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衣錦還鄉
跪在墳前,鄧艾覺得的自己十分渺小,他這個自大狂會有這樣的感覺,真可謂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一邊是為了讓他人成功,心甘情願選擇死亡;一邊是為了讓自己成功,心甘情願接受死亡的考驗。兩種人雖然都是視死如歸,不過高下之別,卻判若雲泥。雖然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不過鄧艾覺得身邊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自己,有無數根手指在指點著自己,有無數在嘴在那說著什麼。自打他出娘胎那天起,他從來沒有感到如此慚愧過。他仿佛有這樣一種感覺,自己被人扒光了,置身於大庭廣眾之中,周圍無數道目光向他望來,當真恨不得找條地縫鑽將進去。
本來從正三品的兵部尚書直線降為正九品的縣尉,他心裏感到十分的委屈,可是當他想到這些連屍體都不知道在何方的壯士,不由得無地自容,滿腹委屈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尋思這些人要是活到現在,功勞不敢說比自己大,但最起碼也能弄個校尉、中郎將幹幹,而他們為了讓自己及自己的戰友能獲得成功,心甘情願葬身海底,這會就是封他們為兵部尚書,他們也活不轉了,有什麼用?他心甘情願將功勞留給別人,將死亡留給自己,而自己如果還在斤斤計較正三品與正九品之間的官職差異,那還算是人麼?
他一言不發的跪在墳前,也不知過了多久,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雨點無情的打在他臉上、身上,他也恍若不覺。
又過了好一會,他心中喃喃地念道:“弟兄們,請你們原諒我,我沒想到事情是這個樣子的,我也沒有想到那張雪白的海船圖樣竟是你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我要早想到這一點就不會以為攻下臨淄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人誰無過,有過能改,善莫大焉。我現在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重新開始,不過我相信用不了幾年我就會回來。那時若你們還看不到了個全新的我,我就在墓碑上一頭撞死。到時我要用你們用生命繪就的海船圖樣造出成千上萬艘戰艦,讓這些戰艦帶著你們的希望駛過長江,占領東吳的每一個角落,那樣應該是對你們最好的報答。我會上表請求皇上別在這塊墓碑題字,待我滅了東吳,親自來此題字,並將這段故事刻在墓碑的後面,已警示後人別像我一樣。”
案上的豬頭等祭品雖然撤走,不過還留了一壺酒。他拿起酒壺,打開壺蓋,仰脖灌了幾口酒,跟著將壺中剩餘的酒灑在地上,恭恭敬敬在墳前磕了幾個響頭,站起身來,向墳墓望了幾眼,揚長而去,再不反顧。
樂陵郡和他新的工作崗位雲南郡青蛉縣相隔何止萬里,肯定不是一天能到的。劉備也沒有規定他何時必須到任,他有充分的時間趕路。經過這次事件,他終於認識自己的錯誤,也終於明白了做人要低調的道理,深自收斂,運氣也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上,一路無話。這日,他到了襄城縣,順道回了一趟家。當他的腳再一次踏上那條即熟悉又陌生的小道,當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離開村子頭尾還不到一年,卻嘗盡了人間的酸甜苦辣。他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平頭百姓一躍成為握為實權的兵部尚書,跟著在短短幾天裏又從兵部尚書直線變成一個亳不起眼的縣中小吏,這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場夢。他在這段時間雖然變化很大,不過這個小村子倒沒什麼變,既便他來到小村時已是深夜,他也一樣能順著那些曲裏拐彎的小道來到自己家中。
他推開那扇形同虛設的院門,來到自己母親住的小屋前輕輕的敲了幾下門。
只聽裏間傳來一陣熟悉的咳嗽聲,正是鄧母,說道:“誰啊?這麼晚了還來叫門?”
鄧艾悄聲道:“是我。”
鄧母激動的道:“是艾兒!你回來啦。”嗒嗒嗒的幾聲輕響過後,漆黑的屋子變亮了起來,跟著門吱呀一聲開了,鄧母站在門前,道:“快進來,快進來。你餓了吧?我給你做飯去。”
鄧艾道:“娘,我不餓,你別……別忙活了,你趕快收拾收拾,我……我們這就走。”
鄧母茫然的看著他,道:“走,去哪啊?”
鄧艾道:“去長安。”
鄧母道:“好端端的去長安做什麼?”
鄧艾道:“孩兒在青州的事您……您……您都聽說了吧?”
鄧母笑得合不攏嘴,道:“聽說了,聽說了。村裏人聽說攻下青州的漢人將軍叫鄧艾,都不相信那人就是你,硬說是一個和你同名同姓的人。只有我、陳先生及陳姑娘相信那人就是你。後來有一個臨淄來的商人對我們形容了那漢將的樣貌,村裏人才沒話說,跟著豎起大拇指,把你贊到天上去了。他們一個個都說早就覺得你不一般,一定能出人頭地。這幾天老有人來咱家串門,認親戚,連一些平常從不來往的人也來了,把咱家的門坎都快給踩破了。”
鄧艾冷笑,道:“這幫……幫……幫傢伙就是這樣,所以我才……才……才不敢白天來。娘,你別……別理他們。”
鄧母道:“都是鄉裏鄉親的,怎好不理他們,再說他們平時也幫過我們不少忙。聽說朝廷封了你大官,是不是真的?可惜你爹爹死得早,不然他知道了肯定要開心死的。對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買些祭品來,你親自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我想他一定很高興的。”
鄧艾這大官總共只當了幾天就又給打回原形了,這話他可不敢說,他怕他母親受不了刺激,這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可就萬死莫贖。他輕輕的歎了口氣道:“祭祀的事先……先……先不忙,等咱到了長……長安,有的是時間。娘,今天孩兒就是來接你去長安享……享……享福的。”
鄧母搖搖頭,道:“不行,不行。長安那裏我人生不地熟,又說不來那裏的話,肯定住不慣的。我在這裏住得挺好,哪裡也不去啦!”
鄧艾道:“娘,到了長安,你有丫環僕役服侍,什麼事也不用做,有什麼好不習慣的。”
鄧母不住搖頭,道:“什麼事也不用做,還不把人給悶死?這樣的日子我還真過不來,艾兒,你剛當上官,手頭上定還不富裕,這錢咱可不能亂花。你要真孝順我,就好好攢筆錢娶房媳婦。”
鄧艾老臉一紅,想到楊瑛心中又是一痛,道:“娘,說的好好的,你怎麼又扯……扯……扯到這上面來。你放心,我替國家立……立了大功,皇上封給我一萬五……五千戶的食邑……”
鄧母對國家大事一竅不通,問道:“啥叫食邑?”
鄧艾道:“我就食任城一萬五千戶,就是說任城一萬五千戶人家都歸我管,他們每年的賦稅不用上交給國家,而是直接交給我。”劉備撤了他的官,卻沒有撤他的爵位,他仍是任城侯,食邑任城一萬五千戶,這估計是劉備對他所立豐功偉績給出的報酬吧。他雖然有些過失,不過他的功勞還是當予以肯定的,若不是他在關鍵時刻作出正確決斷,漢軍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拿下臨淄。擁有一萬五千戶封地的正九品縣尉,放眼整個大漢朝也找不出第二個來,光憑這一點,他就足以感到自豪了。也虧得他有這一萬五千戶封地,不然他真就沒臉回去見老娘了。
鄧母受不了刺激,顯些暈去,鄧艾忙將她扶住,鄧母呆了好一會,方道:“咱們村剛好一百戶人家,你的封地豈不能頂一百五十個咱們村?”
鄧艾微笑著點了點頭,鄧母道:“那該有多大啊?皇上一下子給你這麼多封地,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連句謝謝也不說。嗯,要好好幹,好好報答人家。”
鄧艾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道:“我會的。”頓了頓道:“我回來時順道拜……拜……拜訪了賈司空,他對我說皇上已經在長安替……替我安排了一所大宅子,讓我接您老去……去住。您瞧,接你去長安不僅僅是……是我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我的話你可以不………不聽,皇上的話你可不能不聽吧?”
樂陵離歷城不遠,又正好順路。鄧艾一來感激賈仁祿點醒他,二來日後也有用得著他的地方,自然屁顛屁顛的跑去道謝。賈仁祿見他浪子回頭,痛改前非,心裏也很高興。激動之下,他不暇細想,竟將自己在長安的一處私宅給捐了出來,事後回想起來,心裏別提有多後悔了,可房子已經送出去了,後悔可也來不及了。當然賈仁祿沒有老老實實的對他講,這是自己和女人鬼混用的別墅,只因最近幾位夫人在家大搞整風運動,風頭正緊,這別墅失去了利用價值,於是便做個順水人情把來送給他。賈仁祿對鄧艾說,皇上聽說他有家裏還有一個老娘,生活很是艱苦,心生惻隱,便撥了一間宅子給他,讓他將老娘接去安頓。還說皇上對他實已是仁至義盡,他若再居功自傲,那可就不是和皇上過不去,而是和全天下老百姓過不去了,那可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鄧艾被他忽攸的一愣一愣的,諸咒發誓說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敢向過去那樣得了便宜就賣乖了。從賈仁祿那出來後,鄧艾又到了行宮,對劉備千恩萬謝一番,這才離去。劉備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卻也不說破。他貪賈仁祿之功為己功,好好的忽悠了鄧艾一陣。鄧艾不明就裏,從行宮出來後,深感皇恩浩蕩,前途一片光明。
鄧母道:“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我就收拾收拾,隨你去。”說著便開始整理起來,鄧艾一面幫忙,一面和她有句沒一句的聊著。過了一會,他隨口問道:“陳先生和陳姑娘過得還好吧?他們幫了我很……很……很大的忙,我打算接他們去長安居住。”
鄧母歎了口氣,道:“他們過的很好,不過你還是別去了。”
鄧艾道:“哦,這是為什麼?”
鄧母道:“陳姑娘嫁人了。”
鄧艾大吃一驚,道:“什……什……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鄧母道:“就在村裏人確認打下青州的將領就是你的後兩天,也就是幾天前的事。”
鄧艾道:“怎……怎……怎麼會這……這……這樣!”
鄧母道:“我悄悄的問過她,她哭著對我說這門親事是他父親定的,她作不了主。唉,我知道這不是她的心裏話,其實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鄧艾一臉無辜,道:“我?”
鄧母道:“不是你還有誰。你去趕考時,在道上認識一個姑娘,打算和她成親,是也不是?”
鄧艾臉上一紅,道:“這……這……這……”
鄧母道:“你也別瞞我,你在長安道上的事,村裏傳的沸沸揚揚的。那幾天他們還說你殺了人,氣得我險些背過氣去。陳姑娘本來就對你有意思,聽說你有了相好的,這心裏能好受麼?終日悶悶不樂。正好村東頭的張家老三到她家提親,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這張三是個老實木訥的小夥子,窮是窮了點,不過對她倒真是沒得說,她過的也很好,你就別再去打擾人家了。唉,陳姑娘是多好一個人,我一直把她當兒媳婦看待,哪想到……哪想到……那你在道上結識的那姑娘呢,怎麼沒見她一起來?”
陳蘭和楊瑛相比,不論是樣貌還是身份,都相差十萬八千里。鄧艾這個鬼靈精,自然是丟了芝麻撿西瓜,哪知到頭來芝麻丟了不說,連西瓜也滾跑了,當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好在東吳尚存,鮮卑未滅,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不成家,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心中百感交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鄧母道:“唉,真不知該說你什麼才好,好在你年紀不大,又當了大官,要找個女孩子當媳婦,也不是什麼難事。嗯,看來我是該去長安,幫你物色物色,這事可不能由著你的性子胡來。”
鄧艾心想自己這個九品青蛉縣尉有誰能看得上,又有誰願陪他到那荒蕪不堪,蠻人橫行的地方吃苦。這事他不知該如何對母親講,唯有苦笑。
鄧母窮慣了,正所謂無衣惜衣,無食惜食,收拾行裝時,見什麼都是寶貝,看什麼都是奇珍,不片時便打了三四個大包。鄧艾隨便打開一個包袱一看,好傢伙,破草席,爛茶壺,甚至還有吃剩下的麵餅肉幹,不禁眉頭大皺,道:“娘,長安的宅子裏什麼都……都……都有,這些東西都用不著了,還是都扔……扔了吧。”
鄧母道:“這些東西都還能用,扔了怪可惜了。再說你別看這些東西不起眼,關鍵時候,沒有它們還真不成。”
鄧艾不以為然,又勸了幾句,可鄧母死活不肯扔,揚言這些東西一個都不能少,否則她寧可不去長安。鄧艾沒轍了,只得依從。
過了好一會,總算收拾完了,鄧母年紀老邁只扛了一個最輕的包袱,其餘幾大包行囊全部堆在鄧艾身上,身上一下多了百八十斤,走起路來自然舉步維艱,顛三倒四,大老爺天生就是當搬運工的,他倒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走著走著,他不知不覺想到了陳蘭,有一種想去她家看一看的衝動。不過轉念又想她沒嫁給自己當真應該感到慶幸,自己命運坎坷,一波三折,她嫁給自己,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且不說遠的,就眼下這罪就夠她受的。如今她找到了真心對她好的人,小日子過的挺美,自己何必在多此一去,鬧得人家心裏不痛快?胡思亂想間,他不知怎的又想到了楊瑛,回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嘴角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不過這笑容沒過多久便消逝不見了,他隨即想到了新安城外小樹林那令他終生難忘的一幕,他越想越恨,氣得牙齒格格直響,心裏不住咒罵她見異思遷,水性楊花。
陰山南麓,拓跋力微所住的破舊氈帳前,楊瑛正和幾個鮮卑婦女圍在篝火旁縫衣,驀地裏只覺鼻間痕癢,啊欠啊欠,接連打了兩個噴嚏。邊上一名女子關切的道:“你怎麼了?哪不舒服?”
楊瑛笑了笑,道:“沒什麼。”說著幽幽歎了口氣,道:“力微他們去了兩天,怎麼還沒回來?”
那女子道:“打獵是這樣的,有時很快就能回來,有時出去三五天也回不來。”
楊瑛道:“我要跟他一起去,他偏不肯,真擔心死我了。”
那女子道:“同去的幾個人都是這一帶有名的獵人,不會有事的。時候不早了,你也該休息了。”
楊瑛道:“不親眼見到他回來,我怎麼也睡不著。”
那女子打了個呵欠道:“那我們先去休息了。”
楊瑛點了點頭,道:“嗯,你們先去休息吧。”
眾女子互相道了個別,鑽進各自的營帳睡覺去者。楊瑛仍坐在篝火前縫衣,大有不見拓跋力微誓不回還之勢。過了良久良久,一陣倦意襲來,楊瑛再也忍不住了,側身倒在地上,沉沉睡去。忽然間得得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一個年青小夥子,正是拓跋力微,策馬到了近前,見此情此景,眉頭一皺,飛身下馬,解下皮衣小心翼翼的披在她身上。
楊瑛畢竟練過武,反應極速,皮衣剛披在她身上,她就大吃一驚,睜眼醒來,卻見眼簾中的那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愛人,喜道:“力微,你回來了。”
拓跋力微柔聲道:“嗯,你怎麼睡在這裏?”
楊瑛道:“營帳裏太熱,我睡不著,就跑到這裏來睡了。你這次怎麼去了這麼久?”
拓跋力微當然知道她為什麼會睡在這裏,心裏美滋滋的,這有人等感覺當真是妙不可言,說道:“我在深山裏遇到一頭熊,獨自追尋,雖然最終將它殺死,不過卻耽擱了不少時候,害得你擔心了,真是不好意思。”從馬上解下獵物,遞給楊瑛。楊瑛接過,道:“咱們又不缺錢花,沒獵到就沒獵到,至於這麼玩命麼?下次不許在這樣了。”
拓跋力微心裏一甜,拉著她的手,夫妻雙雙把家還。
楊瑛將獵物放好,道:“那馬明明就是你叫人送給竇賓,你為什麼不承認?只要你承認了,還用天天打獵麼了?”
拓跋力微笑道:“我為什麼沒有立即承認,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楊瑛做山大王的時候,頗有遠見,來到草原後,不知怎麼,也變的頭髮長見識短起來。為什麼在江南甘甜多汁的桔子,移到江北就變的又苦又澀的枳呢?怕是因為水土不同吧,楊瑛在中原遠見卓識,到了草原就變成鼠目寸光,怕也只能說是水土在做怪了。她還要再說,拓跋力微顯然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和她爭辯,道:“天色不早了,咱們也早點歇著吧。”
次日一早,沒鹿回部迎來了一批尊貴的客人。原來劉備怕他對魏國用兵時,軻比能拖他後腿,特派鄧芝出使沒鹿回部,表面上是去向新城公主請安,實際上則是拉攏竇賓,令其背叛軻比能。
長安和五原相隔數千里,漢朝使臣在行進過程中又遇到了一些麻煩,耽擱了不少時光,待鄧芝一行到了五原時,大魏早已滅亡,這趟出使當真是白忙活矣。
竇賓兵敗回來後,苦思了半個月,總算明白軻比能為什麼自己不出馬,而是要他領著附近幾個小部落去打河西鮮卑,就是想借著河西鮮卑的手來誅除自己。自己收留拓跋力微,他嘴上沒說什麼,心裏肯定起疑心了,所以他想了這麼一個借刀殺人的主意來,若非有人送馬給自己,可真就叫他得逞了。想到這裏竇賓心中大恨,漢朝使團前來倒正中他的下懷。
帳外傳來一陣嗚嗚的號角聲,一名部眾興沖沖進帳,道:“漢朝使節離此不足十里!”
竇賓大喜道:“備馬,我要親自去迎。”
親隨將那日神秘人物送給他的駿馬牽來,這匹馬救了竇賓的命,竇賓愛若珍寶。回到部落後,這匹馬就成了竇賓的坐騎,他不論出去做什麼,都要騎著它。
這邊鄧芝一行走了里許,便遇竇賓,鄧芝飛身下馬,剛要行禮,突然大吃一驚,道:“大人,這馬從何而來?”
竇賓直言不諱,將那日的事情簡要說了,問道:“尊使為何有此一問?”
鄧芝道:“此馬產自大宛,可是有名的汗血寶馬。當今天子素愛此馬,時常騎乘。新城公主出嫁時,皇上將此馬當作嫁妝送給了她。那日替皇上送馬的正是在下,是以在下識得此馬。”
竇賓一臉茫然,道:“新城公主?我們草原上沒有漢人的公主啊?”
鄧芝笑了笑道:“就是拓跋公子的夫人。”
竇賓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他!”
說完這些後,兩人寒喧了幾句,竇賓將鄧芝讓到大帳,道:“尊使遠來有何見教?”
鄧芝目視左右,竇賓揮手令左右退下,鄧芝輕擊兩掌,四名親隨押著一位又高又胖的鮮卑漢子進帳。鄧芝道:“大人可識得此人?”
竇賓點點頭,道:“他是軻比能親信,不知尊使因何將他帶到我帳下?”
鄧芝對那親通道:“你把那天和我說的事情,再和大人說一遍吧。”
那人對竇賓道:“大人可否給小人一碗酒?”
竇賓給了他一袋酒,那人仰脖猛喝了幾口,膽氣登壯,道:“大人可知為什麼河西蒲頭部對大人的行蹤瞭若指掌,預先設下埋伏等著大人上鉤?”
竇賓大吃一驚,道:“你是說這一切都是軻比能幹的?”
那漢子道:“正是,軻比能命我收買大人收下的親信,得到了詳細進兵路線,跟著我再將這些情報原原本本的告訴蒲頭。蒲頭知道了你們的行蹤,哪還會跟你們客氣?”
竇賓氣得跳了起來,雙手在空中來回揮舞,大叫:“軻比能,我跟你永世沒完!”
鄧芝道:“這人做了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之後,本指望得到重賞,哪知軻比能害怕大人知道此事,竟要殺人滅口。虧得他機靈,事先查覺不妥,逃了出來。軻比能大怒,派精幹殺手追殺。他一路逃亡,終於還是在一片荒漠中被殺手追上,他竭盡全力才將殺手全部殺死,不過身受重傷,躺在沙漠裏不能動彈。碰巧我到那裏將他救起,我略通醫術,治好他的傷。他十分感激,便將這事原原本本對我說了。”
竇賓餘怒未息,咆哮了良久,這才停了下來,舉起案上的酒碗一飲而盡,隨手將酒碗擲在地上。
鄧芝道:“我的來意大人現在應該知道了吧?”
竇賓沉吟半晌,道:“我與軻比能不共戴天,肯定不會再服從他了。不過如今我還不是他的對手,不可造次行事。”
鄧芝道:“我沒要大人現在就和軻比能作對,大人不妨和他虛與委蛇。他日大漢對軻比能用兵,希望大人從旁相助。”
竇賓咬牙切齒的道:“你就是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鄧芝走後,竇賓在帳中走了兩圈,騎著那匹汗血寶馬來到拓跋力微的氈帳。其時拓跋力微恰好沒有出獵,正是帳中飲酒,楊瑛在一旁服侍。竇賓悄沒聲息的欺到帳前,猛地一掀帳簾,道:“你瞞得我好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