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國重生之我是路人甲 作者:關駒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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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751101 2008-4-26 15:55: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807706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2-13 10:41
第五百四十七章  密謀縱火

    那佈告上所繪縱然是妖魔鬼怪,高二也不會如此失態,但一見那人竟然便是那日那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卻打得他們爬也爬不起來的怪人,這一驚非同小可,這一喜又非比尋常。那畫也不知是何方高人所繪,栩栩如生,便如將馬超的臉縮小了,壓扁了放入佈告之中一般,丹青妙筆,實是出神入化。高二那日曾和馬超照過面,自然認得真切。

    眾人早已看過佈告,知道上面所繪的兩個人是官府懸紅緝拿的要犯,一個知其下落賞銀五百兩,如有擒獲,不論生死,均賞銀一千兩。另一個只要知其下落就賞銀一千兩。尋常百姓忙忙碌碌一輩子也賺不到一千兩銀子,這可是一筆天大橫財,怎不叫人怦然心動,兩眼冒綠光?眾人聽得他怪叫,心中都是一凜,數百對目光不約而同的向他瞧來,有人問道:“怎麼,你認得他?”

    高二臉上一紅,道:“不認得。”

    那人道:“那你亂喊亂叫什麼?”

    高二道:“認……認錯人了。”

    高二說這番話時,眾人無不揮眈眈,只要他開口說認得,簾便湧將上去,軟磨硬泡,死纏爛打,不論採用何種手段也要從他嘴裏打聽出那兩個人的下落來,不料他竟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均大失望,一些脾氣暴躁的早已在那罵罵冽冽了。

    馬超乃大漢五虎上將之一,所向無敵,平生少有一敗,如今卻落得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若是讓人知道了,還是笑掉大牙。劉備不願彰顯其醜,是以佈告上只是含糊的寫道如有知畫中之人下落者賞銀一千兩。反正那人像是宮中御用畫師所繪,惟妙惟肖,有見過馬超的貪圖重賞,必會申報官府。至於他的姓名身分,知不知道倒也無所謂了。哪知這段時間魏郡、廣平、太原、上黨、河內、洛陽等郡出了一個江洋大盜,殺人放火,**擄掠,無惡不作,手上已欠下十數條人命。此人來無影去無蹤,神龍見首不見尾,又常在漢魏邊境一帶作案,給緝捕工作帶來很大困難,各地官員屢次差人捕拿,都徒勞無功,只好灑下海捕文書,大海撈針,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這一陰差陽錯,兩張毫不相干的佈告竟湊在了一起,老百姓見一張寫得甚是詳細,另一張卻十分含糊,想當然的以為那個樣貌清秀的小白臉是那個江洋大盜的同夥,說不定還是幕後黑手,要不為何兩張佈告為何會在一起,又為何一個知道下落只給五百兩,另一個知道下落竟給一千。那江洋大盜作惡多端,仇家遍及河北中原一帶,受害者家屬看了佈告之後,均將馬超當成江洋大盜的幕後首腦,無不切齒痛恨,破口大駡,這樣的結果卻是劉備始料未及的。

    高二眼見眾人反應激烈,心想再呆下去,搞不好要鬧出什麼事來,當下不敢多問,又向馬超的畫像瞧了幾眼,分開人群,挑起扁擔,逕自入城。進了街旁一個茶棚,找個空位坐下,叫來清茶一碗,咕嘟咕嘟只幾口便喝了個碗底朝天,跟著和邊上茶客閒聊幾句,終於打聽清楚,城門口佈告上畫的那兩個人是官府通緝的江洋大盜,那個左頰邊上有一道刀疤的,知道他下落賞銀五百兩。那個面如傅粉的,知道下落賞銀一千兩。

    高二一聽之下,歡喜的險些暈去,得了這筆錢,別說天天逛窯子,就是把妓院那個小娘贖出來都綽綽有餘。他心中雖如此想,表面上卻不敢出一絲喜色,又和那茶客閒聊幾句,付了茶錢,挑著扁擔,徑向集市走去。有道是:“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陡然間天上掉下了這麼大一張餡餅,他哪有什麼心思泡妞,草草賣完了菜,便挑起扁擔,急匆匆的往村裏趕。原本要走上三五個時辰的路,這次他竟用了不到兩個時辰便走完了,錢的力量有多偉大,由此可見一斑。

    高二進得村來,也不回家,徑奔高蠆家中,甫一進門便沒頭沒腦的喊道:“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那日高蠆胸口受了馬超一腳,傷得不輕,養到現在,尤自未好,常覺心煩意亂,胸口發悶。此刻他不但覺胸口堵得慌,正沒好氣,叫道:“瞎嚷嚷個什麼。有什麼好消息,至於這麼大呼小叫?”

    高二叫道:“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今日去了趟安陽……”

    高蠆介面道:“沒事你到安陽去做什麼。”

    高二臉上一紅,嘿嘿一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在城門口看到官府張貼的通緝江洋大盜的佈告,其中一人正是那天打傷你的怪人。”

    高蠆心中一凜,道:“哦,有這事?你可看仔細了?”

    高二道:“我看得真真的。那傢伙也曾打過我,傷口至今還隱隱作痛,這小子便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高蠆揮退左右,對他原配夫人周氏說道:“你去外面看著,若有人來,就說我舊疾復發,胸口痛得厲害,已先睡下了。”

    周氏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高蠆問道:“佈告上怎麼說的?”

    高二道:“佈告上說只要知道那小子下落者就賞紋銀一千兩。”

    高蠆蹭地站了起來,案上茶碗被袖子帶到,掉在地下,啪地一聲,裂成幾片,叫道:“一……一……一千兩?”

    高二道:“正是。”

    高蠆道:“只要知道他的下落,便給紋銀一千兩,若是將他拿到,豈不要賞一萬兩?”

    高二道:“佈告上沒說,不過也差不多。佈告上說這小子夥同另一江洋大盜作下了天大的案子,殺了好多人,實是罪惡滔天,民憤極大,是以官府頒下重賞要拿這兩個人。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光知道這小子下落,就賞這麼多,要是將他拿到,送交官府,這賞銀還能少得了?”

    高蠆道:“我說這小子怎麼這麼厲害,原來是個殺人慣犯。***,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一千兩銀子長什麼樣。這事可得千萬保密,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更不能讓河東那幫豬狗知道。”

    高二嘿嘿一笑,道:“這節我理會的,這事我和誰也沒說,就只跟你一個人說了。你看我也頂不容易的,事成之後……”

    高蠆笑道:“你這小子,還沒成事呢,就想著分銀子,放心事成之後這好處肯定是少不了你的。”

    高二心道:“少不了我的?事成了你隨便撿個三五十兩銀子便想將我打發了,當我不知道啊。哼,若沒有我大老遠趕來報訊,你能知道這消息?反正我就孤身一人,倘若我直接向官府出首,拿了銀子,拍拍屁股一走,到外地去做富家翁,諒你也沒本事找到我。我給你送來這樣大的一筆橫財,你就用這麼一句不輕不重的話搪塞我,門也沒有。”

    高蠆向他瞧了一眼,猜到了他的心思,道:“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麼,高二啊,按族譜,我是你叔叔,你爹爹不在了,我就和你爹爹一般,我還能虧待了你?這賞銀雖多,但分得人一多,終究是分得薄了。嗯,這事就咱倆個人幹,事成之後你三我七如何?”

    高二不即前去官府出首,眼巴巴的趕回村中和高蠆商量,就是為了能得到更多的賞銀,聽得高蠆只分給他三成,心中甚是不忿,心道:“哼,你平日慷慨大方,仗義疏財,原來都是裝的,一到關鍵時候,狐狸尾巴就了出來。我大老遠趕來給你送上一筆大財,你就分給我三成,哪有這樣的事?”道:“這個……”

    高蠆道:“怎麼,嫌少?你只是來報個訊,這主意不得我來拿?否則就你一人,能拿住那個怪人?”

    高二道:“這……可是……”

    高蠆尋思:“你小子也忒貪了吧,我沒說一九、二八已經是看在你爹爹的面上了。只不過這小子知道這個天大的秘密,若是惹惱了他,他將這事捅了出來,大夥都來爭搶,這錢說不準就沒我的份了。也罷,此刻我先穩住他,到時再找個機會將他除去便是,豈不知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便道:“咱們都是親戚,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事沒你我也不可能知道,就五五分吧,這樣總可以了吧?”

    高二見他退讓,也不為己甚。不然照他原來的意思,自己說什麼也要拿大頭,可現在要仰仗他出主意,要求也就不敢太高,道:“好,要得就是你這句話。你說吧,這事咱該怎麼幹?”

    高蠆沉吟道:“這事我也考慮有些日子了,想來想去,終於有了些眉目。這人功夫實在太過可怕,快的讓人看不清楚,村裏沒有人是他的對手,要想活捉他,怕是沒有那麼容易,好在此人罪大惡極,我們就是殺了他,也算給百姓除了一害,官府照樣會給我們賞銀。我們送不了人,送具屍體上去,也是一樣的。”

    高二點頭,道:“嗯,這話倒也有理,那要怎麼除掉他呢?”

    高蠆摸了摸胸口,哼了一聲,道:“既然不能力敵,那咱就智取。年關馬上就要到,河東那幫豬狗,仗著有那怪人做靠山,心高氣傲,不把我們放在眼裏,這倒不是件壞事。這些日子他們都在忙著過年,疏於防患,現在尚且如此,過年時他們的防備定然更加鬆懈。咱們可乘他們歡慶新年時,叫上全村丁壯悄悄欺到河東,放火燒屋,這樣既可燒死那小子,也可將村中豬狗燒死大半,好好出口我胸中這口惡氣。”

    高二道:“這樣一來村裏人就都知道,這錢不就分得薄了麼?”

    高蠆道:“你真是個豬腦子,咱為什麼要和村裏人提起賞銀的事?只跟他們說,為了報那日村民被打之仇,定於大年夜縱火焚燒河東村。那日那個怪人打傷村裏不少人,村裏人恨之入骨,一聽要去燒死那個王八蛋,真是求之不得,那還會要什麼錢?”

    高二嘿嘿一笑道:“知道了,我這就是去準備。”

    高蠆道:“且慢。你小子一定是回去準備麻袋裝錢吧?”

    高二被他說中心思,老臉通紅,高蠆瞧了他一眼,接著道:“那人功夫太高,區區一場火,不一定能燒死他,要是讓他逃了,這錢就飛了。這樣,到那天我帶人在村東、西、北三路同時放火,只留南面一路給他走路,你就帶人埋伏在南面密林中,掘下陷坑,安排下絆馬索,除非他長了翅膀,能飛到天上去,否則非死不同,哈哈!”

    高二叫道:“妙極,妙極,當真是妙之極矣。”

    高二走後,周氏進屋,道:“高二走的時候高興的了不得,你答應他什麼了?那怪人既是官府緝拿的要犯,這賞銀肯定少不了,這錢可不能分給高二那小子。”

    高蠆冷冷地道:“我也沒打算分給那小子。你叫上你兄弟,和那小子一起去辦事,找個機會……”右手向下一劈。

    周氏嚇了一跳,道:“你要殺……殺……殺了他?”

    高蠆白了她一眼,道:“瞧你那樣,能賺到什麼錢?”

    周氏道:“他畢竟是咱家親戚,不明不白的死了,村裏人是會議論的。”

    高蠆道:“你也是個豬腦子,到時就說高二在和河東那幫豬狗搏鬥時不幸戰死了,村裏人還會議論個啥?”

    周氏道:“好,好,就這麼辦。這事要是成了,我也不要什麼好處,只要你能將來能將家業傳給虎兒,別分給那騷狐狸生的小雜種也就是了。”

    高蠆雖只是個小小村長,卻也三妻四妾,周氏人老珠黃,高蠆看到她就和看到鬼一樣,且她生的小子高虎整日價盡給他添堵,素不為他所喜。有道是:“母愛子抱。”他最喜歡三姨太,自然也喜歡三姨太所生的大胖小子,常在人前揚言將來要將家業傳給三姨太所生之子,周氏心中不忿,故而有此一言。

    高蠆微微一笑,道:“好就依你。”

    周氏眉花眼笑道:“好,我這就去和我兄弟說去。”

    高蠆望著她背影,微微冷笑。

    晉陽城南三十里外,鎮西將軍郝昭,並州刺吏梁習率合州文武官員,恭恭敬敬地分列大道兩旁,翹首盼望,顯是在等什麼人到來,四下裏除了獵獵風聲之外,不聞半點人聲喧嘩。

    突然間,只見前方塵塵滾滾,鼓樂聲中,兩隊手執長戟的金甲騎兵馳到近前,如波浪般的向兩側分開。八面金黃色大旗迎風招展,八名騎士執著馳出陣來。八面黃旗之後,一隊隊兵馬迎面開來,但見眾軍衣帽分色,或紅或白,或黃或黑;兵刃不同,或斧或鉞,或槍或戟,人人奔跑如飛,分列兩旁。接著兩隊內侍簇擁著禦輦緩緩出陣。

    漢軍大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官員忙跪倒在地,三跪九叩,山呼萬歲。車簾掀處,禦輦上探出個頭來,卻是劉貴妃,見到如許排場,心潮澎湃,笑靨如花。劉備向她瞧了一眼,不由癡了,過了好半晌,方回過神來,揮了揮手,一名內侍朗聲喝道:“平身。”眾人站起身來。

    梁習上前稟道:“啟稟皇上,行宮已收拾齊整,請皇上移駕。”

    劉備道:“長樂公夫婦現在何處?”

    梁習道:“就在此間恭迎聖駕。”

    劉備啊地一聲叫了出來,道:“因何不早報來?”扶著劉貴妃走下禦輦,來到獻帝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皇上,恕臣救駕來遲,致使皇上受盡苦難,臣萬死難辭其咎,請皇上重重責罰。”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2-13 12:53
第五百四十八章  雪夜下城

    眾人見劉備跪倒在地,相顧駭然。皇上都跪了,自己若還傻乎乎地戳著,那可是大不敬,即便不要淩遲,這腦袋在脖子上也坐不安穩。當下眾人黑壓壓的跪倒一片。一些漢朝遺老見劉備行此大禮,觸景生情,不禁老淚縱橫。

    賈仁祿也在人群之中,跟著跪了下來,尋思:“看來演員越老,演技越佳,這話真是不假。剛才那個鏡頭,要是用手機拍將下來,傳到老美去,當年的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肯定非劉備莫屬。不管他是不是出於真心,光這麼一跪,這麼一哭,就能使多少無知的少男少女,愚夫愚婦感動的眼淚嘩嘩的,推戴之情,實可謂是至此盡矣,蔑以加矣。說實話老子也有點想哭,不過可得忍住。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老子現在動不動就下跪,膝下已沒有黃金了,這眼淚要是再亂彈,哪有半點男子漢的味道?”

    獻帝沒想到劉備會來這麼一出,紮煞著兩手,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呆了良久,方跪下還禮道:“臣爵為長樂公,早已不再是皇帝,昔日的稱謂萬萬不可再提。臣現在是皇上治下一介草民,唯皇上死生之,皇上何必對臣行如此大禮?”

    劉備見他磕頭,又重重的磕了幾個頭,道:“皇上可別這麼說,折煞老臣了。皇上退位乃為逆賊所脅,身不由已,焉能作數?臣萬死不奉逆賊偽詔,皇上在我大漢永遠都是皇帝。當初臣聽信謠言,誤以為皇上中道崩殂,痛不欲生,傷心之餘,念及漢祀萬不可斬,國不可一日無君,這才不得已而從臣下所請,權攝正位,代皇上治國理政。今幸祖宗庇佑,皇上無恙歸來,此既是社稷之幸,萬民之幸,同時也是老臣之幸。不瞞皇上,老臣糊裡糊塗,望之不似人君,給人叫一聲‘陛下’,實在是慚愧得緊。攝位以來,心如芒刺,坐臥不寧,不勝惶恐之至。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主。’現今皇上來了,臣總算可以交卸肩頭萬鈞重擔,頤養天年。臣來時已命有司掃除宮室,請皇上隨老臣回轉長安,重禦正殿,再理萬機。”

    獻帝被關了十幾年,早已成了驚弓之鳥,雖見劉備言語間極盡謙抑,推戴之情,溢於言表,但還是不敢確認這到底是劉備心裏所想,還是他有意試探。倘若冒冒然答應,一腳踏將進去,到時發現不對勁,再想出來,可就萬萬不能了,說道:“這麼多年過來,許多鐵一般的事實擺在臣面前,臣終於明白了,臣根本不是當皇帝的料,再掌江山只會害人害已,還請皇上收回成命。至於中興大業,臣無能,實在無法辦到,請皇上看在列祖列宗面上,勉力圖之。”

    劉備眼中兩道銳利的目光向他射來,道:“中興之道,千頭萬緒,沒有皇上怎麼行?皇上,切不可灰……”

    獻帝介面道:“皇上可還記得那日許都大殿上,臣按譜排行封皇上為皇叔之事?”

    劉備聽他這麼說,腦中驀地裏出現一幅圖畫,許都宮中正殿,獻帝端坐御座之上掐指計算輩份,他跪在階下,宗正捧定族譜朗聲念道:“孝景皇帝生十四子。第七子乃中山靖王劉勝。勝生陸城亭侯劉貞。貞生沛侯劉昂。昂生漳侯劉祿。祿生沂水侯劉戀。戀生欽陽侯劉英。英生安國侯劉建。建生廣陵侯劉哀。哀生膠水侯劉憲。憲生祖邑侯劉舒。舒生祁陽侯劉誼。誼生原澤侯劉必。必生潁川侯劉達。達生豐靈侯劉不疑。不疑生濟川侯劉惠。惠生東郡范令劉雄。雄生劉弘。弘不仕。劉備乃劉弘之子也。”眼前忽地一片模糊,白花花的淚水蒙住了雙眼,哽咽道:“怎麼不記得,當時宗正說的每一句話,臣都記得。”

    獻帝道:“皇上乃孝景皇帝之子中山靖王劉勝之後,臣乃孝景皇帝之子長沙定王劉發之後,當時臣按宗族世譜排行,則皇上乃臣之叔也。皇上,依臣之見,你我君臣二人,也別以君臣相稱了,就敘叔侄之禮如何?”

    劉備道:“甚好。”

    當下獻帝按叔侄之禮向劉備拜了幾拜,劉備忙將他扶起道:“賢侄不必行此大禮,快快請起。”

    獻帝道:“叔父,小侄雖處深宮,卻也知這江山在您的治理下蒸蒸日上,井井有條,百姓沐浴天恩,豐衣足食,安享太平,聲稱頌您是古往今來難得一見的好皇帝。”

    劉備一生都在沽名釣譽,最喜他人稱讚,一聽這話,打心眼裏樂了出來,道:“賢侄謬讚,為叔我可不敢當。為叔老了,精力不如你們年青人,這江山若是由賢侄打理,漢室中興指日可期。”

    獻帝搖頭苦笑,道:“小侄即位以來,奸佞當道,朝政紊亂,天下分崩,百姓流離,道有凍骨,野有餓殍。小侄雖痛心疾首,卻力不能振,反任由奸臣把持朝政,致使國事頹壞,朝政日非,小侄不堪為君者明矣。今幸累朝功德甚厚,炎漢大數未盡,上天不忍王道陵遲,故降叔父以興漢室,真是百官此日逢恩主,萬姓今朝喜太平,小侄能為治下之民,沾沐天恩,已感欣慰,豈敢再有非分之望?”

    劉備道:“賢侄之言差矣,賢侄為逆賊所把持,政不由己出,天下大亂之過,怎能由賢侄來承擔?賢侄天資聰穎,輔以賢臣,假以時日,成就必在為叔之上,山河重整,炎漢復興,當非難事。賢侄當體念祖宗創業維艱,勉為其難,重整江山,再興漢室。異日為叔若是聽到這個消息,便是簾死了,也是滿心歡喜。”

    楊彪見劉備推讓之意出於至誠,而獻帝卻一再不允,不禁心急如焚,張嘴正要說話,嘴上突覺一陣溫暖,賈仁祿那又粗又黑的大手已按在他嘴上,只聽他說道:“你不想活了?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給老子老實點。”

    楊彪向劉備瞧了一眼,只見他的雙眼緊緊地盯著獻帝,一眨也一眨,似要透過他的皮肉,看到他的內心深處,心中一凜,當即住口。他一想到賈仁祿那黑黝黝的大手曾按在自己嘴上,思之便欲作嘔。

    只聽獻帝道:“小侄為君之念久絕,叔父若再苦苦相逼,小侄唯有一死,以明心志。小侄若是死了,叔父就是名正言順的天下之主。”他原本就站在涼亭上迎候劉備,劉備來時,他刻意走到一根大石柱邊上,這番話一出口,便一個箭步,竄將上去,彎腰將頭對準石柱撞去。

    劉備嚇了一跳,忙伸手去拉。好在他半生戎馬,功夫著實了得,右手倏地伸出,便已抓住了獻帝的右臂,運勁向後便拽。獻帝幽居深宮十幾年,休弱多病,如何是劉備的對手?在他一拽之下,蹬蹬蹬倒退了幾步,眼見離石柱越來越遠,叫道:“叔父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若是叔父再逼小侄為君,小侄立即自盡,絕不食言。”

    劉備忙道:“好,好。為叔答應你了,今後再不提此事。”

    獻帝道:“多謝叔父。既是叔父應允,願叔父看在列祖列宗的面上,賜小侄閑山一片,悠遊頤養,小侄感激不盡。”

    劉備道:“這話朕怎麼覺得甚為耳熟?”頓了頓,又道:“對了,蔡琰之夫董祀就曾說過,朕當時賜他藍田附近一片閑山讓他夫婦養老。”

    獻帝道:“可是那個因《胡茄一十八拍》而聞名當世的蔡琰?”

    劉備道:“正是。”

    獻帝道:“小侄慕其名久矣,恨不能一見。小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不當講?”

    劉備道:“賢侄有話儘管講來。”

    獻帝道:“小侄及拙荊被逆賊軟姥久,厭倦官宦生活,而今劫後餘生,只想種種菜,養養雞,過平常人過的日子。”說著向曹夫人瞧了一眼,曹夫人猜到他心意,嫣然一笑,點了點頭。獻帝道:“小侄夫婦二人想和董祀夫婦共居一處,齊享棲隱之樂,閒時還可向她討教詩賦之道,卻不知他夫婦二人肯見容否?想煩勞叔父代為致意。”

    劉備笑道:“這不是什麼大事,朕明日便修書一封為賢侄曲意請之。董祀夫婦對漢室忠心不二,諒不會拒絕賢侄所請。”

    獻帝道:“如此有勞叔父了。”

    劉備道:“賢侄這樣說就太見外了。”頓了頓,又問道:“賢侄真打算閒居荒山,終此一生?”

    獻帝道:“叔父有所不知,這些年來,小侄為逆賊所困,驚魂幾絕,肝腸寸斷。從前的雄心壯志,早已隨風而去。小侄現在只想和拙荊躬耕隴畝,紡紗織布,閒時並肩攜手,暢遊山林之間。小侄坎坷半生,只剩下這點心願,還望叔父成全。”

    劉備歎道:“人各有志,朕也就不強人所難了。不過長樂公封爵乃逆賊所授,與賢侄的身份頗不相稱。嗯,朕這就命有司草制,封賢侄為王。”

    獻帝道:“不瞞叔父,小侄這些年來,名為皇帝,實則囚犯,經歷過太多不開心的事。一見到宮殿,又會忍不住想起往事,傷心欲絕,痛不欲生,還望叔父收回成命。”

    劉備道:“賢侄多慮了,你這個王,行止自由,想去哪就去哪,可以就國,也可以不就國。不管你到了哪里,自有人會將封邑賦稅送到你手中,這是做叔叔的一點心意,還望賢侄不要拒絕。”

    獻帝道:“那小侄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正說話間,一名近侍走近道:“啟稟皇上,潁川大捷!”

    劉備喜上眉梢,道:“哦,潁川大捷!說說是怎麼回事?”

    那近侍道:“後將軍魏文長、襄陽太守龐士元,乘夏侯惇、程昱北上救鄴,許昌空虛之際,輕兵間道,突襲許昌。幸陛下洪福齊天,大軍到時,天降瑞雪,魏國疏於防患,強兵入境竟全然不覺,待到查覺,為時已晚,我軍已翻過外牆,攻入內城。敵軍倉促應敵,大敗虧輸。魏將軍不費吹灰之力,一鼓克下堅城。如今潁川全郡已在皇上掌握之中,魏將軍上表報捷,並請皇上速委官吏按治郡縣。”

    劉備叫道:“好,好,好。朕正愁不知該封賢侄什麼王,這捷報來得太是時候了。傳朕旨意令有司草制,封朕愛侄劉協為潁川王。”

    獻帝萬萬沒想到昔日傷心之地,如今竟成了自己的封地,往事一幕幕又浮現心頭,心中百感交集,淚水忍不住在眼中轉來轉去。

    只聽得一聲有若狼號的聲音叫道:“不可。”這個亂喊亂叫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賈仁祿。

    劉備沒想到有人竟敢打斷他下達聖旨,大驚回頭,長眉一軒,問道:“為何不可?”

    賈仁祿道:“皇上難道忘了,我們對外界宣稱長樂公已死,倘若皇上封他為潁川王,召告天下,這事可不就餡了麼。鄴城百姓倘若知道長樂公其實還沒死,便會認為臣在胡說八道,滿嘴噴……那個啥。鄴城為魏國之都,地形險要,城高池峻,兵強馬壯,想要攻下,只能靠民心所向,大勢所趨。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城中百姓就好比是水,能助曹丕守城,也能助我們攻城。一旦城中百姓不滿曹丕所作所為,鬧將起來,便如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倘若城中百姓不站在我們這邊,真心實意助曹丕防守,那鄴城就固若金湯,再難攻下了,臣這大半年的心血可全白費了。”

    劉備一拍腦門,道:“瞧朕這記性,昨日朕還和你討論這事,這會就全給忘了。這事朕已花了不少銀錢,若是功虧一簣,朕豈不賠大了麼?哈哈。嗯,這封地先給,從即日起潁川全郡便是賢侄的食邑。至於潁川王的封號,先不忙封,待朕平了鄴城,再封不遲。今日朕會見潁川王之事,各位須當守口如瓶,倘有亂言泄者夷三族!”

    眾百官聞言無不股栗,當即跪倒在地,磕頭領旨。

    獻帝呆了片刻,方道:“多謝叔父。”

    劉備道:“賢侄說哪里話來。好了,好了。閒話也說了差不多了,這裏太冷,都別在這傻站著,走,到城裏去。”對梁習說道:“吩咐城中擺宴,朕要和潁川王一敘契闊。”

    梁習答應一聲,下去準備。

    劉備拉著獻帝的手向禦輦走去,道:“幾年不見,賢侄可是瘦多了。”

    獻帝道:“許都一別,忽忽數年,叔父當年氣宇軒昂,如今兩鬢如霜,足見為國操勞,叔父可是要多注意身體啊。”

    劉備長歎一聲,道:“朕今年已五十有一,老了,頭髮自然也就白了,歲月不饒人啊。”

    說話間,二人並肩攜手上了禦輦。曹夫人和劉貴妃手拉手緊跟在後。四人都上了車,禦輦緩緩駛動,漸行漸遠,漸漸消失不見。

    賈仁祿沒有禦輦可坐,只好騎馬,一陣西北風當面刮到,凍得他打了一個寒噤,心想路上若是太過無聊,腦子太空,便會胡思亂想,肯定是要抖個不停的,當下他便向那內侍詢問魏延龐統攻打許昌的情況,這一專心致志聽他講話,心無旁篤,果然也就不覺得冷了。

    魏延龐統此番為何能如此輕而易舉的攻克名城,佔據要郡,說來話長,究其原因,還要上溯到劉綺當權之時。那年關公依賈詡之計,攻下荊州,劉綺毫無自知之明,明明是堆爛泥卻偏偏要往牆上扶,眼見關公拿下襄陽,心情激動,竟然忘了當時形勢已不同於他老子在位的時候了,自己也不再是什麼荊州牧的大公子了。他一時鬼迷心竅,上表請劉備封他為荊州牧。劉備心中雖然不忿,但礙於公論,不得不准其所請,不過令當時的南陽太守魏延前往襄陽,名為輔佐,實是監視。

    劉備當然不是傻瓜,他雖然忌憚劉綺,害怕他攬權勤政,召集劉表昔日舊部,起來造自己的反。但他素重名譽,更怕別人說他不能容人,當面一套,背地裏又是另外一套。於是他和諸葛亮、鐘繇等人商議良久,終於制定了一套驚天地泣鬼神的方案來。表面上看上去荊州牧還是劉綺,實際上則是龐統,劉備利用這個劉綺最信任的人來架空劉綺,連劉綺自己恍若不覺,如在夢中,其他人就更不會知道了。

    劉綺當荊州牧後,荊北三郡所有政令文書,都先由龐統審核,再交由劉綺過目用印,然後下達。劉綺整日價只知飲酒泡妞,一見到各形各色的公文政令便頭痛欲裂。他見龐統主動替他披閱公文,自然樂得清閒,當起甩手掌櫃,將所有事情都交由他處理,自己則躲在幕後摟著美女胡天胡地。當然一些非他出席不可的重要場合,他還是不得不出席的。由於劉備龐統作得天衣無縫,外人不明就裏,以為荊北三郡的一切都是劉綺在打理,所有政令都是劉綺和他的智囊共同研究決定,劉備根本就沒有插手荊襄政務。曹丕、孫權起先根本沒把劉綺放在眼裏,可眼見劉綺妞照泡,酒照喝,而政事也不耽誤,一切管理得井然有序。又不禁對其刮目相看,不敢進犯荊北那一畝三分地。哪知劉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外表看上去倒是那麼回事,其實一點屁用也沒有。

    劉綺死後,吳魏二國紛紛猜測荊州刺史將會是龐統,哪知到頭來竟是伊籍,吃驚之餘,又不禁暗自歡喜。眾所周知,伊籍乃一文弱儒生,文不成,武不就,就一張嘴皮子來得,可卻也苦不甚高,無法同諸葛亮、徐庶、鄧芝等當世名嘴相比,甚至不如孫乾、簡雍等人,真可謂是百無一用。荊北三郡東接魏壤,南鄰吳疆,西北則緊靠漢都長安,地當沖要,素為兵家必爭之地。如此戰略要地劉備竟派了一個文武都只有半桶水的伊籍來坐鎮,雖說不上是有眼無珠,卻也兒戲的厲害。

    不過孫權、曹丕不是關公,並沒有因伊籍就任荊州刺史而放鬆警惕,兩國除了令邊境守將嚴密戒備外,還派遣大量細作前往襄陽探察動靜,每日遣急足回報。

    不知是伊籍有意做給吳魏兩國細作看,還是他天性使然。上任伊始,便和襄陽太守龐統狼狽為奸,不理政事,終日飲酒為樂,通宵達旦,晝夜顛倒。兩人白天辦公的時候就在公堂上睡大覺,呼嚕之聲達於戶外,眾皆驚駭;晚上則相聚豪飲,直至天明,一應錢糧詞頌,全不理會。有人報知劉備,言龐統、伊籍貪杯誤事,將荊北三郡之事盡廢。劉備大怒,當即便要趕往襄陽,將伊籍龐統抓起來打屁屁。諸葛亮卻微微一笑,言道荊襄恐無好酒,關隴一帶佳釀極多,當封百餘壇禦酒送往襄陽給二人飲用。劉備聽他這麼一說,恍然有悟,不再御駕親征,只是下旨申斥。可劉備下旨之後,二人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更加肆無忌憚,終日醉生夢死,人事不知。劉備一怒之下,將二人的官職一捋到底,換有能者居之,怎耐那些所謂能人到任之後,荊北三郡之事非但沒有絲毫起色,反而更加糟糕,當然這裏面即有吳魏奸細搗亂,又有荊州合州官員作梗。百姓怨聲載道,聯名上表,懇請劉備將糊塗刺史、糊塗太守官復原職。劉備迫於無奈,只得將二人官復原職。二人複任之後,濤聲依舊,整日價難得糊塗,飲酒誤事。其實荊北三郡政務早在劉綺當政之時,龐統就已佈置的妥妥當當。此時只要因循守舊,蕭規曹隨,便可無為而治,自然沒什麼大事,不喝酒還能做什麼?

    吳魏二國見二人三年如一日,自不會再以為他們裝給自己看了,不免大意輕敵。魏國正和漢軍於並州交戰,無暇南顧,也就罷了。孫權見伊籍貪杯誤事,頗有襲取荊襄之意,可魯肅一再堅持孫劉聯盟不可廢,孫權拗他不過,只得廢然長歎。

    其後鄴城被賈仁祿所圍,夏侯惇、程昱之所以遲遲不敢應援,便是擔心荊北躡其後。二人耐著性子又觀察了幾日,眼見龐統、伊籍終日飲酒,日日如是,不由得放鬆警惕,又見河北形勢越來越糟,憂心如焚。一急之下,便不暇細想,二人將城中主力抽出回援鄴城,令偏將守城。尋思伊籍龐統好酒貪杯,終日都在鄉,頗耽誤州事,且隆冬之際,天寒地凍,不利行兵,既便二人有所動作,也要等到來春。到那時,城圍早解,他們迅速回師,漢軍自然占不到便宜。

    豈知龐統之所以終日飲酒,就是在等這一天。那日他一收到細作來報,說夏侯惇傾巢而出,回救鄴城,立即精神起來,當即升坐,召集屬吏議事。手中批判,口中發落,耳內聽詞,並無絲毫差錯。兵馬糧餉只在一日間便已準備妥當。魏延也收到消息,秘密趕往葉縣。荊州軍也在龐統的調派下化整為零,悄悄前往魯陽、葉縣一帶待命,所有準備工作不到十天功夫便已完成。而魏國守將仍完全被蒙在鼓裏,對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一大變故竟然一無所知。

    這日初更時分,魏延令老將嚴顏、黃忠領精兵三千充作先鋒,自已和龐統親率中軍、後衛陸續出發。除了魏延龐統幾個人,誰也不知道要去哪裏。有人問起魏延,魏延只道:“只管朝東!”

    行出六十餘里到了昆陽,守城官兵毫不知覺,被先鋒黃忠盡數解決,沒留一個活口。魏延占了昆陽,稍適休整,留下少數兵馬戍守,一切安排妥當,便即下令大軍連夜進發。

    這時有一些糊塗將領哪壺不開提哪壺,向魏延請示要到底要上哪裏去,魏延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擺了一個極酷的造型,大聲曰道:“攻下許昌,光復潁川郡!”

    許昌曾為漢朝首都,將領都知道。曹操脅天子遷都許昌後,加固城防,比舊城更加高廣,將領們也知道。要想打下許昌這樣的堅城,最起碼要用十萬兵,且最少也須花上數月的時間,區區五萬兵上去也就是填坑的。這個鐵一般的事實,將領們更加知道。他們一聽到這個命令,臉色大變,語無倫次,一時間不知該用何種言語來表達自己對這道亂命的擁護了。

    這時天色黑洞洞的,北風越刮越緊,鵝毛大雪越下越密。從昆陽通往許都的路,是漢軍從未走過的小道,泥濘不堪,崎嶇難行,加上雪天路滑,一個不小心就摔入爛泥沼裏。運氣差的,陷入泥中,再也爬不起來。運氣好的被人撈了上來,也和泥猴相似。眾人從未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行軍過,暗暗叫苦,好在魏延治軍頗嚴,眾人只是嘴上報怨,倒也不敢腳底抹油,開小差回老家。

    半夜裏,漢軍踏著厚厚的積雪,又趕了近百里,才到許昌城下。其時天寒地凍,大雪紛飛,守城兵士哪有心守什麼城,紛紛在睡大覺,相互攀比誰的呼嚕更大聲。由於城牆太高,長索難及,黃忠、嚴顏令兵士在城牆上挖坎,二人帶頭踏著坎上了城頭,兵士們緊跟著爬上。守城將士睡得正熟,漢軍殺到,所有魏兵尚未清醒便見了閻王。黃忠只留下一個打更的,讓他接著打更,迷惑魏軍。然後令先鋒打開城門,接應魏延大軍進城。

    大軍一路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十分順利攻到內城。將士們還是照著先前的法子攻進了城,內城守軍一點也沒有察覺。魏延令黃忠、嚴顏分統軍馬攻佔內城軍營,自己則親率大軍將原先漢朝皇宮,現在守將官邸密密匝匝地圍了三圈。其時守城偏將摟著美女睡得正香,一點也不知道外間發生了什麼事。

    不久雄雞報曉,東方發白,大雪漸止。魏軍正要應卯,查覺外間不妥,大呼小叫起來。這一亂喊亂叫,登時將守將吵醒。那守將剛醒,還有些迷迷糊糊的,費了老半天才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指揮軍馬抵禦。可一切都已太晚了,許昌全城除了皇宮,都已落入魏延之手。好在皇宮房舍眾多,院牆堅厚,巷道縱橫,頗足以進行巷戰。那守將領軍依據地形,頑強抵抗一日。到了日落之時,漢軍如蜂攢蠅集,越到越多,守軍抵敵不住,紛紛投降。那守將眼見大勢已去,退入後殿,解下褲帶上了吊。魏延順利的占了城池,許昌至此歸於漢朝統治,成了故漢帝劉協的封地。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3-1 00:56
第五百四十九章  行宮殺機

    魏延龐統雪夜克城之事本就說來話長,那內侍又喜歡短話長說,添油加醋。這一番話直說到大隊進城仍沒有說完,待到劉備一行來到行宮前,那內侍尤自喋喋不休。賈仁祿一路行來,盡聽那內侍在瞎扯淡,倒是不覺無聊,只是那內侍嗓音頗為尖細,男子不像男子,女子不似女子,聽起來讓人汗毛亂豎,難免美中不足。要不是賈仁祿很想知道魏龐二人是如何克名城收要郡的,早就叫他閉上烏鴉嘴了。

    轉眼間郝昭為劉備預備下的行宮已在目前,禦輦嘎然而止。那內侍猛的想起自己還有要事在身,總算是打住了,搶到前頭服侍劉備。賈仁祿長長籲了口氣,心想倘若他在晚走一步,自己這百八十斤估計就交待在這了。

    劉備、獻帝二人攜手入殿,劉備請獻帝和自己同席而坐,獻帝遜謝再三不得,只得依允。劉備待眾人坐好,舉手輕擊三掌,殿中鐘鼓齊鳴,管簧共奏,悠揚的音樂聲中,一隊隊舞姬擁入殿中,翩翩起舞。

    獻帝自被逼禪位後,就很少見到這種大場面了,今日端坐正中,觀賞歌舞,當真恍若隔世。

    可能是劉備讓位,而獻帝堅不肯受,也可能是劉備與獻帝闊別十數載,如今再得聚首,倍感欣慰,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總之劉備今天顯得特別開心,臉上總是掛著笑容,頻頻向獻帝敬酒。

    獻帝因劉備准其歸隱山林,也頗為開心,有酒便吞,不覺多喝了幾杯,臉上通紅,醺醺欲醉。

    劉備舉起酒爵,道:“為叔再敬賢侄一杯。”

    獻帝一飲而盡,瞥眼間只見曹夫人以目示意,令他不可再飲,心中一凜,對劉備說道:“小侄已不勝酒力,再飲恐有是醉。”

    劉備笑道:“你我叔侄難得聚首,正該開懷暢飲,不醉不歸,那些個繁文俗禮,就不必守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仁祿這句話說的極好,今日正該如此!哈哈,來,賢侄,為叔再敬你一杯。”

    賈仁祿雖然臉皮厚如城牆,但聽劉備將李白的傳世名句硬安在他腦門上,臉上還是微微一紅,一口湯嗆到了鼻子裏,咳嗽兩聲,好在劉備顧著向獻帝敬酒,也沒有在意。

    獻帝回頭向曹夫人瞧了一眼,頗為無奈。劉備哈哈一笑,此時他酒意有七八分,心中飄飄蕩蕩,說話舌頭也大了,道:“賢侄怎麼也和仁祿似的,什麼始要夫人點頭同意,才敢幹。如此懼內,怎麼能叫男子漢大丈……呃……夫!”

    劉貴妃怕他失態,起身來到他邊上,道:“皇上,您有些醉了,讓臣妾扶您進去休息吧。”說著伸手相攙。

    劉備一把將她推開,道:“誰說朕了,呃……朕還可以喝他一百斤!咱們大男人之間的事,你們女人少管!”

    劉貴妃從沒見過他如此粗魯,白了他一眼,回到自己座位,側過頭去,不再理他。

    劉備酒喝多了,腦子一片空白,也沒空理會劉貴妃是否生氣,舉起酒爵道:“賢侄,為叔親自向你敬酒,你不喝怕是說不過去吧。”

    獻帝迫不得已,只得喝了。他雖見慣大場面,但從未像今天這樣喝過這麼多酒。他未喝這爵酒時已感煩惡欲嘔,待得這爵烈酒灌入腹中,五臟六腑似乎都欲翻轉,腦中混混沌沌,若不是強行克制,當場便要吐將出來。

    曹夫人見他身態可掬,心有不忍,眼淚險些流將出來,道:“相公真的不能再喝了,還請皇上別再敬他了。”

    劉備向獻帝瞧了一眼,道:“賢侄真的不能再飲了。”

    獻帝道:“實已不能再飲,還請叔父見諒。”

    劉備哈哈大笑,道:“自許都一別,朕常想有生之年,怕是再難與賢侄相見了。沒想到今日竟能和賢侄同殿飲酒,心裏高興得很,高興得很。為叔心裏這一高興,難免忘乎所以,有些失態,該罰,該罰。”說著端起酒爵來,咕嘟咕嘟便喝了下去。跟著右手一指酒爵,內侍上前又斟一爵酒。劉備迎起脖子又喝幹了,如此連喝三爵,低頭瞧了瞧歌舞,長眉一軒,道:“這舞不大好看,給朕另換一舞。”

    音樂聲陡然而止,樂官上前請示劉備想看何歌舞。劉備大著舌頭,說了一支舞曲,獻帝聽了登時心中一凜,皺起眉頭。也不知是劉備醉得厲害,還是他有意為之,所點舞曲竟是當年他朝見獻帝時,獻帝所安排舞曲。劉備點舞已畢,似有意似無意的向獻帝瞧了一眼,對群臣說道:“以楚莊之明尚有絕櫻大會。朕心裏高興,大家亦當脫略形跡,不必再守君臣之禮,今日之宴,諸君須當痛飲,有哪個不喝的,大夥不放他回去,哈哈!”

    賈仁祿老臉一紅道:“皇上,微臣……”

    劉備笑道:“朕知道你要說什麼,今日你若再滴酒不沾,朕就親自灌你,直到灌醉為止。”

    賈仁祿一臉鬱悶,悄聲嘀咕,道:“哪有這樣當皇帝的,真桀紂主也。”

    劉備笑道:“朕有道明君當久了,偶而當一回桀紂,調濟調濟,倒也是人生一大樂事,哈哈。”

    說話間,音樂聲重又響起,另一批舞姬進殿,翩然而舞。

    獻帝低頭看著歌舞,想起前事,不覺流淚。劉備向他瞧了一眼,問道:“此舞如何?”

    獻帝自顧自的想著心事,心不在焉,含糊答道:“很好。”

    劉備叫來樂官,令他重賞舞姬。眾舞姬聞得重賞,跳得更加賣力了。這支舞曲是獻帝在許昌時看慣了的。當時他這個皇帝無權無勢,獨處禁宮,形如木偶。宮裏的樂師對他自不如何如巴結,更不會挖空心思為他創制新曲,所演曲目都是陳詞濫調,且來來回回就那麼幾支,令人不勝其煩。獻帝寄人籬下,小命尚且隨時不保,有舞可以看已經很不錯了,如何敢嫌七嫌八?不過經常觀賞同一舞蹈是會令人產生審美疲勞,這支舞他在許昌時早已看得不想再看了。可事隔數年,竟於異鄉再次見到,不知怎地竟倍感親切。又覺舞曲依舊,人面全非,正應了那日賈仁祿說的那句詩:“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觸景生情,越看越傷感,眼淚如斷了線的風箏,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劉備問道:“賢侄好像不大開心?”

    獻帝聽他話裏有話,言外有音,心中一凜,忙取帕拭淚,道:“沒……沒有。”

    劉備道:“那賢侄為何流淚。”

    獻帝臉上變色,道:“小侄沒想到今天還能再和叔父相見,高興得過了頭,不覺流淚。”

    劉備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朕見到賢侄不知怎的也很想哭。”說著哭了起來,這門大笑急劇轉為大哭的神功普天之下估計也只有劉備一人會使。他頓了頓,又道:“朕還以為是這舞曲太過傷感,讓賢侄難過。若是如此,朕再令人另換一舞。”

    獻帝道:“不用了,不用了。這舞跳得很好,不用再換了。”

    劉備道:“那就好,那就好。咱們都是一家人,賢侄有什麼話,儘管明言,別憋在心裏。朕就怕賢侄嘴上不說,心裏怪朕不會款客,怠慢賢侄了。”

    獻帝道:“哪有這事,叔父待小侄以殊禮,小侄受寵若驚,受寵若驚。”宴會氣氛雖寧靜祥和,可不知怎地獻帝總覺得其間暗藏殺機,背上汗水涔涔而下,先時的酒意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劉備打了個呵欠,道:“此舞乃先漢武帝所創,相傳至今,已無新意可言。賢侄真覺得好麼,朕怎麼覺得這舞看著讓人想睡覺?”

    獻帝又是一驚,他原本想說:“這舞他在許昌時看慣了,事隔數年,忽于晉陽再睹,自然倍感親切。”猛地想起這話若是直接了當的說了出來,劉備便會覺得自己懷念當皇帝的時光,自己必將死無葬身之地,忙改口道:“孝武皇帝逐匈奴出塞,使後世子孫再無和親之辱,乃古往今來難得一見英主。此舞正是嘔歌武帝驅逐匈奴之事蹟,小侄睹舞思人,緬懷先祖,不知怎地竟不覺此曲陳舊。”

    劉備伸手在案上一拍,道:“說得好。為政者當時時想起祖宗創業艱難,以警醒自己不可驕傲自滿。經賢侄這麼一說,朕也覺得這舞好看了。賢侄不久便要歸隱山林,這樣好的舞蹈再也看不到了,豈不可惜?”

    獻帝心裏咯噔一下,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端著湯韙的右手瑟瑟發抖,幾滴魚湯濺在衣襟上,他卻毫不知覺。他想了一陣,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不由得向賈仁祿望去。為何會看向他,自己也覺得奇怪,只是心裏隱隱覺得這個馬臉醜漢將會給自己提供答案。燭光下只見賈仁祿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舞姬纖腰***,哈拉子沿著嘴角流了下來,一滴滴的打在衣襟上。他做夢也沒想到戰場上鎮定如恒的賈仁祿在人前竟作如此醜態,不禁搖頭苦笑,忽覺不對,側頭向甄宓瞧去,只見她滿臉傾慕愛戀之情,癡癡地瞧著賈仁祿。尋思:“殿中的舞姬雖然貌美如花,卻也說不上天香國色,賈將軍有妻如此,怎還會對其他女子色授魂倚。難道他天生就是登徒浪子,好色之徒?不像,不像。難道他是裝出來的?”一想到“裝出來的”這幾個字,忽地恍然大悟:“對了,對了。當年信陵君遭其兄魏安厘王所忌,便以美女醇酒為伴,日夜享樂,終得壽終正寢。賈將軍手握重兵,倘若表現的精明幹練,豈能不遭劉備之忌,只有這樣,劉備才不會把他看在眼裏。唉,我若早想到這個法子,當初就不會受這麼多苦了。這個法子現今是不能再用了,否則前後判若兩人,豈不叫劉備瞧出破綻,那該如何是好?”

    其實他並不知道賈仁祿之所以會在人前如此醜態,一半固是為了打消劉備的疑忌,另一半卻也是天性使然。在他那個時代美女雖多,卻只可遠觀不可褻玩,而如今則大大不同了,他位高權重,富可敵國,且又畏妻如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長得太對不起觀眾,不過相比之下,這點缺點實在是微不足道。當時女子本就毫無地位可言,身為舞姬的更是低人一等,受人輕賤。眾舞姬都聽說了紅袖之事,眼見嫁入賈家既可享受榮華富貴,又可受人尊重,不再是他人的玩物,如何不怦然心動,在賈仁祿面前如何不搔首弄姿?殿中舞姬見賈仁祿的眼光望將過來,無不振奮精神,賣力表演,希望他能看上自己,將自己要了回去,從此之後自己便可以像紅袖那樣脫離苦海,重獲新生。賈仁祿哪知道她們心裏在想些什麼,見眾舞姬在他面前輕歌曼舞,星眼流波,秋天的菠菜一筐筐送將過來,怎能不大暈其浪?現在這副表情,倒也無可厚非。

    劉備眯著眼觀看歌舞,手指不住在案上敲擊,打著拍子,見獻帝遲遲不答,問道:“賢侄,你怎麼了?”

    獻帝見劉備一步緊似一步,看似喝了在說話,實是在試探自己是否真的不再覬覦帝位,若是自己應對稍有疏忽,簾大禍臨頭。他本有心向人求救,可劉備那看似惺松的睡眼不住瞧著他,兩個眸子閃著異樣的光芒,形格勢禁,眼像劣局面只能靠自己應對,旁人根本沒法幫忙,那可如何是好?想著想著,他心念一動,想起被董卓脅迫遷都的慘酷、李傕郭汜之亂時淪為人質的驚險、逃難洛陽無處安身的窘迫、被曹操牽著鼻子走的無可奈何、被逼禪位時的痛心疾首,不由得血氣上湧,只覺腦中一陣暈眩,眼前一黑,身子向後便倒。

    劉備吃了一驚,忙伸手去扶,跟著在他人中上重重捏了幾下,獻帝悠悠醒轉,劉備道:“賢侄因何突然昏暈?”

    獻帝歎道:“老毛病了,小侄被人軟困多年,心力交瘁,落下這個病根,常好端端的突然暈倒,沒想到今天在叔父面前也是如此,太也失禮,還請叔父見諒。小侄不願再掌山河,雖說是因自己懦弱無能,無法挑起興複漢室的千鈞重擔,一小半也是因身患這無名惡疾,倘若在朝堂之上突然暈倒,豈不貽笑大方?”

    劉備臉上滿是詫異的神色,歎道:“賢侄受苦了,如今賢侄得脫大難,這樣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這病自會不藥而愈,話雖如此,還是請個太醫看一下比較妥當。”大聲叫道:“快傳太醫。”扶著獻帝向內堂走去,一場宴會就此不歡而散。

    賈仁祿牽著甄宓的小手,回到梁習為他準備的驛館。甄宓似笑非笑,道:“皇上今天當真醉得厲害,說話東一句,西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

    賈仁祿冷笑道:“醉得厲害?酒宴上頭腦最清醒的就屬他老人家了,咱們這些白癡才叫醉得厲害呢。”

    甄宓笑道:“呵呵,還好長樂公……不對,潁川王突然暈倒了,要不然可有苦頭吃了。”

    賈仁祿見她眼神有異,道:“怎麼,你以為是老子教他暈倒的?”

    甄宓道:“難道不是麼?”

    賈仁祿悄聲,道:“當然不是。老子是有心幫他,可皇上的目光時不時朝我這射來,老子哪敢給他提示,不要小命了麼?”

    甄宓道:“你裝作色授魂倚的樣子觀賞歌舞,難道不是在提示他麼?”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噓,天機不可泄,老子還想多活幾年呢。這小子是挺聰明的,裝傻不行就裝暈,當真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太醫聽聞獻帝在大殿上突然暈倒,嚇得魂飛魄散,飛也似的奔到行宮,來到獻帝榻前,伸出三指,搭在他腕脈上,號了半晌,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劉備急忙問道:“怎麼?”

    那太醫道:“潁川王經歷了太多不愉快的事,怨氣凝於胸中,無法排遣,以致鬱鬱成疾。”

    劉備道:“哦,原來如此。朕還打算勸他回心轉意,南面為君,他這病應當不礙事吧?”

    那太醫查顏觀色,已猜中劉備心思,道:“臣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劉備道:“但講無妨。”

    那太醫道:“潁川王此病純由心起,可說是無藥可醫,只有自己慢慢調養。若是潁川王再掌山河,面對繁重國事,不勝其煩,舊疾必然復發,介時性命怕是難保。唯今之計,只有讓其歸隱山林,修身養性,則此疾當可不藥而愈。”

    劉備甚感失望,道:“唉,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曹夫人跪了下來,道:“相公百死之餘,心神俱疲,實已無法再應付繁重的國事,還請皇上憐其遭遇,准其歸隱山林。”

    劉備向獻帝瞧了一眼,見他雙目緊閉,神遊太虛,像什麼也沒聽見一般,長眉一軒,道:“既然賢侄不堪再為人君,朕也就不再強迫他了,不然反倒害了他。你們夫婦二人先在晉陽小住些日子,待朕諸事一畢,再隨朕一同前往藍田,朕也有日子沒見董祀夫婦了,正欲一見。”

    曹夫人道:“多謝……”

    這時一名內侍急匆匆進殿,大聲叫道:“啟稟皇上……”

    劉備瞪了他一眼,比了個噤聲的手示,那近侍趕忙住口。劉備揮了揮手,那近侍退了下去。劉備安慰曹夫人幾句,告辭出殿,走到滴水簷前,問那近侍道:“出了什麼事了?”

    那近侍道:“好消息,好消息。衛將軍徐元直憑其三寸之舌成功說服滎陽東門守將為內應。本月十三這日,張郃將軍領軍乘夜色掩護,攻至城下,東門守將豎起降旗,大開城門,放大軍進城。滎陽守將不意我軍猝至,剛要佈置抵禦,卻聽得東門守將歸降,我軍已攻進城來,嚇得魂飛天外,當即棄城而走。城中守軍見主將逃亡,紛紛投降,張將軍十分輕鬆的占了城池。滎陽東門守將和陳留太守劉劭有舊,徐將軍持其書信前往說降,劉劭見了故人書信,又為徐將軍言語所打動,率眾歸我大漢。在劉劭的勸說下濟陰、陳郡、梁郡太守相繼歸降。徐將軍特遣人上表告捷。”

    劉備叫道:“好樣的,好樣的,元直真是好樣的。現在什麼時辰了?”

    那內侍道:“剛打二更。”

    劉備道:“仁祿應該還沒睡下,走,到他那坐坐去。”

    章武三年除夕這日,河東村民和附近的其他幾個村子一樣沉浸在歡樂之中,家家戶戶忙裏忙外,準備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殊不知一場大災難正悄悄的向他們逼近。

    與此同時河西村高蠆家中,高蠆正與高二及其他幾個村中骨幹聚在小屋裏密謀縱火之事。高蠆向高二問道:“你那裏準備的怎麼樣了?”

    高二道:“照您的吩咐陷坑絆馬索都已佈置妥當。”

    高蠆側頭向邊上一魁梧大漢瞧去,那大漢道:“村中丁壯已全部集結完畢,在三叔的帶領下悄悄趕往指定地點。”

    高蠆道:“很好。那小子仗著會點三腳貓的功夫,目中無人,將我們打的躺在地上爬不起來,這次我要他好看。哈哈!這事可關乎全村人的性命,當千萬保密,切莫走漏風聲。”

    那大漢道:“大哥放心,村裏的弟兄們都恨那怪人入骨,一聽說要放火將他燒死,無不拍手稱快,還有哪個會吃裏扒外,跑去鄰村報信?”

    高蠆道:“話雖如此,還是小心些好。現在什麼時辰了?”

    那大漢道:“將近初更。”

    高蠆道:“嗯,時候也差不多了,咱們這就出發。都記住了,三更時分,大夥在東、北、西三路同時放火,獨缺南面,放他一條走路。高二,你在南面埋伏,但有人逃到那裏,不分男女,統統給我殺了。”

    眾人大聲叫道:“大哥,你就放心吧。”

    高蠆臉上出獰笑,道:“今天晚上,我就要讓河東村從這個世上消失,為百餘年來慘死在這幫豬狗手裏的列祖列宗報仇!”

    眾人聽了這話,不由得血脈賁張,豪氣幹雲,或執鋤頭,或扛鐵耙,仰天而嘯,雖只廖廖數人,但聲勢之盛,直如千軍萬馬一般。

    別人不明就裏,也就罷了,高二知悉全部陰謀,聽他說的慷慨激昂,暗暗冷笑,心道:“你命人放火燒村,真是為了給列祖列宗報仇?怕不見得吧。”

    當下眾人又商議了幾句,各自出屋,分頭行事。高二眼見著白花花的賞銀就要到手了,不禁容光煥發,似乎全身都要笑了出來。其時星月無光,四下黑漆漆的,看不清道路,好在這附近的一草一木,他都是爛熟於胸。當下辯明方向,哼著鄉間小曲,心裏反反復複只想著一句話:“煙翠,你等著,我馬上就要發大財了,到時就有錢你贖出來了。”踏著長草亂石,一腳高一腳低,向東南方向行去。

    過了小河,又走了約有小半個時辰,埋伏地點看看將到,忽的長草叢中竄出兩條大漢。只見兩道白光閃過,兩柄鋼刀一左一右架在他脖子上。

    高二嚇了一跳,定眼一看,微光下只見兩人的裝束打扮,像是本村人物,松了一口氣,叫道:“你們這兩個笨蛋,連自己人也不識得了?我是高二!”

    右首那條大漢冷冷地道:“知道你是高二。”右手一揮,一道血箭從高二頸中噴了出來。

    高二恍然大悟,不過為時已晚,魂魄已一點點離身而去,右手食指伸出,指著那大漢,道:“你……你……你……”身子仰天便倒,砰地一聲,摔在地下。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3-1 01:31
第五百五十章  除夕大火

    那大漢目無表情的瞧了高二一眼,舉刀將他的衣襟割下一片來,擦拭鋼刀上的血漬,跟著將布隨手一擲,和另一人互望了一眼,二人將高二的屍體抬入一片長草叢中,丟在一塊突起的山石之側。二人草草處理了屍體,撥開亂草,進了樹林,來到埋伏之處。

    一名村民對那大漢道:“看到高二這小子了麼?”

    那大漢搖了搖頭,那村民道:“這小子到底上那去了,大哥可是讓他負責此間,如今他遲遲未到,我們可怎麼辦?”

    那大漢道:“這小子一向貪花好色,這會不知上哪快活去了。好在大哥也防著他一手,曾有言道,若是這小子遲遲未到,便由我代行其職。”

    眾村民道:“既然如此,那你還等什麼?下命令吧。”

    三更時分,狂風呼嘯,飛沙走石。其時河水早已凝冰,雖然給村民汲水洗衣帶來諸多不便,但河冰甚厚,卻給村民通行帶來莫大便利。河西村民早在初更時分,便於小河上游踏著堅冰過河,欺到河東村附近,隱於林間長草叢中。過了約摸一個時辰,高蠆趕到,差手腳輕盈,輕功卓絕的村民欺到河東村哨探。

    他年青時候上過幾年私塾,孫子他老人家曰過的那句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還是知道的。他知道這次哨探的結果,對此次計畫成功以否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當下他將哨探時各種注意事項細細的向哨探們交待了一遍。他雖不是統兵將領,但群架打多了,於實戰中學會了兵法,佈置起來倒也頭頭是道,可是百密難免就有一疏,他思前想後,將一切可能發生的疏漏都考慮到了,卻偏偏忘了最重要的一條,那就是告戒哨探千萬不可去欒祁家附近打探消息。

    幾名哨探齊道:“是。”行了一禮,轉身飛奔,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過不多時,那幾名哨探欺到村口,但聽得劈哩啪啦之聲不絕,河東村家家戶戶正依慣例燃燒爆竹。這時的爆竹,當然不等於現在的鞭炮,當時沒有黑火藥,老百姓只是將竹子放在火上燒烤,發出劈哩啪啦的爆裂聲,以此來嚇走傳說中的牛鬼蛇神,以保全家大小來年大吉大利,諸事順遂。

    爆竹裏雖然沒有裝填火藥,但點將起來,動靜卻也甚大。竹竿爆裂聲連綿不絕,此起彼伏,相互交織在一起,震耳欲聾。幾名哨探互望一眼,均覺良機莫失,當下低聲耳語幾句,各自散去。

    一名身形瘦削的青年漢子被分派到村南路哨探,其時爆竹聲甚巨,如雷貫耳,那哨探的腳步聲完全被竹竿爆裂聲淹沒。他小心翼翼的縮身陰影之中,但見家家結彩,戶戶騰歡,家中丁壯站在火盆前,將一根根長竹竿扔到炭火上燒烤。那些竹竿事先就已晾曬乾燥,上塗硫磺、焰硝等易燃之物,遇火即燃,緊接著便發出劈啪的一聲爆響。山裏人生活雖然窘困,但一年就燒這麼一次錢,且這錢若是不燒,各路神明定然很不高興,後果也就十分嚴重,沒了神明庇佑,來年頭痛腦熱,固是在所難免,搞不好還要一命嗚呼,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是以老百姓還是樂意為此下血本的。村裏孩童一年也就熱鬧這麼一番,自是興高采烈,站在父母身後,膽大的歡呼雀悅,拍手叫好;膽小的則以手捂耳,探頭張望。

    那哨探避過他人耳目,一步步向南挨去,每見有人從屋裏出來,就縮身屋後,好在村民們全神貫注各類祭祀活動,根本沒有留心有人在旁窺探。他連過了數家,都是太平無事,漸漸的摸到了欒祁的茅草屋旁。

    馬超見家家戶戶燃放爆竹,不明所以,撓了撓頭,問道:“村裏人為何將竹子放在火上燒啊?”

    欒祁道:“這……這是……故……故……老相傳……傳……的規……規……規矩,據……據說……是……是……為了嚇走……一……一……種叫年……年的怪獸。”

    馬超道:“哦,原來如此,咱們也要點麼?”

    欒祁點了點頭,道:“嗯。”

    馬超不知怎地一見到上下騰吐的火苗便感到恐懼,腦海中那團火光燒得更加旺了。心中思如走馬,驀地裏啊地一聲叫了出來。欒祁見他額上青筋突起,臉上肌肉抽搐,顯是又有發瘋的趨勢,嚇得向後退了一小步,道:“你不想點……點,那咱……咱……就不……不點吧。”

    馬超問道:“之前過年你有沒有像他們那樣燒竹子?”

    欒祁搖了搖頭道:“自……自父……父母去……去世後,就……就再也沒……爆……爆過竹……竹了。”

    馬超道:“怎麼,害怕?”

    欒祁臉上一紅,點點頭,囁嚅道:“這……這裏……竹子……少,得上……上外面去……去買,一到……到過……過年……年價……價錢貴……貴得嚇人,我根……根本買……買不起。還好你……你……來了,咱……咱家日……日子好……好過多了,也買……買得起……起竹子了。”

    馬超笑道:“其實也不用點什麼爆竹,有我在什麼怪獸敢上你這來?不要命了麼?哈哈!”

    欒祁聽了這句,心裏甜滋滋的,心想:“得夫如此,此生何求?可我長得這醜樣,說話又含糊不清,他能看得上我麼?他長得這麼好看,身上的衣衫非綢即緞,十分貴重,顯是出身大戶人家,咋能沒有妻兒?只不過他忘了從前的事,沒法和他們團聚而已,有朝一日,他記起前事,定要回去和他們廝守,如何還會呆在我身邊。欒祁啊欒祁,你就別在癡心妄想了,還是求神保佑他早些想起以前的事,回去和妻兒團聚吧。”

    馬超見她發怔,哪知她心裏在想什麼心思,道:“為什麼不說話,想什麼呢?”

    欒祁臉上又是一紅,搖了搖頭,道:“沒……沒什麼。我……我……給……給你……你拿火盆、爆……爆竹去。”說著轉身進屋,馬超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這小妮子常獨自一人怔怔出神,問她心裏在想些什麼,有什麼難事?她卻偏偏不說,忒也古怪。唉,其實我又何常不是如此?我到底是誰呢?難道真是人人切齒痛恨的殺人犯?”

    右手兩指在腦門上輕輕彈了幾下,想要回憶起自己是誰?可腦子裏只有一團火,大火,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突然間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夾雜在爆竹聲中隨風飄來。馬超記憶雖失,但耳聰目明,那腳步聲雖輕,又夾在有若雷鳴的爆竹聲中,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腦子裏仿佛出現了一副圖畫,一個形容猥瑣的漢子正竭力屏住呼吸,身子緊緊貼在牆邊,一步一步向這裏走來。

    欒祁左手端著炭盆、右手提著竹竿走到他面前,見他呆呆出神,笑道:“你想……想什……什麼呢?快……快放爆……爆竹吧。馬超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不可出聲。欒祁心中一凜,四下瞧了一眼,並沒有什麼可疑的物事,悄道:“你看……看什……什……什麼了?”

    馬超側耳細聽,悄聲道:“離此約數十步處有一個男的正悄悄向咱們這裏走來。”

    欒祁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會,可除了劈啪的竹竿爆裂聲之外什麼也沒有聽到,皺起眉頭道:“哦,我……我……我怎麼沒……沒……沒聽到?”

    馬超道:“噓,他來了。”左手摟著她的腰,輕輕一躍。欒祁但覺耳畔風響,身子離地飛起,一顆心險些從腔子迸將出來,張嘴便要呼喊。就在嘴將張未張之際,兩人已輕輕巧巧的上了屋頂,如葉之墮,悄然無聲。既便有些聲音,也被轟若春雷的爆竹聲所掩蓋。

    欒祁見馬超溫暖厚實的大手握在她的腰上,羞得耳根子都紅了,不過卻說什麼也不想將他的手推開,定了定神,低頭向下一看,果見一個男子躡手躡腳的向這裏走來,一顆心嚇的怦怦亂跳,不由得側頭向馬超看了一眼,見他面色如常,忽覺平安喜樂,這心跳得也就沒那麼厲害了。

    馬超壓低聲音道:“是河西村的。”

    欒祁點了點頭。馬超道:“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呆著,不可亂動。”

    欒祁又點點頭,伸嘴在他耳邊悄聲道:“小心。”

    說話間,那哨探已欺到欒祁所住的茅屋之後,右手食指湊在嘴邊,沾了口唾沫,跟著伸指在窗紙上一戳,捅了一個小孔,然後將右眼湊了上去,透過孔洞朝裏張望。孔洞太小,能看到了範圍有限,他看來看去,也沒看到屋裏有人。

    正沒理會處,忽覺一隻大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一下,只聽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你是在找我吧?”

    那哨探大驚回頭一看,卻是馬超,嚇得魂不附體,當下腳底抹油。拔腿便要跑路。忽覺後腰一痛,跟著兩眼一黑,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覺手指刺痛,當即清醒,只見自己被五花大綁,結結實實的捆在一株大樹上,又見馬超站在他面前,笑容可掬,問道:“你上這來做什麼?”

    那哨探道:“我上這來走親戚,你管得著麼?”

    欒祁氣塞胸臆,叫道:“胡……胡……胡說!”

    馬超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嗤的一聲,割下一截竹枝,隨手劈削,竹屑紛紛而下,頃刻間將竹枝削成一根竹簽。那匕首是他用打獵換來的錢買的,不過是尋常兵刃,並不如何鋒利,此時卻切硬竹如切豆腐,這份功力委實非同小可。那哨探學過幾天三腳貓的功夫,知道這手功夫有多厲害,心想一會這匕首要是切到自己身上,後果可大是不妙。

    只聽馬超說道:“你上這來做什麼?我的耐心有限,你要再不說實話,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那哨探低頭向他的匕首瞧了一眼,打了個寒噤,道:“我……我……我……”他原本口齒靈利,這會卻也像欒祁一般結巴起來,像是給嚇的。

    馬超冷冷地道:“我什麼我,快說!”

    那哨探道:“我是……是……是……來走親戚的。”

    欒祁道:“這……這哪……哪有你……你……們的親戚?”

    馬超將竹簽捏在手裏來回把玩,對他說道:“真的麼?”

    那哨探道:“嗯。”

    馬超右手一揮,手中竹簽倏地向他食指刺到。竹簽頭經馬超削過,甚為鋒銳,嗤的一聲輕響,已戳將進去。十指連心,痛得那哨探啊的一聲慘叫,只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那聲慘叫雖響,可爆竹聲更響,且欒祁被村裏人視為怪物,她家附近少有人家,是以村民們都沒聽到,自顧自的放著爆竹,慶賀新年。

    馬超讓欒祁提來一桶水,倒在那人頭上。欒祁雖不信佛,卻也慈悲為懷,沒想到一根小小竹簽竟能讓那人發出猶似殺豬一般的怪叫,心中登時不忍,道:“他……他不……不說就算……算了,別在折……折磨他……他了。”說著提水潑醒了他。

    桶裏的水是馬超鑿開堅冰,從河裏打來的,寒冷徹骨,凍得那人瑟瑟發抖,一張臉簾變成紫色。馬超問道:“你上這做什麼來了?”說著又在削竹簽。

    那哨探想了想,道:“走……走……走親戚……啊!”眨眼間,第二根竹簽又已釘在他右手中指上。

    那哨探又昏了過去,欒祁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馬超提水將他潑醒。

    馬超道:“今天是除夕之夜,大夥都忙著祭祀,他卻鬼鬼祟祟的東張西望,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對這種人手軟不得。快說!”

    那哨探倒也甚是硬氣,有氣無力的道:“你就是將我十指都釘滿竹簽,我也不說。”

    馬超道:“是麼,那咱們就試試?”說著又插了兩根竹簽,那人受刑不過,終於招了:“我奉大哥之命,前來打探動靜。”

    馬超問道:“高蠆?”

    那哨探點點頭,馬超道:“大年下的,他放著好好的年不過,卻叫你來哨探動靜,那是為什麼?”

    那哨探道:“他想放火燒了村子,恐村裏人有準備,故命我等前來探查。”

    欒祁啊地一聲叫了出來。馬超道:“你聽到了麼,要是他不說,村子裏的人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欒祁道:“我趕……趕緊去和欒……欒黶說……說知此事。”

    馬超道:“嗯,路上怕不太平,我和你一道去。”

    欒祁道:“那這……這……這人呢?”

    馬超右手一揚,手中竹簽呼地飛出,插入那哨探眉心,那哨探哼也沒哼,氣絕而死。

    欒祁見他殺人如殺雞一般,更認定他是個殺人犯,心中大怮,道:“他……他……他……”

    馬超道:“事情緊急,就別他他他的了,快隨我去欒黶家。”拉著她的手,抬腿便奔。

    才奔到半路,忽見東北角上火光沖天而起,跟著西北角上幾根火柱冒起,烈焰騰吐,黑煙翻滾,登時燒紅了半邊天。原來高二那見那哨探遲遲未歸,心知走漏了消息,決定提前動手,百餘名河西村民欺到村子附近,四下縱火。

    河東村民不明就裏,尤自以為哪家人家沒有系統學習過完全手則,點爆竹把一不小心把房子給點著了,大呼小叫:“走水啦,快救火啊,快救火啊!”“***,哪個小子胡亂燃放爆竹,將房子也給點著了,給我抓住,一定要叫他好看。”

    正混亂間,河西村人在高蠆帶領下手執鋤頭、鐵耙之屬沖進村裏,對準河東村人沒頭沒腦的打將下去。河東村人自以為村裏有了馬超,便是天王老子也不怕,且兩村向來有規矩祭日不得大動干戈,沒想到高蠆為了錢財,竟無法無天,置祖宗定下的規矩於不顧,這一失了防患,登於落於下風。高蠆領著村民砍瓜切菜般的大殺一陣,登時便有十餘河東村民倒在血泊之中,其餘扶老攜幼,拖男拽女,四下奔逃,“哎喲”、“媽啊”“爹爹”、“媽媽”、“兒子”“女兒”諸如此類亂喊亂叫之聲響作一團。

    馬超見大火越燒越旺,耀眼生花,驀地裏想起那日火場中的情景,那時自己指揮千軍萬馬放火焚燒一座糧倉,突然間一隊隊軍馬不知從哪里殺將出來,將他們圍在核心,大放火箭。為首一位文官打扮的將領見他身陷火海,雙手插腰,哈哈大笑,嘴裏念念有詞,至於他說了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馬超自輸以來,一直為不知道自己是誰而感到困擾,驀的裏竟想起自己是一名統兵將領,雖然他仍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是起碼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這個身分和殺人犯判若雲泥,頗讓他滿意,當真是驚喜交集。既然有了眉目,說明離完全恢復記憶只有一步之遙,尋思方才看到火光,心有所感,這才想起往日情景,只要循著這條路走,說不定就能柳暗花明。

    當下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大火,腦子裏使命回想從前的事情。欒祁見他停了下來,頗感驚詫,說道:“怎……怎……怎麼了?”

    馬超不答,兩眼仍是盯著大火。

    欒祁拙於言辭,索性不說,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別去找欒黶了,逃命要緊。馬超像是失去知覺一般,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這時村中男女黑壓壓的湧了過來,欒樂見欒祁跟那個傻子一起傻呆呆在站在那裏,不忍她和馬超一起遭殃叫道:“傻孩子,河西村人打過來了,快些走吧,走晚了就沒命了。”

    欒祁也不說話,搖了搖頭。

    欒樂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拉,道:“和你這妮子說不清楚,快跟我走!”

    欒祁拼命掙扎幾下,可欒樂砍柴出身,身高力大,她又哪里掙扎的開?情急之下,突然張口往欒樂的右臂上咬去。這個也不知是“呂洞賓咬狗”還是“狗咬呂洞賓”的招式倒也管用。欒樂猛覺右腕一痛,大叫一聲,將她甩開道:“瘋了,瘋了!你和那瘋子呆久了,也變瘋了。不理你了,你死你的吧!”拖家帶口向南走去。

    村民們見欒祁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也就不再理他,從他們二人身旁擦肩而過,往南去了。

    馬超對那些村民視同不見,兩眼呆呆的看著大火,喃喃地道:“我是誰?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欒祁知道他正在回復記憶的關鍵時刻,雖說自己內心深處頗不想他回復記憶,但為了他好,還是不忍打斷了,靜靜地站在一旁。不多時村民們走了個乾淨,好在這些人同屬一村,相互間頗為熟識,雖當大難,卻能尊老愛幼,撤退頗有秩序,不然這一亂將起來,馬超、欒祁早就給眾人踩死了。

    又過了一會,高蠆領著大隊人馬殺到,見馬超和欒祁立于大道中間,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吃了一驚,忙約住隊伍。眾村民舉著鋤頭,呲牙咧嘴,大呼小叫,卻沒人敢上前。

    馬超立在那裏,一動不動,猶如一尊石像。

    欒祁見河西村人面目猙獰,揮眈眈,嚇了一跳,躲在馬超身後,探頭張望。

    高蠆抱拳拱手道:“我們不願和壯士為敵,只想找河東村那幫豬狗報累世深仇,還望壯士行個方便。”

    馬超不言不動,像是全沒有聽見一般。

    邊上一人叫道:“這小子不會是瘋病發作了吧?”

    高蠆心中一凜,喃喃道:“有這可能。”對那人說道:“你上去試試。”

    那人生怕馬超沒瘋,自己衝將上去,就該死了。當下他頭搖得好似撥浪鼓一般,說什麼也不肯上前送死。

    兩方對峙約一柱香功夫,四下裏濃煙滾滾,大火延燒到了附近,畢畢剝剝之聲,越來越響。

    高蠆叫道:“***,再等下去,我們都給燒死了!大夥齊上,將這小子砍成肉醬!”

    村民發一聲喊,正要上前。忽聽馬超暴雷也似的大喝一聲,不禁嚇了一跳,紛紛向後退了幾步。

    只見馬超叫道:“我是誰?我是誰?我到底是誰?”雙手抱頭,向西北方向火燒得最旺之處沖了過去。

    欒祁叫道:“別去,危險!”伸手去拉,卻拉了個空,跟著追了上去。

    河西村人見二人自己送死,不用他們動手,正是求之不得,誰也沒有上前阻攔。頃刻間,二人便已跑入烈火之中,只見他們霎時間衣衫著火,紅焰火舌,飛舞周身。

    欒祁但覺全身上下有無數小蟲咬噬,好不疼痛,正要跳了出去,卻見馬超反向烈火中走去,吃了一驚,也不顧著疼了,追趕上前。便在這時,忽喇喇的地聲大響,一根敗棟對準馬超的腦袋打將下來。馬超正是緊要關頭,全神貫注思索,渾不理會外界之事,竟不知閃避。

    欒祁大叫:“危險。”不知哪里來的力道,合身撲上,將他壓倒在地,一個筋斗,骨碌碌地便從山坡上滾下,砰地一聲大響,那敗棟倒在二人身後,離欒祁的腳踝不過數尺。這一滾雖然狼狽,卻有莫大好處,他們身上的火焰盡被壓熄。

    高蠆見二人沖入火海,料也難活了,心想若是現在命人救人,一來若馬超未死,出來反噬,後患可慮,二來村裏人問東問西,事情真相難免暴,這錢就分得薄了,乾脆先趕到南面和埋伏人馬裏應外合,滅了河東村,再反過來撿拾那怪人的屍體也不為遲。

    當下他招呼村民向南追去。河東村民眼見南方無火,還以為南方便是生路,紛紛向那裏逃去,哪知竟是死路。走出數里,正暗自慶倖死裏逃生。突然間有人腳下一空,跌入陷坑,有人哎喲一聲,摔倒在地,跟著無數人馬從黑暗中湧將出來,見人便鋤。河東村人死傷慘重,狼狽逃竄。那個自以為得計的欒樂,一個不小心,腦門上中了一鋤,魂歸地府。若是他若有知,怕是頗後悔當初沒和欒祁一起留下來,殊不知有時生就是死,死就是生,生生死死,原本就難以說得清楚。

    不過時高蠆領著大隊趕到,加入戰團,戰鬥成一面倒的趨勢,眼看便要結束。忽地斜刺裏火光燭天,喊聲大作,一彪軍馬殺到,火光下但見人人騎著駿驥,手執鋼刀,身上盔甲錚明瓦亮,一看便知是正規軍,和他們這些烏合之眾不可同日而語。

    為首一人金盔金甲,叫道:“誰是高蠆?”

    高蠆不知是何方人馬,下意識的應道:“我就是。”

    那人叫道:“拿下!”

    身後鐵騎大聲應是,圍裹上來,幾個回合,便繳了他的器械,將他捆了個結實。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3-1 02:12
第五百五十一章  鄴宮驚變

     正規軍和泥腿杆子本來就沒有什麼好打的,不到一頓飯的功夫,河西村民紛紛放棄抵抗,跪地投降。河東村人總算是脫離了苦海,不過他們一小半葬身火海,一小半中了陷坑,一小半成了鋤下冤魂,活下來的不過十之三四,而且個個帶傷,衣衫襤褸,哀聲遍野,實是狼狽不堪。

    高蠆叫道:“冤枉!我犯了何罪,你們憑什麼抓我?”

    那身著金盔的武將冷冷地道:“冤枉?我哥哥呢?快說”正是馬岱。

    原來那日高二在城門口的古怪表現,還是沒能逃出有識之士的法眼,人群中有幾個人覺得事有蹊蹺,在利益的驅使下,他們自發的組織起來,尾隨高二到了河西村。其時高二心裏想著只是事成之後如何使用這筆不義之財,渾不知身後竟有尾巴。那些人眼見高二走進了高蠆家中,情知高二定然知道通緝令上二人的下落,於是推舉一個慣盜前去打探。那人經常潛入他人家中偷東摸西,飛簷走壁對他來說,根本不算個事。不過高蠆院牆一角正好有一個狗洞,他為圖省事,便鑽將進去,雖然和飛賊的名頭不大相符,但總算是達到目的了。條條大路通羅馬,既然爬著能到,也就沒有必要用飛的了。

    那人去不多久,便見到高蠆與高二正在密謀,可是高蠆說話聲音實在太輕,那人又伏在房頂上,聽不真切,只是斷斷續續的聽了些零星言語,模模糊糊知道他們要找的那人現正在河東村。至於高蠆打算放火燒村之事,他卻沒有聽到。

    回來之後,眾人生怕錯報了消息,沒領到錢,反領到板子,特地又讓那人潛到河東村哨探。那人知道馬超武藝高強,未免打草驚蛇,倒也不敢溜到欒祁家附近打探,只是乘馬超出獵時遠遠一張,好在那御用畫師手段甚是了得,那人隔得雖遠,卻也認得真切,河東人那個怪人的確是官府懸賞緝拿的要犯,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當下眾人不敢怠慢,飛也似的趕到安陽,報知安陽縣令。安陽縣令不知事態緊急,又命縣中衙役下去復查,查證確實後,這才從容申報河內太守。安陽本屬魏郡,可漢朝尚無魏郡編制,只得暫歸河內,屬河內太守該管。河內太守不識得馬超,可見這尋人詔命是皇上傳旨下發的,還是不敢等閒視之,為求穩妥,也命差役下去復核。那差役倒也敬業,除了查到馬超的下落,還打聽到河西裏魁高蠆正策劃一場陰謀,意欲不利於河東村,那人不知事關重大,又查了幾日,這才趕回河內。雖說河內太守一收到消息,便即差人飛馬報到漢軍大寨,但這一來一回,還是耽擱了不少時日。其時賈仁祿陪同劉備巡視晉陽,兩人重要領導都不在,大寨由郭淮鎮守,郭淮見此公文,嚇出一身冷汗,忙命馬岱領五千鐵騎前往河西村尋人。馬岱知悉兄長消息,又驚又喜,點起軍馬,馬不停蹄,披星戴月,哪知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了一步。

    高蠆道:“你哥哥?我們這窮鄉僻壤的,你哥哥哪里會到這裏來?”

    馬岱道:“明明有人看他到了這裏,你居然還敢抵賴,快說,不然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高蠆打了個寒噤,心想今天肯定是討不過好去了,可他的哥哥到底是誰,一點頭緒也沒有,怎麼回答?正焦急間,猛地想起一個人來,心道:“難道是他?”說道:“難道是那個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的怪人?”

    馬岱道:“正是,快說他現在哪里?”

    高蠆怎麼也沒想到那個武功高強,卻傻了巴嘰的怪人竟是這位統兵將領的哥哥,眼見弟弟尚且如此威風,那哥哥豈能差了,一想到這裏,心中一凜,背上汗水流將下來,顫聲道:“他……他……他到底是誰?”

    馬岱急道:“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快說他在哪?”

    高蠆道:“有人看他向西北方向去了。”

    馬岱手搭涼棚,往西北方向望去,只見火光耀眼,上下通紅,馬超去了那裏,定是凶多吉少,心中一酸,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狠狠瞪了高蠆一眼,道:“回來再和你算帳!”帶著兩千鐵騎,冒煙突火,在烈火中尋了一圈,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地下雖然躺著不少屍體,面目焦黑,不可辯認,不過身材個頭,和他差得太多,馬岱和馬超份屬至親,自然連再細微之處也認得真切,當下一一辯認,卻沒有一具屍體是,不禁大為鬱悶,。

    又找了良久,仍沒有發現,馬岱頹然而返,令人將河西村民押往河西村中分別關押。河西村民在兵士的押送下垂頭喪氣的走了。馬岱令副將指揮兵士救火,又令兵士幫河東村人搭建茅屋,權且安身,自己引著親隨來到高蠆家中,將他家大廳當成公堂,正中一坐,親隨分列兩旁。

    馬岱大喝一聲,道:“帶高蠆!”

    兩名親兵押著高蠆,推推搡搡走進廳來。高蠆雖然彪悍,見此陣勢,也嚇得腿肚子抽筋,身子抖個不停,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不住磕頭,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大人的哥哥,還請大人饒命啊,饒命啊。”

    馬岱道:“你對我哥哥無禮,還想活命?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實話實說。你要是老老實實,我就給你個痛快的。若有半句假話,你也知道咱們的老祖宗給咱們留下許多有趣的刑法,比如五牛分屍,又比如用大石碾將人活活碾死,再比如將人扔到鼎裏煮熟等等,這些我都只在古書裏看到過,從來沒親眼見過,覺得挺好玩的,咱們今天就來試試,不知你想試試哪一種啊?”

    高蠆沒想到世上竟有這麼多古怪的刑法,自己除了五牛分屍之外,其他竟連聽也沒聽說過,聽他說的十分恐怖,連想一想都覺得十分痛苦,何況親試?不禁嚇得魂飛天外,尿水長流,一疊連聲叫道:“這些小的都不想試,不想試,小的願實話實說,還請大人開恩,大人開恩。”一面說,一面咚咚咚的磕頭,從進來到現在,他到底磕了多少個頭,自己也記不清了,只覺天旋地轉,頭暈腦漲,身子搖了幾搖,便要栽倒。

    馬岱道:“你真的親眼見到我哥哥往西北方向去了?”

    高蠆強打精神,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不但我見到了,村裏其他人都見到了,大人不信可去問他們?”

    馬岱道:“那為何我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人?定是你們這幫奸滑刁民所言不盡不實。來人,將個滿嘴胡說八道的傢伙拉下去烹了。”

    親兵大聲答應,高蠆孤漏寡聞,不知道什麼是烹,卻又不敢多問,任由親兵將他架出了大廳,來到村口,火光下但見不遠處架起了一口三隻腳的怪鍋,鍋底涎滿了柴草,紅焰火舌,上下翻飛。那口怪鍋甚是高大,看不到鍋裏的情形,不過聽得鍋裏不斷傳出咕嘟咕嘟之聲,也知裏面裝滿了水,而且水已經燒開了。

    列鼎而食可是士大夫的特權,故主父偃曾曰:“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尋常小老百姓只能用尋常鍋灶做飯做菜,鼎長什麼樣,那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是以高蠆見到了大鼎茫然不識,還以為是什麼怪鍋。他正不知道親兵們要怎麼對侍自己,猛地想起馬岱方才說過一種刑法是將人扔到鼎裏活活煮熟,看來這口怪鍋就是鼎了,既是如此,自己豈不要被扔到鍋裏活活煮熟。一想到此,他只覺眼前金星亂舞,一口白沫從嘴裏噴將出來,身子晃了一晃,一個側身,砰地一聲,倒在地上。

    馬岱聽親兵說他嚇得暈了過去,微微冷笑道:“真沒用。”

    高蠆被人用冷水潑醒,押了進來,馬岱又問了幾句,料想他也不敢再說假話,馬超的確是和一個女子向西北方向逃了,可自己方才親率二千騎兵沿西北方向搜尋了十餘里甚至過了小河搜到河西村後的荒山之中,卻什麼也沒找到。他不死心,命人將高蠆押下,又點起軍馬出去搜尋。

    高蠆被關在自家柴房,他做夢也沒想到原先這個自己從不涉足的地方,今晚竟成了自己的寢室,至於明天這腦袋還會不會在脖子上趴著,這還兩說著呢。他現在好後悔當初做的那個決定,原來那兩張榜文貼在一起不過是上天和他開得一個小玩笑,這人根本不是什麼通緝犯,而是失蹤的朝廷要員,這個簍子可是捅大了,現在唯有寄希望於那傢伙官職不大,自己還有活命的希望。當下他大著膽子,走到門邊,問站在門口的親兵道:“敢問兩位大人,那個怪人到底是誰啊?”

    站在左首親兵道:“還怪人怪人的,不要性命了?”

    另一親兵道:“你反正也怪要死了,和你說了也不妨。站好了,你口中的怪人,就是咱大漢五虎上將之一,官居右將軍的馬超馬孟起也。西涼錦馬超聽說過沒?你得罪了他,還能有好日子過?”

    高蠆雖說是個芝麻小官,卻對官場上的建制不甚明瞭,渾不知右將軍是個什麼東西,西涼錦馬超又是個什麼玩意,不過聽那人說的煞有介事,也知這官絕對小不了,登時嚇得頭昏眼花,幾欲暈去。

    正搖搖欲墜間,忽聽外面有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聲音朗聲叫道:“皇上駕到。迎駕!”眾人便都跪了下去。

    但聽得履聲陣陣,一人自外而入,說道:“可有孟起消息?”那聲音頗為急促,顯是說話之人對馬超失蹤深表關切。

    院中一人道:“啟稟皇上,馬岱將軍聽村裏人說馬超將軍向西北方向去了,已帶人前往搜尋暫時還沒有消息。”

    那人長歎一聲,便沒在言語了。

    高蠆從沒見過皇帝心中好奇,從門縫中望將出去,只見小院中站滿了人,正中一人身著一領黃袍,袍子上繡著各種龍紋圖案,約摸五十出頭,慈眉善目,兩鬢蒼蒼,臉上滿是憂鬱之色,兩道淚水沿頰而下,哭泣甚哀。高蠆為其所感,也忍不住想哭。

    正是那人正是劉備,那日他收到徐庶攻克陳留的消息,興奮異常,連夜趕到賈仁祿下榻之處與之商議。二人均認為漢軍在中原連戰皆捷,攻略名城,收取要郡,對鄴城軍民人等士氣打擊甚大,正是兵不血刃,攻下鄴城的大好時機。當曉人商議停當,決定連夜出城趕往大寨佈署一切,劉貴妃和甄宓,都打算隨夫同去,但兩個大男人都認為這會大大妨礙他們進城之後的行動,便沒有同意,以前線太過危險為由,將二人晾在了晉陽,二女雖說心中不忿,但還是經不過二人的軟磨硬泡,終於點頭同意,灑淚而別。兩人互視一眼,像打了個大勝戰一般,會心的笑了。

    二人一路快馬加鞭,甫到大寨便接到消息,說已發現馬超行蹤,不過正有人欲對其不利,這會怕是凶多吉少。劉備又驚又喜,當即便令賈仁祿坐鎮大寨,總督軍馬,自己則帶著五千御林軍馬連夜趕到河東村。

    只聽柴房門口一名親兵道:“啟稟皇上,此間關押的便是縱火主犯高蠆。就是這小子害得孟起將軍下落不明的。”

    劉備朝柴房內一張,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道:“哦,將此人帶到廳上,朕要親自審問。”

    高蠆做夢也沒有想到,他這一輩子竟有幸能見到皇帝,並和他說話,更沒想到的是見皇帝的時候手上腳上還帶著官府免費附送的純鐵手鐲、純鐵腳鏈一副,走起路來發出叮鈴噹啷的聲響,倒也甚是好聽。

    當下高蠆在禦林衛士簇擁下走進原本屬於自己的大廳,當然進廳前經過嚴密搜簡,該摸不該摸的地方,都被摸過,連頭髮也被箅了三遍。來到廳上,一名衛士伸腿在他膝蓋彎上一撞,他不由自主的跪將下來,磕頭如搗蒜一般。

    劉備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高蠆道:“高……高蠆。”

    劉備板起臉道:“你居然打算放為燒死朕的愛將,膽子不小啊。”

    高蠆嚇蒙了,該做啥也不知道,只是磕頭,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請皇上饒命啊。”

    劉備道:“你為何要放火焚燒河東村一五一十的給朕招來,若有半句虛言,你也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高蠆剛才險些被人當成豬肉拿去煮了,心中猶有餘悸,一聽劉備如此說,心中一驚,跟著哆哆嗦嗦的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劉備本來打算籍此發現些蛛絲馬跡,好找尋馬超,可聽他反復反復講的都是百餘年前的陳年舊事,河東村人如何擅自發動攻勢,殺了他們村多少多少人,又如何將他父親鋤得腦漿迸裂等等等等。劉備乃一國之君,關心的是天下蒼生,萬民福旨,對一個村的禍福自然沒什麼興趣,何況這兩個村為一件小事居然能打上一百多年的群架,足見半斤八兩,都不是什麼好鳥。他只聽到一半便頭大如鬥,實在不想再聽下去了,揮手將他打斷,氣極敗壞的令人將其押回柴房,明日午時三刻於村中斬首示眾,明正典型。高蠆沒想到今天居然是他在人間的最後一天,一聽判決,登時嚇得魂不附體,連連磕頭,求劉備饒命。劉備雖然心慈但手絕對不軟,殺起人來可一點也不含糊。尋思此事既便沒有馬超,光他放火焚燒村落,致使上百人無家可歸,就夠將他五牛分屍了,只是斬首,已經是便宜他了。當下劉備雖見他磕頭不已,血流如注,卻仍心如鐵石,一疊連聲的叫人將他拖走,明日行刑。

    高蠆見求肯無效,不禁心如死灰,又驚又怕,雙眼一對,暈了過去。禦林衛士也不跟他客氣,向拖一隻死狗似的將他拖了下去。

    鄴城銅雀臺上,曹丕來回走著,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相似。自從那日夏侯惇偷襲賈仁祿不成,反吃了個大敗仗之後,直到今日,他為了應付各種雜七雜八的爛事,一天僅睡兩三個時辰。饒是如此,上天仍不打算讓他好過,睡著時惡夢連連,經常大叫驚醒,醒來時全身是汗,就和掉到水裏,剛被人撈起來似的,如此非人的折磨,當真只能用痛不欲生,欲哭無淚來形容。他原來引以為傲的一頭烏黑靚玉的秀髮,也不知是誰染的,竟已完全白了,想從中找出一根黑髮來,都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這些日子裏,漢軍四面築起長圍,將城圍困,本來要破此法倒也不難,那便是集中優勢兵力正面攻打,突出重圍。可漢軍早就防著這一手,城圍築得十分牢固,堡壘處處,一方遇警,蜂火相望,短時間便有大批軍馬趕來救援,實在難已攻破。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城中糧食緊缺,樹皮草根,一切能吃的東西都被吃光了,不少人家已在易子而食。城中餓殍填街塞巷,比比皆是。巡城兵士根本來不及收拾,至有整家人家同日餓死,無人掩埋,屍體發臭之事發生。百姓傷親戚之死,日夜號哭。守城官兵餓著肚子立於風雪之中,紛紛心生怨恨,三五成群的聚在宮門口,大聲抗議,報怨這個朱門酒肉臭,路人凍死骨的野蠻社會。

    曹丕雖勒緊褲腰帶,一再節衣縮食,將三餐改成兩餐,兩餐改成了一餐,但省下來的糧食還是不夠將士們塞牙縫的。此時城中的大戶早已被他殺得七七八八,摳出來的糧食,也已被吃光了,剩下這些都是朝中的股肱之臣,實在不能再殺了。再說這些都是清官,家裏也沒多少糧食。曹丕用盡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辦法,可搞來的糧食仍是杯水車薪,不敷散給。城中軍民可不管這些,眼見曹丕搞不來糧食讓他們填飽肚子,而城外的漢軍又不再往城中送糧食,無不勃然大怒,破口大駡。更有甚者已在磨拳擦掌,準備推翻這非人的王朝,迎漢軍入主鄴城。

    一個城池是否固若金湯,不是看城牆,而是看人心。沒有老百姓支持,既便城再高池再深,也一樣沒用,這一點從古往今來無數戰役中都可得到明證。曹魏的施政方針本就不得人心,法令太嚴,百姓只見其威,不見其德。這一點也不是無的放矢。歷史上司馬炎欲篡魏國,賈充便有言道:“操雖功蓋,下民畏其威而不懷其德。子丕繼業,差役甚重,東西驅馳,未有寧歲。後我宣王、景王,累建大功,布恩施德,天下歸心久矣。文王併吞西蜀,功蓋寰宇。又豈操之可比乎?”這話雖有大拍馬屁之嫌,但細細想來卻也有些道理。曹丕、曹睿父子頂針相繼,大興徭役,亂蓋宮殿,供自己享樂,百姓不堪重荷,紛紛怨歎。司馬懿竅魏權柄,以謀私利,老百姓不但沒有直指其非,反而相率歸服,其後不少魏國舊將打正旗號反對司馬氏專權,也都紛紛失敗,由此可見魏國之前所作所為,實在是不得人心。

    賈仁祿熟知歷史,自然知道歷史上曹丕曹睿是個什麼德性,他們當皇帝之後會幹什麼,賈仁祿也一清二楚。他正是利用了這一點,繞過堅硬的城牆,直接命中要害。城中百姓不是傻瓜,眼見劉備仁義愛民,而曹丕殘民以逞,兩相對比,誰好誰壞,一目了然,何去何從,自然也一清二楚。

    老百姓是惹不起的,這點曹丕不是不知道。可是這一盤棋已近終盤,賈仁祿該做的眼都做了,該打得劫也打了,一切盡在掌中。曹丕雖明知局面不利,卻也無能為力,只有坐著等死了。

    昏昏噩噩中,他也不知走了多少圈了,心中想出的主意從頭到尾已不下萬餘條,卻都被他一一否決了。如今兵士不服,百姓不附,既是孫吳複生,也無法扭轉乾坤,只有出城投降和腳底抹油這兩條路可以走了,可他又實在不甘願辛辛苦苦到手的富貴就這麼完了,雖明知沒有辦法,心中仍不死心,拼命的想著主意,這也是垂死掙扎而已。

    又走了一會,一名近侍慌慌張張的進殿。曹丕見他繃著個哭喪臉,就知道他帶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道:“又怎麼了?”

    那近侍道:“城中軍民已聽說漢軍在中原攻城略池之事了,紛紛議論,說皇上登基時說自己如何英明睿智,如何應天順人,這才法堯禪舜,代漢而有天下。可皇上登基以來,鳳凰不來,而鴟鴞數至;嘉禾不生,而蓬蒿繁植。天災流行,兵起連年,百姓死于徭役者甚眾,如……如……”說到這裏實在是說不下去了,向曹丕瞧了一眼。

    曹丕鐵青著臉,道:“怎麼不說了,接著說。”

    那近侍道:“如此差勁的皇帝怎能說是應運而生?明明是自己覬覦帝位,逼得漢帝讓位,卻竟揀好聽的說,當真是卑鄙無恥已極,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為君,也根本不配活在世上。而漢朝皇帝寬厚仁慈,愛民如子,真庶民之父母也。如今大夥困於城中,沒有糧食可吃,左右是個死,不如推翻了無道昏君,迎漢朝皇帝入城。這樣上可為孝獻皇帝復仇,下可安享太平,豈不美哉?城中軍民都覺這話說得十分有理,紛紛罷市,各執兵刃,聚于宮門口,讓皇上給他們個說法,這人越聚越多,禦林侍衛漸漸攔阻不住,皇上快想辦法吧。”

    曹丕怒道:“這話駢四驪六,那幫刁民如何說得出來,一定是漢軍奸細在城中散佈的。司馬懿、程昱呢?叫他們速來見朕。”

    那近侍道:“兩位大人正在城中安撫民心,怎奈老百姓急紅了眼,六親不認,將兩位大人圍在核心,兩位大人自身難保,皇上自己想辦法吧。”

    曹丕身子搖了兩下,緩緩向後倒下。那內侍趕忙上前相扶,曹丕卻不領情,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道:“滾!”

    那近侍嚇了一跳,抱頭鼠竄,心道:“真昏君也,我也別和他一起死了,找個機會溜出城去投降大漢才是正緊。”

    這謠言自然是賈仁祿的人散佈的,甄家商人修的地道四通八達,除了皇宮,哪里都能到。要將個把奸細送進城中散佈謠言,自是小菜一碟。老百姓本就不滿曹丕,又聽他日薄西山,中原的領土一片片丟失,他卻無力收復。老百姓心中均想這樣落水狗不打白不打,紛紛操起傢伙,聚在宮門口。人從當天下午便已開始聚集,司馬懿、程昱見形勢不妙忙各自前往城中安撫,怎奈老百姓與官府的嫌隙已深,司馬懿、程昱雖然舌燦蓮花,可老百姓心裏都有一杆稱,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幾句話說不對付,登時翻臉,操起木棍、鋤頭,將司馬懿等人圍在核心。若非司馬懿親兵奮力死戰,他早就被暴民鋤為肉泥了。

    到了初更時分,司馬懿、程昱仍被圍在街心無法動彈。宮門口廣場上,已聚滿了百姓,從城樓上望去,黑壓壓的全是人,一眼看不到盡頭。若不是百姓見皇宮內院城高池深,且有御林軍馬層層守把,心中恐懼,不敢擅動,不然早就殺將進去,將無道昏君大卸八塊,把去喂狗。

    曹丕收到消息,五內俱焚,心想:“暴民急紅了眼什麼始做得出來,出去安撫只有死路一條。司馬懿、程昱便是看樣,以他們二人之能尚且被圍,朕要是出去,還不被暴民亂拳打死?須當迅速調兵平叛,驅散百姓,方是上策。可鄴城駐軍和百姓相處久了,多多少少有些感情,說不定會徇私維護,放他們一條生路。倘若他們聽信亂民言語,倒戈反朕,那可就糟了。夏侯大將軍的兵馬從中原來,以城中百姓無親無故,易於調遣。嗯,就這麼辦。”當即傳旨令夏侯惇領中原兵馬迅速開赴宮門口驅散暴民。

    夏侯惇便住在原先獻帝夫婦住過的那所宅院,離皇宮甚近,聽聞亂民圍住宮門,圖謀氣得哇哇亂叫,當即便要點兵,正發號司令間,忽收到皇帝聖旨,見上面寫著如此如此,知道有架可打的了,心花怒放,立刻糾集中原軍兵,手執鋼刀,身著硬甲,大喊大叫,殺將上前。

    曹丕只知中原兵和鄴城百姓無親無故,卻不知中原兵馬心事重重,一樣不易調遣。中原軍馬大多都來自穎川、陳留、陳郡這幾個郡,聽聞家鄉被漢軍所占,不知家中父母妻兒情況如何,是生是死?不禁心急如焚,歸心似箭。他們有心突圍回去,可肚子餓得沒力氣,根本不是漢軍的對手,到時老娘還沒見成卻去見了閻王,那可就大大划不來了。他們心中矛盾已極,哪有心思理會城中百姓是否犯上作亂,只是礙於上命,不得不去,到了那裏,誰也不真心鎮壓,只是手中鋼刀胡亂比劃,嘴裏大呼小叫,裝裝樣子而已。

    眾百姓見大隊魏軍圍裹上來,心中驚駭莫明,當時便要四散奔逃。人群中一條大漢,像是領頭的,扛著根大木樁子大聲叫道:“這些當兵的作威作福,自己吃香喝辣,卻不給我們小老百姓飯吃?我還聽說皇宮中藏有大量糧食,僅供皇帝老兒一人享用,其他人沒份。哼,皇帝老兒啥事也不用幹卻有吃有喝,我們扛著石頭修城牆,累死累活,卻沒飯可吃,活活餓死。難道我們活該倒楣,就該死無葬身之地?你們說有沒有這個理?大夥來時怎麼說的?這會都不記得了?反正左右都是個死,和他們拼了!”

    眾百姓一聽宮中有糧食,熱血***,勇氣百倍,齊叫:“和他們拼了!”

    魏兵聽了這話,面面相覷,突然間內中一人大聲叫道:“誰說我們吃香喝辣的?***,我們和你們一樣,吃不飽穿不暖,還要為你們站崗放哨,挨漢人的刀劍!你們心中不平,可以把氣撒到我們身上,我們心中不平,找誰撒去?”

    此話一出,魏軍中登時不少人附和:“正是,正是。如今漢軍攻佔穎川諸郡,那可是我們的家鄉啊,也不知家裏的老婆孩子怎樣了?我們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了,還要為你們守城,保衛你們的安全,這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先前開腔的那大漢叫道:“原來弟兄們也有難處,適才多有得罪,望勿見怪。既然大家都是苦命人,不如一起反了魏國,殺到皇宮中,找無道昏君問個清……”

    夏侯惇怒不可遏,更不打話,取過鐵胎硬弓,搭上狼牙雕翎,颼得一箭射去,正中那大漢咽喉。那大漢哇地一聲,噴了口鮮血,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夏侯惇叫道:“再有敢亂言犯上者,此人便是榜樣!”

    眾百姓見夏侯惇一上來便射死一人,神威凜凜,無不驚得呆了,廣場上鴉雀無聲。驀地裏有人叫道:“弟兄們,官府視我們如草芥,想殺就殺。我們若是散了,只有任其宰割的份了。反正都是個死,不如抱成團和他們拼了,要死也要死……”話剛說到這裏,那人面頰上中了一箭,身子向後便倒。

    眾百姓見夏侯惇連殺兩人,顯是不把他們當人看,心中均想那人說的有理,不作亂遲早要餓死,作亂雖說會死,但起碼死的轟轟烈烈,臨死前還能帶上幾個,說什麼也值了。當下發了一聲喊:“大夥和他們拼了,為死去的弟兄報仇!”挺起兵器,圍了上來。

    夏侯惇長槍一揮,大叫:“反了,反了,弟兄們給我上,殺了他們!”

    奇怪的是,一向聽話的士兵,這次竟不聽話了,站在他身後不動彈。夏侯惇又叫了兩聲,士兵仍然不動,驀地裏一人大聲叫道:“弟兄們,鄴城父老說的沒錯,我們都是苦命人。無道昏君自己歌舞昇平,卻不理會我們的死活,咱們何必要為他賣命,和他拼了!”

    士兵們紛紛叫道:“和他拼了!”“進宮找他問個清楚!”“讓他放我們回家去!”挺起兵刃,混入人群中,隨著百姓一起向皇宮中擁去。

    夏侯惇大聲喝止,但嘩變一起,如洪濤崩堤,哪里收拾得了?夏侯惇身旁雖有親隨,卻不過區區數百人,不過是大海中一葉小舟,自保尚且困難,又如何能禁止得住?夏侯惇眼見亂局已成,無法可想,長歎一聲,領著親隨,殺出血路一條,衝進宮去。

    宮中禦林侍衛,防得住百姓,卻哪里防得住如沒頭蒼蠅一般的亂兵?被如潮水一般的亂軍一沖,登時潰散,兵士百姓湧入宮中。他們殺了幾個人,見到了血腥氣,眼更加紅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想殺人,一沖入宮中,太監宮女登時死了不少。宮中大呼小叫,亂成一團。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3-2 03:32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不攻自破

     雖說城中糧食緊缺,但宮中的宮女內侍,還是可勉強溫飽,日子過的著實不錯,一點也沒感覺到身處圍城之中有什麼了不起。可今天晚上他們終於知道錯了,而且這個錯誤還十分嚴重,毫無轉還的餘地。

    只見一大堆好似沒頭蒼蠅般的亂軍衝入宮中,東一堆,西一堆,宮中侍衛被無數亂軍分開了圍攻,幾乎已成了各自為戰的局面。夏侯惇所率援軍約有十來萬,此時雖未全部到齊,卻也到了大半,再加上數萬百姓扛著掃把、大棍之類在後相幫,聲勢更甚。宮中禦衛不過萬餘人,且分散各處,倉促間聚集起來的不過二兩千人,如何是亂軍的對手?鬥不多久,便死傷枕籍,臺階上、窗臺上,殿柱前,香爐旁到處都是屍體。太極殿前的漢白玉臺階被鮮血洗了一遍,此時早已成了紅色。

    兵士嘩變最忌見血,大凡人一見到血,便會產生噬殺之念。此時到處都在屠殺,血肉橫飛,要見到血當真不是件難事。亂軍見了血後,兩眼隨之變成紅色,登時忘了宮女個個天姿國色,留下來大有妙用。人人像發了瘋一般,嘴裏亂喊亂叫,只顧殺人。

    宮裏的內侍宮女,大多沒有武藝,哪是亂軍的對手,紛紛驚聲尖叫,四下亂竄,自相踐踏之下,便有不少人被活活踩死,剩下的也好的到哪去,有的被亂軍撞見,大刀一揮,變成兩半,有的被同伴擠到水裏凍死,有的忒也倒楣,被人推到了井裏,說什麼也上不來,只好隨遇而安了。真正逃出生天的不過十之一二。

    既便他們中有人逃出了皇宮,那也只是走完萬里長征中的一小步,沒有什麼可高興的,宮外的情景其實不比宮內好多少,四周是餓瘋了的亂民,見到這些肥肥白白的內侍宮女,如何不垂涎三尺?如何不把來當飯吃?待到宮女內侍們將這些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磨難都經歷一遍,跑到城外的時候,早已精神崩潰,歇斯底里,又笑又跳,好似瘋子一般。

    便在這時,城外傳來隆隆戰鼓聲,一陣響似一陣,一陣急似一陣。三通鼓罷,大隊大隊漢軍壓境而來,逼關為陣,開到弩箭將及處,便即退住。此時鼓聲已歇,除了馬蹄聲,鐵甲聲,大風吹旗聲外,卻無半點人聲喧嘩,端的是軍紀嚴整的精銳之師。

    曹洪站在城樓上,望將下去,四面八方旌旗招展,實不知有多少人馬。他回頭向城內望去,只見城北、城南、城東、城西每一處都有七八個火頭,火焰上下飛舞,火星四濺,大火越燒越旺,漸漸的連成一片。火光中只聽得兵刃相互碰撞之聲越來越響,顯然城內戰鬥十分激烈,卻是不知官軍和亂軍哪一方占了上風。他憂心如焚,在城牆上來回走了兩圈,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驀地裏一陣蹬蹬蹬地腳步聲傳來,一名副將上了城樓。曹洪轉了半個身子,道:“怎麼樣,太尉脫險了沒有?”

    那副將搖了搖頭,道:“還沒有,太尉仍被圍在街心,手下親隨奮力死戰,衝突不出。末將所帶兩千人馬被大批刁民堵在街口實在衝不進去,只好回來向將軍請示機宜。”

    曹洪瞪了他一眼,道:“沒用的廢物,下去。”身子像是被人擰了發條,又開始轉了起來,兩隻手搓來搓去,只道:“這該如何是好?”

    漢軍陣中鼓聲又起,漢軍向兩旁分開,賈仁祿在十多位武將的簇擁下,趾高氣揚,馳馬出陣,心道:“他娘的,你們末日到了,要想活命,快撿一千名上好大姑娘,送將出來,不然鐵蹄到處,定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雖然這是他的心聲,但在如此端重的場合,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不然不但城上魏軍將口噴鮮血,就連城下的漢軍怕也有半數要趴到地上去了。他咳嗽兩聲,揮了揮手,陣中湧出十數名身材魁梧的大漢來,扯著嗓子大喊大叫:“城上軍民人等聽著,魏國地盤越來越少,實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轉眼便要滅亡,你們再為昏君賣命,只有死路一條。如今城中糧草匱乏,兵士百姓饑寒交迫,卻仍要沒日沒夜上城為昏君曹丕守城。而昏君曹丕卻躲在深宮中摟著美女,吃香喝辣,聽歌看曲。這樣不理百姓死活的皇帝,配叫皇帝麼?這樣高高在上,不體恤民情,不知民間疾苦的人,配當皇帝麼?”

    城上魏軍大多都已數日粒米未沾,軍中為他們準備的冬衣又甚是單薄,站在獵獵風中,身子瑟瑟發抖,肚子咕咕亂叫,聽了這裏,都覺得的漢軍說的十分有理,他們為了維護國家安寧累死累活,流血流汗,到頭來卻連肚子也填不飽,可曹丕什麼事也不用做,卻有吃有喝,還有妞可以泡,這樣實在太不公平了。眾人越想越氣,老臉均漲得通紅。

    曹洪見眾將士臉有怒色,顯是頗為意動,暗暗叫糟大聲叫道:“這是漢軍蠱惑人心的言語,切不可聽!”

    一名兵士大聲叫道:“漢軍蠱惑人心?前些日子我們弟兄幾個被分派在全明門一帶巡視,經過銅雀台時,遠遠望見臺上鼓樂齊鳴,不少宮女在臺上翩翩起舞。請問將軍,皇上若是心裏裝著咱小老百姓,又怎會在國難當頭聽歌看曲?”

    原來那段時間曹丕日日忙於國事,頭暈腦漲。那日夜間他實在是沒有精力再處理正務了,於是忙裏偷閒,命人於銅雀臺上擺宴,叫上郭皇后和幾個特別寵愛的妃子登臺飲酒,碰巧被那幾個巡城兵士看見了。這事要是擱在平時倒也不算什麼事,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生,便成了一場巨大兵變的導火線。曹丕事後要是知道他自詡固若金湯,敵人怎麼也無法攻下的鄴城竟是敗在他辦得一場小酒宴上,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人群中幾名兵士叫道:“正是,正是。那日我也看見。”

    兵士們沒想到曹丕在此緊要關頭仍然歌舞昇平,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心中均是不忿,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悄聲議論。

    曹洪肚子裏的墨水有限,不懂得引經據典,子曰詩雲,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瞪了他一眼,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敢這般和我說話?”

    那兵士道:“我是活生生的人,當然不是什麼東西。將軍還沒有回答我的問話,難道理屈詞窮,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曹洪道:“反了,反了。你一定是被漢軍收買,在此妖言惑眾。來人,將這個奸細抓起來。”

    身後親兵大聲應是,正要上前。但聽得嗆啷啷之聲不絕,數百名守城軍拔出佩刀,站在他身前,一名兵士大聲叫道:“楚哥說得沒錯,皇上要是關心我們就不該日飲酒,夜笙歌,就該親自巡城鼓舞士氣。可如今皇上只在漢軍臨城時才看到他上城來,平常時連個影子都沒看到,我們這些兵士日子好不好過,肚子餓不餓,他根本就不知道。別說皇上,就連將軍大人怕也不知道我們生活得有多苦吧。”

    曹洪氣得身子微微顫抖道:“胡說,我天天統帶你們,怎會不知你們生活有多苦。皇上也有皇上的難處,你們也要為他考慮考慮。”

    那兵士叫道:“好一個皇上也有難處。城裏糧食緊缺,這我們也知道。皇上搞不來糧食,我們也不怪他。如今鄴城危如累卵,皇上就該和我們同甘苦,共患難。可皇上在我們餓得肚子咕咕亂叫的時候,竟還大張筵席,聽歌看曲,這就不對!”

    一名中年漢子道:“對的,對的。當年鄴城也被漢軍圍過,那時武皇帝在位。城池被圍時,他老人家親自巡城,與兵士同桌用飯,吃同樣的食物,又命妻妾為兵士端茶送水。你們說說,他老人家如此待我們,我們能不為他玩命麼。可如今皇上貪生怕死,那日一見到漢軍樓車上射出長矛,嚇得一溜煙似的跑了個沒影,之後就再沒見他上過城了,更別說和我們一起吃飯了。大夥說說,這樣的皇帝值得我們賣命麼?”

    曹洪心中怒極,只道:“反了,反了。你們想要做什麼?”

    那中年漢子道:“不做什麼,我們只想問問將軍,就光這道城牆上一天有多少弟兄餓死,你知道麼?”

    曹洪平時都在官邸裏摟著姬妾看歌舞,只在最關鍵時上城巡視一下,激勵士氣,自然不知道他這道城牆一天餓死多少人了。好在昔日周勃身為丞相尚且不知錢谷、盜賊之數,他不知道死人的具體數日,倒也不足為怪。當下他微微一怔,尷尬地道:“這……這……不對,你們我的屬下,有什麼權利質問我?”

    那中年漢子毫不畏縮,道:“怎麼樣,大人不知道吧。”

    曹洪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不過沒有必要和你說。”

    那中年漢子冷冷地道:“是這樣麼?還是我來告訴您吧。遠得不說,就昨天這道城牆上就有一百二十六人餓死。那可是一百二十六個活生生的弟兄,前一日還和我們有說有笑,轉眼間就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屍體,被我們用破草席一卷抬到甕城邊草草掩埋……”說到這裏喉頭哽住,再也說不下去了。

    曹洪心頭一酸,淚水在眼眶裏轉來轉去,險些掉將下來,雖說沒有流眼淚,但他還是用袖子擦了擦道:“慘啊,慘啊。沒想到昨天一天就死了這麼多弟兄,不,那都是國家的棟樑之才,真是怪可惜的。這些人既是死於王事,為何不用上等棺材厚葬,卻葬得如此草率?”

    此言一出,又引來一片哄笑聲,曹洪有些不好意思,卻又不知哪說錯了,問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那中年漢子道:“曹將軍您身為皇親國戚,沒當過家,自然不知道柴米有多貴。現在城裏棺材多少錢一口您知道麼?”

    曹洪道:“這我哪知道?”

    那中年漢子道:“城裏天天都在死人,城外雖有千頃好木卻又運不到城裏來,棺材這勞什子,如今在城中已成了稀罕之物。上好的楠木棺材一口就值三百匹絹,這還要看時候,有些時候就是出一千匹絹也買不到。您說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小卒子配睡在這麼精貴的棺材裏麼?能有一方草席,已是不敢嫌了,不少窮苦的老百姓還不如我們呢。”

    曹洪沒想到士兵們竟窘困至廝,叫道:“這夥奸商,竟敢乘這個時候囤積居奇,待我奏明皇上,重重治罪!”

    那中年漢子道:“重重治罪?他們要拿得出棺材來,敢賣那麼貴的價錢,都不用皇上,光我們就能扒他一層皮。”

    曹洪道:“這個……這個……”

    那中年漢子道:“這些事情連您都不知道,那個處在深宮裏的皇上就更加不知道了。他不知道這些,又怎麼知道我們有多苦,城裏的百姓有多苦。百姓們跑到宮裏找皇上理論,也不過就是為了要一口糧食,可皇上卻說他們造反,唉,皇上這不是硬生生的把他們往絕路上逼麼?而我們也不過就是想讓皇上知道我們有多難,您卻說我們造反。反正都活不下去了,今天我們還就他娘的造一回反,也好叫宮裏那個皇上知道,我們這個小卒子也不是好欺負的!”

    話音猶未落邊上不少兵士大聲附和,曹洪雖然同情他們的遭遇,卻對他們這種表達方式,不敢苟同,喝道:“你們知道你們再幹什麼?你們這是在造反,那是要殺頭的。你們的委曲,我都已經知道了,且稍待幾日,待我向皇上申奏,皇上自會有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復。

    此言一出,登時引起呸聲一片,有人竟一口氣連呸了近百聲,有沒有破吉尼斯世界記錄那就不知道。那中年漢子冷笑道:“等皇上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復,那豈不要等老了人?我們看在武皇帝的份上,已經忍了這麼久了,再也忍不下去了,今天皇上再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復,我們就進宮向皇上要一個滿意的答復。”

    曹洪叫道:“反了,反了。來人,將這夥犯上作亂的逆賊給我拿下!”

    守城將士一聽也不守城了,倒轉長槍,排成幾排,如銅牆鐵壁一般向曹洪壓將過來。曹洪見槍頭在火光的映照下閃耀生光,晃得兩眼直花。饒是他驍勇善戰,也不禁有些犯怵,向後倒退了幾步,走下臺階。

    曹洪親隨雖然武藝出眾,卻也好漢架不住人多,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卻。守城軍得理不讓人,步步緊逼,曹洪額頭見汗,一步步向後退卻。叛軍人數雖多,卻見曹洪從容鎮定,心中忌憚,不敢過分逼迫,沿著臺階緩緩而下。

    忽聽“哎喲”一聲慘呼,一名親隨倒著下臺階時,心下慌亂,一腳踩空,骨碌碌的滾將下去,撞倒十餘人,跟著他一齊滾了下去。如此多人一起滾,場面倒也尉為壯觀。

    叛軍中有人大聲叫道:“他們也害怕了,弟兄們齊上,先殺昏官,再殺昏君!”數萬大軍齊叫:“殺!”衝了下來。曹洪奮力死戰,胳膊中了兩槍,腰間中了一矛,渾身是血,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圍,狼狽向宮中奔去。

    叛軍大聲呐喊追了上去,這時城上叛軍放下吊橋,大開城門,迎漢軍進城。

    賈仁祿揚起馬鞭,指著城門,笑著對張飛說道:“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鄴城的城門果然向我們敞開了。”

    張飛一臉興奮,兩手扯著衣襟向外一分,好好一領淡青蜀錦長袍登時裂成兩半,隨風飄落,叫道:“弟兄們,隨俺衝!”提起馬鞭,便要催馬上前。賈仁祿搖頭苦笑,伸手拉住他的轡頭,張飛叫道:“又怎麼了?”

    賈仁祿道:“魏國以暴失國,我們不可再重蹈覆轍。這次進城非比尋常,本不該讓將軍前往,可我怕將軍惱將起來,將我大卸八塊,只好破一破例。不過須得約法三章。”

    張飛道:“只要你讓俺第一個進城,別說三章,就是三十章,三百章俺也依你。”

    賈仁祿道:“好。第一,不可夜宿民宅,所有進城兵士,一律睡馬路。”

    張飛道:“至於……”瞥眼間見賈仁祿面色不善,道:“好,好,好。就依你。”

    賈仁祿道:“第二,不許妄取百姓一物。”

    張飛道:“這個自然。”

    賈仁祿道:“第三,不可胡亂殺人。”

    張飛之所以要第一個進城,就是要殺得過癮,一聽這條,心中鬱悶,叫道:“這……這……這……倘若我抓到曹丕,難道也不能殺麼?”

    賈仁祿道:“你要能抓到曹丕,自然任由你處置,我是沒什麼意見,不過皇上有沒有意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有一個人,你若是撞到,不妨順手除去。”

    張飛叫道:“誰?”

    賈仁祿道:“司馬懿。”

    張飛道:“那小子沒什麼功夫,小菜一碟,這事包在俺老張身上。這下可以讓俺進城了吧。”

    賈仁祿微微一笑,道:“去吧。”

    張飛大叫:“弟兄們,殺啊!”領著一幫流氓攻進城去。

    銅雀臺上,曹丕聽聞外間喊殺聲大作,先時英明神武的樣子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身子抖個不住,只問:“怎麼樣?怎麼樣?夏侯惇將暴民驅散了沒有?”

    忽聽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說道:“皇上,你下旨令夏侯大將軍領軍將暴民驅散?”原來是郭皇后到了。

    曹丕道:“對呀,怎麼了?”

    郭皇后道:“怎麼了?皇上您真的沒有看出不妥?”

    曹丕問道:“有何不妥?”

    郭皇后搖了搖頭,道:“百姓聚在宮門口也是因為餓得沒飯吃,想要皇上幫他們想辦法而已。”

    曹丕道:“我要有辦法,早就出去和他們見面了,這不是沒辦法麼。”

    郭皇后道:“我說了皇上一定不高興,可我還是要說。皇上為什麼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曹丕道:“你剛懷有身孕,我這不是不想驚動你麼。”

    郭皇后歎道:“沒想到我們的小寶寶竟生在這個多事之秋。”

    曹丕道:“朕應運而生,誰能奈何得了朕。眼下的難關只是暫時的,不久定會轉危為安。”

    郭皇后道:“皇上把事情看得太過簡單了。”

    正說話間,忽見一個內侍渾身是血,踉蹌進殿,伸手一指殿外,叫道:“不……不……不……”砰的一聲,一個側身,倒在大紅地毯上,兩腿蹬了兩下,就不動了。

    曹丕嚇了一跳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郭皇后道:“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唉,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皇上趕緊收拾收拾,暫避他方,以圖後舉。”

    曹丕道:“朕堂堂一國之君,卻要避賈福這個宵小之臣,朕誓死不為。”

    郭皇后道:“都這時候了你還在逞男子漢大丈夫的威風。你要真是男子漢大丈夫,當時就該去見見那些饑餓已極的百姓。”

    突然間,不遠處傳來宮女內侍的驚聲尖叫,跟著便是乒乓嗆啷的兵刃相擊之聲。

    曹丕原本昂首挺胸,傲然而立,確有君臨萬方的氣概,可一聽見兵刃碰撞之聲,腿肚子不由自主的抽起筋來,身子也矮了半截,一張臉白得嚇人,好似一張白紙,嘴裏嘀嘀咕咕,只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郭皇后向台下望了一眼,道:“定是夏侯惇的兵馬沒驅散刁民,反為刁民所蠱惑,倒戈助敵,殺進宮來了。”

    曹丕道:“這怎麼可能。元讓所部都是中原軍馬,和鄴城百姓都不相識,如何會受他們蠱惑?”

    郭皇后道:“他們同禍相濟,同病相憐,又何必相識?”

    便在這時殿外響起一個女子說道:“皇上,娘娘,你們怎麼還在這裏。叛軍已攻到文昌殿,離御花園不遠了,皇上,娘娘還是趕緊跑命吧,遲了就來不及了。”說完也不走進來服侍他們逃跑,身子一轉,幾個起落便繞到了殿后,覓路逃生。

    曹丕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若死灰。

    郭皇后道:“這會不是發呆的時候,趕緊走吧。”

    正說話間,夏侯惇渾身浴血,一步三級,走上台來,甫一進殿,便道:“此地不宜久留,臣拼死護駕,保護皇上突出重圍。”

    曹丕坐在那裏,不言不動。

    郭皇后道:“大將軍來了,我們便沒什麼好怕了。”

    夏侯惇叫了幾聲,卻見曹丕始終沒有答應,焦急起來,招呼親兵上前,架起他便要向台下走去。

    曹丕啊地一聲,叫了出來,道:“地道,地道。”

    郭皇后心下大喜道:“皇上是說這裏有地道?”

    曹丕表情木然,點了點頭。

    郭皇后環顧四周,沒見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道:“機關在哪?”

    曹丕伸手一指御座。夏侯惇搶步上前,四下摸索,只覺右邊扶手上的龍頭似可轉動。當下不暇細想,握住龍頭,向左一轉。只聽紮紮紮之聲響起,御座緩緩後退,地下出一條甬道來。

    曹丕在兵士攙護下,走下了地道,忽的想起一件事,叫道:“傳國玉璽,傳國玉璽!”

    夏侯惇道:“臣這就去取來。”

    郭皇后道:“且慢,傳國玉璽在文昌殿,這會已在叛軍手中,大將軍不必去了。”

    曹丕道:“這是傳國重寶,象徵天命所歸,萬萬不能丟了。”

    郭皇后道:“傳國以德不以璽,若是有德,即便無璽,也一樣能號令天下。若是無德,空有玉璽,又有何用?”

    夏侯惇道:“娘娘說得甚是。當務之急,唯有速離此地,方是上策。”

    曹丕掙扎著還想上去,夏侯惇一聲呼哨,眾親兵拖著他走下地道。曹丕掙扎不脫,右手高舉,指著文昌殿方向,口中雖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任由兵士拖著,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黑暗之中。

    此時程昱、司馬懿被兩群百姓分開圍在核心,已衝突良久,仍是衝突不出。二人親隨都驍勇善戰,以一當十,怎奈百姓實在太多,死了一個上來兩個,前撲後繼,直是無窮無盡。又鬥了一柱香的功夫,程昱這邊的親隨已個個筋疲力盡,不死帶傷,百姓仍如潮水般的湧來。程昱見形勢越來越不利,今天說什麼也衝不出去,當機立斷,命親隨護著他衝入一條小巷。果然一進了小巷,百姓無法形成合圍,局面登時有了轉機。程昱等一干人心中一喜,奮力死戰,穿過幾條小巷,眼見追兵越來越少。他們奮戰良久,至此終於看到生的希望,精神無不為之一振。

    可他們都是中原人,不熟悉鄴城街道,慌不擇路之下,竟走進了一條死胡同。等到了巷尾才發現此路不通,不禁暗暗叫糟。眾人正要原路退回,忽聽前方喊聲大作,百姓如影隨形,已圍了上來。

    程昱暗叫:“我命休矣。”瞥眼間只見右首邊上有一個小院,院中黑洞洞的,像是無人居住。當下不急細想,叫道:“大夥先到那小院躲避,再作區處。”

    眾人進了小院,幾名親隨守住院門。眾百姓衝了幾次,卻衝不進去,便一層層的圍在外面,以之相峙。

    程昱繞著小院走了一圈,卻見小院四面為高牆環繞,只有一個門戶可供出入,就是他們來時的那道小門,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門戶可供他們逃生了。程昱眼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心中不禁焦急萬分。他是個智謀之士,知道事情越是危急,越要冷靜。當熄了定神,又仔細察看一番,越看越覺得這小院建得有些古怪,到底怎麼古怪,卻說不上來。此時外間喊聲震天,老百姓越到越多,將小院密密匝匝的圍了個水泄不通。

    程昱來到一塊大石上坐好,雙眼緊閉,對外間的呼喊聲,似是充耳不聞。又過了一會,他忽的睜開雙眼,拿起地上一截樹枝,來到正中的一間小屋,用樹枝不斷敲擊地面。驀的裏一聲歡呼,拋開樹枝,趴在地下,伸手在石板上摸索。突然間摸到了一個凹槽,裏面有個小小拉環。他心中一喜,提起石板,地下出現了一級級臺階,不斷向下延伸。原來這個小院原是甄家產業,此時早已人去院空。沒想到這麼好的事,竟被程昱碰上了,真可謂是天無絕人之路。

    程昱等人大聲歡呼,當下程昱定下計策,讓令人四下縱火,待大火著將起來時,眾人便由地道逃生。院外百姓見院內著火,忙擔水救火,等大火完全撲滅之後,小院早已面目全非,唯剩一片瓦礫,眾人都道程昱已被燒死,也懶得搜尋,一哄而散。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19:59
第五百五十三章 冤家路窄

    此時司馬懿被圍在另一條街上,境況也不比程昱好多少,可他偏偏沒有程昱那麼好的運氣,就快嗝屁的時候,竟還能找到一個帶有地道的小院。他眼看手下親隨越來越少,圍攏上來的百姓越來越多,心道:“我壯志未遂,難道竟要死在這裏麼?”

    忽聽身後百姓大聲怪叫,紛紛向兩旁閃避,一彪軍馬突入重圍,當先一人叫道:“太尉莫慌,我來救你!”正是曹洪。

    司馬懿大喜,和曹洪合兵一處,殺出重圍,向皇宮奔去。行了一陣,亂軍越來越多,戰鬥越來越激烈,喊殺聲也越來越大。司馬懿搖了搖頭,道:“就憑你我麾下這幾百個人是沒法衝進宮去的,還是先設法出城再說。”

    曹洪叫道:“大批叛匪衝進宮去,皇上危如累卵,我要趕去護駕。”

    司馬懿道:“沒用的,聽我一言,咱們還是先想辦法出城再說。”

    曹洪叫道:“不行,我一定要去。”

    司馬懿怒道:“叛軍已進了皇宮,皇上要有事早就有事了,等你去了,也只能給皇上收屍,有什麼用?皇上洪福齊天,又有元讓在,一定不會有事的。如今當務之急是逃出城去,尋找皇上,以圖恢復。”

    曹洪聞得當頭棒喝,怔了一怔,道:“嗯,你說的對。咱們該怎麼出去?”

    司馬懿手捋長鬚,尋思對策,忽見遠處一隊宮女內侍順著牆根溜進一條暗巷。他靈機一動,拍手道:“有了。”

    當下司馬懿命眾人掉頭奔進了一條暗巷,棄馬步行,來到一個黑暗偏僻的角落。司馬懿命眾人蹲好。曹洪大惑不解,悄聲問道:“太尉,我們不是要出城麼?躲在這裏做什麼?”

    司馬懿道:“等人。”

    曹洪更加納悶,道:“等什麼人?”

    司馬懿側耳細聽,忽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道:“噓,人來了。”

    曹洪赳赳武夫,耳朵可比司馬懿靈多了,他也聽到了腳步聲,心想司馬懿要等的人一定不好對付,當下屏住呼吸,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過不多時,腳步聲由遠而近,一群人映入他們眼簾,卻是一群內侍宮女。曹洪沒想到等來等去,竟等到了這麼一夥人,不禁大出料外,一口氣沒喘順,險些咳嗽起來,當下強行忍住。

    只聽司馬懿悄聲道:“動手,一個不留。”

    司馬懿、曹洪手下親隨都是武藝高強之輩,對付這些內侍宮女自然是小菜一碟,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個個屍橫就地。眾人將他們的衣衫剝了,換在自己身上。這隊內侍宮女人數太少,司馬懿等人仍有大半沒換上。於是他們又留在原地守株待免,一見有逃入暗巷的宮女內侍便飛身而出,拳打足踢,肘撞指戳,各使絕技,往他們要害上招呼。這些宮女內侍還沒搞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便莫明其妙的見了閻王。

    曹洪總算明白怎麼回事了,道:“太尉想幹什麼,我總算明白了。既然我們只要衣衫,為什麼不留下這些人性命?這些人無辜而死,實在怪可憐的。”

    司馬懿道:“我們的樣貌,宮裏人大多見過。倘若留下活口,保不齊便有人會到處亂說,說我們喬裝改扮,妄圖逃出城去,那我們可就全完蛋了。”

    曹洪心中一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不容易眾人都換好了衣衫,暗巷裏也多了幾百具屍體,司馬懿命人將這些屍體堆在一起,付之一炬。隨著大火熊熊燃起,他們換衣的最後一點證據,也不復存在了。

    處理好這一切,眾人正要走出暗巷。司馬懿手捋胡鬚,尋思還有何紕漏,驀地裏想起一件事,失聲叫道:“好險。”拔出佩劍將胡鬚割將下來,痛心疾首的望了一眼,扔到了火堆之中。他的鬍子雖說不長,但在他精心修理下,顯得頗為雅觀。這可是花了他不少心血的,一旦剃除,一顆心仿佛也在滴血一般。

    其時漢軍已攻進城中,城中百姓不知漢軍進城之後到底會對他們怎麼樣,驚慌失措,紛紛逃難。司馬懿等人乘此良機,混在逃難人群中,向城門口湧去。

    一干人來到皇宮通向建春門的主幹道上,隨著大流迤邐向東而行。行不多時,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忽聽得蹄聲陣陣,一隊騎兵從南面殺來,為首一將豹頭環眼,赤著上身,正是張飛,挺起丈八蛇矛,指向司馬懿,問道:“兀那閹狗,可曾見過司馬懿?”司馬懿此時作內侍打扮,難怪張飛會如此稱呼了。此番進城,賈仁祿讓張飛打頭陣,張飛大為感激,便打算宰了司馬懿報答他一番。

    司馬懿低著頭,不敢看他,伸手一指皇宮,道:“進宮去了。”

    張飛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們都跑到一起,倒也省了俺老張不少事。”對身後兵馬說道:“咱們走!”

    一名副將道:“這些人怎麼辦?”

    張飛怪眼斜倪,良久良久,歎了一口氣,道:“軍師有令不得亂殺無辜,你們沒聽見嗎?他們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

    眾百姓見這員武將凶神惡煞,一看就像個殺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不由得心下惴惴,聽了這番話,如獲皇恩大赦,發了一聲喊,各奔東西。那些世代居住此間的百姓,安土重遷,本不願離去,這此逃難實是逼不得已。可他們一路行來,眼見漢軍不搶東西,不進民宅,不戮百姓,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仁義之師,這一顆心總算是放到肚子裏去了,紛紛回轉自己家中,翹著二郎腿等著漢軍發糧食。那些宮女內侍則五湖四海都有,眼見魏國覆滅,自己的飯碗沒了,留在這裏實在沒什麼意思,紛紛相攜就道,往城外走去。

    從西向東的人流即分成兩股,南北道路自然就讓了出來。張飛從中穿過,徑向皇宮馳去。司馬懿見張飛沒認出自己,長長地籲了口氣,招呼手下發足疾奔,出了東門,進了城外一片小樹林。曹洪問道:“不知太尉要去何處尋找皇上?”

    司馬懿沉吟道:“青州北有黃河之阻,西有泰山之險,南有琅琊、即墨之饒,依山傍水,沃野千里。戰國七雄之一的齊國就在現今青州一帶,齊與秦曾各霸一方,互為兩雄,直到樂毅集五國之兵重創齊國,這才一蹶不振。如今青徐之地仍在我大魏之手,勝敗還未可知也。皇上高瞻遠矚,自也會看到這一點的,他一定是去了青州,咱這就趕去,和他會合。”

    曹洪適才出城時已見識到了司馬懿的手段,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道:“你說的總不會錯,我聽你的。”

    當下眾人辨明方向,迤邐向東而去。

    程昱帶著數十名親隨進了地道,他原本以為這地道是小院主人挖來逃生用的。可到了底下一看,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厲害,只見地道縱橫交錯,密如蛛網,且機關滿布。稍一行差踏錯,羽箭紛飛,巨石亂滾,要不是他們武藝高強,早就一命嗚呼了。他們小心翼翼的過了幾條地道,雖觸碰了一些機關,但總算一一應付過去,只是有幾個人受了些小傷,倒也沒人嗝屁,不過眾人都嚇出一身冷汗,像是掉到水裏一般。

    總算程昱博覽群書,精通土木機關之學,見地道中的機關煞是厲害,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每走一步之前都要仔細查看一番,這一步方敢踏出去。帶他的帶領下,眾人連破了十餘處機關,各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地道裏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眾人開始沒有引火之物,全憑摸索前進。其後好不容易找了一小段木條,點著了火,雖說火焰微弱,照得各人臉上綠油油地,而且煙氣極重,聞在鼻中很不舒服,但好不容易才不用做睜眼瞎,各人都是歡喜無限,又笑又跳,像是打了一個大勝仗。

    程昱見眾人歡呼雀悅,心裏也很高興,忽覺不對勁,尋思這樣複雜的一張地道網,非一人之力所能修建,定是漢朝奸細所為,除此之外,怕是沒人有如此雄厚的財力物力了。這也就可以解釋賈福為什麼能瞞過所有人的耳目潛進城中攻打長樂公府,又為什麼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派遣大量細作進城散佈謠言。想明此節,他心中一凜,道:“噓,這地道是漢朝細作所建,說不定還有細作在地道之中,切不可大聲喧嘩。”

    這一句話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將眾人的興頭都給澆沒了。眾人既知自己是在敵占區活動,都格外小心,高抬腳輕落步,深恐發生一丁點聲響,讓敵人聽見。如此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個多時辰,卻也太平無事,只是越走到後來,岔路越多,有時竟達十餘條之多。眾人早已經不辨東西南北,索性憑著感覺亂走瞎闖。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來到一條甬道的盡頭。程昱查察良久,終於發現了出口所在,扳動機刮,紮紮紮幾聲響聲過後,石門緩緩開啟,一陣大風鑽進地道,無情的打在眾人臉上。眾人見地道怎麼走也走不完,都以為要活生生餓死在地底,此刻陡然間覺得有大風吹過,知道終於找到出口了,精神振奮,也就不覺得這風寒冷徹骨了,反而覺得這風吹得他們心裏暖洋洋的。

    當下一名親隨自告奮勇,鑽將出去查察。過了半晌,那人回來報稱此間是城南十餘裏外的一片樹林,附近沒有發現漢軍伏兵,安全的很。眾人大聲歡呼,衝了出去。他們今天晚上死死生生,生生死死,經歷過太多驚險,此刻重睹青天,都是歡喜逾恆。當下他們在林中又笑又跳,又哭又蹦,瘋了半晌,這才聚在一起商議行止。

    程昱道:“武皇帝算無遺策,他當年花大力氣修建鄴城宮闕,一定會考慮到有今日之事發生,皇宮底下一定也修有地道。皇上此時一定平安無事。皇上若是脫險,定會去青州。青州西面、南面多山,北靠黃河,東臨大海。山河險阻,金城千里,又可削山為錢,煮海為鹽,財用不乏,兵糧不缺。善加經營,不出十年,便有小成,此亦英雄用武之地也。”

    一名親隨道:“既是如此,那我們便去青州。”

    程昱搖了搖頭,道:“我在地道裏轉了半天,出來時偏偏是南方,這就是天意。”

    那親隨道:“此話怎講?”

    程昱道:“皇上既去青州,我們就去東郡。”

    眾人齊道:“東郡?我們去那做什麼?”

    程昱道:“東郡北與魏郡隔河相望,南接陳留、濟陰,往東便是青州,向西則是河內。這可是個戰略要地,又是武皇帝發祥之所,漢軍一定志在必得。我們到濮陽,協助太守守城,說什麼也要保住大魏江山這一片土,為日後重整河山打下基礎。”

    眾人齊道:“大人說的有理,我們都聽您的。”

    一親隨道:“要到東郡必須經過黎陽,如今那裏是漢朝地界,我們過不了河,如之奈何?”

    程昱摸了摸鬍子,道:“嗯,這事倒也有些棘手。”想了一會,又道:“如今兩國爭戰,黎陽往東郡的道路一定設有關卡,想要過去怕不容易。這樣,我們經安陽、蕩陰,到河內,接著東向酸棗,折而向北,便可到東郡,此路雖然迂遠,卻甚是安全。”

    眾人均覺可行,轟然應是。當下眾人在林中休息一陣,養足精神,方邁開腳步,首途前往東郡。這日眾人到了鄴城與安陽之間的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鎮甸,在飯館裏飽飽的吃了一頓,又到集市上採購了馬匹,眾人一路都憑兩隻腳一二一,早已累得筋疲力盡,此時有了代步工具,無不開懷大笑,心中均在想逃到東郡的希望又多一分了。

    有道是笑到最後才笑得最甜,他們在半路上就笑,會不會早了點,那可就不得而知了。又行了一日,這日眾人過了洹水,到了祁山邊上的一座小村落。

    這個村落甚是荒僻,不是他們歇宿之所,當然說過便過。正行間,程昱忽見一名男子抱著一個女子,步履匆匆,急如流星,竟追及奔馬,趕在他們前頭,走進街邊一家藥店。那人匆匆而過,程昱只瞥了一眼,卻心頭大震,這個人他太熟悉了,正是一個晚上連被他燒了兩次的馬超。

    他見馬超抱著個女子走進藥店不知要做什麼,心下好奇,勒住坐騎。親隨跟著停下,問道:“大人,怎麼了?”

    程昱對其中一人說道:“剛才那男的便是馬超,你去看看他進藥店做什麼?”

    那親隨應道:“是。”

    程昱道:“小心些,別讓他發現了。”

    那親隨道:“大人放心。”飛身下馬,欺到藥店之後,捅開窗戶紙,將右眼湊了上去。

    只見一個女子平躺在一張矮榻上,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大夫伸指搭她的脈息,過了良久良久,搖了搖頭,道:“這位姑娘先遭火毒,後受重創,又不幸染上風寒,怕是神仙難救了,你還是趕緊為她準備後事吧。”

    只聽馬超道:“大夫,求求你了,救救她吧。”

    那大夫道:“世上有人生,就有人死,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你不可太過傷心,還是抱著令妹,急速回鄉埋葬,入土為安。”

    馬超哽咽道:“真的一點法子也沒有了麼。”

    那大夫道:“我若說有法子,那是騙你錢財。我是可以開些盡人事聽天命的方子,要想治好她,卻是萬萬不能了。”

    馬超道:“哦,那你快開方子,能讓她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那大夫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她要是還有什麼人沒見上,那我開這方子,略延緩些時日,讓她見上該見的人,說上該說的話,那也是好的。可你剛才說你們兄妹倆相依為命,就是說沒別的親人了,她已經見過你最後一面,就這麼走了,可以說是沒有遺憾了。此時諸般病痛一齊發作,她身心俱受煎熬,多活一日,只有多一分痛苦,你要為了她好,還是讓她早一些去吧。”

    那女子正是欒祁,那日她捨命相救馬超,帶著他滾下山坡,滾出數十丈後,周圍的火勢已不如先前那般熾烈。她正慶幸自己和馬超脫離火海,驀地裏一個不留神,腦袋撞在路邊突起的一塊大石頭上,登時暈了過去。當時馬超被她壓在身下,得免於難。馬超見她昏暈,又驚又急,突然之間靈台一片清明,從前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被他想起來了。當下他大喝一聲,翻身而起,抱起欒祁,飛也似的向不遠處的一片樹林中奔去。

    當時他還不知道馬岱已趕來應援,心想自己帶著一個半死不活的欒祁無論如何不是河西村人的對手,還是先在林中躲上幾日,再作區處。他統兵已久,知道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完全的地方,當下他過了小河,奔到河西村後的荒山之中。他一面跑,一面低頭查看欒祁傷勢,見她氣息越來越弱,知她凶多吉少,須當盡快找個大夫醫治。可是河東河西兩村正在打群架,自顧不暇,又哪有功夫來理會欒祁的死活?他在這裏住久了,知道河西西北方圓百餘裏範圍內都是深山莽林,沒有人煙,自己若是趕著歸隊的話,欒祁非死不可。欒祁接連救過自己兩次性命,又為此深受重傷,自己若不將之救活,何以為人?當下他不暇細想,將欒祁橫抱懷中,快步而行,徑向東南方向的另一個小村落奔去。馬岱前來搜尋時,他早已跑得遠了,馬岱又哪裡能找尋的到?

    次日正午,他終於奔到了那個村落,已滿身泥塵,狼狽不堪。一路上山風甚大,欒祁受傷之後,身子骨本就虛弱,哪經得起山風亂刮?登時染上風寒,高燒不退,病勢更加沉重。那小村也沒什麼高明的大夫,號了半天脈也號不出個所以然來,急得馬超險些將那大夫全家殺個精光。那個庸醫連病因都不清楚,自然不會醫治,馬超也不浪費銀子,抱著欒祁出了藥鋪,到別處求醫。半路上遇到一個好心人,對他言道這附近十里八鄉沒有良醫,魏郡一帶最好的大夫隱居到祁山附近的一個小村落中,此人醫術出神入化,不論什麼疑難雜症,到他手裏都是藥到病除,比宮裏的太醫還要厲害。馬超一聽之下,心中歡喜當真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問明路徑之後,便即帶著欒祁趕到祁山。哪知竟在村裏遇上了他的死敵程昱,不過他那時全身心的關注欒祁的死活,對周遭的情景也沒太多留意。

    馬超臨來時對這個醫生寄予很大希望,可沒想到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聽那大夫嘴裏吐不出象牙,竟說些喪氣話,不由得怒從心起,提起手掌便想要拍將出去。手臂略動之際,忽見欒祁悠悠醒轉,向他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馬超知她勸自己不可胡亂殺人,歎了口氣,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到別的地方碰碰運氣吧。”

    那大夫卻也是一方名醫,他說沒救了,那多半還真是沒救了。他聽馬超的口氣,知他信不過自己,微微冷笑道:“不是我吹牛,方圓數百里內沒有人醫術比老夫高明。既便是我開張方子,令妹也最多再活七天,這七天時間內你怕是再找不到名醫了。”

    馬超更加生氣,哼了一聲,也不說話,抱著欒祁向外便走。

   程昱親隨見馬超出屋,趕忙回轉,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把自己聽到的事情說了。程昱大奇,哦地一聲,叫了出來。馬超的耳目甚靈,兩人雖相隔數丈,這一聲哦,他還是聽到了,這聲音對他來說他太熟悉了,心想自己之所以會瘋瘋顛顛全是拜他所賜,倘若自己不瘋,就不會衝入火海,欒祁也就不會因搭救自己而受傷。當下他大喝一聲,道:“程昱休走,納下命來!”不及放下欒祁,身子縱起,幾個起落,來到程昱面前。

    程昱親隨紛紛拔出刀劍,大聲叫道:“保護大人。”縱馬攔在他跟前。

    程昱沒想到冤家路窄,竟和馬超狹路相逢,心中也是怦怦亂跳,待見馬超手裏抱著個半死不活的女子,這心總算是放了大半,微笑道:“原來是孟起,別來無恙?”

    馬超冷冷地道:“托你的福,過得還算不錯。”說著倒退數步,將欒祁放在路邊一株大樹下,跟著疾奔而前,復又來到原先站立之處。程昱見一眨眼的功夫馬超便又站在他面前,快的令人難以思議,心中一凜道:“你想……想幹什麼?”

    馬超道:“不幹什麼,只是那日你接連燒了我兩次,這筆賬不知該如何演算法?”

    一名親隨叫道:“這小子就孤身一人,還帶著個死人,咱們怕他做什麼,弟兄們齊上!”親隨都看出便宜,大聲發喊,衝將上去。馬超雙足不丁不八的站著,一動不動,似乎不知道自己轉眼就要被亂刀分屍一般。

    適才欒祁經過劇烈震動,此時悠悠醒來,見馬超受人圍攻,心道他怎麼又和人打架,叫道:“危險。”

    馬超像是沒聽見一般,待眾親兵殺到跟前,這才突然動手,東指西指,霎時間三條大漢倒在地上哼聲不絕。其他幾個人也都給他拳打足踢痛得站不起來,在地上滾來滾去,大聲怪叫。

    程昱嚇了一跳,撥馬便走。馬超伸腿在一株大樹的樹幹上一點,身子如箭一般飛了出去,射到他背後,倒轉刀柄在他腦門上鑿了一下。程昱大叫一聲,倒撞下馬。馬超從親隨身上掏出一捆繩子將他捆了個結實,程昱道:“我既落到你手裏,便沒打算活命,給我來個痛快的吧。”

    馬超道:“想痛快的死,哪有那麼容易。你害得我如此,我定要將你活活燒死,方洩我心頭之恨。”

    忽聽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誰是這位姑娘的親戚?”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19:59
第五百五十四章 萬里求藥

    馬超大驚回頭,只見欒祁邊上站著一位瘦削老者,衣衫襤褸,像個乞丐,右手三指搭在她右手腕脈上,雙眼微閉,像是在思索什麼難題。馬超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可這個老頭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竟一點也不知道,這樣的事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他眼見那老者為欒祁把脈,顯是精於醫術,心中多了一分指望。道:“我就是,怎麼,她有救麼?”

    那老者歎道:“難,難,難。”

    馬超聽他不是說沒救,而是說難,心中的指望又多了一分,道:“只要先生能將欒姑娘醫好,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那老者上下打量欒祁一番,道:“難,難,難。”

    馬超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道:“難道她真的沒救了?”

    那老者道:“救是有救,就是有一味藥材甚是難搞。”

    馬超叫道:“什麼藥材?你盡管說,你便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辦法給你搞到。”

    那老者道:“這其他的藥材都好辦,就只一味七竅玲瓏心,甚是難搞。”

    馬超一臉驚詫,問道:“七竅玲瓏心?”

    那老者道:“嗯,七竅玲瓏心。”

    馬超道:“不知這七竅玲瓏心是在何種珍禽異獸身上,我這就給你打去。”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這七竅玲瓏心不是在野獸身上,而是在人身上。”

    馬超心中一凜,叫道:“人!”

    那老者道:“就因為長在人身上,那才難辦呢。”

    馬超沉吟半晌,道:“不知何人身上長有七竅玲瓏心?”

    那老者伸手一指程昱,道:“他身上就有。”

    程昱大吃一驚,背上額頭上汗水涔涔而下,只聽馬超叫道:“那有什麼難辦的。”拔出匕首,叫道:“你等著,我這就將七竅玲瓏心給你取出來!”說著對準他的心窩,便要一刀刺下。

    只聽欒祁叫道:“不可以!”

    馬超怔了一怔,道:“有什麼不可以的,這廝害得我失去記憶,又害得你深受重傷,就這麼死了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欒祁道:“一顆心對人來說何等寶貴?沒了心人可就活不成了。將心比心,你不願我死,那位老先生自然也不願就這麼死了。”

    欒祁原本說話結結巴巴,這會突然不結巴了,馬超倍感驚奇,不過這當兒沒空去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道:“這老狗一個晚上連燒了我兩次,害得我險些變成一個不知自己是誰的傻瓜,我本來就想將他剝皮剜心,以洩我心頭之恨,如今剖了他的心既能解我的恨,又能救你的命,那不是正好麼?”

    欒祁瞪了他一眼,道:“你便是用他的心將我救活,我也不領你的情。”

    那老者搖了搖頭,道:“一個要挖,一個不讓,這可難辦的很啊。”問程昱道:“這位老哥,你怎麼看?”

    程昱歎道:“如今我還能做得了主麼?”

    那老者道:“這心長在你身上,你怎麼做不了主?”

    程昱垂頭喪氣道:“如今我束手待斃,任人宰割,怎能做主?”

    馬超向欒祁瞧了幾眼,一咬牙道:“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你死了,這當兒便是得罪你也說不得了。”說著舉刀便要刺下。

    欒祁叫道:“你要挖他心,我便死在你面前。”側過身子,奮起最後一絲力道,挺起腦袋便向樹幹撞去。

    嗆啷一聲,馬超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下。他向前一撲,便要上前相救。可離得遠了,無論如何也來不及。

    欒祁一心求死,所用力道自然極為猛烈。但聽得波的一聲,她的腦袋撞在了一團軟綿綿的物事上。她原已閉緊雙目,此時心中好奇,不由得睜開眼來一看,只見擋在他面前的是一隻瘦削幹癟,皮包骨頭的手掌。只聽那老者說道:“他挖了那人的心,就可以救你的命,你為什麼不領情?沒有這顆心,你最多只有七日之命。這是死生大事,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欒祁道:“我若是因此而活,日日夜夜都會良心不安的,還不如死了算了。”

    馬超見她沒事,長長籲了口氣,道:“多謝先生搭救。”對欒祁道:“這老狗死了,你良心有何好不安的?”

    欒祁白了他一眼,道:“你就是一個殺人犯,我再也不理你了。”

    馬超道:“我不是殺人犯,我是將軍,我是大漢右將軍馬超。”

    欒祁道:“呸,你草菅人命,哪裡像什麼將軍?”

    馬超指著程昱,道:“這傢伙是魏國的大官叫程昱,那日他引到我鄴城東面的樹林中,放火將我燒得死去活來,若非我座下白馬神駿異常,我早就他被活活燒死了。我脫險之後,領著兵馬追將上去,沒想到竟給這老狗使詭計逃脫了。後來我奉將令去燒敵軍大營的糧草,又是這廝從中作梗,放火將我燒得人事不省,記憶全失。若不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

    那老者點了點頭,道:“嗯,如此深仇大恨,是不可不報。這位姑娘,你用了他的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你只有七日性命,自己的事倘且顧不周全,管他的死活做什麼?”

    欒祁啐了他一口道:“你也不是好人。”

    那老者叫起屈來:“我可是為了你好,你竟說我不是好人。唉,這叫什麼世道啊!”

    程昱叫道:“兩國交鋒向來不厭機詐,倘若當時是我被馬將軍圍在樹林中,馬將軍竟能忍心不放火燒?”

    馬超道:“這個……”

    那老者道:“老哥說得倒也有理,這可難辦了。”說著撓了撓頭。

    欒祁道:“你是漢朝的將軍,他是魏朝的大將,兩國既然敵對,你們兩個在戰場上相見自然是什麼手段都可以用,這又有什麼可奇怪的,又有什麼仇好報?”

    那老者道:“嗯,嗯,嗯。這位小姑娘說的很有道理。”

    馬超叫道:“喂,老頭,你到底站在哪一頭啊!”

    那老者道:“我也不知道我站在哪一頭,我想救這位姑娘,又不想殺了那位老哥,所以我覺得這事實在難辦的很。”

    忽聽一個破鑼般的嗓子大聲叫道:“他媽的,我還以為是哪個老不死的在亂放聲音,原來是你這個老鬼啊。”

    馬超又驚又喜叫道:“軍師。”

    程昱一聽這聲音暗暗叫道:“我命休矣。”

    大道上塵土飛揚,一彪軍馬殺到,為首一人便是賈仁祿。

    原來張飛巴巴的衝進了皇宮,卻撲了個空,既沒找到司馬懿,也沒找到曹丕,不禁大為失望。宮中的叛軍沒尋著正主,又見大隊漢軍殺到,嚇得屁滾尿流,大都放棄抵抗,跪地投降,不過仍有一小部分在負隅頑抗。張飛正愁沒架打,見有人抵抗,自然是開心的笑了起來,提起長矛,如旋風一般衝入人群之中,劈裏啪啦一陣大響過去後,數十人或掛在大樹上,或掉到小池裏,或頭朝下栽進了水缸,或臉沖裏趴在窗臺上,總之個個死狀恐怖。張飛轉鬥轉進,迤邐來到文昌殿,卻見殿中幾名兵士正在爭搶一塊四四方方好似磚頭一般的物事,那磚頭不知是什麼石料做的,竟熠熠生輝,絢爛奪目。那幾名兵士嘴裏只叫:“我的,我的。”各使吃奶的力氣向自己懷裏拽,眼看那塊磚頭就要裂成了幾瓣。

    張飛心想一塊磚頭有什麼好搶的,走近一看,這才看清他們爭搶的哪里是什麼磚頭,明明是傳國玉璽。這東西曾到過劉備手中,張飛自然見過,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當下扯著嗓子大叫一聲:“好大膽子,給俺放下!”衝將上去。

    那幾個兵士同時一怔,雙手陡鬆。玉璽掉了下去,眼看就要砸在地上,摔個粉碎。但見一道黑影閃過,張飛搶了上來,右手倏地向下一探。就在玉璽離地不過數尺之際,硬生生將它抓在手裏,長長籲了口氣。雖說險到極處,但玉璽總算是到了他的手裏。當下他將玉璽珍而重之的揣到懷裏,心想等他大哥來時,再親手呈上,這可是天大的功勞,大哥一高興,還不給他官複原職,到那時就再也不用看賈仁祿的臉色行事了。想到這裏他心花怒放,環顧四周,卻見親兵已擁將上來將那些爭搶玉璽的叛軍制住。張飛哈哈大笑,在他們中間走上一圈,冷笑道:“將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傢伙推出去砍了。”

    那幾名兵士叫道:“冤枉。”

    張飛叫道:“冤枉?你們知道你們在搶什麼麼?那可是傳國玉璽!得到之人即是天命所歸,有福南面為君。如今只有我大哥才是天命所歸,其他人都是篡逆,你們是什麼東西,也配?”

    一名兵士滿臉掛著笑,叫道:“我們幾個何等身份,敢藏匿傳國玉璽?我們正欲將玉璽獻給將軍,正巧將軍就來了,將軍剛才叫我們放下玉璽,我們也乖乖聽話,將玉璽放下了。將軍看在我們這麼老實的份上,就將我們給放了吧。”

    張飛瞪回雙眼,道:“虧你們還有臉提這事,剛才要不是俺老張身手敏捷,傳國重寶可就要摔成渣了,他奶奶的,那還有什麼屁用?我沒親自動手,已經是看在你們幾個聽話的份上了。好了,我還有許多大事要辦,沒空和你們廢話!”揮了揮手,親兵將那幾名兵士推了下去,須臾獻頭殿中。

    有張飛這個混世魔王在,再強大的敵人也都迎刃而解,何況衝進宮裏的不過是一些餓得連手都抬不動的叛軍,不到一頓飯的功夫,便死的死,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宮裏的秩序又恢複正常,只不過換了一批主人而已。

    過不多時賈仁祿在眾將簇擁上大搖大擺的進了皇宮,來到太極殿,命人在玉階下設了一張矮榻,咳嗽一聲,一屁股坐了下去。玉階上那位子雖然金光閃閃,煞是好看,他卻說什麼也不敢坐。只要屁股沾到那麼一丁點,這腦袋怕是要搬家的。

    眾將各依秩序站好,行禮參見,禮畢,賈仁祿摳著鼻子,打起官腔:“找到曹丕沒有啊?”

    張飛一臉鬱悶道:“我帶人裏裏外外找了幾遍就是沒找到那昏君。”

    賈仁祿心道:“曹操老兒最怕死,又做了不少虧心事,哪有不怕鬼敲門的?他住的地方,怎能沒有地道?曹操老兒挖的地道,曹丕小兒又怎會不知道?他一見大軍到來,還不趕緊的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難道還坐在那裏,等著你去砍他的腦袋嗎?虧你小子還巴巴追到宮裏來,真是個笨蛋。”歎了一口氣,道:“唉,這小子忒也奸滑,咱們行事如此周密,竟還是讓他給逃了,看來大魏江山氣數未盡啊。”

    趙雲、孫禮、龐德齊道:“軍師切莫歎氣,我等這就領精兵追將上去,提曹丕小兒的人頭來見您。”

    張飛大聲叫道:“曹丕小兒是俺的,你們誰也別和俺搶。”

    賈仁祿笑道:“等你們幾個自告奮勇,人早就跑沒影了。”

    正說話間,郭淮進殿,賈仁祿不待他行禮,劈頭便問:“怎麼樣,人抓到沒有?”

    郭淮歎了口氣,道:“末將本已將曹丕夏侯惇圍住,看看就要得手,怎料半路突然殺出個司馬懿,將人救了出去,望東逃了。末將無能,請軍師重重責罰。”

    賈仁祿早就料到曹丕不可能如此容易便逮到,特令郭淮領一軍於陽平亭設伏以待。曹丕一干人出了地道後,採納郭皇后的建議,微服前往青州。行至陽平亭,正遇郭淮大軍。郭淮將一干人圍在垓心。夏侯惇奮力死戰,衝突不出。正在緊要關頭,突然間曹洪、司馬懿身著內侍服色,不知從哪裡殺將出來,突入重圍。夏侯惇見援軍到來,奮起神威,殺出一條血路,護著曹丕潰圍而走。郭淮追了一陣,沒有追上,頹然而返。

    賈仁祿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道:“又是這小子壞我好事。”

    張飛叫道:“軍師,你也別著急,諒這幾只喪家犬有何本事,不是我吹,只要俺老張追將上去,一定能提著他們的腦袋來見你。”

    賈仁祿點了點頭道:“嗯,有勞將軍了。”

    張飛道:“軍師盡管把心放在肚子裏,俺老張去去便回。”

    張飛前腳剛走,吳懿後腳便走進大殿,道:“啟稟軍師,我軍細作在南面密林中發現程昱蹤跡。”

    賈仁祿一聽之下,心中大喜,當即便點起軍馬追了出來,沒想到了此間,竟然遇上馬超,當真是不勝之喜。

    只聽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你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沒有我你能有今天的風光?你見到了我,既不磕頭,也不道謝,還管我叫老鬼,有你這樣的麼,唉,悔不當初啊!”那老者不是別人,正是曾救過賈仁祿一命的神醫華佗。

    賈仁祿哈哈大笑道:“你人既老,說起話來又鬼話連篇,不是老鬼是什麼,哈哈。”

    馬超聽二人對答莫明其妙,道:“軍師,這人是誰啊?”

    賈仁祿向欒祁打量一番,道:“娘的,你小子的眼光是越來越差勁了。不過算你運氣好,遇到這個老鬼,這傢伙便是大名鼎鼎的神醫華佗。”

    馬超大吃一驚,道:“他就是當年醫好你怪病的華佗神醫?”

    賈仁祿點點頭,道:“然也!”

    馬超啊地一聲,跪倒在地道:“求求華神醫施妙手救救欒姑娘吧。”

    華佗道:“這小姑娘,老夫走遍大江南北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用你求,我也會竭盡所能救好他的。可是……”

    馬超心又沉了下去,道:“可是什麼,大夫可是要七竅玲瓏心,我這就取來。”

    華佗笑道:“那不過是一句戲言,沒想到你竟當真了。說實話這位姑娘已病入膏肓,治起來甚是麻煩,我也沒多大把握。倘若當時她不阻止馬將軍行兇,我就不治了,以免壞了我一世英名,哈哈。”

    賈仁祿笑道:“老子就知道你這老鬼又在裝神弄鬼。既然這人是孟起看上的,老子也不能袖手不理,老鬼你就開個價吧。”

    華佗搖了搖頭,道:“這病要是錢能解決的那倒好辦了。我對馬將軍說這病有一味藥材甚是難搞,倒也不是無的放矢。要治好這病確須一味藥材,那是一種花,其紅如火,其大如碗,望之奇形怪狀,不知何名。長於蜀中漢嘉郡嚴道西面百餘里處一座大山之中,此山終年積雪,老夫曾上去採過藥,有幸得見,瞭解其藥性。據當地人講,這花可不常見,能不能見著,全憑運氣。”

    馬超喜道:“既知長於何處,那就好辦了,我這就去。”

    賈仁祿道:“好傢伙,你這任務忒也恐怖,一桿子將人給支到蜀中去了。嚴道這個名字老子還是第一次聽到,不過漢嘉郡這名字,我倒聽說過,在成都西南,郡中多崇山峻嶺,陡峭難行,任你功夫再好,稍一失足,一樣摔個粉身碎骨,虧你這把老骨頭,還能爬到那裏去。”

    欒祁對馬超說道:“太危險了,為救我這麼一個快要死的人,實在太不值得。”

    馬超來到她邊上,握著她的手,道:“放心,憑我的身手,什麼樣的山爬不上去?況且上山又不是打什麼怪獸,只不過是去採株花草,你等著,我很快便回來了。”

    欒祁又是感激,又是傷心,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眼淚撲簌簌的滾將下來。

    賈仁祿道:“你小子可要考慮清楚了,有道是:‘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那裏的道路本就以崎嶇難行而出名,何況這老傢伙採藥所走過的路,根本就不能算是路,多半是猴子才爬得上去,你小子又沒系統學過攀岩,稍一不慎,我們這裏可就要給你開追悼會了。”

    馬超道:“軍師也忒小瞧人了,蜀中我又不是沒去過,那裏的道路也沒你說那麼可怕。”

    華佗笑道:“既然馬將軍願意去,那就再好沒有了,不過我剛才說過,那花不常見,能不能找到可要看將軍的造化了。不過還有一點,將軍須當謹記,我適才說過欒姑娘只有七日之命,絕不是危言聳聽。將軍去後,我自會想方設法為欒姑娘延續壽命,不過能撐多久就要看欒姑娘的造化了,將軍須得快去快回。”

    賈仁祿道:“不是吧,從這裏到蜀中,最快也要一個月,來回起碼兩個月時間。何況那花還不常見,萬一第一次上去找不到,豈不還要上去第二次?這一來一回,怎麼也要小半年的時間,如何來得及?”

    華佗歎了口氣,道:“正因如此,這病治起來才甚是麻煩。”

    欒祁道:“既然這樣,那就別治了。反正我已活了這麼大,今天又見過這麼多大人物,還……還……還……有……也算不枉此生了。”

    馬超笑了笑,道:“我腳程頗快,別人要一個月時間,我只要幾天就夠了,放心準誤不了事。”

    華佗道:“那就好,那就好。將軍隨我來,我將那花的樣子及採藥的道路繪成圖形,以便將軍按圖索驥。”

    賈仁祿揮了揮手,幾名親兵上前,將欒祁輕輕放在擔架上,抬了下去。賈仁祿策馬來到程昱跟前道:“仲德,許都一別,常自想念,沒想到咱們今天竟在這裏以這種方式見面。”

    程昱抬頭向他瞧了一眼,歎了口氣,道:“真是沒想到啊。”

    賈仁祿翻身下馬,親解其縛,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想要說什麼,我也就不浪費口水了,痛快點,給個答覆吧。”

    程昱搖了搖頭,道:“辦不到。”

    賈仁祿笑道:“尊夫人還在許都吧,你難道不想見見?”

    程昱道:“我知道你就是這樣拉攏的徐晃,實話告訴你,這一套對我沒用,你要當是我的好朋友就乘早殺了我。”

    賈仁祿玩三國遊戲時,就以拉攏人才為第一要務,常常不論賢愚統統拉之。聽了這話,仍是賊心不死,滿臉賊笑,舌燦蓮花,就差跪下磕頭了。可程昱心如鐵石,直說得賈仁祿口幹舌躁,程昱死活也不投降,只求速死。賈仁祿歎了一口氣道:“看來老子對付你,那是老鼠拉烏龜,沒有下嘴的地方。來人,先把這傢伙關將起來,等到了鄴城,交由皇上處置。”

    親兵大聲應是,走了上來。賈仁祿忽地想起一事,嘿嘿一笑,道:“將他和那位姑娘關在一起。”

    趙雲道:“這女子可是孟起的救命恩人,怎能和程昱這廝關在一起?倘若有個閃失,我們怎麼和孟起交待?”

    賈仁祿道:“眾所周知,程仲德是個守禮君子,自不會對一位大姑娘家動手動腳的。”

    趙雲還是覺得不妥,道:“這……”

    賈仁祿笑道:“子龍,你也忒把細了。咱們別傻戳在這了,還是趕緊找個地方將孟起的心上人安頓下來,才是正緊。”撥馬回頭,小聲嘀咕道:“馬超這小子的眼光真是有夠差勁的。”

    這邊華佗將花的樣子及路線詳細繪成一圖,交給馬超,又說了採藥時的注意事項。馬超將圖珍而重之的揣在懷裏,來到趙雲跟前,向他借跨下良駒。賈仁祿道:“這麼遠的路,一匹馬怎夠?”令人精選十匹好馬,將劉備賞給自己的汗血寶馬也給了他。馬超心中感激,一躍上馬,沖著眾人一抱拳,打馬飛奔而去。

    賈仁祿望著他遠去的方向,靜靜默哀,心裏想著如何糾集同僚瓜分他的家產。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00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三省六部

    這邊劉備還不知道馬超已經脫險,仍在河西村附近亂走瞎找,猶如沒頭蒼蠅一般。這牛超、羊超就找到不少,馬超卻說什麼也沒瞧見。這日一早,劉備在高蠆的屋中召集眾將議事,命禦林軍擴大搜索範圍,上自洹水上游莽莽叢林,下至祁山腳下各座村落,鋪上一張大網,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將人給找出來。

    正發號司令間,忽有流星探馬來報,說漢軍攻下鄴城,曹丕出逃,漢家世代相傳的傳國玉璽又重歸大漢所有,鄴城留守諸將也已掃除宮室請劉備蒞臨指導,發表重要講話。

    劉備一聽之下,心花怒放,樂得險些從椅子上蹦將起來。鄴城城高池深,精兵雲集,謀臣猛將多得不可勝數,又有曹丕親自坐鎮,實可說是固若金湯。沒想到這根天下間最難啃的骨頭竟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竟生生的給賈仁祿這隻老狗啃下來了。而且漢軍從頭到尾幾乎都是圍而不打,沒有敵人交過幾次鋒,損失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以這樣小的損失,拿下一國之都,這樣漂亮的戰役在歷史上可不多見。劉備歡喜之餘,心中的震駭更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同上次決水灌晉陽相比,這次賈仁祿攻打鄴城即不波瀾壯闊,也不驚心動魄,可不知怎地,劉備心裏總是忐忑不安,怦怦亂跳。原先他攻打洛陽也好,漢中也罷,城中守將甚是平庸,和他不是一個檔次,他可以勝,換了別人也一樣可以,沒什麼牛好吹的。而晉陽、鄴城都由名將守把,原本毫無空子可鑽,可他偏偏無中生有,硬是找出了空子,克成大功。劉備心裏總算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沒有什麼城池是他打不下來的。”這個結論實在太可怕了,孫子曾曰過:“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按孫子的話說是不得已而為之,說白了就是能不打最好不打,實在逼得沒有辦法這才硬著頭皮上,由此可見古時要攻一座城有多難。可如今攻城到了賈仁祿手裏竟成了一門藝術,劉備當然不知道賈仁祿心裏裝著古今中外不少攻城案例,見他攻城時花樣繁多,五花八門,令人目不暇接,不禁嚇得心驚膽顫,屁流尿流。古代君王費盡心神修建高大堅固的城牆,就是為了抵禦外敵,而城牆對賈仁祿來說,就是一件中看不中用的擺設,白白浪費大量民脂民膏,卻一點屁用也沒有。

    劉備這些年來花了不少力氣整飭長安城防,現在長安和李傕郭汜作亂那會已不可同日而語,那時的長安破敗不堪,人口稀少,市井蕭條,不像是座城,倒像是個駐軍的堡壘。而如今的長安城池堅固,人口綢密,商旅雲集,好不興旺,昔日的輝煌雖未盡復,卻也已差相仿佛。可是憑這樣城防能不能擋得住無孔不入的賈仁祿,劉備心裏也是沒底。他越想越怕,歡喜之情轉瞬間便蕩然無存。自從賈仁祿屢屢活用史記,克敵制勝之後,這本書已不知被劉備翻了多少遍了。每當他讀到韓信、彭越等人的列傳,都是扼腕歎息,心想高皇帝以渺渺之身,起兵誅暴秦,滅項羽,一統天下,古往今來的帝王,怕是少有其匹,可他晚年卻大殺功臣,給自己傾盡一生所繪的傑作上添上了大大一道敗筆。他所殺的那些人,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英才,當真讓人痛心疾首。

    此時他總算是明白高皇帝當年的心情了,這一個人要是太過厲害也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他既可以幫你打下錦繡江山,同樣也能將它毀去。當年韓信為劉邦打下盡三分之二的天下,功勞赫赫,連劉邦也不得不說他連百萬之兵戰必勝,攻必取。都別說他,當時除諸侯王外戰功最多的要屬曹參,凡下二國,縣一百二十二,得王二人,相三人,將軍六人,大莫敖、郡守、司馬、候、禦史各一人。他之所以能立如此多的戰功,就是因為他總跟在韓信屁屁後面混,撈到了不少好處。連司馬遷也不得不在《史記》裏這樣寫道:“曹相國參攻城野戰之功所以能多若此者,以與淮陰侯俱。”淮陰侯就是韓信,連跟在韓信屁屁後面混的曹參都有如此功勞,韓信的功勞可想而知。這樣的人怎能不遭劉邦之忌。天下一統時,劉邦春秋已高,行將就木,自然要為他的兒子打算,像韓信這樣的人除了劉邦誰也降不住,倘若劉邦哪一天中道崩殂,韓信不滿他的接班人,造起反來,哪還有人能頂得住?這樣的眼中釘自然要在有生之年除去。

    劉備想到這裏背上汗水滾滾而下,衣衫盡濕,如今他的情況比劉邦還糟,劉邦年事已高時,好歹有子嗣。而自己今年已五十有二,離嗝屁的日子不遠了,自己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國家一統還在未定之天。而太子劉禪年方七歲。一旦自己駕鶴西遊,賈仁祿還有誰能降得住?當然自己待他恩重如山,他說什麼也不會造反的。可是劉禪將來會對他如何,誰也不知道。若是很好,還則罷了。若是稍有得罪,那可就捅了個大簍子了。最可怕的事,他官爵已沒法再升,劉禪就算想對他好,也無從談起。可要得罪他,那卻容易的很。自己作為一個父親,說什麼也不能讓心愛的兒子總是生活在無限恐懼之中。可是現在就除了他,說句難聽的叫“卸磨殺驢”。既對統一大業不利,又會引起大臣不滿,須當想一個妥善的法子,既不損害自己的名聲,又能一勞永逸,永除後患。

    世上本就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他在廳中轉了一圈又是一圈,頭也大了圈又是一圈,還是沒想出什麼好辦法來。其實兩全其美的法子不是沒有,只不過不是他這智商能想得出來的。歷史上唐太宗李世民堪稱皇帝的典範,他親手打下錦繡江山,又開創貞觀之治,就連對待功臣方面也有過人之處。他晚年時,跟隨他打天下的老將已死得七七八八,不過卻有一個最厲害的角色還活著,那便是李績。李績便是隋唐演義裏那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堪與諸葛亮相比的軍師徐懋功,這樣的人造起反來能量有多大,李世民心裏當然清楚的很。他也怕自己的兒子降不住他,到時捅出簍子來,局面不好收拾,但殺害功臣的事他卻說什麼也做不出來。於是他費盡心神想出了一個天下絕倫的主意來。他在自己快不行的時候,突然傳下一道旨,胡亂羅列了幾條罪過,將李績貶到偏遠山區去做一個芝麻綠豆般大的小官。滿朝文武都以為李世民生命垂危,病入膏肓,腦袋燒糊塗了,這才下此亂命,無不長籲短歎。只有李績一人明白他的心思,屁顛屁顛的捲起包袱到山區上任了。過不多久,李世民駕崩,新皇李治即位,他覺得李績無端被貶,甚是可憐,不但將他重新調回中央,還給他加官進爵。李績蒙受不白之冤而被李治平反昭雪,自然對他死心踏地的欽服,又如何會造反?退一萬步來說,既便李績包藏禍心,起兵造反,老百姓見新皇帝對他這樣好,而他還敢造反,自然不會支持他,這反又如何造得成?這就是李世民想出來的妙計,這樣對待功臣,既保全了功臣的令名,又消除了隱患,豈不是兩全其美,只可惜劉備是個木魚腦袋,怎麼想也想不出這樣的主意來。

    他在正廳中已來來回回走了不知多少圈了,正煩躁間,忽聽內侍一疊連聲道:“皇上,皇上。”

    劉備回過神來,道:“什麼事?”

    那內侍道:“鄴城諸將已備好法駕,請皇上駕幸鄴城,指示機宜。”

    劉備點了點頭,轉身向廳外走去。

    鄴城太極殿中,劉備自內而出,在禦椅上坐下,百官跪地磕頭,三呼萬歲,禮畢,劉備問道:“仁祿呢,怎麼進城的時候就沒看到他?”

    郭淮道:“啟稟皇上,驃騎將軍聽說程昱向南逃了,大為著急,親自領軍追了上去。”

    劉備撓了撓頭,笑道:“這個仁祿,做事總是稀奇古怪。程昱又不是曹丕,要他親自去追麼?”

    郭淮道:“臣也是這麼問驃騎將軍的,驃騎將軍說,程仲德詭計多端,用兵很有一套,這樣一個人才,可不能白白便宜曹丕那王……”當時賈仁祿的原話是:“不能白白便宜曹丕那王八蛋。”可這三個字根本不是在朝堂這種莊重的場合上說的,郭淮順嘴說出了一個“王”字,立覺不妥,忙將下面兩個字吞進肚裏,接著道:“……說什麼也要將人給皇上拉來。他還說漢初蕭何月下追韓信,引為佳話。他也要來一出賈福拍馬追程昱,讓世人傳為美談。”

    劉備若有所思,自言自語:“仁祿念念不忘為朕招攬人才,好的很。”

    忽聽殿外一個暴雷也似的聲音叫道:“大哥,你可算來了。俺老張有一件要緊物事,要當面交給你。”說話間那人一陣風似的捲進殿來,正是張飛。

    劉備笑了笑道:“你又幹什麼去了?”

    張飛叫道:“軍師叫俺去抓曹丕來著。”

    劉備忙問:“怎麼樣,捉到沒有?”

    張飛搖了搖頭,道:“唉,別提了。我好幾次險些抓到曹丕那小子,都被司馬懿使詭計給破壞了。我不甘心,一路追到元城,不曾想竟失了曹丕的蹤跡,說什麼也找不著了。”

    劉備歎了口氣道:“看來大魏氣數未盡,出了司馬懿這樣一個人才盡心輔佐。”

    張飛咬牙切齒,道:“下次若讓我撞到這小子,定要叫他粉身碎骨。”

    劉備道:“司馬懿這人極是有才,朕很喜歡,你千萬不可壞他性命。”

    張飛一臉不悅,小聲嘀咕道:“這個也不讓殺,那個也不讓殺,這樣打起戰來還有什麼意思?”

    劉備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說要交給朕一樣東西麼,還不趕緊呈上來?”

    張飛叫道:“你不說我倒給忘了。”說著大踏步走上玉階,內侍正要上前攔阻,劉備擺了擺手,那內侍微一頷首,退在一旁。張飛來到劉備跟前,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掏出傳國玉璽。他是個粗人,不懂什麼禮節,一隻手提著,遞給劉備。劉備伸手接過,揭開包在外面的黃絹,瞧著正發著五色毫光的傳國玉璽,頓時想起自己是如何得到這方大印,又如何用這方大印嚇退曹操,再如何用這方大印換來兵馬,以此為基,打下錦繡山河。如今數千里江山,數十萬大軍,可以說是用這顆玉璽換來的。他心中百感交集,兩眼瞧著玉璽,怔怔出神,一句話也不說,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張飛叫道:“今天可是高興的日子,大哥幹嘛哭啊?”

    劉備將玉璽輕輕放在禦案上,取出錦帕擦拭淚水,道:“沒什麼,朕太高興了。”頓了頓,道:“沒有仁祿,朕也得不到傳國玉璽,當好好賞他才是。可是他的官實在太大,朕都不知道該怎麼賞他才好。”伸指在額頭上輕輕彈了幾下,道:“嗯,朕聽說魏國的官制與大漢的不同,不知可有此事?”

    蔣琬出班奏道:“正是,魏國官制原和大漢沒什麼區別,其後經陳群改良,差別甚大。”

    劉備來了興趣,道:“說來聽聽。”

    蔣琬道:“陳群微服出城不果,被我軍拿獲,現下在獄中。皇上想知道魏國官制詳細情況,還是由他親口解釋,更加清楚明白些。”

    劉備大喜,當即到獄中探望陳群,親自將他的手銬腳鐐除去。陳群感動得眼淚嘩嘩地,當即跪倒磕頭,降了劉備。劉備摒退左右,令他詳細闡述魏國官制。陳群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一番直談到日落西山,兀自沒有談完。

    劉備沒想到虛銜竟有如斯妙用,當真是越聽越有精神。正聽得來勁,忽有內侍來報,說賈仁祿已捉到程昱,回轉城中。劉備喜上眉梢,命人宣賈仁祿覲見。賈仁祿累死累活的跑了幾天,進城之後,正想回到下榻之處,舒舒服服的洗上一個熱水澡,然後躺在榻上一邊享受美女按摩,一邊欣賞美人歌舞。如今甄宓不在,他沒了管束,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這樣的機會怎能不好好把握一番。怎奈走到半道上,卻遇上劉備差來召他進宮的內侍,不禁一臉鬱悶,正想假裝肚痛,逃過這一劫,卻被那內侍像拉壯丁一樣,強拉進宮。

    那內侍領著賈仁祿來到文昌殿,賈仁祿邁步進殿,見劉備正和一個書生滔滔不絕,講論不休,便道:“既是皇上正在會客,那臣就不打擾了。”身子一轉,拔步便要向自己的臨時狗窩奔去。

    劉備哈哈一笑,道:“你來得正好。來,朕給你介紹一個人。”

    賈仁祿一顆心沉了下去,心道:“得,看來今天晚上又沒覺可睡了。老子進城後假公濟私,濫用職權,好不容易收容了不少無家可歸的宮女。可進城之後,老子忙得死去活來,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雖有滿院的花姑娘,偏偏沒有機會下手。今天好不容易得了個空,正打算乘那口子不在好好胡來一番。唉,看來這個豔福只好等以後再享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只聽劉備說道:“這位便是陳長文,九品中正制便是他的傑作。朕和他談了良久,甚是投機,當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陳群轉過身來,向賈仁祿瞧了一眼。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神交已久的人物,竟然是這副德性,微微一怔,緊接著滿臉堆笑道:“皇上謬贊,微臣不勝惶恐。臣創出的九品中正制和賈將軍所創的科舉制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

    賈仁祿終於見到了這個對後世官制有傑出貢獻的偉人,肅然起敬道:“久仰久仰,長文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劉備拉著他們的手道:“都是自己人,就別這麼客套了。大漢官制延用至今歷四百餘年,已不適應現今形勢,朕早就想對其做一些改革,怎奈其時大漢沒有這方面的傑出人才,朕和幾位大臣多次商議,一直不得要領。如今聽了長文一番話,朕茅塞頓開,如撥雲霧而睹青天。仁祿,你向來鬼點子多,也來發表發表高見吧。”

    賈仁祿尷尬地道:“這個……這個……哎喲!”說著彎下腰去,伸手捂著肚子,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

    劉備大吃一驚,問道:“你怎麼了?”

    賈仁祿道:“不好,剛才臣在道上亂吃東西,吃壞了肚子,這會肚子裏翻江倒海,痛得死去活來,臣要回去方便方便,就不能再侍候皇上了。”說著轉過身去,向外便奔。

    劉備微微一笑,大手倏地伸出,抓住他的後領,一把將他提了回來,道:“這也不是什麼大病,宮裏就有太醫,朕這就傳太醫來為你診治。”

    賈仁祿道:“這個……這個……”

    劉備道:“你就別裝了。每次讓你發表高見你都這德性,不是裝病,就是裝傻。”苦笑了笑,道:“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皇上明鑒,微臣只知吃喝玩樂,撒潑胡鬧,實在不是搞政治的料,皇上還是饒了我,別讓我出醜了。”

    劉備搖了搖頭,道:“你呀,總是這樣。拆分州郡是胡鬧麼?科舉制是胡鬧麼?寓兵於農難道也是胡鬧麼?這些制度幫了朕多大的忙,朕就不多說了。如果這些都是胡鬧的話,那朕倒希望你以後可以多多胡鬧一番,哈哈。”

    賈仁祿當然知道自己的高見是怎麼來的,前人給他留下的寶貴財富雖多,總也有盜完的時候,何況他對官制向來不感興趣,瞭解甚少,這會實在不知該如何發表高見,囁嚅道:的“皇上,微臣不是神仙,不可能無所不能,這次臣真的沒主意了,還請皇上高抬貴手,放臣回去睡覺吧。”

    劉備道:“看來不給你點壓力,你不會給朕用心辦事。”說著輕輕拍了兩掌,兩名內侍進殿,劉備道:“將仁祿帶到偏殿,沒有朕的命令不准放他出來。”

    賈仁祿心道:“不出主意要被軟禁,這是什麼世道啊。看來今天是逼上梁山,這投名狀是非遞不可了。這可如何是好?不管他,這眼前虧說什麼也不能吃,先糊弄過去再說。”忙道:“皇上千萬別這樣,微臣一定鞠躬盡瘁,好好拿個主意出來。”

    劉備手指在他面前晃了幾下,道:“那就說說你的高見吧。”

    賈仁祿腦子裏飛快的轉著主意,嘿嘿一笑,道:“皇上臣雖然做了這麼多年的官,卻一直不知咱大漢的官制到底如何,皇上能不能費神給臣解釋解釋。”

    劉備目視陳群,陳群向賈仁祿瞧了幾眼,似乎是想看看他在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頓了頓便將漢朝中央官制詳細的解釋一遍,何謂三公,何謂太常,光祿勳又如何如何,大鴻臚又怎樣怎樣。好不容易將大大小小的官職一一介紹了一遍,只聽綁綁綁的三聲大響遠遠傳來,已是三更時分。

    劉備揉了揉眼睛,道:“怎麼樣,明白了麼?”

    賈仁祿道:“雖沒有完全明白,卻也知道了個大概。朝中最大的官就是太尉、司徒、司空,合稱三公。接下來就是太常、光祿勳、衛尉、太僕、廷尉、大鴻臚、宗正、大司空、少府這九卿,三公九卿各司其職處理大小政務。”

    劉備點了點頭,道:“是這麼回事。不過三公九卿之間的權職化分不如何明確,像九卿之中的太常、光祿勳、衛尉、太僕、大鴻臚等官員所管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無關緊要的小事,各種方針政策的制訂往往都取決於三公,而後漢為加強君權,架空三公,政事皆決於尚書台,這樣處置看似合理,實則不然,各種各樣政事都堆給幾個人甚至是一個人處理,大大加重工作量,又很容易出現權臣擅權弄政之事。當年曹操便是個很好的例子,皇帝高居廟堂卻號令不出宮門,政事全部取決於相府。潁川王無故昏暈的慘狀,你也是親眼看到了。這樣的悲劇,朕無論如何也不讓它再度上演。”

    陳群道:“臣也一直想像改革現有官制,可是要創出一套完備的制度來,談何容易。”

    劉備道:“仁祿鬼點子最多,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賈仁祿見二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自己,道:“這個……這個……臣這次真……真……的沒有辦法了。”

    劉備板起臉來,賈仁祿知道他要發飆,忙道:“容臣想想,容臣想想。”說著便低頭沉思,起初他還在尋找脫困之道,其後便想起他收容的那些大美人來,哈拉子不由自主的流將出來。

    正出神間,忽聽劉備問道:“仁祿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賈仁祿道:“臣正在想解決之道。”

    劉備笑道:“想解決之道也會想得流口水,還真是稀奇啊。”

    賈仁祿低頭一看,地下已是一灘水漬,老臉一紅,道:“這個……這個……這個……”

    劉備怒道:“這個什麼,再想不出主意來,朕便將你打入天牢,讓你在那裏面好好想想。”

    賈仁祿大吃一驚,驀地裏腦海中靈光一閃,道:“有了,有了,臣有主意了。”

    劉備道:“是什麼,快說,快說。”

    陳群下意識的鋪開的一張白帛,拿起筆來,準備記錄。

    賈仁祿道:“臣只想了個大概,具體如何就要有勞文長了。”

    劉備道:“只要大概就行,快說快說。”

    賈仁祿道:“臣這個官制和舊有制度完全兩樣,這一改下去,必會在朝野內外引起軒然大波,這其中的利弊得失皇上可要考慮清楚了。”

    劉備心中一凜,道:“你且說說看。”

    賈仁祿道:“臣這制度,完全廢除三公九卿之制。改由三省六部來管理國家大小事務。”

    劉備道:“哦,三省六部?不知是哪三省,哪六部?”

    三省六部制和科舉制一樣是由隋文帝楊堅所創。是在秦漢時三公九卿制度的基礎上逐步發展起來的,三省到明時終止,而六部則被一直延用到了清朝,其生命力有多頑強可想而知。在三省六部中,各部門之間權責明確,部門之間相互配合,又相互牽制,有效杜絕了權臣擅政,加強了君主權利。漢晉以來直至隋唐,權臣疊起,禪讓幾乎已成了定例,可到了唐以後,權臣逼皇帝禪位之事便極少發生,三省六部制在其中倒也不無功勞。賈仁祿被劉備逼急了,狗急跳牆,忽地想起了唐時官制。其時他只為自己脫身,也不管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便將它給祭了出來,這樣一來歷史的車輪又莫明其妙的向前滾了一大步。
longwang 發表於 2010-4-2 20:00
第五百五十六章 割地求和

    只聽賈仁祿道:“三省是指尚書省、中書省、門下省。六部是指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

    陳群道:“不知仁祿口中的中書省,和魏國的中書省有何區別?”

    賈仁祿根本對官制一竅不通,只因他對唐朝的強大很感興趣,上網時或多或少的瞭解一些唐朝官制構建。他一直以為三省六部是唐時才有的,聽了陳群這話,大吃一驚,道:“什麼,魏國就有中書省?”

    劉備笑道:“你會吃驚,倒也不奇怪,朕剛聽文長提起時,也著實吃了一驚。現在朕總算是明白中書省到底是怎麼回事了。讓朕來告訴你吧。適才朕提到,光武皇帝為了加強君權,架空三公,政事皆決於尚書台。孔明便曾和朕多次提到其中利弊,他言道秦時相權猶重,故呂不韋、趙高能專權弄政,翻雲覆雨,指鹿為馬。先漢逞秦之滅亡,機要之位由丞相而歸三公。光武皇帝中興洛陽,對官制又作了重大改革,機要之位有三公而歸尚書。國家大事由尚書台商議通過後施行。如此一來權利是不集中在某個人或某幾個人手中了,可卻集中在某個部門手中,大同小異,隱患頗多。是以他多次主張廢除尚書台,行祖宗舊制,以皇帝制三公,三公制九卿,九卿制百官,百官制萬民,如心使臂,如臂使指。朕朝會時就此事和眾臣討論,或言便或言不便,眾說紛芸,莫衷一是,這事因此不了了之。方才朕和文長詳談一番才知道曹操也早就看出了尚書台的弊端,特設秘書令以分尚書台之權,一些重要命令下達並不通過尚書台,直接由秘書令下達。曹丕篡漢之初,採納文長建議改秘書令為中書省,有監、令二人,負責和皇帝決策重大國事,發布重要命令。”

    賈仁祿道:“原來是這樣,真沒想到官職制度裏面竟還有這麼多的學問。三省六部制也是臣一時胡亂想出來的,不知管用不管用,臣姑且說之,皇上姑枉聽之,說得不好,皇上就當臣在放……那個啥。”

    劉備笑道:“你老是這麼謙虛。你說的有哪次錯過?快說吧。”

    賈仁祿搜腸刮肚,總算將自己所知的那一點點有關三省六部制的內容給找了出來,在腦中略加整理,說道:“三省中中書省主要負責決策國事,起草政令。門下省主要負責糾核朝臣奏章,複審中書政令,通過後交皇上裁定,送交尚書省執行,倘若門下省官員認為中書省官員胡說八道有權將中書省政令駁回。尚書省則主要負責管理政務,各種政務到尚書省後,立即分別門類,交由六部分理。適才所說的六部均隸屬尚書省,顧名思議吏部管官;戶部管錢;兵部掌兵事;禮部管禮儀、祭祀;刑部管律法、刑名、詞頌;工部負責工程建設,乃全國最大的包工頭是也。這六部長官統稱尚書,吏部的叫吏部尚書,戶部的叫戶部尚書,以此類推。尚書省首腦則稱尚書令,總統百官。”

    賈仁祿可不知道就這麼短短的幾句話,卻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歷史上從三公九卿到三省六部經歷了自秦漢至隋朝的漫長時光,這中間經過多少血雨腥風,多少興革演變,到了隋朝才形成完備的制度。可惜的是這制度並不沒有得到始終貫徹,唐初對其加以完善,施行不到百餘年,到了安史之亂後,三省六部中各部司職權,被各種名目繁多,五花八門的職司瓜分,這項凝聚無數英才心血的制度,從此趨向名存實亡。

    盛唐時三省六部制是不是完美,是不是真能起到加強君權,安定國家的作用,由於真正實行的時間太短,實在看不出來。不過唐初時文治武功如此之盛,米一斗數錢,全國歲決死囚不過二三十人,這樣的太平盛世在古往今來都是不多見的。這和三省六部制的實行到底有多少關係,自是見仁見智,眾說不一。

    毆陽修等人所撰的《新唐書》百官志當頭一段話說是這麼說的:“唐之官制,其名號祿秩雖因時增損,而大抵皆沿隋故。其官司之別,曰省、曰台、曰寺、曰監、曰衛、曰府,各統其屬,以分職定位。其辯貴賤、敘勞能,則有品、有爵、有勳、有階,以時考核而升降之,所以任群材、治百事。其為法則精而密,其施於事則簡而易行,所以然者,由職有常守,而位有常員也。方唐之盛時,其制如此。蓋其始未嘗不欲立制度、明紀綱為萬世法,而常至於交侵紛亂者,由其時君不能慎守,而徇一切之苟且,故其事愈繁而官益冗,至失其職業而卒不能複。”這話說的很明白,唐初官制各有統屬,權職明確,既分工合作,又相互制約,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皇帝以此任群材,治百事,終可使法令精而密,政事簡便易行,就好比心使臂,臂使指一般。可好景不常,這制度沒行多久就亂套了,這並不是說這制度本身不好,而是接位的君主不能遵守,他們有的怕大臣擅權,創造出更多五花八門,古裏古怪的官職來分散權力,有的為圖省事,合並機構,將政事全部交由私人親信處理,最終導致官職繁冗,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往往要經過許多道程序,拖上良久方能搞定。

    其實歷代君主心裏都是很矛盾的,他們既然當上了皇帝,自然想讓自己能大大省事,最好什麼活也不用幹,什麼奏章 也不用批,整日價遊山玩水,聽曲看戲,泡妞把妹。於是宰相之職應運而生,替他們處理日常國事。可是宰相手握權柄,總統百官,權力太大,歷朝君主自然害怕宰相篡了自己的位子。自秦以來,皇權和相權就一直是中央機構矛盾的焦點。歷代君主都想找到一個平衡點,既能讓自己輕鬆省事,又不讓權臣輕易篡了自己的位子。可有一得,必有一失,這種事情本來就難兩全其美。歷代皇帝卻總不死心,契而不捨,不斷改革官制,盼能金誠所致,金石為開。他們一再架空宰相之權好讓自己安心,可事情又不可能沒有人去幹,於是架空了一種權力,又來了另一種權力,如此惡性循環,無休無止。中央官制因此經歷了由三公九卿到三省六部最後到六部這樣一個十分複雜的演變過程,這其中固有權臣篡位後的亡羊補牢,但大多都是昏庸君主在胡作妄為,終於弄得官制亂七八糟,朝庭烏煙瘴氣。

    賈仁祿根本就不是政治家,他說出三省六部制也只是為了盡早脫身,回家泡妞,至於實行下去,結果如何,他就不管了,只要能交差就行。本來他想把西方那一套立法、行政、司法三權分立的制度噴將出來,不將陳群嚇死,至少也要嚇掉他半條小命。可轉念一想,那一套是以民主為綱的和以君主為綱的封建主義用人制度格格不入,還是不說的妙,否則一個不小心惹得劉備不高興,認為他有什麼非分之想,大逆不道,那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賈仁祿和劉備都是半桶水,可陳群對官爵制度的留心已久,早有心推翻現有官制,創造出一套更加完善、自成體系的制度出來,以為萬世之法,也好名垂青史,讓後人都記住自己,這樣也不枉自己到這世上走一遭。可說話好說,做事難做,要創造一套完整的典章 制度來流傳後世來談何容易。他費盡心神,腦袋都快想炸了,也只是在小處略有成就,說什麼也形不成體系。其實曹操設秘書令分尚書台之權就是他的主意,只可惜這個部門演變到後來已不僅僅是發布重要政令和機密命令了,而是漸漸奪取了尚書台的權利,操縱政務。他本來想用秘書令分尚書台的權,到頭來是卻變成秘書令奪了尚書台的權。雖只一字之差,意思卻大不相同。尚書台是沒權了,可秘書令卻變得尾大不掉。去了一個毒瘤又添了一個毒瘤,等於什麼也沒做。這大大背離他的初衷,其後他建議曹丕將秘書台改成中書省,只不過改一個名字而已,換湯不換藥,掛著羊頭其實還是在賣狗肉。中書權利越來越大,尚書已被壓得抬不起頭來,他看在眼裏,急在心上,於是他又挖空心思的想出了一個門下省,籍此監察中書省舉動,等若築一道堤防,使其不至於泛濫成災。這個想法才剛剛成型,正要向曹丕進言,怎奈漢軍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攻下鄴城。他微服出逃,卻因長得肥肥白白,細皮嫩肉,怎麼看也不像尋常百姓,讓守城兵士一眼就認了出來,將其擒獲,這滿腔肺腑之言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對曹丕說了。門下省的構建只是在他心裏裝著,對誰也沒說,可偏偏從賈仁祿嘴裏說了出來,而且權責規定也比自己想竟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他不知道賈仁祿在盜用後人甚至是自己的成果,還道是他也早就留心官制改革,心中所想竟和自己不謀而合,萬里他鄉遇故知之感油然而生,拍手叫道:“妙,妙,妙,仁祿所想當真是妙之極矣!皇上,說句心裏話,臣也早就有心設立門下省以監察中書舉動,這個建議還沒來得及向魏主提及,臣便成了階下之囚。剛才臣正打算向皇上提起此事,不料仁祿卻先說了出來。而且仁祿心中所想更勝微臣十倍,看來仁祿並不像他說的那樣一味胡鬧,而是早就留心政務久矣,否則怎會在如此短的時間裏想出如此制度來?雖然說這個制度還只是初步框架,粗糙的很,但臣相信,只要用心完善,它一定會成為妙絕天下的制度,足可為萬世之法!”

    劉備尋思自秦至漢,不管是丞相主政,還是三公分權,甚至是尚書台打理政務,都沒有將政令決策和政令施行分開。決策者想要干預政令施行,那是再容易不過。而此法將決策和施行徹底分開,又輔以監督機構。別有用心之人想要控制一個部門不難,可要一連控制三個部門,那可就難上加難。何況尚書省下細分六部,要想一一控制,更是沒可能的事情,除非皇帝是個白癡,那又另當別論。退一萬步來說,既便皇帝是個白癡,什麼也不懂,其他大臣也一定不會甘願手中實權被他人輕易奪去,一定奮起抗爭,這三個部門本就相互牽制,制衡之下權臣想騎在皇帝的脖子上拉屎拉尿,真可謂是難於登天。言念及此,他又想到賈仁祿先是統兵為他攻下鄴城,接著又為他追回程昱,這才剛進城,還沒來得及回家,就被自己叫到這來替自己出主意,所出的主意又甚是佳妙,無話可說。他從頭到尾都在為自己著想,可自己卻總在想著如何除掉他,當真慚愧萬分,無地自容,臉上微微一紅,心中思如潮湧,陳群那句話便邊耳邊溜了過去,根本沒往心裏去了。他出了一會神,道:“文長,你方才說什麼來著,朕適才思索這三省六部具體該如何施行,沒有聽見,麻煩你再說一遍。”

    陳群道:“皇上太客氣了。”說著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劉備笑道:“對的,對的。仁祿就是太謙虛,其實他一心一意為朕辦事,什麼隱患都先替朕考慮好應對之策,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從不居功,當真是朕的股肱之臣。”

    賈仁祿道:“皇上過獎,微臣愧不敢當,其實這些都皇上平時和臣討論政務時零零散散提到的,臣不過是將它總結出來而已,又有什麼功勞。”心想:“有的功勞要趕緊謝,有的功勞去非推掉不可,這其中分寸要是把握不清楚,小命當場就得玩完。”

    劉備道:“哦,朕怎麼不記得曾和你說起過?”

    賈仁祿笑道:“皇上日理萬機,一時或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劉備哈哈大笑道:“你呀,老是這麼謙虛。”

    陳群在官場混久了,自然也是一個馬屁精,道:“孝武皇帝設尚書台,光武皇帝架空三公而將權利移交尚書台,這些事情皇上肯定有對仁祿講過,仁祿由此發端想出了三省六部制。這和皇上的平常教誨指示那是分不開的,否則無憑無借,仁祿又如何能想出這個一個天下絕倫的制度來。”

    劉備十分開心,笑道:“看來朕以前是有對仁祿說起過這方面的事情,只是工作太忙,一時忘了,哈哈。三省之設可以說是仁祿權衡尚書台利弊後,取其精華,棄其糟粕,繼承發展而來。而六部之創當真是亙古未有的創舉,反正朕是想不起來以前曾有過類似的制度。”

    陳群道:“皇上,您難道忘了,光武皇帝曾在尚書台設吏部曹﹑民曹﹑客曹﹑二千石曹﹑中都官曹等六曹尚書分理國家政務,不過六曹權職規定不如六部明晰,仁祿一定是在此基礎上加以完善,這才有了六部之創。”

    賈仁祿打蛇隨棍上,道:“對的,對的,臣那日曾聽皇上講起六曹之事。皇上說的每一句話,那可都含有無上玄機,發人深省。臣聽了這一席話,當真勝過讀一百年兩百年的書,終於大徹大悟,想出了六部這個名頭,其實這都是皇上心裏所想,臣只不過是多嘴將他說出來了而已。”

    陳群道:“皇上高瞻遠矚,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雖古之聖主明王,亦不過如是。”

    劉備道:“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會拍馬屁,哈哈。”

    陳群皺起眉頭,道:“仁祿依皇上指示所定之法,美則美矣,不過仍有紕漏。”

    劉備道:“什麼紕漏?”

    陳群道:“尚書省所掌吏、戶、禮、刑、兵、工六部,皆國之要務,倘若尚書令專擅朝權,又有何人可制?”

    劉備連連點頭,卻不說話。賈仁祿所知有限,曰到這裏實已是竭盡所能,再下去就不知道該曰什麼了,囁嚅道:“這個……這個……”時已深更半夜,他奔了一天疲憊不堪,腦子裏混混沌沌,一團漿糊,說什麼也集中不起精神。

    劉備當然知道賈仁祿很累,可眼前這件事,不僅關係到自己的萬世基業,也關係到賈仁祿的身家性命。如果沒有一個即能相互配合,又能相互制衡的制度,既便心裏一萬個捨不得,說不得也只有下辣手除掉他,以絕後患。否則三公九卿早已成了擺設,有名無實。一旦他入主尚書台,便成了第二個曹操,自己的愛子勢必將重蹈獻帝覆轍,成為一個麻木不仁的蓋印機器。當下他微微一笑,道:“仁祿,朕也知道你累的不行,可眼下之事,關乎江山社稷,還請你不辭勞苦,為朕謀之。”

    賈仁祿哪知道劉備心裏在想些什麼,眼見自己家裏有許多千嬌百媚的小美人卻不能泡,還要在這面對老白臉劉備,為他籌劃國事,當真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這事要是自己擅長倒也罷了,三言兩語解釋清楚,屁股一拍,回家睡覺,偏偏自己對此事一竅不通,頭想得大了一圈又是一圈,卻什麼法子也沒想出來,不禁鬱悶不已,心裏不住的咒罵劉備的祖宗一十八代。他心裏雖在罵人,臉上去仍是笑兮兮的,道:“皇上既對臣如此看重,臣一定鞠躬盡瘁……”說到這裏忽得想起在網上曾看到這樣一則故事。唐太守李世民在未登基的時候曾做過尚書令,總統百官。此後沒人再敢做李世民曾做過的官,否則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於是尚書令形同虛設,自太宗後就再也沒有授之以人。尚書省長官實際上是尚書省副官,叫尚書什麼什麼的,那兩個字太難,他這個文盲說什麼也想不起來了,說道:“嗯,尚書令權利太大,可若是不設,好像缺了點什麼,設著不用也就是了。尚書省的事務由副職掌領。文長,你剛才對我說起尚書台的構建,尚書台管事的叫什麼來著……”

    陳群提醒道:“尚書僕射。”

    賈仁祿心道:“尚書僕射……這是哪個傢伙想出來的名字,忒也蹩扭。”說道:“不好意思,這名字聽起來怪怪的,我說什麼也記不住。嗯,若嫌尚書令的權利太大,就設左右僕射同領尚書事。國家政務均由三省之長共同商議,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就自己處理,其餘通過門下省審核後,呈交皇上裁定。若是嫌人數太少,皇上還可特許親信大臣參與政事,這樣一來可集思廣益,又可互相牽制,以免權臣專權的局面出現。這些只是初步設想,具體的臣無能,實在是想不出來。”

    劉備笑著點了點頭,道:“難為你了,能想到這樣,已是很不容易了。好了,下面的事就不用你插手了。文長,你這就趕回長安,和孔明等人商議此事,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朕拿出個制度來。”

    陳群道:“臣遵旨。”

    劉備打了個呵欠,道:“你退下吧。”

    陳群行禮辭出,賈仁祿呵欠連天,見陳群閃人,也要跟著溜走,卻聽劉備說道:“你此番前去捉拿程昱,可曾拿到?”

    賈仁祿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程昱已屈膝投降,發誓永遠效忠大漢,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劉備笑道:“太好了。朕可聽說仲德是魏國的股肱之臣,極是忠心,不為任何言辭為動,不知你是怎麼做到的?”

    賈仁祿道:“托皇上洪福,臣帶人追到祁山,恰好遇見孟起將其捉住……”

    劉備心中大喜,道:“什麼,是孟起捉了仲德,那孟起人呢,怎麼沒見和你一起回來?”

    賈仁祿道:“這事說來話長,容臣先說了仲德之事,再詳細說明此事。”

    劉備點了點頭,賈仁祿道:“仲德開始時不論臣如何勸說,就是不降,臣實在沒法子了,只好帶他回鄴城交由皇上處置。好在臣當時留了個心眼,讓仲德和欒姑娘呆在一起。欒姑娘是孟起的救命恩人,天性仁善,又曾救過仲德小命。仲德在她的勸說下,終於認清何者為明,何者為暗,這才皤然悔悟,歸我大漢。”

    勸說程昱的正是欒祁,她雖是個鄉下丫頭,對國家大事一竅不通,卻也知道程昱此行凶多吉少,心下不忍,便苦口婆心的勸了他幾句。她經華佗醫治後口齒雖然清晰,但因沒什麼文化,說起話來殊不動聽,本來難以打動程昱之心,可正因如此,她不像賈仁祿那樣油嘴滑舌,每一句話都是大實話,以情動人,以理服人。程昱本就是個知書達理之人,聽她說得入情入理,句句發自肺腑,加上欒祁曾救過他的性命,他心中感激,終於向賈仁祿低頭認罪,屈膝投降。

    劉備樂得不知身在何方,一疊連聲叫道:“很好,很好。那女子叫什麼名字?”

    賈仁祿道:“欒祁。”

    劉備道:“她救了孟起的性命,又勸說仲德投降,有大功於國,朕一定要好好賞她才是。”

    賈仁祿心中一酸,道:“皇上想要重賞她,當然是再好也沒有了。可是她傷重難治,病入膏肓,不知還能活多久,金銀財寶對她來說已和沙土石塊沒什麼區別了。”

    劉備全身一震,道:“什麼,怎麼會這樣。快傳太醫,為其診治。”

    賈仁祿道:“那倒不用。她運氣著實不錯,在半路上巧遇欲趕往鄴城治病救人的華佗,如今有華神醫為其診治,性命暫時無礙。”

    劉備放下心來,道:“這就好,這就好。華神醫醫道通神,有他在一定能起死回生。”

    賈仁祿道:“華神醫雖能起死人而肉白骨,可他終究不是神仙。欒姑娘為救孟起先中火毒,復遭重創,求醫途中又不幸染上寒疾,傷上加傷,病上加病,實已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連華神醫自己都說醫好的把握不大,除非有一味藥材到手,那又另當別論。”

    劉備道:“什麼藥材?朕這就讓人去取。”

    賈仁祿道:“那是一種花,有起死回生,延年續命之功,長於高山之巔,不可輕得,孟起已經去取了,以他之能,想來可手到拿來。”

    劉備點了點頭,賈仁祿將馬超之事和盤托出,劉備概歎良久,這才說道:“你去將欒姑娘接進宮來,由內侍親自照顧,以宮裏的條件,她應該能很快康複的。”

    賈仁祿道:“臣遵旨。”

    劉備道:“這事算告一段落,先不提了。如今鄴城雖已攻下,可曹丕出逃,青徐二州及幽州之地仍在大魏手中。所謂打鐵乘熱,朕打算乘魏主棄都出奔、人心惶惶之際,興兵往伐,如振槁葉耳,魏破則吳國又焉能獨存?不知你怎麼看?”

    賈仁祿道:“皇上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劉備道:“自然是真話。”

    賈仁祿道:“假話好聽,真話逆耳,皇上還想聽真話麼?”

    劉備笑道:“當然。”

    賈仁祿道:“我軍上托皇上洪福,下賴將士用命。自東征以來,下井陘,擊走魏將曹洪,略定中山、常山、巨鹿、趙郡、安平五郡六十城。降張遼於邯鄲,敗司馬懿于漳水,虜徐晃於黃澤,進圍鄴城。跟著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攻克魏都鄴城,魏主曹丕倉皇逃遁。皇上由此名聞海內,威震天下,敵人聞名而膽寒,望風而遁逃,這些都是皇上的長處。然而我軍士卒疲勞,饑寒交迫,士氣低落,實已不堪再用。如今皇上欲舉倦弊之兵,頓堅城之下,勢必曠日持久,情見勢屈,到頭來糧草不敷。倘若吳國乘我大漢與魏國相持之際出兵襲我之後,皇上糧草既缺,又腹背受敵,大事去矣。這些都是皇上的短處。善戰者當以長擊短,不以短擊長。唯今上策,不如安甲休兵,鎮撫地方,善待百姓。百姓感我軍活命之恩,必牽牛擔酒,犒賞三軍。接著命一上將領軍駐守中山郡蒲陰縣,作勢欲伐,恐嚇幽州百姓,再遣舌辯之士捧咫尺之書,暴我所長於幽州守令,幽州各郡守令懼我兵威,必望風景從,曹仁雖善於用兵,可是大勢已去,他也不知該如何收拾,只有腳底抹油,逃之夭夭的份了。幽州即定,魏國之勢愈弱,雖有智謀之士,亦不知如何為其畫策,誠如是則天下之事皆可圖也,這便是兵法上所說的先聲而後實。”

    劉備微微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封文書,遞給賈仁祿,賈仁祿雙手接過低頭一看,著實吃了一驚,問道:“這封信是什麼時候寫的?”

    劉備笑道:“朕數日前接到孔明來書,上面所說竟和你如出一轍,可見英雄所見略同。好,這事就這麼辦。這出鎮蒲陰的人選……”出了一會神,道:“嗯,就由令明去吧。”

    賈仁祿實在忍不住了,打了一個呵欠,劉備哈哈一笑,道:“今晚你哪也別去了,就在宮裏住下。”

    賈仁祿一臉鬱悶,心道:“得,這妞看來是泡不成了。”

    曹丕躲過張飛追蹤之後,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一路提心吊膽,半饑半飽,終於在章武四年正月初六這日,過了黃河進入青州界,等到了戰國時田齊故都臨淄已是正月十五。曹丕進城之後痛痛快快的洗了個熱水澡,再經郭皇后按摩一番,精神盡復,當即禦正殿,集百官議事。其時百官逃得逃,死得死,降得降,跟他一起到臨淄的不過十五六人,孤零零的跪在朝堂上,山呼聲聽起來也不甚響亮。不過人數雖少,卻總比只剩光桿司令要好很多。他能逃得性命,已出望外,雖見門庭蕭索,卻也不敢再嫌。當下他放聲痛哭,捶胸頓足,痛斥過往的行徑實是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發誓從今而後一定痛改前非,從新做人。群臣不知他假意做作,好生撫慰一番。

    曹丕取出錦帕,擦掉淚水,道:“如今該當如何,不知大夥有何高見?”

    司馬懿出班奏道:“我大魏雖經大難,不過尚有青徐幽豫四州,成敗還未可知也。唯今之計,當遣善戰之士領軍鎮守歷城,扼險據守,敵軍雖有百萬之眾,亦無用武之地。再遣一舌辯之士前往東吳,挑得吳漢兩國反目成仇,自相吞並,到那時劉備自顧不暇,又焉能害我?”

    曹丕連連點頭,道:“好,好,好,就依你。鎮守歷城之人,雖你莫屬,還請你不辭辛苦,替朕走一趟。”

    司馬懿道:“臣遵旨。”

    曹丕道:“至於出使東吳的人選……嗯,就由滿伯甯去吧。”

    司馬懿道:“孫權顧忌良多,畏首畏尾,不用猛藥,怕是不肯為了我們開罪劉備。”

    曹丕點點頭,道:“要釣大魚,須用香餌,不知仲達打算以何為餌?”

    司馬懿道:“香餌我已經想好了,只怕皇上捨不得。”

    曹丕道:“只要有利於國家社稷,朕有什麼捨不得的?”其實他心裏是想說,只要能保住小命,有什麼不可割捨的。不過這話說什麼也說不出口。

    司馬懿道:“孫權不甘心只擁有江南半壁,一直想要開疆拓土,逐鹿中原,可是兵力不濟,屢戰不逞,無奈之下,只有偏安一隅。他心中念茲在茲的便是江北淮南之地,皇上只要將豫州淮南之地割給他,他必會背棄劉備,而和我們聯合。到那時我們坐山觀虎鬥,待孫劉兩家兩敗俱傷之時,我軍乘時而起,收復祖宗基業,直是易如反掌。”

    曹丕長眉一軒,道:“豫州淮南之地方圓千餘里,劉備便是舉傾國之兵也不一定打得下來,怎能白白送給孫權,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再我們沒有豫州,勢力更弱,到時孫劉交攻,如之奈何?”

    階下眾臣齊聲稱是,紛紛附和。司馬懿笑了笑,道:“臣就知道皇上捨不得。皇上請聽我一言,再作決斷如何?”

    曹丕點了點頭,司馬懿道:“如今劉備占了許都陳留,豫州淮南被孫劉兩家夾在當間,腹背受敵,既便是孫吳復生,也不一定守得住。若是給劉備取了,豈不白白便宜了劉備?舉非我所有之地予人,又有什麼可惜的?我大魏以土地求和,可謂仁誠意盡,孫權再想兩面三刀覬覦青徐之地,必為世人所不恥。吳軍戰力本就不如我軍,又不占道理,不敗何為?倘若劉備襲其後,一個不小心便有亡國之禍,孫權是個聰明人,不會看不到這一點,他一定不會背信棄義,跑來打我們。一旦劉備知道孫權得了豫州淮南之地,一定會勃然大怒,我們再乘機挑撥,兩家一定會大打出手,到那時皇上就等著看好戲吧。”

    曹丕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好,就這麼辦。仲達你一會就將豫州淮南兩地地圖戶籍交給伯甯,帶去淮南。”

    滿寵奉了聖旨,捧著地圖,星夜就道,不一日便到了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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