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 19 食氣蟲(不用慎入)
村人大多受的是外傷,從黑暗山脈採集而來的藥材派了大用場,因佩利亞並不是專門的治療師,一番忙碌下來,也感到累得不輕。還好,警備隊員們對急救措施都很瞭解,大部分傷者的處理,只要換換藥,施以簡單的治療術就行了,只是這些普通人的體質不如齊爾,傷口的回復很慢。老神官最感到棘手的是,村子裏牧師所受的詛咒。
骨瘦如材的牧師躺在床上,全身被黑色的布包住,一股惡臭彌漫在因佩利亞踏進的這間小屋子。駱夕陽和齊爾、米菲魯曾站立過的那個血肉屠宰場,老神官沒有進去過,所以不知道,原來世界上有這樣濃厚得令人想吐的屍氣存在。
並不是戰場上純粹的死亡,生者想要生存而彼此爭鬥掙扎的氣決不會如此混亂,更非神的信徒為了自己的教義而奉獻身體,肯色斯的祭禮全程都充滿了神聖與祝願。老神官現在感覺到的,是混濁的、邪惡的瘴氣!
“牧師三天前有一百三十斤重。現在您看看……”警備隊長考莫在鼻子上繫了條白布,他本來想遞給治療師大人一塊的,不過因佩利亞拒絕了,隨手在自己的鼻端放了個輕風的魔法,就把惡臭給隔絕掉了。
躺在床上的男人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露在黑布外的臉完全是一個骨頭——他還活著,緊貼在頭骨上的皮下血管詭異地蠕動,緩緩輸送血液維持著生命的脈動。
在光明神殿的神官長眼中,眼前的人已經被黑暗腐蝕了,厚重的黑色氣息化成一條條妖蛇吸吮那可憐人的生命,“他體內還有光。”因佩利亞喃喃自語,所以這個半死之人還殘存著一口氣在,可是這種莫大的痛苦,會讓他覺得早點死了比較好。
黑暗的元素太強盛了,因佩利亞不敢冒然使用光明的治療術去驅逐,可是也不能用光明的祝福燃起牧師的生命之火,他本身的火焰過於虛弱,外力一不小心就會撲滅。仔細思索了一會,在神威海和山林裏領悟很多的老人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魔力,念誦咒文。“治癒之神請締結契約,德爾非之子、古利克切恩血統者請求垂憫——”一個暗影弱化施在在病人的全身,陰暗的小屋像是由黃昏跳進了黎明,光線一下明朗了些。
暗影弱化、光明的清滌、精神振盪……一連串只發揮微小作用的法術在因佩利亞手下放出,他不敢用效果太強的法術去治療這個近乎油盡燈枯的可憐人,只能耐心的、一個接一個的把污濁的暗影化去。
黑蛇慢慢變淡了。一連串的法術所需要的專注令老人疲倦地抹了下額上的汗,好了,再來一個回復術吧。
原本被驅逐得只剩淡淡陰影的黑暗元素突然凝聚成一片黑幕,綿密厚重地把病人圍住,因佩利亞原來讓心神與治療術同調,一瞬間清淡明朗裏混入了粘稠得化不開的詛咒力量,逼得他不得不加大光明的魔法支配,可是來不及了。
黑暗侵入老神官體內,在光明的壓迫下,黑暗化成無數尖利細線迎向對立的元素擁有者,兩種極端的對沖頓時令老人吐出一口血!
考莫大驚失色地扶住搖晃的老人,“我沒事。”沒想到黑暗的詛咒這麼強大,一生研習光明魔法的神官,真正的應敵作戰實踐,也不過是從立安流亡出來的這段時間,以前一直都只是用光明的祝禱為信徒祈福、施洗,根本沒遇過這麼高層次的黑暗法術。“許亞,去把依瑪先生請來。”他吩咐在門外守護的騎士,既然是黑暗的魔法,問信奉黑暗的肯色斯人就不會錯吧。
為了不暴露身份,依瑪在穿過勒喉隘口後,就用草藥染黃了黑髮,但那雙紅色的眼睛卻不能遮掩,不過在桑吉斯大陸西南方的“太那蓓洛”人也是紅眼睛,他正好可以冒充。
皺著眉跨進小屋,依瑪看著床上的人脫口而出:“骨傀儡!”
“不,還活著。”
“哎呀,因佩利亞大人,您的樣子不太好。為什麼光明的您身上會纏著黑暗?”黑暗之民對黑暗有天生的敏感,依瑪馬上知道老神官被黑暗元素侵蝕了。
“是的。我從沒遇過這種高級的黑暗法術,所以被反蝕了。我叫許亞請你來,就是想問一下,你對這種情況有什麼辦法嗎?”
強行淨化要簡單許多,可那麼一來,這個中了詛咒的可憐人只怕撐不住。
依瑪小心的打量著牧師,扭過頭來對老神官點頭,“我可以把黑暗全部驅逐,但是,請其他的人出去一下。”
黑暗之民在這裏確實不能讓別人看到,考莫雖然非常想看魔法師到底是怎麼解救牧師的,卻不得不在因佩利亞的請離下出去了。
屋子裏只剩下依瑪和因佩利亞,還有躺在床上的病人。
“因佩利亞大人,一會看到什麼,也請您保持鎮定。”依瑪一把把蓋在牧師身上的黑布扯掉。
黑布是為了掩飾腐爛的血肉汙跡,潮濕的布帶著腥悶之音被丟到地上,因佩利亞看到病人身體,差點嘔吐了。
在胸腹、手肘、大腿上幾個潰爛的傷口泛著所剩無多的血沫,紅黃惡臭的腐肉上,黑白的肉蟲正鑽進鑽出。
“這不是一般的屍蟲。這是被稱為‘食氣蟲’的黑暗生物,這些東西在蠶食完宿主的血肉精氣後,就會開始相互啃食,最後長成一條約一米長、一指粗的成體,穿進宿主的腦中吸取最後的腦髓,把顱骨當成窩,盤距在那裏,代替已死亡的屍體大腦。”
“你是說血腥法師們召喚屍體作戰,並不是控制了死者的亡魂,而是在用這種邪惡的生物褻瀆死者?”
“當然,血腥法師怎麼能和引魂法師比。雖然他們也有一些召喚骨骸的方法,但同黑暗的神明打交道代價是很大的,所以他們想出這麼個取巧的辦法,控制活的蟲子來讓屍體動,而且這種蟲子的威力讓人覺得血腥法師更可怕。”
黑暗之民天生的黑暗開始吸取病人身體上的黑暗元素,“當我把這些蟲子全引出來後,因佩利亞大人請你馬上用淨化殺死它們,我可不想吃這種噁心的東西,但要注意千萬別把我也淨化了。”
一縷縷黑暗之氣在神官眼中湧向依瑪,那些線一樣的食氣蟲也隨著黑暗元素的流動向病人體外蠕動,密密麻麻的看得因佩利亞寒毛直豎。當床上的黑暗越來越淡,蟲子們也飄浮著向另一個黑暗的聚集體移去。
可以動手了嗎?因佩利亞看著黑暗之民,他搖了搖頭,伸手把妻子凝結的理智寶石從脖子裏掏出,緊緊握著。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病人的身體輕微地扭曲,乾癟的嘴巴發出咯咯聲音,有什麼東西項著他的牙床,慢慢鑽出來……
“嘔!”因佩利亞捂住嘴,感覺像是有什麼從自己的喉嚨裏爬出來!
已經長成小指粗的成蟲頭部沒有眼睛,只有一個象吸盤的嘴,開合之間,細如毛髮的獠牙隱約可見,純白得發亮的身體沾著一點鮮血,只有圓圓的頭部是淡黑色。這快要吸光宿主生命的蟲子嗅到了更芬芳的黑暗氣息,慢慢揚著細長的身軀向依瑪附去。
依瑪現在周身都附著一層發出白點的黑灰,那是無數食氣幼蟲,垂涎於黑暗的美味卻被擋在門外,黑暗之民用理智寶石製造了壁壘,保護自己不被侵蝕。
“淨化!”看到成蟲終於整個爬出了牧師的身體,在它尾部落地的那一瞬間,依瑪輕輕開口了。
“轟!”熾白的光明火焰圍上了依瑪的身體,黑暗之民身體燃燒起來,不過那都是包圍著他的食氣蟲,火焰蔓延到成蟲身上,醜陋的成蟲發出令人牙酸的“叭啾”之聲,瘋狂彈動快要成熟的身體,但片刻之後,就和從依瑪身上落下的浮灰一樣,燒得一點也不剩了。
老神官重重籲了一聲,終於解決了,他還從沒見過這種治療方法呢,其實也不是很難,就是太緊張了……
“好痛好痛!”淨化的火焰離得太近,依瑪在小屋子裏跳了起來,撞翻了小桌子什麼的,一跤跌在了地上。
“……控制力還是不太行。”因佩利亞很不好意思,想給依瑪療傷,但只怕是雪上加霜。
屋子裏的瘴氣全部消失,空氣也清新起來。
被叫進來的考莫欣喜地看到牧師雖然還是骨頭的樣子,可感覺卻完全不同,身體上原本腐爛的傷口結了痂,幹薄的皮膚下,藍色血管不斷起伏……這樣子比一開始的死屍狀好太多了。
“謝謝謝謝!您真是了不起的治療師!”警備隊長激動得連連親吻老神官的袍子,一名牧師對這遙遠的邊境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而躺在床上的這位,更是與他們相處了十幾年的好友,如果真的去了,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您救了赫安,您救了我們大家,您不知道,你們的到來,給我們帶來了什麼!”
精神鬆懈下來的老神官疲憊地一笑,“孩子,一切都是眾神的指引,神帶我們來這裏幫助你們,要謝就謝神吧。”
“是的是的!等我下次進艾當城就去神殿裏捐獻,我還要叫全村的人去捐獻……讚美女神卡裘拉之名!”
“…………我信奉的是光明的神祗阿爾提羅亞.古利克切恩——眾神之車。”
“啊?您是立安的皇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