕用人不明之過也。古人云:‘亡羊補牢,猶未遲也。’茲貶呂蒙為交州郁林郡守,未獲詔命不得入朝。欽此。”

    交州郁林郡在現今廣西壯族自治區境內,是東吳最偏僻的地方之一。呂蒙當然知道這道聖旨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淚流滿面,磕頭之後,剛要伸手去接,忽覺天旋地轉,一個側身,栽倒在地。從此之後大都督呂蒙便成了郁林太守,終日和言語不通少數民族打交道,再也無法領軍打戰。他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數年之後他鬱鬱成疾,終於一病不起,臨終前手指北方,大叫三聲,帶著無限遺憾離開人世。

    三日後孫權見再無危險,施施然離開編縣回轉武昌。和談則在襄陽繼續進行,新任大都督魯肅秉承上命,依舊老牛拉破車,拖拖拉拉。賈詡沒想到己方退了這麼多步之後,換來的仍是這個結果,鬱悶不已。

    魏郡安陽縣河西村,這日晚間,河西新任裏魁高施在自己家裏和村裏的幾個骨幹商議如何搞一次大的動作,讓河東村人夢裏也怕。突然間村西北傳來一陣喧嘩聲,高施大吃一驚,叫道:“怎麼了,河東村人打到我們頭上來了?豈有此理!”

    他正要叫人抄上傢伙殺將出去,忽見一個村民踉蹌進屋,大聲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高施叫道:“出了什麼事了,這麼慌慌張張的。”

    那人定了定神,叫道:“不好了,大隊胡人騎兵突襲黍窯邑,成批難民湧到咱們村裏。難民都說,胡人燒了他們的村子後,便往東南方向馳來,下一個目標應該……應該……”

    高施心中一凜,道:“應該是這裏。”

    那人道:“正……正是。”

    高施問道:“胡人有多少,你可知道?”

    那人搖了搖頭,道:“有的說五千,有的說一萬,更有的說有十萬人,總之是很多很多。”

    高施道:“黍窯邑離此雖有二百餘里,可難民都到了,想來胡人不久也該到了,這可如何是好?”

    眾人一聽到胡騎要來,嚇得頭皮發麻,哪還有什麼主意,紛紛望向高施。高施歎了口氣,道:“大夥收拾收拾,先去出去避一避,待胡人去後,再來重建家園。”

    眾人心想也只有如此了,含淚點頭。正要分頭動員群眾,忽見一人進屋,道:“不好了,胡騎離此不到五十里!”

    高施大吃一驚,叫道:“來的好快!現在要走,肯定來不及了。就算走得成,半路上也會被胡人追到,沒有村子做憑障,我們只有死得更慘!”

    眾人齊叫道:“那可如何是好?”

    高施沉吟片刻,道:“只有憑著村子,和他們拼一拼了,至不濟也死在村裏,決不去做遊魂野鬼!”

    眾人聽他說得甚是義烈,血脈賁張。幾個老人沒跟著他們發瘋,道:“這怎麼打得過啊!”

    高施想了良久,無計可施。正躊躇間,忽見一個村民走進,道:“河東村一個叫欒祁的姑娘,說有要事要見您。”

    高施眉頭一皺,道:“她帶了多少人來?”

    那人道:“就她一個人。”

    高施吃了一驚,道:“好大的膽子,就一個人也敢來。嗯,殺死這麼一個小姑娘也顯不出我們的本事,讓她進來吧。”

    那人應道:“是。”退了下去。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11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並肩作戰

    不多時欒祁進屋,高施笑道:“鮮卑胡騎逼近的消息你也應該聽說了,是來看我們笑話的吧?”

    這些日子老沒有鮮卑人的消息,欒祁也有些大意了。前幾日她在祁山陪馬超,馬超自是對她殷勤倍至,恨不得把心挖將出來給她看。欒祁由於心結尚未解開,對他則是忽冷忽熱,害得馬超險些感冒。一日,欒祁忽地想起那些鄉親們,辭了馬超回到河東村家中,才剛坐下,便聽到胡人來犯的消息。她大失驚色,忙跑到村長欒黶家中和他商量。欒祁認為只有聯合兩個村的力量才有辦法和胡騎一拼。欒黶一聽之下,頭搖得好似撥浪鼓一般,說什麼也不同意。

    村裏幾位長者都認為河東村和河西村打了一百多年的群架,大夥日日夜夜都盼著河西村人全部死光光。現在好不容易才盼到這一天,不在一旁看熱鬧,就已經給足他們面子了,還要和他們連起手來,簡直想也不要想。欒祁卻認為河西村若頂不住鮮卑人,接下來就輪到河東村遭殃了,與其如此,倒不如和他們一道打退鮮卑人,之後大夥愛怎麼打還怎麼打。眼前大難臨頭,還是先抱成團,共渡難當要緊。河東村接連吃了兩個大敗仗元氣大傷,雖說有漢軍的五百兵士,但能不能打贏殘暴成性的鮮卑人,大夥心裏都沒底。他們聽了欒祁這番話後,都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於是欒黶一面派人去祁山通知馬超,要他趕緊來援,一面派欒祁去河西村談判,要他們不計前嫌,精誠合作。之所以會派欒祁去,倒不是因為她口才好,能活人說死,死人說活。主要是因為她脾氣好,又一向不喜兩村械鬥,容易做和事佬,居間調停。要是換了其他人,怕是說不上兩句,就拔刀子動手了。

    欒祁道:“胡人屠了你們村,接下來就輪到我們了,有什麼笑話好看?”

    高施問道:“那你來做什麼的?”

    欒祁道:“要對付來勢洶洶的鮮卑胡騎,光靠一個村子的力量,明顯是不夠的。我來是想讓你們和我們連手。兩個村子同仇敵慨,和鮮卑人打上一架,也未必就會輸給他們。”

    高施道:“連手?我們和你們?”

    欒祁點了點頭,道:“嗯,除此之外,你認為還有更好的主意嗎?”

    高施像是聽到天下間最可笑的事情,哈哈大笑。幾位白髮蒼蒼的老人相顧莞爾,道:“這不是開玩笑麼?”

    過了半響,高施等人仍是笑個不停。欒祁面含薄怒,問道:“這有什麼好笑的?”眾人聽了這話笑的更加厲害了。有的人笑得肚子疼,彎下腰來捂著肚子。

    高施笑道:“你居然問這有什麼好笑的?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欒祁板起臉來道:“都別笑了!這有什麼好笑的?眼下大難臨頭,你們居然還念念不忘舊日恩怨,這才是最可笑的事情!”

    高施心中一凜,道:“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不過眾所周知,你們河東村人蠢如豬狗,和你們聯合,只會拖我們的後腿,到時候我們只有敗得更慘。再說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安得是什麼心?”

    欒祁越聽越氣,嗔道:“你說說我安得是什麼心?”

    高施道:“哼,你定是想乘我們和鮮卑人打得兩敗俱傷之際,突施暗算,這樣你們既消滅了鮮卑人,又消滅了我們,便可以獨霸此間,你倒打的好如意算盤。不過做你的清秋大夢吧,我們河西村人就算被鮮卑人打死,也不會和你們這幫豬狗聯合!”

    欒祁氣得全身發顫,道:“兩敗俱傷。你們自問和鮮卑人作戰,還有兩敗俱傷的時候?”

    高施也知道自己在說大話,羞慚滿面,道:“這個……”

    一人踉蹌而入,叫道:“不好了,鮮卑胡人離此不到三十里。裏魁,你就快拿主意吧,不然我們可就全都完了。”

    欒祁道:“現在沒時間廢話了。你也知道我們村裏有五百漢軍,再加上兩個村的鄉親們,怎麼也有一兩千人。人數雖少,但我們熟悉地形,雖然要想打敗他們,還很困難。但拖上三五個時辰,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你們村這幾百口人的性命全都在你一念之間,你快點拿主意吧。”

    欒祁天性純善,但絕非傻子,而且還很聰明,能夠舉一反三。最近她常和賈仁祿、龐統、徐庶、郭淮等人聊天,又觀摩過他們指揮軍隊,受益匪淺。進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對戰略戰術的認識已由一竅不通到一知半解,雖然還只是半桶水,但已比那個打了幾次勝仗就狂得不可一視,自認為是孫吳再生的高施要高明百倍了。

    高施見她分析得入情入理,問道:“我雖然沒見過鮮卑胡人,但還是聽老一輩的人說起過。他們個個殘忍好殺,不勝不已。拖上三五個時辰他們就會退走?這怎麼可能?”

    欒祁道:“拖上三五個時辰,鮮卑人是不會退走,可是駐守祁山的馬孟起就會領軍趕來,我們也就有救了。”

    高施緩緩的點了點頭,道:“好是好。可是……”

    欒祁急道:“別可是了。你們死了,我們也活不成。賈將軍說這叫‘唇亡齒……齒……寒。’對‘唇亡齒寒’。都這時候了,咱們也別想著窩裏鬥了,趕緊聯合起來吧。”

    高施道:“嗯,可就算我們願同你們聯合,你們河東那些豬……人也同意麼?”

    欒祁道:“我就是代表咱們村來和你們商量這事的。”

    剛才報信的那人又闖了進來,渾身發抖,道:“裏魁,敵人越來越近了,再不早些決定,我們可都要沒命了。”

    高施向幾位德高望眾的長者瞧去,道:“你們怎麼看?”

    幾個老頭密議兩句達成共識,道:“相對於河東村人來說,鮮卑人要可怕得多。打退了鮮卑人,我們還可以和以前一樣。可正如欒姑娘所說,我們若是不和河東村人攜手,兩個村子怕都要被鮮卑人血洗了,到時就是想要和以前一樣,也不能夠了。”

    高施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對欒祁道:“欒姑娘,我看你分析的頭頭是道,進過城見過大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樣。這場戰鬥就由你來指揮吧,我們都聽你的。”

    幾位老者附和道:“聽說你就快要當將軍夫人了,指揮起來,那還能錯得了?”

    欒祁見過他人指揮,看起來覺得的十分簡單,就是舉著個權杖下達一連串命令,好象自己都會。可是一聽河西村人要她指揮,整個人一下子就懵了,只覺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囁嚅道:“我只是一個小丫頭,哪會什麼指揮?”

    高施道:“現在不是你推我讓的時候,時不我待,你就下命令吧。”

    欒祁也知眼前危面迫在眉睫,若是再推讓,怕是兩個村子一兩千條人命都要喪身於此,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當下她點了點頭,道:“那我就不客氣了。高裏魁,你把兩個村的獵人都召集起來,讓他們用最快速度在村子各要道布下陷阱。你再差人和駐紮在我們村的漢軍將領取得聯繫。讓他領軍進駐你們村。等鮮卑人來了,由他們負責阻擊,論起打戰的本事,他們受過正規訓練,可比我們要強太多了。”

    高施笑道:“你還說你不會指揮,這不是指揮的挺好麼?獵人佈置陷阱,軍隊負責阻擊敵人,那我們呢?”

    欒祁沉吟片刻道:“你和欒裏魁先將兩村人老弱婦孺轉移到安全的地方,然後組織兩村丁壯埋伏在你們村北面的群山之中,待鮮卑人和兵士們打得難解難分之時,突然從後面殺出,兩面夾擊,裏應外合,你看怎麼樣?”她很少用命令的口吻和別人講話,說著說著,又不知不覺得回到軟語相求的口吻。

    高施點了點頭,道:“你安排的很妥當。好了,時間不多了,都別廢話了,就照欒姑娘說的做吧。”

    欒祁道:“鮮卑人也是人,我聽說他們也是因為草原上鬧饑荒,實在活不下去了,才出來搶東西的。大夥都別太狠了,打跑他們也就是了。”

    高施向她瞧了一眼,緩緩點了點頭。

    當下高施差人將欒黶請到村裏來,兩位領導共同發號司令,一面疏散老弱婦孺,一面組織獵人佈置陷阱。那五百漢軍是馬超的親兵,對其忠心耿耿,至死不渝。他們都知道欒祁不久之後就是將軍夫人了,自然不敢得罪。何況抵禦鮮卑,保護百姓,他們責無旁貸,聽完之後之後,統兵校尉一諾無辭,立即領著軍隊進駐河西村。

    那校尉和馬超出生入死,作戰經驗十分豐富。眼見敵我兵力相差十分懸殊,卻不如何慌亂。當下他在村子裏轉了一圈,審時度勢,將兵士佈置在各險要之處。兩村獵人平時互為仇敵,猛地湊到一起還很不適應,相互間難免呲牙咧嘴,惡言挑釁。可是他們也知道鮮卑人殘暴成性,一旦打破村子定要將男女老少殺個一個不剩,這當兒若在相互拆臺,肯定打不贏鮮卑人,鄉親們肯定要被鮮卑人殺光的。那樣自己死後肯定是沒法和列祖列宗見面的。有了這個想法,眾人都不敢亂來,老老實實的在一起幹活。在一起幹活就難免相互交流,聊過幾句之後,他們都發覺平日的死敵也不如何可惡,都覺得這畢竟是上一輩的恩怨,和他們這一代人有什麼關係?何必為了上一代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恩小怨,讓他們這一代打得頭破血流?回想自己平日的所作所為,不禁羞慚滿面,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將進去。

    他們都是獵人,佈置陷阱對他們來說自是得心應手,再加上分工合作,幹起來更加的快了。只不過他們體念欒祁不欲多傷人命之意,沒有在陷阱裡加上各種各樣的佐料,難免美中不足。

    小半個時辰後,獵人們草草佈置了幾個陷阱,哨探報稱鮮卑騎兵已到了村口。校尉面色凝重,命令手下將士各就各位,準備迎敵。東漢末年,朝廷腐敗,天災流行,戰亂頻仍,鮮卑人的鐵騎曾踏遍黃河以北,獵人們都聽老一輩說起鮮卑人是如何殘忍好殺,恨他們入骨,眼前他們來了,誰也不願離去。各執弓箭鋤頭之屬,躲在黑暗角落裏,打算乘鮮卑人不注意,突然給他們來一下狠的,當是為他們接風洗塵。

    時間一點點過去,突然間只聽得東邊轟隆隆、轟隆隆之聲大作。眾獵人一齊從隱蔽處探頭向東望去,但見塵土飛起,如烏雲般遮住了半邊天。他們都覺得一顆心怦怦亂跳,手心裏,背上滿是嚇出來的冷汗。但聽得轟隆隆、轟隆隆悶雷般的聲音越來越近,顯是大隊鮮卑騎兵奔馳而來。從這聲音中聽來,不知有多少人馬。兩村的那幾個獵人平時也就捉捉狐狸,打打兔子,如此大軍馳驅,卻是聞所未聞。他們聽說鮮卑人殺來無不熱血沸騰,大叫大嚷,要幹他娘的。可陡然間遇到這般天地為之變色的軍威,卻也忍住心跳加劇,冷汗更是涔涔而下,霎時間全身濕透。

    那校尉雖說見慣了大場面,但以如此少的兵力對抗如此強大的敵人,卻也是頭一遭,不由得心驚肉跳,滿手冷汗。

    過不多時,鮮卑軍馬更加近了,微光下只見一隊隊鮮卑騎兵縱馬急奔,迅捷無比的向這裏奔來。他們嘴裏大呼小叫,“唏哩花啦”,“呼嚕呼嚕”,沒一句讓人聽得懂,顯然他們的方言和已方不是一個語系的,聽起來讓人難以索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忽聽砰地一聲悶響,幾名鮮卑騎兵踏中陷坑,發出“哎喲”“啊喲”的一聲驚呼,想來他們的呼痛之聲和漢人的大同小異。

    鮮卑人沒想到會遇到埋伏,亂了一陣,人群一人嘰哩咕嚕的大喊一陣,眾騎兵冷靜下來,重新列好隊伍,繼續前行。行不出數步,忽聽得幾名騎兵大聲驚呼。原來他們不小心踩中了獵人布下的圈套,被倒掛在了樹上。眾騎兵驕橫慣了,從來沒到受到如此禮遇,一時沒有心裏准備,又是一陣大亂。

    那校尉見鮮卑人已到了弓箭射程,右手向下一揮,喝道:“放箭。”無數羽箭從牆角邊,矮簷下,長草中,大樹上應聲而出,徑向鮮卑騎兵飛去。鮮卑騎兵猝不及防,登時有不少人中箭倒地。騎兵陣勢大亂,不少人已開始腳底抹油,逃之夭夭。鮮卑將領又是一陣亂叫,眾騎兵重新結陣,賈勇而前。

    鮮卑人以牧羊打獵為生,陷阱對他們來說,自然不陌生。剛開始他們沒注意,只是因為他們沒有想到村民居然還敢抵抗,失了防備,登時被打懵了。此時打起精神,這類小陷阱對他們來說就不起作用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眾騎兵就破壞了布在村口的所有陷阱,衝進村來。

    那校尉領著兵士獵人且戰且走,節節敗退。河東村人和和河西村人一見面就打架,相互間從沒有配合過,此時雖然迫不得已,不得不站在一條戰壕裏,但相互間的敵意仍未盡除,合作起來難免大相鑿枘。這會不是軍事演習,而是真正的戰鬥,對手又是縱橫天下,少有一敗的鮮卑鐵騎,一舉一動,生死悠關。當此關鍵之時,怎容人拉稀擺怠?兩村獵人雖然明知這時不能窩裏鬥,但百餘年的仇恨,早已是使他們習慣成自然,相互間大扯後腿。他們人數本來就少,再各不相讓,形勢登時落於下風,鮮卑人大呼酣鬥,狂砍亂劈。村民們抵敵不住,看看要敗。

    那校尉實在看不下去了,帶著他們來到一個隱蔽所在,叫道:“你們要自相殘殺,找個沒人的時候自己打去。如今大禍臨頭,你們還自己人打自己人,難道想讓弟兄們陪著你們一起死?我給你們說,你們要再這樣,我就撇下你們先跑了!”

    不少漢軍紛紛附和:“他媽的,這種仗根本不是人打的,大人,咱不理他們,先撤了吧。”

    一名河東村獵人道:“將軍說的對,這會咱不能再相互拖後腿了,不然我們全都得死。左右是個死,大夥抱成團和胡人拼了!”

    眾人豪氣干雲,叫道:“抱成團,和胡人拼了!”

    當下眾人從隱蔽處奔出,衝入鮮卑陣中,大聲高呼,士氣如宏。

    一名鮮卑騎兵高舉彎刀,向一河西村民的面門劈下。那人只聽耳邊呼呼風響,彎刀越來越近,登時嚇得呆了,不知閃避。一個河東村人見了,大叫一聲,縱身撲上,將那騎兵撲下馬來。那人騎在那騎兵的身上,雙手用力掐著他的脖子。那騎兵用力一掙,推開他的雙手,一個翻身,反將他壓在身下,倏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那人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兩眼翻白。只聽得砰的一聲響,那騎兵哼也沒哼,倒了下來。那人將他推開,抬頭一看,卻是剛才那個河西村人舉起一塊大石,照著那騎兵的腦袋上來了一下,救了他的性命。

    這當口也沒空多廢話,那河東村人沖著那河西村人笑了笑,又接著殺敵去了。兩村人摒棄舊怨,合作抗敵,這一抱成團,果然大不一樣,不利局面登時扭轉。雖然他們要想舉勝,那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但在自己的地盤上,展開遊擊戰,和敵人大兜圈子,拖上幾個時辰,還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兩下裏混戰良久,欒祁在山頭上看見敵人騎兵全都進了村子,一小部分在和自己人周旋,絕大部分則踱在各家各戶搶錢,不禁微微一笑,右手一揮。只聽得“當當當”之聲不絕于耳,村民們扛著鋤頭鐵耙衝下山來,殺進村去,和鮮卑人戰成一團。

    村民們人數雖少,但老是打群架,應付各種突發事件的經驗之豐富實已到了歎為觀止的地步。鮮卑人雖勇,一時倒也奈何他們不得。就這樣一邊裏應外合,另一邊奮勇突圍,兩下裏殊死搏鬥,喊殺之聲越來越響。

    又打了一陣,欒祁令村中老弱一齊擂鼓,鼓聲如雷。鮮卑將領朝鼓聲處望去,只見山林間旌旗招展,塵土飛揚,像是有大隊援軍開來,不禁大吃一驚,心想再不走肯定討不過好去,怪叫一聲,指揮軍隊倉皇北退。

    眾村民追出村口,剿獲馬匹軍器無數,凱旋而歸。

    村民們從來沒打過這樣的大勝仗,喜悅之情實在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當下家家結綵,戶戶騰歡。當然有不少家裏死了人,但村子總算是保住了,悲戚之念也不免稍減。

    眾人誰也沒心思睡覺,都聚在河西村的廣場上,又唱又跳,載歌載舞,歡慶勝利。欒祁連施詭計,克敵制勝,自然是大功臣,眾人故請她坐首席,她推辭不得,只得坐了。眾村民縱談適才戰況,無不逸興橫飛,兩村間的隔閡,又消除不少。

    酒過數巡,菜過五味。只聽得西北方向馬蹄聲急。欒祁知道祁山在村子東南,馬超大軍來援,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定是在東南,絕不會在西北。現在蹄聲從西北方向傳來,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鮮卑大軍去而復回。她不由得大吃一驚,高施等人喝得醉醺醺地,正在猜枚行令,陡然間聽聞蹄聲,著實吃了一驚,汗流浹背,醉意登時不知死到哪裡去了?

    高施向欒祁瞧了一眼,道:“鮮卑人去而復回?”

    欒祁點點頭,道:“我以為他們走了之後就不會再回來的,實在太大意了。”

    那校尉道:“還好我將隊伍擺在村口,不然真不該怎麼辦。你們趕緊讓老弱婦孺先撤,其餘隨我上,為他們轉移爭取時間。”

    現在就是大老爺們發揚風格的時候,慶功宴舉行時間雖短,村中那些個漢子大都喝了幾兩燒刀子,只覺得肚子裏火燒火燎,一聽之下,酒氣血氣同時往上沖,一張臉登時紅的像關公,怪叫一聲,扛起鋤頭,便往村口衝去。

    劉備常自詡他是仁義之人,手下的軍隊自然就是仁義之師了。仁義之師可不是叫出來的,那得看表現,是以劉備對麾下將士要求十分嚴格。眾兵士畏懼軍法,也都嚴格按照他的要求來執行。五百漢軍雖然幫了兩個村子一個大忙,卻不敢居功,自覺的守在村口,不敢進村,老百姓獻上的酒食,他們也是再三推辭,實在推辭不掉,付了錢之後方敢食用。他們這樣倒不是有意做作,只不過軍中有規定,不得妄取百姓一物,違令者斬。將士們身經百戰,可不像欒祁等人,偶有小勝就高興的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他們眼見鮮卑大軍雖然敗了,卻未經大挫,損失也不如何慘重。心中均在想這幫傢伙敗得如此窩囊,一定心不甘情不願,搞明白自己受騙上當,一定還會回來的。於是他們不敢喝酒,草草扒了幾口飯,乘著間隙在村口布了幾道防線,又遣斥候遠出哨探。

    果不其然,鮮卑大軍倉皇遁走,跑出幾里,沒發現漢軍追來,心中稍定。鮮卑將領覺得敗得十分窩囊,心裏甚是不服,當下他便差精幹哨探回村打探。哨探不辱使命,探得村裏人在開慶功會,根本就沒有什麼援軍,回去和主將說了。那主將氣得鼻子都歪了,當即點起軍馬殺了個回馬槍。虧得那些漢軍早有防備,不然真得昆崗失火,玉石俱焚。

    村民們趕到村口時,兩下裏已經展開激戰。這次鮮卑人學乖了,步步為營,穩紮穩打,不再急躁冒進,適才那套遊擊戰術已經不管用了。虧得漢軍防線佈置的甚是堅固,深溝高壘。鮮卑騎兵一時攻打不下,稍稍退卻,整好隊形,準備下一波進攻。

    那校尉乘進攻間隙,交待防禦任務,話才剛說完,對面怪叫之聲又起,一陣陣羽箭迎面飛來。鮮卑騎兵策馬飛速馳來,發起猛攻。

    戰鬥進行了小半個時辰,村民們雖然為了老婆孩子豁出命去不要,但人力總有用盡的時候。這時他們個個精筋力盡,而鮮卑鐵騎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斷的衝來,那校尉也知不能再硬拼下去了,這時第二道防線已經加固完畢,他當即下令眾人放棄陣地,撤往第二道防線。再另人趕築第三道防線。

    鮮卑人沒想到攻打小小一個村子,居然遇到了如此猛烈的抵抗,氣極敗壞,攻佔第一道防線後,衝入村中,見屋就燒,幾股火頭沖天而起,大火燒紅了半邊天。

    河西村口狹窄,民居鱗次櫛比,不利於鮮卑大軍完全展開,也不利鐵騎馳驟,村民占了不少便宜。不過雙方實力相差太過懸殊,越到後來,村民的局面越顯得不利。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戰鬥越來越是激烈,鮮卑人的刀法也越來越快,越來越雜亂無章 。百姓躲避不及,破頭的,傷額的,少了條胳膊的,缺了條腿的,啼哭號呼之聲,耳不忍聞。又有喚爹的,叫娘的,抱頭鼠竄的,推擠跌倒的,倉忙奔避之狀,目不忍見。兩個時辰之後,村民們在漢軍的掩護下退到第五道防線,這裏已是村尾,再無去路。他們雖已被置之死地,但幾番惡戰下來,他們早已累得連路都走不動了,想要拼命也無從拼起。眼見鮮卑兵士如潮水般向這邊湧來,眾人都歎了口氣,放下武器,閉目待死。

    恰在此時,欒祁趕到,對他們說,河東村的防線已經築就,請他涉過小河,趕到河東村,再作區處。河西人精神一振,涉過了那條曾經是禁地的小河,來到河東村的。高施看著腳下大地,回想往事,恍若隔世。

    那校尉領著漢軍又頑強的阻擊了一柱香的功夫,這才渡河退到了河東。

    鮮卑人占了河西村,卻找不到一粒米,一文錢,氣得亂叫亂嚷,將整個村子付之一炬。亂了一陣之後,眾騎兵在將領的帶領下縱馬過河,對河東村發起猛攻。兩下混戰良久,只聽得東南角上鼓聲震天,一股塵頭揚起十餘丈高。

    鮮卑主將朝地下吐了口唾沫,用鮮卑話大叫了幾句,顯然是再說,這不過又是漢軍虛張聲勢的詭計,且不去理他。

    高施聽聞鼓聲從東南方向傳來,知道大隊援軍已經趕來,精神大振,指揮著為數不多的河西村人衝將上去,大呼酣鬥。衝得越快,受傷的概率也就越大。高施一時大意,右臂中了一箭,向後便倒。

    欒祁正是不遠處小屋中為傷員包紮傷口,一見之下,大吃一驚,也不知哪來的力道急速竄出,拖著他,便往小屋處走去。

    便在這時,一隻羽箭離弦而出,正中欒祁左臂。欒祁啊地一聲,栽倒在地。高施悶哼一聲,壓在她身上。一名鮮卑騎兵急馳而至,見欒祁頗有顏色,吞了吞口水,飛身下馬,一腳將高施踹開,伸手便要將欒祁拉起。

    只聽颼的一聲響,一隻羽箭疾飛而至,正中那人右臂。跟著一柄長槍陡然伸至,槍桿在他胸口上一撞。那人哇地一聲,噴了口鮮血,身子倒飛而出十數丈遠,趴在地下一動不動,眼見是不能活了。

    來救欒祁的正是馬超,猿臂伸屈,將欒祁抱上馬,摟到懷裏。欒祁睜開眼來,一見是他,歡喜的又要暈去,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馬超笑道:“當然不是。我接到消息,憂心忡忡,緊趕忙趕,還是來晚了一步,你沒事吧?”

    欒祁忍住疼痛,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馬超見她左臂掛彩,道:“傷得這麼重,還說沒事?”

    漢軍大隊生力軍趕來,人數遠比鮮卑騎兵要多。鮮卑主將見不是頭,一聲呼哨,眾騎兵撥馬回頭,片刻間走了個乾乾淨淨。馬超命人追出十數里,不及而還。

    河西村民雖趕走了鮮卑人,可村子卻被燒成了白地,可謂得不償失。當下不少村民站在廢墟前,放聲大哭。欒祁包紮完傷口,在馬超陪同下,走到高施跟前,道:“村子沒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有我們還有漢軍在,一定會還你一個更好的村子。”

    高施向她瞧了一眼,驀地裏跪將下來,欒祁嚇了一跳,將他扶起,道:“你這是幹什麼,可折煞我了。”

    高施道:“我高施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這次要沒有你們,別說村子,我們全都要被鮮卑人殺死。此恩此德,高某永世不忘。”對村民說道:“我醜話說在前頭,今後哪個姓高的再敢和河東人過不去,就不是咱們高家的人,可別怪我將他趕出村去!”

    眾村民叫道:“對的,哪個再敢胡來,就不是姓高的,咱們絕不容他。”

    欒黶叫道:“這話也是我想說的。這次要沒有你們,我們也都要不得好死。今後有哪個姓欒的敢找你們麻煩,我們也不把他當自家人!”

    當下兩村裏魁歃血為盟,結為兄弟。兩村人不打不相識,相互間都惺惺相惜,見此情景,無不大躍。簡單的歡慶儀式結束後,河東村人主動幫河西村人搭建房屋,重建家園,再加上漢軍的幫助,一個村子很快便在廢墟上拔地而起。

    經過這一場風波,兩村百姓又和好如初,那條小河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孩子們置身其間,嬉笑玩鬧,打得個不亦悅乎。

    與此同時,洛陽城中,劉備愁眉苦臉道:“朕讓了這麼多步,和談仍是沒有進展,這個孫權實在太過分了。文長,你替朕擬道旨,著禮部尚書孫乾,前往襄陽同吳人和談。”

    陳群新任中書令,主管中書省,這可是正二品的大官。專司為皇帝起草詔書,相當於皇帝的私人秘書。他根本沒想到劉備會對他如此器重,感激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聽了這話,立即應道:“是。”提筆就開始草詔,絕不拖泥帶水。

    劉備喃喃自語,道:“這是朕給孫權的最後一個機會,他若不好好把握,可別怪朕不客氣。”

    孫乾自打追隨劉備起就開始搞外交,經驗十分豐富,被任命為禮部尚書可謂是實至名歸。他接到聖旨當即趕到襄陽,主持和談大事。薑還是老的辣,孫乾雖是老薑,可魯肅也不是省油的燈。兩強相碰,孫乾明顯輸了一籌,和談再度陷入僵局。又過了半個月,局面還是沒有打開。

    消息很快傳到洛陽,劉備微微一笑,道:“孫權你,自己敬酒不吃,想吃罰酒,可就別怪朕不念聯姻之誼了。”問陳群道:“滎陽方面准備的如何了?”

    陳群道:“早已准備妥當。”

    劉備從袖中取出一道聖旨,道:“將這個送交門下審核,交兵部下發。”

    陳群應道:“是。”

    滎陽城中,四降將張遼、徐晃、夏侯淵、曹仁接到兵部轉來的聖旨,心中均想報仇的機會總算來了。當下他們擺下酒宴痛飲一番,灑淚而別。四將分道揚鑣,夏侯淵來到許昌,曹仁前往陳縣,張遼趕赴睢陽,徐晃進抵小沛。五日後,四將相繼到達指定地點。又過了三日,這日三更時分,四路大軍,從四個不同的方向,並頭齊發,逕向東吳境內殺去,一場新的大戰拉開序幕。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12
第五百七十二章 馳援安城

    這四員大將和東吳之間的仇恨只能用“刻骨銘心”這四個字來形容。仇恨的力量是很可怕的,人被仇恨沖昏頭腦,往往喪失理性,不講任何道理。這從河東和河西兩村相互之間打了一百多年群架,死了無數性命,就可見一斑。

    不過任何事物都有兩面,不可一概而言。仇恨的力量要是用的好,也能給人帶來莫大好處。春秋時吳王闔閭巧妙的利用伍子胥急於為父兄報仇的心理,先是借助他智慧,殺了自己的堂兄弟,攀上權力的頂峰;又借用他的智慧,營城起邑,興利除敝,使吳國擠身於大國之林,為日後吳國稱霸一方打下堅實的基礎;最後還是借助他的智慧,運籌帷幄,出奇制勝,終於譜寫了五戰及郢的神話,使擁有萬乘之國之稱,有取周朝而代之實力的楚國從此一蹶不振,苟延殘喘,最終為秦所滅。吳國也因此完成了老蛇吞大象的壯舉,令世人震驚不已。本來這些爛事,伍子胥根本不必去理會,可是要借用他人的力量,不得不替他人做活,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到頭來伍子胥大仇得報,抽了楚平王屍體好幾百鞭子,大大的出了胸中這口怨氣。吳王闔閭也如願以償的住進了楚國王宮,摟著楚王的妃嬪睡大覺,實可謂是兩蒙其利。

    這次劉備也是在利用張遼等降將對吳國的仇恨來達到奪取豫州淮南千里之地的目的。畢竟想要報仇就必須使出渾身解數,不然大仇報不了不說,搞不好連小命都要搭上。四員降將聽說劉備打算對東吳用兵,都是卯足了勁,或運氣培力,或磨拳擦掌,就等出征之日的到來。

    此時的他們早就和餓了好幾天沒吃飯的惡狗也沒什麼區別,這一放將出來,能不亂咬人麼?四將各領五萬軍馬,齊頭並進。進兵不到十日,夏侯淵、曹仁所部連戰皆捷,相繼攻克西平、吳房、宜春、南頓、上蔡、平輿等城,在豫州治所安城城下順利會師。夏侯淵紮營於城西,城北。曹仁列營於城東、城南,將安城圍得個水洩不通。新任豫州刺史全琮連接敗報,知道敵人來勢洶洶,憑吳兵的戰鬥力,出去就是填坑的。當下他一面急使人加固城防,準備大石弓箭,一面差急足前往壽春報信,請程普火速發兵支援。

    哪知程普的日子並不比他好過多少,張遼、徐晃所領東路軍,分從睢陽、小沛兩地出發,往南略地。所行之地,正是曹操故鄉的譙郡,此處屬魏國該管。張遼原是魏將,又長期鎮守合肥,在這裏還是有些人際關係的。當下他寫上幾封書信,呈交當地守令,所到之處郡守望風而降,不費一兵一卒,不曾有一場廝殺。徐晃也和他差不多,所過之處,眾縣令都曉得他的厲害,望風迎降,是以他也不曾有一場廝殺。兩路軍馬均軍行甚速,殊途同歸,竟於同一日到達淮南郡下蔡縣。下蔡縣令聽聞張遼、徐晃引大軍殺到,當時便嚇得尿了褲子,哆哆嗦嗦的捧著大印出城投降。張遼、徐晃克了下蔡,馬不停蹄,引軍直逼淮水下寨。

    程普如臨大敵,親提大軍列營於淮水南岸。兩軍隔江對峙,一場大戰一觸即發。程普紮營不久,便收到了全琮急報。他雖有心救援,可張遼大軍就在河對岸虎視眈眈,隨時都有撲將過來的可能。在這當口,他自顧不暇,哪還有餘力救援,只有深表同情的分了。

    程普是東吳宿將老成持重,全琮則是陸遜之後東吳第五任大都督,為人恭順,猶善察顏觀色,也是個大馬屁精,是以倍受孫權器重。不過他年紀輕輕就當此大任,倒也不是一味拍馬屁就能拍來的。他為將勇決果敢,小有智謀,又顧全大局,不營小利,極難為人所誘。孫權委以方面,的確量材使器。二人都是能人,當然不可能如此不濟,一敗再敗,轉瞬間就被漢軍圍了個嚴實。只不過漢軍覬覦這片土地已久,早就做好充分準備,所任武將又都是苦大仇深之輩,自然勇於深入。而孫權判斷失誤,並未要求二將提高警惕。二將見漢吳雙方一直都在談判,照規矩談判期間是不能用兵的,是以他們難免有些大意輕敵,這也是人情之常,倒也怪他們不得。漢軍進兵又是選了一個月黑風高殺人夜,突如其來,接著閃電般的向縱身深入,這種戰法在當時沒有什麼名堂,不過在現代倒有一個響當當的名目:“閃電戰”。二將都還沒準備好,漢軍就已經推進了數百里,兵臨城下。有道是迅雷不及掩耳,不是他們不想掩耳,實在是這一切來的太快又太突然,他們來不及掩耳而已。

    劉備不是沒給孫權機會,和談其實就是一個信號,劉備是想通過和談告訴他,豫州淮南雖廣袤千里,但孤懸江北,不是吳國這樣一個不擅陸戰的國家所能保有的,不如借和談之機,讓將出來,兩國劃江而治,安享太平。可是孫權自以為劉備正全力對付曹丕,無法分心二用,暫時不會拿他開刀,是以有恃無恐,令魯肅盡量拖延時間。在他心中這就好比做買賣,劉備漫天要價,他自然要著地還錢,拖的時間越久,劉備權衡利弊,必會做出讓步,自己不用割地,也同樣達到和平共處的目的。他的算盤雖然打的很精,可他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豫州淮南沒有長江做憑障,而東吳兵士在擅長陸戰的漢軍面前顯得不堪一擊。

    豫州淮南接連遇險。告急文書像雪片一樣堆到了孫權案前。其時孫權剛剛遷都建業,本來打算眼望捷報至,耳聽好消息,沒想到接二連三收到敗報,不禁鬱悶不矣。兩邊都是戰略要地,又都是十萬火急,不救哪一邊都不行。可他剛吃了一個大敗仗,損失慘重,可供調用的兵馬實在少得可憐,支援一地,都覺得的勉強,要同時支援兩地,根本是沒可能的事情。

    這日早朝,他和群臣商議此事,說道:“夏侯淵、曹仁圍了安城,張遼、徐晃進逼淮水。四路大軍在不到十天的時間裏,打下了近千里的土地,而我們呢,在不到十天的時間裏,丟了幾百里的土地。你們知道這叫什麼嗎?”

    群臣見他鐵青著臉,面面相覷,不敢作答。

    孫權伸手在案上一拍,道:“這叫奇恥大辱!奇恥大辱!這幫統兵上將不知道是幹什麼吃的,強敵犯境,竟不知抵禦,讓敵軍深入如此,朕都替他們感到臉紅!”

    群臣不知道這馬屁該如何拍,都怕一個不小心拍到馬腳上,仍是一言不發。

    孫權問道:“平時你們不是很多話麼,今天怎麼都啞巴了?”

    底下鴉雀無聲,孫權問張昭道:“你怎麼看?”

    張昭道:“皇上也是知道的,豫州淮南之地孤懸江北,境內又有群山為阻,大軍調派及糧草轉運都甚不方便。既然敵軍懸師深入,豫州大半土地已非我所有,淮南又岌岌可危。依臣之見,不如……不如……”

    孫權冷笑道:“不如將地讓給劉備來換取和平?”

    張昭道:“正……正是。”此時他心中惴惴,說話底氣自然不足。

    孫權望向群臣,道:“你們怎麼看?”

    眾文官齊道:“子布之言正合我意。”

    孫權眼光在陸遜臉上掃了幾掃道:“你怎麼看?”

    陸遜道:“壽春和長江有水道相通,利於戰船行駛。而豫州多山,道路崎嶇難行,更有一道難以逾越的大別山橫在豫揚二州之間。這段路皇上當年也是走過的,應該很清楚那城情況。子布所言大軍調派及糧草轉運不便不是無的放矢。況且我軍精於水戰,陸戰非我所長,想在糧草短缺的情況下硬碰硬的和漢軍打陸戰,勝算不大。臣認為淮南之地,地當要沖,北有淮河為阻,南有水路與長江相連,正是我軍用武之地,說什麼也不能放棄。至於豫州多為不毛之地,棄之也不甚可惜。此臣之愚見,具體如何,還請皇上聖裁。”

    孫權緩緩點了點頭,問道:“你們都是這麼認為的麼?”

    群臣見孫權點頭,還道他心中也是這個意思,齊聲附和道:“我若全棄江北之地必為劉備所笑,伯言所言棄無用而保有用,唯今之莫有過於此者。”

    孫權冷笑道:“大敵當前,你們不想著如何克敵制勝,盡想著如何棄地自保,怪不得世人都說東吳少丈夫。”

    孫韶、朱桓聽孫權這麼說,心中不忿,出班道:“皇上,伯言、子布之言,我等不敢苟同。敵軍犯境,若不和他們打上一戰,便割地求和,勢必為天下人恥笑。請皇上撥給臣等一支軍馬,必能驅逐敵寇,奏凱而還!”

    孫權大喜,可沒高興片刻,便又皺起眉頭,道:“你們此行,可保必勝?”

    二人對望一眼,道:“如若不成,甘當軍令!”

    陸遜暗暗歎氣,孫權見他面色不善,問道:“你怎麼看?”

    陸遜道:“皇上明鑒,二將此行只會自取敗辱,不能有成,還請皇上三思而後行。”

    二將齊道:“你敢小瞧我們?漢人又沒有三頭六臂,有什麼可怕的,我就不信我們打不贏他。”

    陸遜道:“你們知道可劉備此番揮師南進,用誰為將麼?”

    二將冷笑道:“在我們看來劉備此來就是來送死的,用誰為將還不都是一樣?”

    陸遜搖了搖頭,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二位將軍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能保必勝?”

    二將自知理屈,一時不知如何辯駁。陸遜接著道:“此番劉備對東吳用兵,實是蓄謀已久,所用將領也是經過深思熟悉。眾所周知,張遼、徐晃、曹仁、夏侯淵都是魏國降將,這四個人認定我們殺了曹操,心懷忿恨,此來多半是為了公報私仇。敵人盛怒而來,欲致死於我,其鋒誠不可當,此時與敵交鋒,肯定討不到好去。為今上策就是棄卻無關緊要之地,集中優勢兵力,扼險據守。待其氣衰力竭,心生怠惰,方可出奇用謀,扭轉乾坤。此百戰百勝之道也,還望皇上三思。”

    持久戰正是對付閃電戰的不二法門,陸遜一下子就想到這個主意,可謂得其大端。孫權也知道他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敵人來了不結結實實的打上一仗,先當起縮頭烏龜,實在太過窩囊,也容易讓人小瞧了東吳。是戰是守,他心裏也是猶豫不決,沉吟良久,方道:“敵人來了,不打一戰,總是說不過去。孫韶、朱桓!”

    二將齊道:“微臣在。”

    孫權道:“孫韶領三萬軍馬支援安城,朱桓領三萬軍馬馳援壽春,克日興師,不得有誤。”

    二將都是年少輕狂,血氣方剛,恨不得獨當一隊和敵人廝殺,聞言心下大喜,道:“臣遵旨。”

    陸遜道:“皇上……”

    孫權道:“朕意已決,你不必再說了。”

    陸遜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孫權眼光在群臣臉上掃了幾掃,道:“事情也議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內侍叫道:“退朝。”

    孫韶、朱桓領了聖旨,到校場點起大軍,告別之後,分道揚鑣。孫韶雖非初生之犢,卻沒打過幾場大戰,天不怕地不怕,一聽有戰打,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戰場上去。他嫌走大路太慢,不符合救兵如救火之意。於是他便抄小路,經皖縣、夾石,越大別山,過雩婁、西陽在而至新息。一路之上,他害怕敵軍先被人打跑了,撈不到頭功,不住催攢軍士。時當六月,淮泗一帶,驕陽似火,酷熱難當。軍士們往往只跑出十餘里就全身是汗,奔上三五十里,就算是體質再好的兵士也都抵受不住烈日暴曬,頭昏眼花,幾欲虛脫。孫韶最關心兵士疾苦,也不忍他們在大熱天裏急行軍,可他急於建功,心中貪念作祟,於是硬下心腸,上緊催促。兵士日夜奔馳,翻山越嶺,不得休息,難免怨聲載道。在孫韶的不住催逼下,他們終於創造了一個奇跡,不到半個月便越過莽莽群山,趕到了新息。可是大軍個個累得好似死狗一般。軍中中暑、感冒、發燒、上吐下洩的兵士比比皆是,還有不少因為高燒不退,離開人世,跑到閻王爺那裏報到去了。

    孫韶也看不下去了,傳令大軍在新息休整三日,再行進兵。兵士們連日驅馳,疲勞不堪,只得到三日假期,如何緩得過勁來?官大一級壓死人,孫韶的官比他們要大上十七八級,哪有他們提意見的份?只好逆來順受了。

    三日後,大軍稍適休整,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繼續向北行進。翻過了幾座山,涉過了幾條河,這日來到一座山坳。那山坳兩邊都是亂山,曲曲彎彎,時而螺旋向上,時而盤旋向下。大軍走來走去,總也走不到盡頭。午牌時分,大軍仍在山坳裏繞圈子,朱桓早將那笨重不堪,好似烏龜殼子的鎧甲去了,掀起衣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對行軍嚮導說道:“你到底認不認得路啊,這山坳怎麼走來走去都走不到頭?”

    那嚮導說道:“沒錯,沒錯。這裏地形就是這樣的。越過這道嶺,再穿過幾道山谷,就離安城不遠了。”

    孫韶道:“那什麼時候才能到安城?”

    那嚮導道:“一路順利的話,明晚就可到達。”

    孫韶精神一振,道:“好,好,好。”回頭對大軍說道:“安城馬上就要到了,大夥加把勁,全速前進!”

    時當正午,熱氣蒸人,囂塵撲面。萬裏乾坤如甑,一輪火傘當天。兵士們起了個大早,行到現在,早已累得走不動了。何況地上土石受烈日暴曬,滾燙如火。有道是南人乘船,北人乘馬。吳兵不善騎射之術,大多只憑兩隻腳一二一,那時又沒有皮鞋,腳下穿的都是草鞋,甚是單薄,熱氣透將上來,燙得眾軍兩腳起泡,疼得走不了路。幾名兵士一聽這道亂命,登時就是洩了氣的皮球,找了片林萌地,一屁股坐了下去,道:“我們實在走不動了,還是在這裏歇歇吧。”

    孫韶大怒道:“安城軍民目夜盼著我們趕去救援,救兵如救火?哪容你們胡亂休息?今日不趕到安城,誰也不准休息。”

    這話剛說完,坐下休息的人更多了,甚至有躺在地下呼呼大睡的。孫韶禁止不住,又不忍鞭撻士卒,只得叫道:“也罷,那就休息半個時辰再走。”

    軍中歡聲雷動,當下兵士們各找陰涼僻靜所在避暑。孫韶坐在一株大樹下,扒光了上身,拿衣服當扇子,不住扇風。

    過不多時,忽聽不遠處一陣喧嘩:“有奸細,有奸細,別讓他們跑了!”

    孫韶大吃一驚,循聲望去,只見男女數人各背小包,於山僻路攀藤附葛而走。孫韶靈機一動,道:“休要驚動,好生喚那幾個百姓來,我有話要問。”

    不多時兵士領著那夥百夥來到孫韶跟前,孫韶板起臉來,喝道:“你們幾個好大的膽大,敢來哨探我軍虛實,推出去斬了!”

    那夥百姓嚇了一跳,跪倒在地,磕頭不已。一名中年漢子顫聲道:“將軍明鑒,我們不是奸細,我們是汝南百姓,因避兵災,逃難至此,不想撞見大軍。還請將軍饒命,還請將軍饒命!”

    孫韶道:“哦,你們是安城附近的百姓?”

    眾百姓紛紛大叫道:“正是,我是宜春的。”“我是慎陽的。”“我是葛陂的。”“我是平輿的。”

    孫韶聽他們說話的語氣,又瞧了瞧他們的神色,覺得他們不向作偽,道:“你們打算到哪去?”

    眾百姓道:“我們聽說皇上愛民如子,打算翻過大別山,到蘄春、廬江等郡暫避一時,待戰事結束後,再回歸故里。”

    孫韶問道:“你們為何不走大路,而要翻山越嶺?”

    那中年漢子道:“將軍有所不知,漢軍為防吳兵來救,塞閉新息到安陽的官道,我們只好抄小路,南逃避禍。”

    孫韶問道:“這條小路可通安城?”

    那漢子點頭道:“通的,通的。這條小路正好可通到夏侯淵主營背後。”

    孫韶心中一喜,道:“你怎麼知道?”

    那漢子道:“我就是從那裏走的,遠遠望見漢軍大營裏飄著面大旗,上面繡著兩個大字‘夏侯’我聽說來攻安城的兩員漢將一個叫夏侯淵,一個叫曹仁。他們原先都是魏將,大名鼎鼎,我們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

    孫韶扶他站起,撣了撣他身上的塵土,道:“離鄉背井滋味可不好受吧?”

    那漢子道:“誰說不是呢。好好的誰願遭這罪。”

    孫韶道:“我聽說漢軍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倘若漢軍占了汝南,你們可就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也是個死。”

    那漢子歎了口氣,道:“唉,我們也聽說了,漢軍一路燒殺擄掠,好事不做,壞事做盡。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會逃難了。倘若漢軍真得占了汝南,我們有家不能回,在外地又無以為生,這可如何是好?”

    孫韶問道:“你們想不想回去?”

    那漢子道:“當然想!”

    孫韶道:“好,你領我沿小路抄到夏侯淵大營背後,給他來一下狠的。待我打跑了他,解了安城之圍,你們既可以復還鄉里,又可以領到一筆數目可觀的報酬,豈不兩全其美?”

    眾百姓聽說既不用逃難,又有錢可拿,不禁兩眼放光,齊叫:“那敢情好。”

    經過了這場小插曲後,眾軍繼續休息。那中年漢子舉起衣袖猛扇幾下,道:“這天真熱啊。”從腰間取下只酒葫蘆,拔下木塞,一股酒香撲鼻而來,他吞了吞口水,將葫蘆遞給孫韶,道:“將軍,您不來兩口?”

    孫韶吞了吞口水,道:“多謝了,我不會喝酒。”

    那漢子道:“將軍說笑了,哪有將軍不會喝酒的?”遞給邊上兵士,兵士們向孫韶望了一眼,搖了搖頭,都不敢喝。

    那漢子笑道:“瞧我這腦子,你們都是城裏人,什麼好酒沒喝過?哪瞧得上我們這鄉下土釀?那我就不客氣了。”舉起葫蘆猛灌了兩口,塞上木塞,掛回腰間。眾兵士一路行來,又熱又渴,見到有酒,都兩眼放眼。可他們整日價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也知道什麼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這酒裏有蒙汗藥,喝將下去,豈不糟糕?這酒他們是無論如何不敢喝,不過盯著酒葫蘆,舌底生津,倒也不失為解渴良方。

    眾人休息良久,稍微緩過勁來。孫韶看了看天,道:“時候不早了,大夥繼續趕路吧。”

    當下大軍兵分兩路,偏將領一路軍馬沿著官道,直逼漢軍大營下寨,正面攻打。孫韶則領一路人馬,叫百姓帶路,沿小路而進。

    孫韶等人在那眾百姓的帶領下,時而攀山,時而涉水,越走越是荒僻。孫韶見道路越來越是崎嶇,擔心這是漢人詭計,誘他們走入伏擊圈,聚而殲之,心中怦怦亂跳。眾兵士也和他一個想法,唯恐漢人突然竄將出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都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凝神戒備。

    如此提心吊膽的行了一日,太平無事。初更時分,吳兵來到一座荒山腳下,兵士們累得再也走不動了,孫韶難拗眾意,只得傳令就地紮營。

    他將那漢子叫到中軍帳,問:“此去安城還有多少路?”

    那漢子道:“照這個速度,明日午間可到慎陽,再從慎陽抄小路到漢軍大營之後,走得快點的話,估計晚上就能到。”

    孫韶笑道:“很好很好。”

    那漢子道:“將軍沒什麼事的話,我先下去了。”

    孫韶點點頭,那漢子忽覺口渴難耐,又打開酒葫蘆,喝了一口。孫韶在路上幾次三番見他取酒痛飲,喝得甚是爽快,料想酒中當是無毒,不然他早就嗝屁了,如何還能活蹦亂跳,問道:“這葫蘆看著不大,倒也挺能裝,我看你喝了一口又是一口,卻怎麼也喝不完。呵呵”

    那漢子搖了搖葫蘆,笑道:“可不,這葫蘆可是能裝。不過也快沒了,好在明天就到慎陽,我再去打。”將葫蘆遞給了他道:“我看將軍也是好飲的,就剩幾口了,不如您來喝吧。”

    孫韶道:“這怎麼好意思?”

    那漢子道:“你要是能打跑漢人,可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感激您還來不及。喝幾口酒值得什麼?”

    孫韶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舉起葫蘆喝了幾口,叫道:“好酒!”

    那漢子笑道:“將軍真會說笑話,這酒就是在慎陽打的。山僻小縣能有什麼好酒?”

    孫韶覺得這酒甘冽爽口,天上的瓊漿估計也就這味道,聞言吃了一驚,道:“哦,這酒是在慎陽打的?”他哪知道渴極了,喝什麼都好喝,就和餓暈了,吃什麼都香是一個道理。

    那漢子道:“可不,我這人沒有什麼嗜好,就是好喝兩口,這酒葫蘆片刻不離身。我在村裏打的酒,不到慎陽就喝完了,這壺酒是在慎陽打的。我聽說往南都是荒山野嶺,沒有酒肆,一直要到新息才能打到酒。就省著喝,一次只喝兩口,絕不多喝,不然這壺酒早就讓我給喝完了,哈哈!”

    孫韶覺得他甚是豪爽,有什麼說什麼,對他的疑慮,也就打消了幾分。

    次日五更,吳兵起身造飯,用罷早飯,繼續趕路。那漢子一邊指路,一邊和孫韶聊天,兩人的感情,又增進不少。那漢子估計時間的本事甚是了得,料得一點也不差,吳兵趕到慎陽,正是午牌時分。孫韶不欲太早趕到,讓將士們在城外紮營休息。那漢子告了個假,進得城來,哪也不去,直接踱到酒肆中,叫了一大壇酒,兩樣蔬菜,自斟自飲,喝得甚是爽快。

    孫韶到底還是放心不下,跟了上去,見他如此,暗覺好笑。

    那漢子眼尖,瞧見了他,叫道:“將……你也來啦,一個人喝酒沒意思。來,來,來。咱們一起喝兩杯,痛快痛快。”

    孫韶不虞有他,進了酒店,和他對飲幾大碗,算了酒錢。那漢子踱到櫃臺上,讓掌櫃的把他的酒葫蘆灌滿,這才施施然離去,孫韶見了唯有搖頭苦笑。

    吳兵休息了一個時辰,拔寨都起,沿著小路趕到夏侯淵大營之後,已是三更時分。孫韶四下看了一圈,只見敵營佈置嚴整有法,不禁暗暗佩服。那漢子什麼也看不懂,大眼瞪小眼,又一次掏出了酒葫蘆,喝了一大口酒,掛回腰間。孫韶剛差人分路去敵營放火,說了不少話,也甚是口渴,說道:“給我來兩口。”

    那漢子笑道:“好。”取下葫蘆,橫著拿著遞給了孫韶。

    孫韶喝了兩口,只聽敵寨四五路火起,大喜若狂,飛身上馬,長劍向前一指,叫道:“破敵只在今日,弟兄們衝……”忽覺天旋地轉,兩眼一黑,栽下馬來。

    眾兵士大吃一驚,正要上前相扶。忽聽林中鼓聲大震,無數軍馬殺將出來,當先一員武將,金盔金甲,正是夏侯淵。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13
第五百七十三章 乘虛渡淮

    吳兵一路狂奔,到這裏早已累得不行。只因孫韶一再和他們說,抄人後路,捅人腰眼,打他人一個措手不及,費力少而見功多。眾軍心裏一想,乘半夜三更,漢軍都躲在營中睡大覺的天賜良機,突然殺將進去,冷不防給敵人來一下狠的,還真可謂是不費吹灰之力。他們都知道夏侯淵、曹仁是什麼角色,打敗了他,足以揚名立萬,足以震驚天下。他們在巨大利益的驅使下勉強打起精神,哪知好處沒有撈到,卻吃了埋伏。這一巨大的反差,對他們士氣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本來他們就只能在水裏稱王稱霸,一上岸就和霜打了茄子似的蔫了吧嘰。一路之上他們又經歷日曬雨淋種種非人的折磨,有不少人在半路上便當了逃兵,要不是就被閻王請去喝茶了,還繼續留在隊伍裏的,最多也只剩下半條命,連扛兵器都覺得勉強,哪還能和休整好幾日,生龍活虎的漢軍主力較量?更何況他們的主帥躺在地上,睡得好似一頭死豬,怎麼叫也叫不醒。

    兩下裏一接觸,漢軍大呼酣鬥,刀砍箭射,奮力死戰。吳兵則發一聲響,丟盔棄甲,四下逃命。戰鬥進行了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吳軍兵敗如山倒,損折極其慘重。夏侯淵領軍追出三十餘里,剿獲馬匹器械不計其數,凱旋而回。

    全琮這幾日幾乎就沒合過眼,此時他正在城上巡視,聽見遠處傳來陣陣戰鼓聲,知道城外發生了大事,忙遣細作前往哨探。不久細作來報,孫韶引大軍趕來支援,卻不想遇到了夏侯淵的埋伏,形勢萬分危急。他不知道孫韶完全是被夏侯淵引來了,敵人準備充分,甕中捉鱉,手到擒來,這會去救為時已晚。他一聽到這個消息,心急如焚,正要引大軍下去接應,忽聽城東城南鼓聲大震,曹仁軍逼城為陣,準備攻城。全琮權衡利弊,放棄了出城接應的念頭,一面組織軍民抗敵,一面在心裏默默念頌,求各路知名的、不知名的神仙保佑孫韶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孫韶副將所領的另一路軍馬,也已逼近安陽下寨。他一直在等孫韶動手,這邊便好殺出配合。此時他見北方火光沖天,喊聲大震,知道孫韶終於動手了,心下大喜,點起軍馬殺入夏侯淵大寨,哪知大寨竟空無一人。那將軍大呼上當,正要退回,寨外伏兵一齊發作,分從西面八方向寨子裏殺來,反將吳兵包了餃子。吳兵猝不及防,一上來就吃了大虧,不到半個時辰,大軍被殺個七零八落,四分五裂。那將領被三五千軍馬密密匝匝了圍了數圈,回顧左右僅有不到一個百人。那將領歎了一口氣,放下屠刀,跪地投降。吳兵見主將投降,紛紛逃散,戰鬥就此結束。

    那中年漢子,微微一笑,一聲呼哨,漢軍陣中搶出幾名兵士,將孫韶捆了個結實,拖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孫韶悠悠醒轉,發現自己上身被扒了個精光,雙手反綁在一根大柱子上,坐在他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中年漢子。孫韶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敢如此戲耍你爺爺!”

    那中年漢子,道:“在下姓黃名權字公衡,不知公禮可曾聽說過在下。”

    孫韶啐道:“沒聽說過!卑鄙小人,只用會這種下三爛的手段誘人上當,我要是聽過你的名字,肯定三天都吃不下飯。”

    黃權道:“兵者詭道也。公禮熟讀兵書,不會不知道吧。再者貴國呂子明白衣渡江,這難道就是你所謂的上流手段?”

    孫韶自知理虧,道:“你爺爺我被你這個不成氣的孫子捉住了,就沒打算要活,乘早給你爺爺來個痛快的。”

    黃權道:“識時務者呼為俊傑,希望公禮……”

    孫韶道:“打住,打住。你少在我面前說這些廢話,你難道不知道我姓什麼嗎?姓孫的豈有降敵之輩?要殺便殺,要我降敵,萬萬不能!”

    黃權道:“公禮不知道在下,在下卻對公禮仰慕已久。你父親孫伯海,本姓俞氏偽戴變亂時,不慎為其所害,那時你年僅十七歲,收拾父親舊部,防守京城,用心戒備。孫權為了測試你的能力,佯做攻城,你聞訊迅速組織防禦,用箭射殺外人。十七歲就能如此,真虎將也,令人好生敬佩。其實你姓俞,不姓孫,你身懷濟世安民之才,安邦定國之術,又何必枉自為孫權送了性命?我提得建議,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

    孫韶怒叫:“考慮個屁,沒什麼好考慮的。你少在這裏挑撥離間。我孫韶不吃這一套。”

    黃權歎了口氣,道:“看來公禮一時還沒想通,我過幾天再來看你。其實這兩天,我真把你當成一個好朋友,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建議。”

    孫韶叫道:“我就是把你當成朋友,才知了個大虧。其實我就是個笨蛋,一般老百姓見到將軍嚇得連話也說不清楚,你說話甚有條理,我早該想到你不是一般的人物。當初沒一刀殺了你,悔之晚矣。”

    黃權向他瞧了一眼,一言不發,轉身便走。孫韶望著他的背影破口大罵,越罵越凶,黃權就像沒聽見一般,只顧低頭走路。不多時黃權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孫韶兀自在那喋喋不休。

    夏侯淵此來是為了報汝陰一箭之仇,與那日意氣風發出鎮壺關,心境自是大不相同,所作所為自然也就大大不同。他和諸葛亮對陣於壺關之時,自詡妙才,大意輕敵。驕兵必敗,他被諸葛亮所擒也是自然之理。此時為復深仇,唯恐失利,自然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全力以赴。

    孫權不甘心失敗,會差人來救。他早就考慮到了,是以他在孫權援軍可能會走的幾條路上,布下了大批細作,每日用飛鴿傳書將消息報到軍前。

    楚漢相爭時劉邦被項羽追得走投無路,險些解下褲帶上吊,千鈞一髮之時,部下放出鴿子一隻,召來軍馬,劉邦這才撿回了小命一條。可見早在西漢時人們就懂得利用鴿子來傳消息。只不過那時信鴿的使用還不如何普及,鴿子腿上也沒有攜帶書信,利用鴿子傳遞書信要在唐時才開始盛行。賈仁祿那大腦殼裏雜七雜八的電視劇裝了不少。他入主軍中後,嫌消息傳遞實在太慢,異想天開的將信鴿應用到作戰之中,用來傳遞緊急軍情,果然大收奇效。

    當時賈仁祿的搭擋是徐庶,他雖然知道劉邦因鴿獲救的典故,卻也不知道鴿子竟有如許妙用。在他的苦心經營下,不數年,漢軍之中信鴿成千上萬。傳遞資訊的內容也不僅僅局限於緊急軍情,而是涵蓋軍事作戰的方方面面。不過也有不少消息和軍事政治一點關係都沒有,當然這些消息全都是出自賈仁祿一個人的手筆,他入主軍中後,常濫用職權,利用信鴿來傳遞家書情信甚至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反正他官最大,這法子又是他想出來的,別人也不敢不聽他的。劉備開始時不怎麼看好這些不起眼的小畜牲,可幾場勝戰打下來,他也不得不留心起來,把飼養信鴿和飼養戰馬完全分開,單獨成立一個部門由專人負責。這此小傢伙每日吃的伙食也是有標準的,不得隨意糊弄。由於舉國上下,都對信鴿十分重視,漢軍之中資訊傳遞的速度自是大大提高。

    戰場軍情變化瞬息萬變,消息傳遞快慢,直接影響到主帥對時局的判斷,也直接影響的戰役的成敗。漢軍大規模使用信鴿,這件事情看似不起眼,在當時來說,卻是一個飛躍。由於漢軍極度保密,魏吳兩國都對此事一無所知,傳遞資訊還是憑著十分原始的方法,速度自然慢了不少。魏軍這些年和漢軍作戰屢吃敗仗,除了賈仁祿太會搞七搞八以來,資訊傳遞不如漢軍靈活快捷其實也是主因之一。

    夏侯淵在壺關打了個大敗仗,心中甚是不服,此時親到軍中,見到了信鴿。這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行蹤,敵人總是了若指掌,並在第一時間裏作出反應,原來是這個小畜牲在使壞。這樣一來他總算是輸得心服口服了,吃一塹長一智,他也開始對這些小傢伙刮目相看。此番攻打安城,他就利用信鴿來傳遞孫權援軍來援的消息,這些小傢伙吃了他親自喂的不少好料,飲水思源,自然也要為他賣力辦事。

    兵貴神速,孫韶自認為自己軍隊行進速度已經夠快了,敵人一定來不及反應,正可打他個措手不及。哪知漢軍的哨探早就探到了吳兵蹤跡,並用信鴿報知夏侯淵。信鴿在天上飛,走得是直線,孫韶在地上爬,走的是山路,曲曲彎彎。不以速度而言,就與路程而論,孫韶所走的冤枉路不知要比信鴿多上多少,又怎會比它更快?

    夏侯淵得到了消息,立即和曹仁、黃權等人商議,三五個臭皮匠湊在一起,自然頂過一個諸葛亮了。眾人商議一陣,終於想出了一個計策。先是黃權帶著幾個百姓扮作難民,前往孫韶軍前提供消息,將他引到主營背後。夏侯淵則埋伏在附近林中,以逸待勞。夏侯淵動手時,全琮一定不會老實,肯定要有所動作。曹仁便虛張聲勢,佯做攻城,使他不敢亂來。眾人都覺得這主意甚好,欣然同意,分頭行事。

    本來按眾人商議,最好能用個什麼辦法,將主將除去,敵軍沒有指揮,這戰打起來可就十拿九穩了。不過這個想法太過異想天開,不切實際。眾人也只是那麼一說,並沒有真打算付諸實行。黃權回營之後整整想了一個晚上,終於想到了這麼一個法子,或許可以一試。他挖空了酒葫蘆的木塞,將花重金搞來的高級蒙汗藥藏在其中,木塞外包了幾層布。葫蘆直置之時,藥粉不會落下,當葫蘆一打橫酒透過布層,浸潤藥粉,整葫蘆酒就都成了洗腳水了。

    他準備好後就帶十餘名百姓登程上路。至於要找百姓倒不是件難事。豫州淮南之地本屬魏國,乍附吳國,老百姓對孫權不是很瞭解。由於時間太短,孫權也沒來得及施什麼惠民的仁政,老百姓對他自是不如何親附。漢軍南下時,一路勢如破竹,風馳電掣,所到之處又紀律嚴明,秋毫無犯,百姓畏其威而懷其德,都希望漢軍能打跑東吳,入主此間。他們聽說黃權要讓需要百姓幹些事情,自發的組織起來,擁到黃權帳中,一下子就到了好幾百人。黃權精心挑選了十來個聰明伶俐的,相攜就道。

    由於他們的出色表現,孫韶沒有發現一點破綻,被黃權牽著鼻子走,來到預定的伏擊地點。本來如此順利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而關鍵時孫韶想喝酒,更讓黃權大喜若狂。他將葫蘆將葫蘆取下橫著拿,這個動作太過細微,孫韶又滿腹心思,一點也沒留意,登時中招,栽下馬來。沒了指揮吳兵登時大亂,大敗虧輸。

    三日後黃權再次來勸孫韶,孫韶說什麼也不降,黃權和夏侯淵商議一陣,決定如此如此。當天下午,漢軍逼城為陣,夏侯淵另人將孫韶拖出,繞城一周。眾百姓乍附孫權,好感度本來就不高,見漢軍竟將吳人援軍打的落花流水,落捉其主將,如此勇猛,比吳人不知強大多少。老百姓當然希望有一個強盛的王朝來保護他們,不希望在一個懦弱王朝宇下,整日裏擔心受怕,於是他們紛紛縋下城去投降。吳兵本就不善陸戰,見漢軍隊伍整肅,士氣高漲,又聽說孫韶的援軍不到一個時辰就給他們解決了,嚇得渾身發抖,也是無心戀戰,找機會溜出城去投降的不計其數。全琮見軍心不穩,民心不附,也知道這城沒法再守下去。領著慣戰親隨,奮力死戰,突圍而走。一路上又遇到不少攔路虎,雖然一一擺脫,損失卻也不小,等到了汝陰身邊只剩不到一百人。汝陰縣令正在寫降表,準備出城降漢,聽說全琮到來,嚇得險些坐到地下。他哆哆嗦嗦的上城一看,只見全琮身邊稀稀疏疏的站著幾個隨從,個個渾身是傷,不由得長長的鬆了口氣。傳令四門緊閉,所有兵士上城防守,不放吳兵進城。

    其時汝陰縣從縣令到士兵都是魏國時那套班子,沒有任何變動。兵士們對吳國本就沒好感,只是魏國罩不住他們了,只好在孫權的屋簷下混口飯吃。現今全琮大敗,這落水狗哪有不打的道理?當下兵士緊閉城門,張弓搭箭,對準全琮。

    全琮算是領教了什麼叫虎落平陽被犬欺,本來這種彈丸小縣根本不在他眼裏,這會偏偏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忍氣吞聲,繞城而走。過了汝陰,全琮搶了條船,沿潁水而下,經慎縣、陽泉而入芍陂,折而向北,沿著淝水北上來到壽春。程普聽說他到來,將他接入軍中,善言撫慰,全琮和程普、朱桓說起孫韶落入敵手之事,朱桓氣得跳了起來,當即便要領兵殺了夏侯淵、曹仁救回孫韶。虧得程普、全琮死命攔住,不然他也就要步孫韶的後塵,成了階下囚了。

    全琮身為守將卻丟了城池,這可是條大罪過,雖然他這次丟城,情有可原,非戰之罪,但是他心裏卻無法咽下這口氣,拐彎抹角的向程普提出要借兵收復失地。其實程普也想收得失地,可是張遼就在對岸,實在不能分兵。全琮也體諒他的難處,老老實實的在營中協助他防守,不再提此事。

    張遼徐晃倉促南下,並未預備戰船,到了淮河,一時無法渡河,只得一面向民間徵集船隻,一面臨時趕造。程普因此獲得了充分的時間著手佈置防線,倘若沒有淮河阻擋,程普這會怕也只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份了。張遼徐晃雖然在很短的時間裏趕造了一批戰船,但臨時趕造的船隻,質量上難免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根本無法和東吳裝備精良的艨舯大艦相比。幸好這支東吳軍馬大多參加過合肥之役,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和張遼放對。就這樣一方戰船粗糙但士氣高昂,另一方戰船精良可士氣低落,兩下裏交了幾次手,各有勝負,不過漢人畢竟不善水戰,損失遠要比吳人來得多。張遼徐晃急於殺到建業找孫權報仇,可是被阻在淮河,前進不得,不禁鬱悶不已。

    這日張遼在中軍帳中和徐晃商議,張遼道:“聽說妙才、子孝等人在汝南著實打了幾場大勝仗,連安城也給占了。我們卻被程普老賊堵在這裏前進不得,真是窩囊死了。我們要是再想不出法子,這頭功可就給他們得了。得不到頭功事小,這仇要是給他們先報了,咱們在九泉之下可是沒面見曹公了。”

    徐晃叫道:“氣死我了,明日我親領一隊軍馬和程普老賊拼了!不撕開一道口子,讓大軍渡河,我絕不回來見你!”

    劉巴說道:“將軍不可造次,有道是‘南人乘船,北人乘馬’,論起大江面上乘船作戰,我軍肯定不是吳人的對手,須當想個法子避其長而擊其短,這樣我們才有勝算。”

    張遼點頭,道:“嗯,那怎樣才能避其長而擊其短?”

    劉巴沉吟片刻,道:“淮水畢竟沒有長江寬闊,想要逾越,應該不是沒有辦法。”

    張遼點點頭,道:“嗯,是這個理。長江浩瀚無邊,一兩日內大軍根本無法過完,不得不和吳人打水戰。而淮水河道可比長江窄太多了,只要安排合理,不到半日大軍便可渡完,只要到了南岸,諒程普老兒也奈何我不得。我一直想著如何打垮程普老兒,竟沒有想到乘虛渡河。不過這段江面都是吳人巡哨船隻,想要渡河,怕沒有那麼容易,不知子初有何高見?”

    劉巴搖了搖頭道:“不好意思,具體法子,我還沒想出來。”

    張遼道:“一人計短,三人計長,咱們合計合計,定能想出法子來的。”

    三人在帳中嘀咕了半天,終於想出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法子。次日一早,吳軍細作探聽到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馬上趕到南岸報知程普,程普大吃一驚,忙集眾將商議,說道:“哨探來報,徐晃、劉巴別領一軍欲從上游渡河,攻打陽泉。”

    全琮皺眉道:“我軍人數上、氣勢上都大大不如漢軍,之所以能和他們平分秋色,就全靠有淮河這條天然憑障,倘若任由徐晃南渡,站穩腳根,大事去矣。”

    程普道:“我也是這個意思。我打算分兵防守陽泉,不知你們兩個誰願去?”

    全琮道:“末將丟了安城,慚愧無地,若是守住陽泉擊退徐晃,還能稍贖前罪,希望都督給我這個機會。”

    程普點了點頭,道:“徐晃當世名將,不可輕敵,我遣休穆助你。你倆須當小心在意,決不可令徐晃南渡。”

    全琮應道:“是。”

    朱桓喜歡獨當一面,節度自由,最不喜歡和他人配合,受人節制,但程普既然下令,他也沒有辦法,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一聲,含恨出帳。

    二人領著軍馬乘船溯淮而上趕往陽泉,甫到城中,還來不及坐下,哨探來到徐晃大軍已在河對岸紮下營寨,預計明日就會渡河來攻。

    全琮道:“來得好快。明日我們五更造飯,平明進兵,就在河上和徐晃好好打上一戰,讓他見識我們吳人的厲害。”

    朱桓搖了搖頭道:“這個法子不妥,大大的不妥。”

    全琮道:“哦,那你有什麼更好的法子?”

    朱桓道:“你一定認為我們善於水戰,所以想在淮河上和徐晃見個真章 ,如此一來十有八九可勝,是也不是?”

    全琮道:“嗯。”

    朱桓道:“你沒有來時,我們同漢軍在水上打過幾戰,不瞞你說,勝負各半,可見既便在水上作戰,我們也不可能穩操勝券。我這裏倒有一個百戰百勝的法子。”

    全琮道:“哦,什麼法子?”

    朱桓道:“我軍隱蔽行軍,敵人一定不知道我們已趕來救援。我們正可就其勢而用之,明日你我揠旗息鼓,外示虛弱,誘敵來攻。敵人不明就裏,自以為得計,冒冒然前來攻城,上我算矣!”

    全琮連連點頭,道:“誘敵深入,以逸待勞,果是好計,就照你說的辦。”

    二人又詳細的計議一番具體方案,各自準備。當晚二人都沒有心思睡覺,在自己房間裏走來走去,發了一個晚上神經,好不容易,群雞亂叫,一縷曙光灑在大地上。二將草草用罷了早飯,領軍在埋伏之處蹲守。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漢軍沒有來。兩人互望一眼,悄聲嘀咕一陣,又耐心蹲守。又一個時辰過去了,漢軍還是沒來。兩人開始有些坐不往了,聚在一起悄悄商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全琮認為漢軍可能再耍什麼詭計,最好派支軍馬攻打敵營,試探虛實。朱桓最煩的就是別人在他面前指手劃腳,當下固執已見,主張守株待兔。兩人爭論良久,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時間就是爭論中一點點溜走,他們直吵到口乾舌躁,嗓子冒煙,這才停了下來。二人喝了兩口水,正打算繼續,全琮抬頭看了看天,已是紅日西斜,這一天很快就要過去了,說道:“照此情景漢軍今天不會來了。既然敵人不動,那我們就先動,打他一下,看看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再來從長計議,豈不是好?”

    朱桓道:“你這個想法要不得,漢人巴不得我們去打他呢,你去了就是自投羅網。依我看還是以逸待勞,以不變應萬變才是上策。”

    全琮道:“敵人遠道而來,就是為了渡河南下。可如今卻紮營固守,無心渡河,這明顯不合常理。哨探來報敵人至紮營之後就沒有動靜,我看這裏面很不對勁。有些事情細作是沒法打聽出來的,我認為還是當派小股軍隊前往北岸打他一下,摸清敵人的情況,才好定計。”

    朱桓搖了搖頭,道:“我想漢軍一定是知道我們來援的消息了,故意固守而讓我們先動,他們好反客為主,占盡便宜。這個時候,誰先沉不住氣,誰就輸,我們一定要比漢人更沉得住氣。”

    全琮頗不以為然,正要說話,突然間細作來報:“不好了,大隊漢軍渡河南下,占了附亭。”

    全琮瞪了朱桓幾眼,面色鐵青,怒道:“你呀,你呀,叫我說你什麼好!”傳令道:“傳我將令,固守城池,有敢妄動者斬!”

    朱桓沒想到漢軍竟然從他眼皮子底下溜了過去,心中大是不忿,道:“漢人方才渡河,立足未穩,當乘此時殺將上去,給他來一個下馬威,打得他們倒爬回去,若讓他們站穩腳根,那可就糟了。”

    全琮道:“漢軍已到南岸,我軍無法匹敵。唯今上計須當固守城池,堅壁清野,敵人野無所掠,前進不得,必不逞而退。若是主動出擊,正中了敵人的詭計。”

    朱桓道:“敵人一路南下,戰必勝攻必取,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各縣守令畏之如虎,我若不出兵,各地縣令認定我們怕了漢人,肯定爭相投降,漢人得了城池,不愁無糧可用,到那時我們要想將他們趕走可就難了。”

    全琮道:“我們若輕出,倘若中了敵軍埋伏,連程都督那裏也守不住。我認為還是不可造次。”

    朱桓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有爭論的功夫,早就把敵人打跑了。你要是不敢去,我自引本部前去。”

    全琮雖然為人恭順,但朱桓一而再而三的頂撞於他,也不禁怒火中燒,罵了他幾句。朱桓憤然出帳,不通知全琮,自引本部軍馬趕往附亭。

    行到半路,兩側亂山上突然殺出無數軍馬,一員大將縱馬向他馳來,大叫道:“來將是誰,快快報上名來,張遼不斬無名下將!”

    吳兵一聽來人是張遼,大叫一聲:“我的媽啊!”散了個乾淨。朱桓正要麾兵衝上,回顧左右,已不見一人,歎了口氣,撥馬落荒而走。

    奔出里許,他回頭一看,只見張遼離自己越來越近。又奔了片刻,張遼從後趕上,大刀一揮逕向朱桓後頸削去。朱桓急忙縮頭,當的一聲大響,金盔掉地。朱桓大吃一驚,催馬狂奔,張遼在後緊追。張遼馬快,眼看又要追上,正危急間,忽聽前方一人大聲叫道:“張遼休要倡狂,全琮在此!”

    朱桓長長籲了口氣,撥馬回頭,和全琮一起,雙戰張遼。張遼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鬥了三五十合,二將不是張遼對手,撥馬敗走。張遼引軍大殺一陣,直殺得個屍橫山積,血染河紅。吳兵大敗虧輸,逃到陽泉,不料城池已被劉巴攻陷了,吳兵進不得城,只得落荒而走,逃回壽春去者。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13
第五百七十四章 訂立盟約

    原來攻打陽泉的不是徐晃而是張遼主力,約有六七萬人,大軍來到陽泉對岸,依險立營。張遼虛建徐晃大旗,留下老弱守寨,盡驅精銳,銜枚疾走,往下游奔了三五十里,來到一段十分偏僻,吳軍哨探不到的河岸,筏竹為筏。

    人多力量大,五六萬人齊心合力,不片時竹筏排滿江面。大軍乘著竹筏順利渡了淮水。這時程普正指揮大軍和徐晃相峙,兩下裏角鬥甚劇,對這邊的事情全然不知,不過就算他知道了,也是鞭長莫及,唯有徒喚奈何。而陽泉這邊,全琮朱桓正在吵架,兩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各執一詞,吵得個不亦悅乎,對這邊的事情也是全然不知。這樣一來徹底便宜了張遼,原先準備的許多後著,全部派不上用場,大軍輕輕鬆鬆渡了淮河。還好這只是淮河,水道不寬,要是長江,他們可就不能說過便過了。

    大軍來到南岸,張遼擔心敵人另有詭計,不即上岸,先差斥候遠出哨探,不多時各路哨探來報,附近並未發現大軍蹤跡。張遼這才命兵士抓緊時間,分批上岸。上得岸來,張遼讓劉巴引一軍打著他的旗號抄小路趕到陽泉,告誡他一定要小心,只要全琮、朱桓二人有一人在,就不可攻打城池,扼守險要,阻斷敵人救援道路,等他和徐晃合力消滅了程普,騰出了手,再來收拾他們。

    劉巴領了將令,揮戈西向,抄小路趕到陽泉。一路行來,他發現自己運氣也不比張遼差多少。他差去的哨探,先後遇到了朱桓和全琮這兩路人馬。當然兩路人馬都顧著趕路,根本沒有發現哨探正躲在一個僻靜陰暗的角落裏偷窺。

    劉巴聞報大喜,打著張遼的旗號殺到城下,守城軍馬最怕看見的就是這面旗子,一見之下,一半的兵士逃之夭夭,另一半有不少人兩眼一對暈倒在地,其餘的手腳麻利的拉起吊橋,打開城門。劉巴不費一兵一卒,就占了城池。“張遼”這兩個字在吳兵之中的影響力,由此可見一斑。若劉巴打著自己的旗號,估計就不會有這樣的待遇,吳兵看到旗號首先會問:“劉巴是誰?沒聽說過。”接著就會用羽箭、大石來歡迎他們。

    全琮聽說朱桓引本部軍馬去攻打附亭,恐他有失,點起軍馬趕去救援。可他到時朱桓已經中了張遼設下埋伏,大敗虧輸。憑他手下那點可憐的軍馬根本無法扭轉乾。何況他的部下和朱桓的部下一樣都有恐張症,一見張遼神威凜凜,殺氣騰騰,揮刀向他們劈來,都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各使渾身解數,逃之夭夭。全琮、朱桓既打不過張遼,又禁不住敗兵,只好隨波逐流,趕到陽泉才發現城池已易主了,無奈之下只得掉頭逃往壽春,沒想到半路上又遇到張遼,兩下裏混戰一場。二人所領都是殘兵敗將,鬥志全無,如何是張遼大軍的對手?幸虧二將都小有智謀,關鍵時連使詭計,這才逃得性命,等到了壽春就只剩他們兩個人,其餘軍馬都不知去向。不過二人一路共歷患難,相互扶持,相互間的好感度倒提升甚快。

    此時程普和徐晃的大戰仍在繼續,程普見漢軍明顯比之前幾次少了很多,率先挑戰,卻全取守勢,又總不見張遼,心下疑竇重生,可兩軍戰船已緊緊的咬在一起,難分難解,他就算想撤退,也是不能夠了。又鬥了良久,漢軍越死越多,漸漸支援不住,徐晃命戰艦駛入港汊中,負隅頑抗。

    程普見自家軍馬漸占上風,喜上眉梢,將鼓手斥退,援枹連擊,吳兵久戰不下,正在焦躁,聽聞鼓聲,精神大振,漿手出力搖漿,弓箭手拼命放箭。漢軍抵敵不住,陣勢微見散亂。程普手中令旗一揮,船上三聲鼓響,左右兩路生力軍馬包抄上來,將漢軍圍在核心。

    程普連連揮動鼓槌,密如連珠般的擊在鼓上,大皮鼓咚咚咚地響個不停,程普叫道:“今天若容漢軍一個生還,絕不回軍!”

    忽聽河對岸一陣大嘩,程普大吃一驚,回頭望去,只見自家大寨狼煙四起,塵土飛揚,顯然自家兵馬遇到了敵人,亂成一鍋粥。

    吳軍中不少兵士都注意到老巢有失,心氣一餒,作戰也就不如適才那般全力以赴了。徐晃見吳寨大亂,知張遼得手了,心中大喜,揮軍大進。漢軍大聲疾呼,奮起反擊,以一當十,以十當百,登時打壞了吳人好幾艘戰船。

    程普見軍心浮動,急忙叫道:“大夥不要慌,這不過是漢人的詭計,來犯的不過是敵人小股部隊,目的就是為了擾亂我們。弟兄們先一鼓作氣,拿下這夥殘敗軍馬,殺了張遼,再回過頭來對付襲寨之敵!”

    話音剛落,忽聽得戰船上有人啊地一聲叫了出來。程普愕然回首,只見繡有“程”字的大旗飄然而落,另一面大旗冉冉升起,旗上繡著一個鬥大的“張”字,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的醒目。

    眾吳兵見張遼大旗掛在了自己家營中,嚇得面如土色,兩條腿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驀地裏,一艘船上有人發一聲喊:“張遼占了大營,馬上就要殺過來了。弟兄們快跑啊,再不跑可就來不及了!”

    受喊聲的感染,吳兵戰船像沒頭蒼蠅一般四下逃竄,散了個大半。其餘船隻雖未逃走,卻也是無心戀戰,士氣低落。

    徐晃見敵軍陣勢大亂,忙指揮戰船聚在一起。不久漢軍船上戰鼓雷鳴,弓箭手齊聲喊殺,逕向中軍殺來。東吳前軍抵敵不住,紛紛向兩旁閃避。有些戰船閃避不及,被漢船撞翻,吳兵紛紛跳水逃生,撲通撲通之聲不絕於耳。

    程普見前方之敵離自己越來越近,周圍已方戰船越來越少,而背後之敵已經占了寨子,殺到河邊,準備渡河來攻。他歎了一口氣,傳命鳴金收軍。吳人到底長於水戰,雖敗不潰,聞得金聲,不少已逃之夭夭的船隻又紛紛聚攏,精兵殿後,緩緩向西南方向退走。徐晃倒也不敢追趕,收攏敗軍,渡河與張遼會合。

    程普軍退到岸邊,棄舟登陸,行不多時,正遇張遼。吳兵大多都是識得張遼的,嚇了一跳,四下奔逃,陣勢大亂。程普大怒,拍馬直取張遼,約鬥三五十合,程普氣力不濟,一雙眼四下亂瞥,想要覓路而走。

    忽然間,徐晃領一支軍馬斜刺裏殺到,將程普大軍攔腰截斷,程普料不是頭,撥馬敗走。張遼、徐晃乘勢揮軍掩殺,吳兵大敗虧輸,不少兵士被硬生生擠到水裏淹死,其餘護著程普落荒而走。張遼、徐晃在後緊追。

    敗兵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是漏網之魚,緊趕慢趕,好不容易跑到了壽春。朱桓開門放入。程普上了城樓,這個心總算是放到了肚子裏。他向二將瞧了幾眼,面色不善。二將對望一眼,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程普道:“淮河可以說是我軍的天然憑障,也是我軍克敵制勝的關鍵,絕不能讓敵軍逾越。我讓分兵讓你們守陽泉,就是為了防止敵軍繞到上游渡河。臨行間我說過甚話來,你們難道都忘了麼?”

    全琮低頭不語,朱桓面有怒色,道:“都是全琮和我爭論不休,以致貽誤戰機,讓張遼覷空渡了淮河。倘若只委一人防守,如何會出現這種情況?統兵將領貴在臨機專斷,節度自由,無人掣肘,若事事都要請示討論,不把什麼都給耽誤了麼?”

    全琮低垂著頭,一言不發。程普氣得面色發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定了定神,正要說話,忽聽城下鼓聲陣陣,一隊隊漢軍直逼城下,擔石運土,趕築長圍。

    程普歎了口氣道:“罷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乘漢人還未全面合圍,趕緊派人趕往建業求援。休穆!”

    朱桓應道:“末將在。”

    程普道:“漢軍主力在北,我分你一支軍馬防守北門。你不是要獨當一面麼,我讓你獨當一面,若是北門失守,我唯你是問!”

    朱桓應道:“是!”

    程普正要接著發令,忽有哨探來報:“報!夏侯淵、曹仁占了安城後,傳檄弋陽、安豐、廬江等郡。檄文中言道各郡守令有哪個不願降,先移兵伐之。各郡守令懼漢兵威紛紛歸降。夏侯淵休整數日,長驅大進,想要攻打合肥新城,截我後路。前鋒已到雩婁!”

    程普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如今漢軍欲攻合肥截我後路,如之奈何?”

    朱桓道:“都督若信得過末將,給末將一支軍馬,定能守住合肥。”

    程普點點頭,道:“嗯上次派你們倆同去,結果爭吵不休,壞我大事,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這樣了。就由你去,須當小心在意。”

    朱桓應道:“是!”點起萬餘兵馬,乘張遼軍尚未合圍之時,急奔出城,向南去了。

    程普道:“子璜因何不發一言?”

    全琮道:“末將一敗再敗,慚愧萬分,無話可說。”

    程普道:“這次是不是休穆一再頂撞於你,使你的命令無法貫徹實行,以致大敗?”

    全琮道:“是我固執已見,不聽休穆之言,以致讓張遼鑽了空子。”

    程普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開始佈置守城任務。

    其實程普都不用差人求救,漢軍大舉渡淮,壽春合肥吃緊的消息早有細作渡江報知孫權。

    其時正在早朝,孫權聞報,一張臉登時白得嚇人,說道:“悔不聽伯言之言,以致吃了大虧。伯言現在你還有何高見?”

    陸遜搖了搖頭,道:“張遼軍長驅渡淮,遮我之前;夏侯淵掩襲合肥,斷我歸路。淮南天險已失,雖孫吳復生亦無法取勝。”

    張昭道:“如今豫州淮南之地,大半已落入敵手,不如割給漢朝,以換取和平。倘若再猶豫不決,漢軍長驅大進,進取江南,到時割的可就不只是這些土地了,還請皇上三思。”

    陸遜點了點頭,道:“子布之言有理,如今也只有如此了。皇上若實在不想和談,唯有命程都督迅速撤出淮南,退守濡須,憑險據守,徐圖恢復。”

    張昭道:“戰者危計,倘若漢軍挾累勝之威擊破濡須,長驅渡江,江南震恐,人心不穩,臣恐長江以南不再為皇上所有。還請皇上三思。”

    陸遜其實很想憑借濡須天險和張遼好好打上一戰,破了他不可戰勝的神話,可聽了張昭這話,倒也不敢再說什麼,點頭附和。

    孫權緩緩的點了點頭,長長的歎了口氣,道:“沒想到千里之地不到一個月就只剩下淮南一郡。罷了,罷了,就這樣吧。子布,你著人通知子敬,讓他和漢人正經談和,雖然給的地少了不少,不知以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定能不辱使命。”

    魯肅接到聖旨,搖頭苦笑,次日一早,魯肅主動來找孫乾,要求和談。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孫乾自然受寵若驚。辰牌時分談判於刺史官邸正廳內進行。孫乾已收到前線大勝的消息,底氣足了不少,認為原先要求的土地現在已大部分歸屬大漢,這一條已不符合現時形勢,須當重新商定,提出孫權若不拿出另一塊面積相當的土地來換,就得拿出一定數目的金錢出來充數。魯肅則堅持,說漢軍在和談期間進兵,這本身就不符合規矩。孫權海量汪含,不予計較,漢人若再得寸進尺,可就說不過去了。兩方唇槍舌劍,互不相讓,直談到目落西山仍沒有結果。

    談了一整天,雙方又餓又累,誰也沒有心思再談。孫乾就在廳中擺下酒宴,點了歌舞,權當放鬆。酒酣宴罷,魯肅辭回,孫乾迅速寫就表章一道,差人星夜送往洛陽。

    劉備接了表章 差他前往鄴城傳旨,著賈仁祿立即將幫他人泡妞把妹的爛事放到一邊,迅速滾到洛陽來見他。

    這邊在兩村百姓的共同努力下,河西村重建工作總算告一段落,原來的殘垣斷壁早已不復存在,整個村子煥然一新,村中的主要幹道均用青石鋪就,以非原來的爛泥地。村中小鬼上學堂念書的時候早也不用擔心雨天路滑摔得全身是泥的尷尬場面發生了。

    欒祁擔心鮮卑騎兵心中不忿,前來報複,故請馬超留在村中。這時北面傳來消息,鮮卑騎兵竄入廣平境內,接連襲擊武安縣附近幾道村落,惡貫終有滿盈之時,漢軍終於摸清了他們的行蹤,集中優勢兵力,給予其致命一擊。鮮卑騎兵眾寡不敵,幾乎全軍覆沒,餘下的狼狽逃回鮮卑,不敢再來進犯了。

    兩村百姓聽了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大喜若狂,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燃放爆竹,就像過年一般。欒祁見再無後患,便和馬超一起,回到鄴城。雖說在兩村和好這件事上賈仁祿沒有幫上什麼忙,不過他最先提供了鮮卑人要來進犯的消息,又派馬超駐紮在附近以防萬一,欒祁對他還是很感激的。一進城她哪也不去,帶上村裏的土特產來到賈仁祿家裏道謝。

    賈仁祿聽下人來報馬超、欒祁求見,忙和貂嬋一起迎了出來。

    貂嬋笑著對欒祁道:“瞧你來就來吧,還帶東西。”

    欒祁道:“這些是村裏的土產,也不值幾個錢,還請你們不要嫌棄。”

    賈仁祿道:“這是什麼話,有道是‘千里送鵝毛,禮輕情義重。’老子這個大流氓,從來不知道啥叫客氣,別人給老子送禮,老子從不嫌七嫌八,總之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哈哈!”

    貂嬋嗔道:“你這個人,當著欒姑娘、馬孟起的面也這麼沒正經,也不怕人家笑話。”

    賈仁祿笑道:“這有什麼,反正老子就這做派,別人愛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吧。”伸手肅客。

    欒祁見府中下人行色匆匆,來來往往,搬東搬西,大為納悶,問道:“怎麼,將軍要走?”

    賈仁祿道:“皇上剛來聖旨,著我立即趕赴洛陽。這座府邸老子今後肯定是用不著了,便讓下人們收拾收拾,騰出地方來,好供地方大員居住。”

    賈仁祿為人隨和,欒祁和他聊天覺得十分愉快,聽說他要走,甚是失落,道:“你以後不再來了嗎?”

    賈仁祿道:“這裏的戰事已經告一段落。老百姓渴望和平,最討厭打打殺殺。這次我軍連續作戰,疲勞已極,必須經過很長一段時間休整,才有力氣再和人打架。老子短期內不會再回來了。老子離家已久,也該回長安和老婆孩子享享清福了。”說到這裏,話語中殊無歡愉之情,而滿是失落,就好像一個酒鬼,猛然間不給他喝酒一般,渾身不得勁。

    欒祁道:“哦,將軍有很久沒回家了麼?”

    貂嬋抱怨道:“可不,他一次出征多則三年五年,少則一年半載不能回來,我們終日提心吊膽,倚門而望,這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了。”

    欒祁向馬超瞧了一眼,幽幽地歎了口氣,道:“原來是這樣。”

    馬超智力雖比張飛要高,卻也高明的有限,愣是沒聽出欒祁說話的語氣有何不對,道:“仁祿為國而忘家,實在令人好生敬佩。”

    貂嬋向欒祁瞧了一眼,見她表情古怪,白了馬超一眼,暗怪他不會說話,岔開話題,說道:“孟起,你鎮守此間。仁祿要走了,你總該擺下酒宴為他送行吧。”

    馬超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當晚賈仁祿不是酒量大增,還是借酒澆愁,一口氣喝了小半壇酒,醉得人事不知,被人抬了回去。

    次日一早,賈仁祿不願和地方官員照面,雖說那樣可是乘機索賄,兩袖金風,但送別時囉裏囉嗦的規矩一大套,著實煩人。而且馬超會去,欒祁肯定也會跟去,若讓她看見了官場上最黑暗的一面,對馬超的印象自也會大打折扣。是以他也不知會馬超等人,身著便服,跨著劣馬盧柴棒,雇了輛車子載著貂嬋,文欽等親隨緊策馬緊隨其後。一行人出了中陽門,取路徑往洛陽而來。

    其時天氣炎熱,行不多時,賈仁祿就已經受不了了,汗流浹背,趴在馬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貂嬋將他請進馬車,取錦帕替他擦了擦汗,道:“你命人假扮鮮卑騎兵,辛辛苦苦的布下這一大盤棋,終於使兩村和好如初。你為什麼不和欒姑娘說說,讓兩村百姓感激你?”

    賈仁祿道:“這事可不能說,說了可就全都露餡了。那幫刁民一旦知道事情的真相,惱羞成怒,一定又會走上大起內訌的老路,老子的努力可就全白費了。”

    貂嬋笑靨如花,道:“這批人可都是張飛手下。為了這檔子事,可是死了不少人,你怎麼和張飛解釋?”

    賈仁祿道:“解釋個屁。他帶出來的精兵攻打一個小村子居然還會死人,這事他要是不臉紅,老子都替他感到慚愧,這小子還有臉要老子解釋。我看他該好好反省,為什麼他帶出來的兵戰鬥力如此差勁。”

    貂嬋道:“河北有那麼多兵馬,都是你的老部下,你為什麼不用,偏偏要用張飛的兵?”

    賈仁祿道:“河北這些兵,以後肯定要長期在這一帶混,和這幫鄉親們低頭不見抬頭見,萬一讓他們發現了破綻,可就解釋不清楚了。張飛的兵多從荊楚一帶來,熟悉水戰,以後肯定要回到荊楚對付孫權,不會再來這裏了,老百姓再也見不著他們,這幫也不穿不了。”

    貂嬋伸指在他額頭上一點,道:“你這人,還真是一肚子壞水。”

    賈仁祿道:“要不是一肚子壞水,在這個狗屁時代裏混,怕是不上三天,就被人……”

    貂嬋按住他的嘴道:“別說不吉利的話。孟起和欒姑娘忽冷忽熱,連我也看不下去了。你有沒有什麼法子幫幫他們?”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家務事,老子又是貪官,哪有什麼招?過說句實話,若非兩人愛得死去活來,老子是不贊同他們兩個啃在一起。對欒姑娘來說,找一個憨厚樸實的鄉下人嫁了,比跟著馬超終日擔驚受怕要強得多。”

    貂嬋點了點頭道:“嗯,理是這麼個理,可是眼下這事……”

    賈仁祿道:“這事老子也沒轍,馬騰現在是朝中一品,馬超本身也是從二品的大官,身分地位在那擺著。在這注重門第的時代,這可是一道難以逾越的牆,欒姑娘要想攀上這門親婚,那可是難於登天,我看她也有些死心了,所以最近見到馬超總是悶悶不樂。”

    貂嬋道:“真的沒有一點法子?”

    賈仁祿道:“除非皇上肯認她作乾女兒,那又另當別論。最好再封她個公主什麼的。有皇帝老兒在後面罩著,諒馬騰這老鬼也不敢說個不字。”

    貂嬋道:“這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你正好要去洛陽,乘機向皇上進言,這事十有八九能成。”

    賈仁祿一臉鬱悶道:“你以為讓皇上認乾女兒就這麼容易?如今他可是皇帝,想當他乾女兒的,估計能繞著地球排上三圈。若什麼人都能當他的乾女兒,皇帝老兒以後啥也別做了,一天到晚就認乾女兒玩吧。這事可沒那麼簡單,馬超這小子有沒給老子什麼好處,老子何必要替他淌這渾水?”

    貂嬋撅起小嘴,作勢欲擰道:“你去不去?”

    賈仁祿忙道:“去,去,老子去還不成!”

    在途非止一日,這日一行人來到洛陽,賈仁祿換上朝服,進宮面聖。

    劉備道:“仁祿你可算來了。”

    賈仁祿明知故問:“皇上急著召微臣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劉備道:“孫乾日前上表,言道孫權被我們打怕了,已同意和談,不過只肯歸照原定要求,割豫州淮南之地給我們,這事你怎麼看?”

    賈仁祿道:“恕臣斗膽,皇上一定是嫌孫權給得地少了吧。”

    劉備點點頭,道:“是這麼回事。這地大部分已被我們打下了,孫權不加土地,就想換取和平,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賈仁祿道:“不同意和談,可就要打戰了,不知皇上可曾作好渡江作戰的準備?”

    劉備道:“這……”

    賈仁祿道:“自去年四月以來,我軍攻城掠池,連戰皆捷,拓地千里。可是連番勞師動眾,也使士氣低落,糧草匱乏,國庫空虛。若皇上想在此時用兵,吞魏滅吳,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翹翹。皇上要是不想看著曹丕收復失地,跑回鄴城翹腳丫子,最好還是不要動兵。何況收了淮南之地,孫權徹底被我們卡在江南,無法動彈,我們的最初目的已經達到了。皇上須當見好就收,倘若把孫權這頭瘋狗惹急了,胡亂咬人,結果可是大大不妙。”

    劉備道:“嗯,朕已通過書信和孔明先生交換了意見,他也是這麼想的。既然你們兩人都這麼說,那准錯不了,就這麼辦。接下來這段時間,朕就不出兵了,致力於鞏固新得土地,收拾民心。朕已下旨免了冀州、幽州、兗州、豫州、淮南等新得州郡三年錢糧徭役。這幾個地方的老百姓在戰爭中吃了不少苦,也該過過好日子了。”

    賈仁祿道:“皇上真是愛民如子,古時都拿堯舜禹湯來比喻賢明君主,要臣說這四個聖主要是見了皇上,一定也會自愧不如的。”

    劉備笑道:“你馬屁拍的太過,朕哪敢和這四位有道明君相比。”

    賈仁祿道:“對了,皇上,微臣想求您一件事。”

    劉備道:“你我雖未結拜,其實也和兄弟差不了多少,你有什麼事就說,還要用到一個求字。”

    賈仁祿道:“和皇上稱兄道弟,微臣可不敢當。是這麼回事。”說著將欒祁和馬超的事說了。

    劉備笑道:“朕還以為是什麼事呢。這事好辦,只是下一道旨,對朕來說又沒有少了什麼。哈哈。”

    賈仁祿道:“皇上聖明,臣替欒姑娘謝謝您了。”

    劉備權衡再三,終於做出讓步,和談得以順利進行,不到兩日雙方便商議妥了全部條款,吳兵同意割讓淮南之地,兩國以長江為界,共享太平。由於東吳給地給的十分爽快,劉備心下大喜,也就沒要太子入侍。當然張遼、夏侯淵兩支軍隊逼的甚緊,孫權不想給地也不成,自然就爽爽快快的交了出來,其實這心裏別提有多痛了。

    和談結束,兩方重新確立盟好,息兵罷戰。劉備採納賈仁祿諸葛亮的建議,令曹仁駐守襄陽、夏侯淵駐守安城、張遼駐守合肥,以防孫權這老流氓翻臉不認人。其餘軍馬退回駐地休整。這場前後長達一年的戰爭總算是告一段落,漢朝雖然取得決定性勝利,卻已傷筋動骨,沒有一兩年時間無論如何也無法恢復。

    劉備見和談順利結束,不用再打戰了,心裏也甚是高興,又在洛陽呆了幾日,帶上賈仁祿等一幫文武大臣,施施然回到了長安。

    對賈仁祿來說沒有戰打的日子總是很容易過,時光匆匆,轉眼兩年時間過去了。賈仁祿的驃騎將軍一職早已給劉備捋了,專心做他的司空。司空顧名思義就是專司空閑,賈仁祿一天到晚閑的發慌,只好鼓搗生孩子,可是天不遂人願,不論他如何努力,這人是一個也沒有造出來,不禁使他鬱悶不矣,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14
第五百七十五章 大比之年

    賈仁祿所擔任的司空一職在官制改革前屬三公,佐天子理陰陽,平邦國,無所不統,權職相當於宰相。雖說權力完全被架空,但好歹還有列席朝會的資格。可官制改革後,司空連列席朝會這最後一點權力也被剝奪了,徹底成為身分地位的象徵,就和公、侯、伯、子、男這些爵位一樣,只是個虛銜,一點實際權力也沒有。

    當官不能上朝聽政,這對熱衷權勢的人來說,無疑是致命打擊,可對賈仁祿來說不啻于天外福音。按當時規定,朝會在卯時進行,當時的卯時也就是指現在的五點到七點這段時間。既然朝會在卯時舉行,也就是說與會官員比須在淩晨五點之前就要起床,穿戴整齊,趕到宮裏上朝。這樣的上班時間,對極度愛睡懶覺的賈仁祿來說,當真比要了他的命還要難受。這麼多年過來了,他對三國的一切早已適應,唯獨對這一點說什麼也無法適應。於是上朝打瞌睡,對他來說自是家常便飯,在劉備特許下,其他大臣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他這個司空所有權力都被剝奪,連朝也不用上了,想睡到什麼時辰就睡到什麼時辰。賈仁祿知道這個消息後,高興之情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和瘋子一樣,又是叫,又是跳,若是陳群就在旁邊,他肯定會抱著他啃上兩口,以表達自己對他的感激之情,至於陳群會不會領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好景不長,賈仁祿才睡了幾天懶覺,還沒睡過癮。劉備覺得了放著這樣一個人才在家裏摟著老婆熱炕頭,屬於嚴重資源浪費,特地給他掛了個“參知政事”的頭銜,讓他以司空參議朝政。當然這個頭銜也不是劉備能想出來的,自是出自陳群手筆。

    從此之後賈仁祿又得天不亮就起床,像夢遊一樣來到朝堂,一言不發的渡過一個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的朝會,跟著又像夢遊一樣回家,吃完早飯後,立馬躺在床上補眠,直到午時方才起來,這日子當真過得苦不堪言。

    劉備見他人雖在朝上,可心卻不在朝上,來了和沒來也沒有太大差別。他也知讓賈仁祿這樣一個遊手好閑的人天天上朝,是難為他了,於是又一次給他開了綠燈,規定只要沒有什麼大事,他可以不用來上朝。這惡夢般的日子對他來說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其時魏國丟了黃河以北廣大地域,退守青徐,元氣大傷,已無力再向外擴張。曹丕逃到臨淄後不久,便發表了一番重要講話,說了幾句豪言壯語,表示從今而後一定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群臣見浪子回頭,無不精神大振,翹著盼望他能重新振作,勵精圖治,帶著魏國重新走向昔時輝煌。哪知曹丕這股勁頭只堅持了三天,便又回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老路上去了。本來偏安的王朝歷來都是這樣,越偏越安,安到最後連重新崛起的力氣都沒有了,終於成了一隻疲軟無力的羔羊,任人宰割。曹丕也是這樣,他吃了幾次大敗仗之後,深悔用兵,只想守住這一畝三分地,風風光光的做他的皇帝,終此一生。不過這個想法雖然懦弱,就當時魏國的形勢來說,倒算是個明智之舉,事實早已證明,國小而窮兵黷武只能是自取滅亡。在這種想法的支配下,曹丕一改過去爭強好勝的性格,治國方針漸趨清靜無為,以民休息。既然無為而治,他啥事也不用管,算是徹底清閑了,終日飲酒作樂,泡妞把妹,只是地方小了,想要找到庸姿俗粉容易,可要找到長相氣質俱佳的上等美人可就難了,未免有些美中不足。老百姓也因他無所作為,徹底的閑了下來,發展生產,恢復經濟,日子也比以前好過不少,對他的感激之情,倒也與日俱增。不過相對於他們對漢朝輕徭薄賦仁政的嚮往及對漢朝無堅不催的軍事實力的崇拜,這點好感度自是微不足道的。

    吳國這邊,孫權偷雞不成大大的蝕了把米,不費吹灰之力取得了千里之地,又不費吹灰之力的丟了。當真是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來得快去的也很快。孫權經此一役,終於大徹大悟,也和曹丕一樣深悔用兵。不過他的國家遠比曹丕要大,窮奢極欲之心也比曹丕要大得多。於是他又和過去一樣,拼命搜刮民脂民膏,來滿足自己日益奢華的生活。老百姓被逼得活不下去,相繼揭竿而起,竄到深山老林中打遊擊。其實這些老百姓也是為生活所迫,逼不得已,孫權卻不可憐他們,將這夥因交不上繁重賦稅,被迫造反的良民統統視為山賊,差得力幹將前往剿滅,可是越剿山賊越多,當真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孫權整日價忙著調派軍隊圍剿山賊,再沒有多餘精力進取中原了。

    就這樣漢、魏、吳三國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三國皇帝都忙著念好這本經,無心向外擴張,老百姓因此過了兩年太平日子。雖然大部分人都因不用打戰而高興萬分。可賈仁祿、張飛、馬超這些個沒戰打就渾身不自在的將領,終日悶悶不樂,這日子當真是過的苦不堪言。

    章武六年夏七月,這日卯時劉備和三省六部的幾位官員在未央前殿議事。劉備事先差人通知了賈仁祿。賈仁祿只得拖著疲憊的身軀上朝,跪坐在那裏打磕睡。

    今天劉備之所以會叫賈仁祿來,就是有幾件大事想要和他商量,見他如此,搖頭苦笑,道:“仁祿,朕每次在朝堂上見到你,總覺得你像是怎麼睡不夠似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賈仁祿心道:“老子在現代養成了一個習慣,沒到深夜一兩點,說什麼也睡不著。來到三國後,就算晚上實在沒什麼事可做,也要找些事情來幹到三四更天方才睡覺。睡得晚自然就起得晚,哪像你們戌時就熄燈睡覺,卯時自然起得來。”道:“嘿嘿,這個……這個……那個……哪個……臣晚上都顧著這個那個了,沒怎麼睡覺了,所以這時候就有些想睡。”

    劉備沉吟半晌,總算明白“這個那個”是什麼意思了,一臉壞笑,道:“你小子這身子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你肩上可是挑著中興漢室的萬鈞重擔,可要多多保重啊!”

    賈仁祿老臉一紅,道:“一定,一定。微臣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劉備笑道:“‘狗改不了吃屎’,要你小子早點睡覺,估計甚難,朕也不強求。今天朕可有幾件大事要和你商量,你可得給朕打起精神。”

    賈仁祿嘿嘿一笑,不再說話。劉備道:“鄉試照慣例當在三年前舉行,可那時仁祿正在對鄴城用兵,為了確保此役必勝,舉朝上下全力以赴,轉運糧草,調撥軍隊,增補官吏,忙得是焦頭爛額,實在沒有精力再處理這當子事了。再者其時兵荒馬亂,疆界變遷,也對生員應試造成很大困難,是以朕下旨暫停科舉,具體恢復日期,朕再另行通知。經過兩年休整,大漢國力蒸蒸日上,基業日益穩固,加之天公作美,風調雨順,糧食比年大熟,國庫充盈,糧積如山,百姓安居樂業,軍中士氣高昂。新歸順地域的所有官吏也均已重新委派,當地老百姓也漸漸適應大漢的體制。憑此國力,一統天下已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了,可打天下易而治天下難,孔明曾對朕說過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朕每每思及桓靈亂世,未嘗不痛心疾首。要想治理好國家,賢臣顯得猶為重要。這事不能再拖了,朕打算恢復科舉,茲定於下個月於各州舉行鄉試,朕希望這次多選幾個賢才出來,希望有司用心辦事,不要讓朕失望。”

    群臣齊聲應道:“臣等一定努力為國選才,不敢有絲毫懈怠。”

    劉備捋了捋鬍鬚道:“嗯。仁祿,這制度是你提出來的,你這個司空也不能給朕閑著,躲在一旁看笑話。這幾日早朝後你便到中書省議事堂,就此事和孔明、元常等人好好合計合計。朝中文武就屬你鬼點子多,你要有什麼建議想法,也別給朕憋在肚子裏,都提出來,好的咱就用,不好的咱也可以改進。”

    賈仁祿一臉鬱應道:“是。”心想:“本來早朝後,回去還可以繼續睡懶覺。現在可倒好,出了朝堂還得進議事堂,咱還有啥時間睡懶覺?”

    劉備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不再理他,道:“這事就這麼著了。還有一件事,要和諸位商議一下。適才朕說了如今國庫充盈,糧積如山,軍中士氣高昂。一統江山此其時也,當然江南險遠,又有長江天塹,孫氏賴以抗衡中國,不服王化,至今以歷三世,一時倒也難以平定,可以先放一放。曹丕篡漢自立,其罪莫大,不可不討。如今他竄身青徐,若任由他坐大,後患無窮。朕打算先平魏國,再徐圖滅吳。日前朕與和孔明、元常等人合計過了,他們也都認為該當如此,這事不用再議了。當初魏國將豫州淮南之地割給吳國,表面上是著大笨旗,喪權辱國,可現在看來卻是一著妙著,當時出這個主意的也不知道是誰,當真聰明的緊。豫州淮南之地,既割給東吳,如何防守,便由東吳去操心了,而原先防守兩地的近二十萬魏兵,則被曹丕用來重點防守下邳及歷城二城,扼我進兵之路。這該如何滅魏尚費躊躇,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底下群臣面面相覷,一言不發。

    劉備道:“仁祿,你怎麼看?”

    賈仁祿道:“青州之險可以說盡在歷城,歷城北有濟水,南有泰山,一夫當之,萬夫莫開。而下邳是徐州沖要,皇上曾任徐州牧,對那裏自是十分熟悉,不用臣在浪費口水了。如今曹丕集中優勢兵力守此二城,可謂萬無一失,臣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劉備道:“嗯,朕也知此事甚難,所以才來問你。不過要你馬上就想出破解之道,也是強人所難。嗯,朕給你三天時間好好想想。”

    賈仁祿囁嚅道:“三天?”

    劉備笑道:“怎麼,你嫌三天太多,那就一天好了。”

    賈仁祿一臉鬱悶,道:“不多,不多,還是三天好了。不過這事臣要集中精神,這中書省議事堂……”

    劉備笑道:“就你滑頭。中書省議事堂你暫時不用去了,等想到主意再說。”

    賈仁祿跪倒磕頭,道:“臣遵旨,皇上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備哈哈大笑,道:“還有一件事,也得由你來拿主意。”

    賈仁祿臉上愁雲慘淡,眉著緊鎖,暗罵:“他媽的,今天的屁事怎麼這麼多?”說道:“哦,是什麼事呢?”

    劉備道:“是這樣的。原先強大的鮮卑早已無昔日輝煌,內部分裂,大起內訌。其他部落也就罷了,軻比能和步度根這兩個部族各不相下,相互間大小戰事不斷。”

    “軻比能出身低賤,本來不配做首領,不過他為人勇健,斷法平端,不貪財物,深得部眾愛戴,部眾共同推舉他為大人。他所領部落原先也不甚強大,只因鄰近幽州,袁曹爭鋒時,不少中原百姓為避戰禍逃往軻比能所部,帶去冶鐵鍛造等先進技術及文化知識,軻比能所部學會如何製造兵器鎧盾,如何用旌旗鼓節等物部署軍隊,發號司令,戰鬥力大大提高。所向皆捷,接連吞並附近不少小部落,逐漸成為鮮卑諸部中最強大的一支。”

    “而檀石槐後人,鮮卑名義上的首領步度根為人懦弱,禦下無方,阿護親黨,斷法不平,部落日漸衰微。他麾下諸部大人不滿他所作所為,紛紛背叛,率部眾歸屬軻比能。軻比能得了這些部落,實力大增。他雄心勃勃,想要像檀石槐那樣統一鮮卑諸部,於是主動出擊,攻打步度根。幾場大戰打下來,步度根屢戰屢敗,眾叛親離,領地丟失大半。如今他率殘部退保陰山南麓盛樂,並遣使進京,納貢稱臣,希望大漢能夠派兵助他消滅軻比能。就在步度根上表稱臣的同時,軻比能也上表稱臣,提出的要求和步度根差不太多,他希望大漢派兵助他們打敗步度根。兩部使臣同一天到達,所提要求又是如出一轍,朕心裏好生為難,不知是否該插手異族紛爭,又不知到底該幫誰?仁祿,你替朕拿個主意吧。”

    賈仁祿不假思索,道:“肯定不能幫軻比能。”

    劉備道:“哦,那就幫步度根?”

    賈仁祿道:“皇上好像和大臣們商量過了吧,不知他們是如何看的?”

    劉備搖頭苦笑,道:“那日朕就此事和眾文武商議。眾人各執一詞,爭論不休,到散朝時兀自沒個結果。那些話朕不想再重複了,你們自己說說吧。”

    鍾繇道:“鮮卑強盛之時,常與匈奴狼狽為奸,興師入寇,搶奪財物,殺掠人民。邊境狼煙四起,殆無寧歲。今天幸鮮卑分裂,軻比能、步度根自相攻殺,此大漢之幸,萬民之幸。臣以為不救為當。”

    鍾繇話剛出口,底下便有不少大臣,低聲附和。劉備緩緩點了點頭。

    諸葛亮道:“倘若步度根為軻比能所並,軻比能內無禍患,必向外擴張,入侵中原,這對大漢來說又何幸之有?”

    這話十分有道理,劉備不得不然,又點了點頭。

    鍾元常道:“步度根雖屢戰屢敗,但陰山南麓地形險要,匈奴因之發跡,步度根據有此間,依險固守,勝負還未可知。如今雙方勢均力敵,我若是插手,不管幫哪一方,這平衡都將徹底打破,到那時不管步度根還是軻比能,總有一方要統一鮮卑,入寇中原。以其如此,還不如體任自然,讓他們自相殘殺,兩敗俱傷,我既不用勞師動眾,又可坐視鮮卑滅亡,豈不兩全其美?”

    這話聽起來也是十分有理,劉備又點點頭。

    陳群道:“臣認為元常之言甚善,皇上可許兩部以必救,以安其心,挑其內鬥,坐觀成敗。”

    諸葛亮道:“皇上,步度根與軻比能內鬥數年,勢不相下,兩虎相鬥必有一傷,一但一部滅了另外一部接下來要遭殃的可就是我大漢了。”

    鍾繇道:“倘若兩敗俱傷呢?孔明說的情況不就不會出現了麼?”

    劉備大聲叫道:“夠了!”

    群臣立即噤聲,玉階下寂然無聲,連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劉備苦笑道:“仁祿啊,你也聽見了吧。那天更熱鬧,翼德回京述職,碰巧遇到這檔子事,當即向朕請纓,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要將兩個部落都給滅了,不然就不回來見朕。只可惜你沒來,不然可有的瞧了。除了翼德的謬論之外,孔明,元常的話朕都覺得有理,心中委實難以抉擇,不知你怎麼看?”

    賈仁祿道:“鮮卑和匈奴一樣,天生就是中山狼,殘忍無親,唯利是圖,忘恩負義,那可是萬萬救不得的。救了他們,日後他們養好了傷,肯定會對救命恩人下手的。”

    鍾繇點點頭,道:“仁祿之言甚和我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還請皇上萬萬不可發兵相救。”

    諸葛亮皺起眉頭,正要說話,賈仁祿搶先道:“可若是不救,任由兩方自相兼並,若是其中一方並了另一方,以鮮卑人喜歡擴張的性格,還是會來和大漢過不去的。”

    鍾繇皺眉道:“仁祿,依你之見,救和不救都不對?”

    賈仁祿點點頭,道:“正是,步度根退守盛樂,情見事竭,走投無路,若不救必為軻比能所滅,所以主張不救的不對。步度根和軻比能都是狼,咱們可是人,就算再不濟,也不能自甘下流,和一群狼咬在一起,那咱們不也成了狼了麼?因此主張救的也不對。”

    劉備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賈仁祿道:“皇上難道忘了匈奴了麼?和我們相比,他們更加不願看到鮮卑強大。原先匈奴強大時,鮮卑人是他們的奴役,受盡他們的折磨虐待,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鮮卑人強大之後,將匈奴人世代居住的陰山、祁連山一帶肥美草原據為己有,住在那裏的匈奴人不是被同化為鮮卑人,就是被趕了出去。現在的南部匈奴就是因為幹不過鮮卑人,才背井離鄉,跑到並州西北部那塊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地方住了下來。有了這一層關系,雙方仇深似海。倘若軻比能滅了步度根,第一個要消滅的就是匈奴,第二個才輪到咱們。因此匈奴人肯定不會讓軻比能統得逞,想盡辦法也要搞破壞。咱們正可以就其勢而用之。讓度遼將軍李嚴挑撥離間,栽贓嫁禍,激化匈奴單於和軻比能之間矛盾,迫使匈奴和步度根站在同一條戰壕裏。這樣一來步度根有了匈奴的支持,便有和軻比能一拼的實力,這戰可就有的打了。二來匈奴、鮮卑都是狼,讓他們咬在一起,不管死了誰,咱們也不會心疼。”

    劉備哈哈大笑,道:“這借刀殺人可真是被你用絕了。哈哈。看在你今天出了個好主意了份上,朕准你提前退朝。下面的事,沒有你也可以解決,滾你的吧。”

    賈仁祿跪倒磕頭,大聲叫道:“謝主隆恩。”站起身來,正要依言滾蛋,忽然想到:“孔明這麼聰明,不可能連這個都想不到,他為什麼不說。”不由得向諸葛亮望了一眼,只見他愁眉緊鎖,問道:“孔明先生,難道你認為我的主意不好麼?”

    劉備向諸葛亮望去,問道:“孔明,你有何高見?”

    諸葛亮笑道:“沒什麼,臣剛才在想科舉制的一些事情,不覺出神,讓仁祿誤會了。”

    劉備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仁祿,沒什麼事了,你先回去吧。”

    賈仁祿向諸葛亮瞧了幾眼,雙方用眼神交流了千言萬語。賈仁祿知他心裏有話,只是場合不對,不便說出口,便不再問了,倒退數步,轉身離去。

    回到家裏,幾位夫人迎了出來,見他一臉不樂,都是心中一凜,貂嬋問道:“怎麼了,上朝時還好好的,回來怎的就不開心了?”

    賈仁祿歎道:“好日子過到頭了。”

    祝融道:“怎麼?難道真是你功勞太高了,皇上害怕你搶了他的位子,找茬治你的罪?”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狡兔尚未死盡,他怎麼可能把老子這頭走狗烹了下酒吃?”

    甄宓笑道:“我想也不能。如今皇上正要仰仗他攻滅魏國,斷不會輕易開罪他。准是皇上要他想個平定魏國的法子出來,他沒有懶覺可以睡了,才在我們這裏發牢騷。”

    賈仁祿吃了一驚,向甄宓上下打量,道:“難道你是老子肚子裏的蛔蟲?怎麼老子想什麼你全知道?”

    甄宓啐了他一口,道:“呸,我怎麼會是那麼噁心的東西?”

    貂嬋笑道:“就是,你見過這麼漂亮的蛔蟲麼?我看啊,她就是只狐狸精,善於窺測他人心思。”

    甄宓面含薄怒道:“好啊,才三天不打,是不是皮又癢了?看我怎麼泡制你。”衝將上前,提起粉拳就往她的胸上手上亂錘一氣。其餘幾位夫人也加入戰團,分成同盟協約兩派,一場小型世界大戰就在賈府上演,霎時間眾女唧唧喳喳,嘻嘻哈哈,亂錘亂打,亂踢亂扭,亂作一團。賈仁祿本著大吃豆腐的目的上前解勸,哪知豆腐還沒吃著,一個射閃不及,右眼中了祝融一粉拳,腫起老高。幾位夫人見賈仁祿受傷,這才停了下來,圍在他身邊,又是上藥,又是按摩,一場風波就是消無無形。

    上完了藥,幾位夫人正要繼續嬉鬧,賈仁祿忽地想起一件事,對甄宓說道:“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把鮮卑二部如何紛爭及自己如何出了個借刀殺人的主意對她說了,甄宓沉吟半晌道:“你這個主意雖好,卻不可能實現。”

    賈仁祿急道:“為什麼不可能實現?”

    甄宓道:“劉貴妃是哪裡人,你難道忘了?”

    賈仁祿一拍腦門,道:“老子怎麼把她給忘了,她是單于義女,決不會讓匈奴捲入鮮卑內部的混殺之中。”想了一會,道:“不管了,主意老子是出了,用不用可是劉備的事了。”

    劉備給賈仁祿三天時間,賈仁祿當然充分利用,前兩天他連朝也不上,摟著幾位夫人聽歌看曲,享盡人間豔福,到了第三天下午,方才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裏,打坐用功,直想到了深更半夜,還是一點主意也沒有,忽的靈光一動,心中大喜,嚎的一聲叫了出來,有如夜半狼啼,將睡得正香的小賈睿等小子輩吵醒,大聲啼哭。賈仁祿也不睡覺,挨到天亮興沖沖的上朝,劉備一見到他,立即宣佈退朝,將他召入宣室殿,摒退左右,密議一陣,賈仁祿施施然離去。

    其實恢復科舉考試的詔書早在年初就下發去了,此時東至遼西,西至敦煌,南至永昌,北至右北平,這消息已傳到大漢廣袤數千里疆域的每一個角落。那些飽受十年寒窗之苦的莘莘學子們聽到了這個消息,腦海中似乎出現了一個畫面,自己披紅掛彩,策著高頭大馬遊走在長安大街上,兩旁人潮洶湧,萬眾矚目,歡呼聲震耳欲聾。萬千美少女,擁在道旁,兩眼直勾勾的瞧著自己,意亂情迷,嘴裏燕語呢喃,輕輕地喊著自己的名字。想到這裏不由得血脈賁張,熱血沸騰,來不及說什麼豪言壯語,抄起書本,帶齊筆墨紙硯等文房必用之物,胡亂將破衣爛衫,包成一包,找隔壁大媽大嬸借了幾貫盤纏,大叫一聲:“顏如玉、黃金屋,我來了!”跨上劣馬向各州治所衝去。

    七月到八月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彈指即過,章武六年秋八月鄉試在各州治所順利進行。由於有了前一次科舉的經驗,考場佈置依舊嚴密異常,使得那些妄圖混水摸魚的學子們縛手縛腳,只得硬著頭皮提筆作答,至於是不是答非所問,已不是他們關心的了,他們此時只想把卷子塗滿,要知道交一張白卷上去,解元可就沒自己什麼事了,好歹把卷子塗滿,萬一天可憐見,自己將所有的題目都蒙對了,這解元說不定就手到擒來。不過林中大了,自然什麼鳥都有,學子中還是有些膽大包天之徒,妄圖行險僥倖,或夾著幾張字條,或在衣衫上抄滿了四書五經,踱進考場。他們哪裡知道這些早就是賈仁祿玩剩下的了,對付起來自然得心應手,這些人連考場都沒進去,便被箅了出來,帶著副大枷站在考場門口示眾,以儆效尤。這些人看著眾學子對自己指指點點,羞愧欲死,心裏發誓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一定要出人頭頭,至於這個誓言管不管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考試很快結束,這次不像上一次那麼急,過了十餘日方才統計出結果,各地解元應運而生,豫州解元是鄧艾,兗州解元是王基,揚州解元是王祥,並州解元是王昶。雍州解元是因年齡未到,改了歲數混到考場中體驗生活的姜維,其次是石苞。考官都知道這兩位出自賈府,只是小了幾歲,無傷大雅,何況他們又沒有作弊,憑真本事角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賈仁祿對他們的這種胡鬧的行徑自是大大的頭痛,不過生米既然作成熟飯,且他們的成績都還不錯,賈仁祿也不好說什麼,厲聲斥責幾句,也就不了了之。幾位夫人見他們如此了得,更是對他們呵護倍至。益州的解元是郭攸之。其餘諸州解元也都有人,只不過其名不如這幾個這麼出名,左右不過是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也就不一一表述了。

    劉備欲借用匈奴來平息鮮卑內部紛爭的詭計,果然被劉貴妃拐彎抹角打聽到了。那日她特地來到劉備跟前,也不說話,幾滴眼淚一掉。劉備心頭一酸,嘴根一軟,便答應不再施行此計,另想主意。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時光飛逝,章武六年很快便過去。會試照規定將於三月份在長安禮部舉行。年一過完,各地舉子便紛紛擁向長安,官道上車馬不息,人潮湧湧,好不熱鬧。

    潁川國襄城縣附近有一個小村落,村子西頭住著一戶人家,一貧如洗,僅有茅屋三間,一應生活器具也不齊全,家中人口單薄,只有母子二人。母子倆相依為命,母親為人漿洗衣衫,兒子就替人放牛,以此糊口。可風水總也輪流轉之時,如今這個寒門敝戶可是了不得,豫州解元便出在這戶人家。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歷史上出間道平定蜀國的鄧艾。他為人口吃,說話含糊不清,又是為避戰禍,從外地遷來,不為當地人所喜,本來難有出頭之日。不過賈仁祿提出的這個制度,以筆為媒,張揚自己,不用通過嘴。他雖然口吃,但胸羅萬有,才華橫溢,參加這種考試,自是得心應手,輕輕鬆鬆的拿下了豫州解元。

    這本來是件大好事,只要他去長安參加會試,出人頭地,封侯拜相,自是不在話下。可是他家實在太窮了,這次去許安城參加鄉試的錢還是他千辛萬苦湊來的,欠了他人一屁股債,至今還沒還上。長安可比安城遠多了,又是大都會,住宿什麼的要花的錢更多,是以他明知試期日近,卻仍像沒事人似的,替人放牛,一句也不提上長安的事。

    鄧母自然知道兒子心裏是怎麼想的,不由得暗暗焦急,可是這差旅費對他們這個小戶人家來說,就是天文數字,實在沒法子湊到。這日她再也忍不住了,問鄧艾道:“艾兒,娘聽說會試之期已近,你怎麼不去長安?”

    鄧艾道:“娘你最近身體不適,沒人服侍怎麼成?反正三年後又有會試,那時再去也不為遲。”

    鄧母緩緩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沒什麼事了,吃了飯早點歇著,明天一早好給人放牛。”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14
第五百七十六章 北地血戰

    當晚鄧艾用過晚飯,說是晚飯其實不過是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野菜湯,吃將下去,和沒吃其實也沒多大差別。他躺在床上,聽著母親那時斷時續,若有若無的咳嗽聲,心中思如潮湧,各種想法紛至踏來,好似一團亂麻般糾纏在一起,說什麼也理不清楚。

    胡思亂想中,之前的一幕幕又在他腦海之中浮現。他原是荊州義陽人,和現在叱吒風雲的中軍將軍魏延是同鄉。魏延原先也不過就是義陽城裏一流氓,終日遊手好閑,無所事事。可是他現在是義陽的大名人,鄉裏鄉親終日魏延長魏延短,掛在嘴邊說個不停,好像每天起來不念上幾遍,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一般。鄧艾雖遠在異鄉,對他的大名,卻也是耳熟能詳,如雷貫耳。

    他心裏在想,同人不同命,這句話當真說的一點錯也沒有。魏延和自己出生在同一個地方,吃著一樣的米,喝著一樣的水,然而他現在如此風光,指揮千軍萬馬,攻城掠地,建功立業。而自己本事也不比他差多少,每天卻只能指揮著一群牛,吃草喝水,兩人之間的際遇當真相差十萬八千里。

    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撒手人寰,離他而去,他和母親相依為命,日子過得雖然艱苦,但好歹是本鄉本土,倒也無憂無慮。可好景總是不長,也許是上天將降大任於斯人,於是便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他沒過幾上年好日子,便趕上夏侯惇領軍攻打荊州,新野襄陽一帶淪為戰場,兵凶戰危,狼煙四起。他母親害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帶著他離鄉背井,逃往汝南,替農民養牛糊口。十二歲那年,汝南那裏鬧饑荒,他母親不得不再次遷徙,帶他離開汝南來到潁川。半路上,他無意之中瞧見了故太丘長陳寔刻在道旁的碑文,裏面有“文為世範,行為士則。”這麼兩句,鄧艾見了,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範士則,可能是他覺得鄧艾這個名字太遜,不能給他帶來好運氣,想改個名字轉轉運。可是他時運未至,老天爺專門和他作對,他到了潁川,發現村子裏就有一個叫範士則的,只好老老實實的改回原來的名字,還叫鄧艾。他們娘倆到了襄城縣這個小村中,在好心人的幫助下總算是安頓下來,可卻無以為生,於是鄧艾幹起老本行,替人放牛,當起了牛司令,這一幹就一直幹到現在。

    他打小就對指揮作戰十分感興趣,每見高山大澤,就比比劃劃,安排軍營處所,何處設伏,何處攔截,無不了然於胸。其他小孩子見他手上比個不停,嘴裏嘟嘟囔囔,不明所以,還道他在發神經,常常取笑於他。他是個口吃,心裏一急,更加解釋不清楚,只好離群獨居,每日裏只和牛打交道。他把牛當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將心中所思所想和牛訴說。不過對牛彈琴,牛聽不懂,對牛談兵,牛自然也不明白。聽得煩了,往往哞哞亂叫。可他卻聽不懂牛語,不知牛已經煩了,還在那喋喋不休,終於惹得群牛暴動,四散奔走,驚起哞聲一片。

    他除了對行軍打戰感興趣之外,還很喜歡讀書。當然他喜歡的行軍打戰和張飛馬超所喜歡的打打殺殺大不相同,他對使用莽力狂攻猛突沒什麼興趣,而對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著實感興趣。可想要學兵法,首先就要讀書識字。倘若連兵法書上的字都看不懂,想要學會兵法,又從何談起?當然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還是有些例外,有不少流氓,大字不識得幾個,卻於實戰中習得兵法,一樣能布勒千軍萬馬,戰必勝攻必取,賈仁祿便是一個典型例子。可是小聰明總有用盡的時候,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軍事家,還是要老老實實的苦讀兵書。不過鄧艾家裏太窮,學習對他來說也是件可望不可及的事情。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他是沒有錢,上不起學,於是他就乘放牛的間隙,貓在學堂牆根下聽白書。私塾先生姓陳,是個好心人,見他一心向學,孺子可教,本著有教無類精神,免了他的學雜費,見他著實聰明,舉一反三,還時常給他開些小灶。這株幼苗在私塾先生的關照下茁壯成長。知識畢竟無法從娘胎裏帶將出來,這次他所以能成為解元,和私塾先生的大力栽培那是分不開的。

    靜夜之中,忽聽得母親重重的咳嗽幾聲。他的思路登時斷了,側聲細聽,只聽得隔壁屋中傳來一陣呼嚕聲,顯是他母親睡得正熟,心想:“母親長年在外奔波,饑寒交迫,落下了這個病根。近年來這病一天重似一天,得趕緊想個辦法賺上很多很多的錢,給母親治醫。”沉吟片刻,又想:“現在最快的辦法,就是參加會試,然後是殿試,若是考中了狀元,便可是擠身官場,那時還怕沒錢給娘治病?科舉制這個法子也不是誰想出來的,那人能想出這麼一個令人拍案叫絕的法子來,著實令人好生佩服。他多半也是個鬱鬱不得志的窮苦人,知道窮苦人懷才不遇的難處。像我口吃,說話含糊不清,有哪個中正能看得上我?要等中正選舉征辟,怕是一輩子也別指望出人頭地了。科舉制雖然給我一個一展所長的機會,可是這盤纏……”

    他的想法倒不是無的放矢,歷史上他就是因為口吃,不受中正待見,一直沒有被中正推舉,淪為下吏,直到遇到了司馬懿,這一切才有所改變,不過他也因此在稻田裏虛耗了二十餘年的光陰。一個人才二十年能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自是常人難以想像,可鄧艾這塊真金卻被埋沒在田裏近三十年才被人刨將出來,白白錯過了多少次發揮才能的機會,這怎能不叫人扼腕歎息?

    《三國志》鄧艾傳有云:“……以口吃,不得作幹佐,為稻田守從草吏。同郡吏父,憐其家貧,資給甚厚,艾初不稱謝……後為典農綱紀,上計吏,因使見太尉司馬宣王。宣王奇之,辟之為掾,遷尚書郎。”這段話的意思就是,中正以為鄧艾口吃,不能但大任,便派他去看守稻田。同事們見他家貧,可憐他,常常資助,鄧艾也是來者不拒,並不稱謝。後來他因為幹得出色稍稍升為典農綱紀這麼一個小官,進京述職時見到司馬懿,司馬懿和他聊了幾句,大叫:“人才啊!”把他留在了身邊。鄧艾這個苦大仇深的孩子這才撥雲霧而睹青天,終於找到了組織。不過那時他已老大不小,蜀漢相爭也已進行到了後期,諸葛亮早已成了朽骨一堆,前期所有轟轟烈烈的戰爭都沒他什麼事,要是他早為世人所知,魏國說不定能提前幾年滅蜀,也未可知。

    如今有了科舉制,一個人是不是人才不再通過中正的嘴來決定了,這給他提前出山創造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可是魏漢制度不同,漢朝不實行屯田制,沒有典農中郎將這樣的組織,他雖到了作官的年齡,卻不能和像歷史上那樣去看守稻田,只好繼續替人放牛,可他家裏實在太窮,出不起差旅費,沒法到長安去參加考試。眼見著這麼好的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卻因沒錢而白白錯過,怎能不使他抓耳撓腮?

    當然這錢其實並不難搞,只要他一句話,別說只是區區盤纏,便是百畝良田,也能輕易搞到手。他中了解元之後,在十里八鄉大大的露了面,別說左近的幾個村落,就是整個潁川國,乃至豫州,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的。這粉絲團很快就建立起來,而且人數還不少,當然以少女居多。有不少趨炎附勢之徒打算資助他上長安參加會試,盼著他日後飛黃騰達,自己能分潤些好處。當地官員也對他著實巴結,襄城縣令就親自登門拜訪,噓寒問暖。甚至還有不少媒婆湧到他家,向他提親,左右不過是張三的女兒,李四的閨女,這些庸姿俗粉他自然是看不上的。何況他為人冷傲,不喜食嗟來之食。最看不慣就是這種窮困時就看不到人,一旦富貴了就和蒼蠅似在耳邊嗡嗡地吵個不停的小人。歷史上別人瞧他可憐,接濟他,他連一聲謝謝也不說,刻薄如此,如今對這些別有用心的卑鄙小人又怎會有好顏色?是以這種人來到他家只受到一種待遇,那就是吃閉門羹,連縣令也不例外。當然有不少人不死心,屢次三番上門打擾,都被他關在門外,不由得死了心了,往地上吐了幾百口唾沫,叫道:“不就是個鄉巴佬,拽什麼拽!”揚長而去。

    人都給他得罪完了,這錢自然是沒法搞到。他原以為從秋八月到來年春三月有很長一段時間,自己還有把子傻力氣,區區幾貫盤纏很容易賺到,既然能自力更生,為什麼要拿人錢財,受人以柄,遭人蹊落?哪知天公不作美。由於剛實行科舉制,各項制度還都有待完善,舉人在當時可不像清朝時那樣有勢力,只是有參加會試的資格,並沒有什麼實際權力,也就無法給他帶來錢財。而鄉裏人知道他中了解元,想當然的以為他生財有道,而且他現在身份大大不同,自然不屑再幹放牛這種小活了。於是原先雇傭他放牛的那人,親自上門,拐彎抹角的將他給炒了魷魚。村裏的其他人也不敢再雇傭他。雖然後來他好說歹說,終於又找到了一個雇主,可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離試期已近,連還債都困難,這盤纏說什麼無法湊齊了。他沒想到連老天都和他過不去,不禁喟然長歎。

    當下他暗暗的罵了幾句老天,尋思:“陳先生為人和善,我在他那讀書,他從不收學費,本來找他借錢,倒也沒什麼。可是我去安城考試的錢就是向他借的。他家裏也窮,教一年書也收不了幾個錢,聽說這些錢也是他向親戚朋友借來的。原來的錢還沒還上,我怎麼好意思再向他借?本來想有半年多的時間,弄些許盤纏小事一樁,哪知太出名也不是什麼好事,村子裏竟沒一個人敢雇我放牛。雖然我又找到一家人家,但到了現在也只攢到幾十文錢,刨去用度,連還債都不夠,上長安那是想也不要想。唉,早知當初就不要得罪那些小人,這會也不會這麼狼狽了,現在那夥小人受了不少窩囊氣,肯定不會再接濟我了,這可如何是好?”

    想了半晌,還是想不出什麼良策,歎了一口氣,道:“算了,再等三年吧,我安安心心替人放三年的牛,除了還債之外,剩下錢足夠上長安了。”心裏雖如此想,可仍是覺得鬱悶不矣。畢竟眼看就要到手的功名隨風而去,還要再等上三年這麼長的時間,任誰心裏想起來,都和吃了頭蒼蠅似的。

    想著想著,他不知不覺睡著了。次日,他起了個大早,牽牛來到河邊喂養。群牛來到河邊,便自由嬉戲,啃草的啃草,飲水的飲水的。鄧艾則從懷裏掏出一卷簡牘,埋頭苦讀。

    這本書並不是什麼四書五經、論語孟子。而是《孫子兵法》一十三篇。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及無數的口水,才從書販手裏搞來的,自然視若珍寶,用心研讀。讀著讀著,整個人自然而然就進入到書裏,忘了周圍的一切。眼前仿佛見到無數的兵馬,東一堆西一團,此來彼去,好不熱鬧。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傻子,牛跑了!”

    這句話曾無數次在鄧艾耳邊回響,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來人是陳先生的閨女陳蘭,笑道:“你來了。呵呵,你就別逗我了,每次都這麼說,不覺得很沒意思?”

    陳蘭急道:“誰逗你了,這次是真的!”

    鄧艾被她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對這話的免疫力,自不是一般的高,笑道:“別鬧了。”低頭看著簡牘,念道:“‘孫子曰: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善戰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必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為。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守則不足,攻則有餘。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見勝不過眾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戰勝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舉秋毫不為多力,見日月不為明目,聞雷霆不為聰耳。古之所謂善戰者,勝於易勝者也。故善戰者之勝也,無智名,無勇功,故其戰勝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勝,勝已敗者也。故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你瞧,說得多好啊?你等等,等我看完這篇,再和你聊。”當然他說話可沒有這麼流利,這段話說的是結結巴巴,斷斷續續,個中情景,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

    陳蘭搶上前來,夾手將他的書奪了過來,道:“別曰了,你的牛真跑了!”

    鄧艾吃了一驚,抬頭數了數牛,果然少了一頭。他只覺得頭皮發麻,背上汗水涔涔而下,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又數了一遍,確實少了一頭,叫道:“怎麼……會……會這樣!”伸指又在數牛。

    陳蘭道:“別數了,我早就數過了,的確少了一頭,趕緊找找吧。”

    鄧艾點頭道:“嗯。”他並沒有像尋常牧童那樣一丟了牛就四下亂找一氣,而是低頭在小河邊上仔細查察,過了半晌,只聽他大叫一聲,聲音裏滿是歡愉之情。

    陳蘭叫道:“怎麼了?”

    鄧艾道:“牛……牛的蹄印,丟的那頭牛……牛的蹄印!”

    陳蘭走上前一看,嘴裏嘟嘟囔囔:“這地上都是牛蹄印,你怎麼知道就一定是那只?”

    鄧艾笑道:“我養的每頭牛……牛……我都是十分了……瞭解。不是我吹……吹牛,它們的蹄印我……我都能辯得出來。這牛……牛有些跛,蹄印深淺不一……一,你仔細看看,是不是這麼回事?”

    陳蘭低頭仔細一看,笑了笑,道:“你還別說,還真是這麼回事。”

    鄧艾道:“你在這等……等著,我去看看。”

    陳蘭道:“嗯,你要小心些。”

    鄧艾點了點頭,順著蹄印往前走。那牛蹄印開始時只是分佈在小河左近一帶,顯然是安分在己在河邊上吃草喝水。驀地裏兩行蹄印向河對岸的小樹林沿伸。鄧艾順著蹄印來到小樹林,那裏的土地頗為乾躁堅硬,蹄印就此斷了,鄧艾在附近找了良久,終於在林邊一片窪地中找到了一些清晰的牛蹄印,在牛蹄印的旁邊明顯可以看出還有幾個男人的腳印。

    他心裏咯蹬一下:“那牛肯定是遇上偷牛賊了。近年來戰亂四起,附近的幾處村落中滿是從各地逃來的難民。這些人無以為生,腹中饑餒,往往就偷牛偷羊為食,那牛遇上這夥人估計凶多吉少。不管怎麼說,先跟上去看看,說不定還來得及也未可知。”

    當下他追蹤前進。那兩種足跡時斷時續,若有若無。他在足跡的指引下終於來到了摩陂附近的一座山坳。隔老遠便聞到一陣肉香,他躡手躡腳的欺到高阜處的一片長草叢中,撥開長草向下一看。只見那牛已被架在長竿之上,底下堆滿乾柴,大火燒得正旺,一陣陣肉香撲鼻而來。十餘精壯漢子上身赤祼,圍在篝火邊上,各執匕首從牛身上割下一大片肉,張嘴大嚼。

    他知道憑自己那點傻力氣,根本不是這十來個漢子的對手,冒然衝將下去,只有白白送死毫無益處。於是他遊目四顧,記好周遭地形,悄悄離開了山坳,以最快速度跑去報告當地亭長。漢時亭長主管一方治安,負責捕拿盜賊。那亭長一天泡妞把妹有多少大事要做,哪會在意他這麼一個小牧童?聽了之後,不即動身,來到後堂和幾房小妾溫存半晌,生離死別一番,這才慢騰騰的點起差役,邁著官步,四平八穩的來到山坳。到那只發現了一堆白骨,幾塊焦炭,還有幾根燒焦了的樹枝。盜牛賊卻不知死到哪裡了,一個也沒有找到。

    鄧艾年紀尚輕,畢竟經驗不足,沒有跟蹤追擊,順藤摸瓜,發現賊匪巢穴,說不定還能因此破獲幾樁大案,這盤纏也就有著落了。他竟把希望全部寄託在官府身上,殊不知官府一般都只在塵埃落定之後,才會趕到現場,鄧艾把希望全寄託在他們身上,還不把什麼都給耽誤了?

    那亭長沒抓到盜牛賊,白白跑了一趟,心裏當然很鬱悶。更主要的是,每年鄉裏都會差人來核查他的政績,倘若看到了這一筆,自己怕是升遷無望,永遠都要在這小鄉村裏當什麼勞什子的亭長了。突然間他心念一動,斜眼側睨,瞧著鄧艾,冷冷地道:“你叫什麼名字?”

    鄧艾心想:“前段時間你還假惺惺的到我家問長問短,怎麼這會就不認識了?”老老實實答道:“鄧……鄧艾。”

    那亭長吃了一驚,道:“鄧艾,莫不是今年豫州解元?”

    鄧艾點點頭,道:“正是。”尋思:“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那亭長道:“噫,如今已近二月,會試在際,你因何不前往長安赴考?”

    鄧艾實話實說:“只因盤……盤纏無著,權……權替村農牧牛,待湊足盤……盤纏之後再行上路。”

    那亭長點點頭,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據我所知,替人牧牛一日收入可是不多。你還要養家糊口,又怎有多餘的錢來做盤纏?”

    鄧艾以為那亭長又想接濟他,他雖然急於想上長安赴考,卻說什麼也不願接受小人恩惠,更不願低三下四向人求告,冷冷地道:“這個小人自……自有辦法,不勞亭……亭長大人費……費心!”

    那亭長向他瞧了兩眼,笑道:“自有辦法,好一個自有辦法。我來問你,你急於前往長安赴考,卻因無有盤纏而憂心忡忡,是也不是?”

    鄧艾點點頭,道:“正是。”

    那亭長道:“你急於籌錢,於是你就監守自盜,偷了他人之牛來湊盤纏,是也不是?”

    鄧艾沒想到那亭長竟把這汙水潑到了自己頭上,叫道:“冤……冤……冤枉!哪……哪……哪……有此……此……此事!”

    那亭長道:“瞧你說話含糊不清,言詞閃爍,定是心中有鬼,還敢狡辯!”

    鄧艾氣得手足冰冷,說話更加含糊不清,道:“那……那……那這……這堆白……白骨又如……如何解……解釋?”

    那亭長道:“這還不容易,定是你為免事情敗露,故布疑陣,誘我們上當。我在這裏幹了小二十年了,什麼樣刁滑之徒沒見過?你這點鬼域伎倆,焉能瞞得過我!”

    鄧艾氣血上湧,滿臉通紅,這一急口吃更加嚴重,辯解之詞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那亭長心裏那叫一個痛快,心想:“那天我到你家,瞧你那趾高氣揚的樣。我話還沒說上兩句,就被你推了出來,跟著你砰地一聲,就把大門關上,害得我的鼻子險些給大門撞到。你現在還沒怎麼的,就如此驕橫,倘若當上了大官,我們豈不都要給你踩在腳下,永遠都抬不起頭來?哼,你不是很能麼,現在我看你還怎麼脫身?”說道:“怎麼樣,沒話可說了吧?”

    鄧艾道:“你……你……你……”

    那亭長瞪了他一眼,道:“來人,把這小子拿下!”

    眾差役平時也看不慣他這股子傲勁,聞令之後,一擁而上,將他捆了個結實。

    那亭長道:“帶走!明日具文申報鄉裏,請主管奸盜的遊檄差人前來複核。”

    鄧艾這個報知賊蹤的有功人員,就這樣莫明其妙的被當成了盜賊。他心裏雖有千言萬語,卻急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恰巧幾名村婦就在那片林中採桑,見鄧艾被差役抓走,不明所以忙趕到他家來告知鄧母,可找到找去都找不到人,最後一村婦在小河邊見了陳蘭,忙將這事一五一十的對她說了。

    陳蘭大吃一驚,忙托人照顧群牛,飛也趕去村裏尋找鄧母,可找來找去,怎麼也找不著。她詢問了幾個鄉親,都說鄧母一大早就出村向南去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陳蘭急忙沿著村子向南找尋,走出十餘里,天色向晚。她一個大姑娘家夜裏孤身一人在荒山野嶺中亂竄是十分危險的,不過找人要緊,她硬著頭皮,又走了一柱香的功夫。眼見天色越來越晚,道旁林中時不時發出奇怪的聲音,似鳥非鳥,似狼非狼,說不出的可怕。她身子抖個不停,心想這樣硬來怕是不行了,再找下去說不定連她自己也要搭進去,不如回村通知他父親,約齊人手一起尋找。

    當下她轉身正要回去,忽聽見林中砰地一聲大響,像是有什麼物事轟然倒地。她嚇了一跳,啊地一聲尖叫,蹬蹬蹬的向後退了幾步,躲在一株大樹後,探頭向外張望。

    只聽林中有一個女子聲音說道:“蘭……蘭……蘭……是你嗎?”

    陳蘭聽出這是鄧母的聲音,此時雖可說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但她心裏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聽聲音鄧母像受了嚴重的傷。她忙奔上前去,撥開長草一看,只見鄧母躺上草叢上,嘴角上面頰上青一塊紫一塊,像是剛被人打過,叫道:“怎麼了?誰把你打成這樣?”

    鄧母歎道:“唉,艾兒千好萬好,就是性子太傲,不善和他人交往。那些人上門來接濟我們,也不全是不安好心,別有所圖。可艾兒卻不分清紅皂白,拒人於千里之外。現在倒好為了一點點盤纏,急得和熱鍋上的螞蟻相似。我今天去縣裏找了幾戶大戶人家借錢,他們都曾被艾兒拒絕過,心中不忿,不但不肯借錢,還拿我這個老婆子出氣。”

    陳蘭勃然大怒道:“豈有此理!”

    鄧母道:“這事你可千萬別和艾兒說。”

    陳蘭淚水滾將下來,道:“他……他……他……”

    鄧母心中一凜,道:“他怎麼了?”

    陳蘭道:“您聽了可千萬別著急。”

    鄧母道:“他到底怎麼了?”

    陳蘭定了定神,將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說了。鄧母只覺兩眼一黑,癱倒在地。

    與此同時,陰山南麓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兩隊騎兵列成陣勢正在惡戰。兩方的裝束均是一般,頭帶皮帽,身著皮衣,手中執著一柄彎刀,在陽光下閃耀生光。這兩支騎兵一望便知不是中原人物,他們嘴裏發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聲音,揮舞手中彎刀,彎刀幻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竟向對方身上劈去。

    兩支軍馬似乎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兩軍主力在統兵上將的帶領下,衝突幾次,都沒沖亂對方陣勢,反被射死砍死了數千軍士。兩方酣鬥良久,但見羽箭長矛彎刀在天空中飛舞來去,殺聲震天,血肉橫飛。綠草茵茵的大草原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人屍馬屍,綠草也登時被染成鮮紅,看上去十分怕人。

    忽然間,一陣大風刮過,激起漫天塵沙,徑向迎風而立的那支軍馬捲去。那支軍馬正全神貫注和敵人糾纏,冷不防大風吹到,不少軍士迷了眼睛,登時陣腳大亂,紛紛後退。對方營中鼓聲雷震,迎風軍接戰片時,便即敗退。背風軍向前追殺,氣勢鋒銳。

    迎風軍中一個身著白虎皮袍,白虎皮帽,服飾華麗的魁梧大漢眼見自家軍馬越來越少,一聲呼哨,招呼軍馬倉皇退走。

    背風軍中一名精壯漢子大叫一聲,手中彎刀向前一指。軍中鼓聲雷鳴,背風軍受鼓聲所激,大呼酣鬥。迎風軍再也支援不住,四散奔逃。那魁梧漢子策馬正要奔逃,突然間兩萬騎兵從側翼包抄過去,截斷他的歸路。他一猶豫間,前方騎兵追上,將他圍在核心。那漢子歎了一口氣,嗆啷啷一聲響,手中彎刀掉地,道:“罷了,這大草原之主,就讓給軻比能吧。”

    這人正是當年叱吒草原,開創一代霸業的鮮卑首領檀石槐的後人步度根。要是檀石槐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的後代如此爭氣,估計會給氣活過來。

    軻比能軍裹了上來,將他捆了結實。這時軍中金聲大震,各隊騎兵井然有序,掃戰場的掃戰場,紮營的紮營,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不片時,大營立好,步度根在幾名親兵的押解下,進了中軍大帳。帳中坐著的正是軻比能,雙目如電,霍地在步度根臉上掃了幾掃。步度根雙膝一軟,道:“部落女人牛羊馬匹,我都不要了,只求你饒我一命。”

    軻比能站起身來,來到他跟前,上下打量,道:“你要我饒你性命?”

    步度根顫聲道:“求求你饒我一命。”

    軻比能冷笑道:“好。”錚地一聲響,彎刀出鞘,在他頸邊一劃。步度根人頭掉地,一股鮮血激飛而出,濺在軻比能臉上。他獰笑道:“沒想到大草原上居然還有你這樣的人,怪不得你會敗在我手裏。”走到帳口,雙手高舉,大聲高呼:“這片大草原永遠都只屬於勇士,而不是懦夫!”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jacky751101

LV:6 爵士

追蹤
  • 5

    主題

  • 1403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