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時光之心 作者:Absolut/格子裡的夜晚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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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2008-7-20 00:28: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8 562977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2 22:46
第三集 第一百零一章 公共衛生的蒸汽時代


    繡公主殿下的車駕絕少出現在血麟軍的軍營。現在的血麟軍,正在進行新一輪的營地建設,大量磚石結構的房屋現在已經粗粗有了框架。整個工地一片繁忙的景象。

    工地上有許多灰塵,邊上的訓練場上,正在出操進行單兵訓練,同樣塵土飛揚。談瑋蒔只好用袖子格著口鼻,跟著葉韜走進了一間巨大的房間。房間中間的大柱子外面都包裹了水泥,地面也是水泥鋪成的,在大房間的一頭,修建了一個一丈見方的池子樣子的東西。

    「這是做什麼用的?」談瑋蒔問。她可還沒見過內部結構如此奇怪的房間呢。

    「澡堂,」葉韜笑著說,「這裡四面等水泥干了,就抹上一層防水的油泥,然後在表面再貼上瓷磚和馬賽克。」

    「你……你……你居然帶我來男人的澡堂?!」談瑋蒔又羞又氣,「回去我告訴姐姐去。,

    「還沒造好嘛,這裡現在又不會有人來洗澡,怕什麼?」葉韜嘿嘿笑著說。

    倒是跟在談瑋蒔身後,現在繡公主殿下的侍衛總管楊希平有些疑惑地問:「士兵們洗澡不都是水井邊上提了水沖一把的嗎?這裡怎麼能容納許多士兵們洗澡呢?」

    楊希平是剛剛從禁軍調到談瑋蒔身邊的。在繡公主身邊,做事並沒有什麼壓力。談瑋蒔對人一點都不搭架子。這也是楊希平會在此刻插嘴問這樣的問題的原因之一。

    葉韜轉而領著他們到了澡堂隔壁,這裡安裝了一個好大的一個燃煤的爐子,上面固定著一個體積頗為可觀的黃銅的爐子,在房間裡還堆著好多陶質的長長地管子,一群葉氏工坊的學徒正在將一節節管子連接起來,像是要連接成一個極為複雜的網絡。

    這下子連談瑋蒔也看懂了,她問道:「葉韜,你的意思是。這麼多士兵可以同時洗熱水澡?」

    葉韜點了點頭,說:「是啊,不然為什麼要搞那麼複雜一個浴室呢?光是那麼多瓷磚和拼瓷,算算價錢也不便宜啊。」

    談瑋蒔聽葉韜講解了半天,還是沒搞懂到底怎麼才能讓熱水流出去讓另一個房間裡的許多人一起洗澡。她也無法知道,實際上,現在這個浴室,已經成為了整個血麟軍最關注的建設項目。

    血麟軍由於良好的伙食和系統的訓練。士兵們地身體素質都相當不錯,但感冒率卻一直很高。大家每天訓練完了都是一身汗,軍官們還有條件燒水洗澡,大部分士兵卻都是像剛才楊希平所說,提點井水沖沖就算完事了。夏天還好說,到了冬天。感冒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葉韜想了好久,計劃了好久,才終於向大家表示,要讓大家每天能洗上熱水澡。應該是可能的。隨後。他拿出了浴室的圖紙,和最為關鍵的低溫蒸汽機的設計圖。葉韜對於在這個時代發動工業革命沒什麼興趣,現在地技術條件暫時沒辦法生產合格的蒸汽機,沒有先進的管道加工技術,沒有可靠的密封技術,蒸汽機地效率實在是很難說。但是,弄一台用來燒水,有限度利用蒸汽來提供壓力,還是很容易實現地。就現在的技術條件來說。陶管可能是最好用的管道材料了,而在沒有橡膠的情況下,使用灰泥加上油氈布包裹,雖然難免還是有滲漏,卻也勉強能用了。鍋爐分成兩個部分。一個是不斷將流過管道的水加熱,另一個則是產生蒸汽。為熱水管道加壓,保證熱水的壓力足夠將水流送到每一個噴淋口。說道噴淋口,現在也沒有陶瓷球閥什麼的東西,金屬閥門也很難加工,現在是一開始燒水,所有的噴頭就一起噴水,所有的噴頭噴出地熱水溫度都一樣,也無法調節。而隨管道分部不同,距離鍋爐越遠的,水壓卻越小。畢竟那麼大規模的熱水供應就很讓人頭痛了,而能每天洗上熱水澡,已經是很高的享受了,士兵們也不太挑剔。

    相比之下,在峰園裡正在妥裝的那套東西就精緻得多,因為只用提供兩路管道出熱水,結構上不那麼複雜,對於蒸汽壓力地要求也很低。崢園安裝的那套鍋爐系統,管道全部採用了紫銅,噴淋口有冷水熱水兩路進行混合,安裝了同樣是紫銅製作地調節閥,調節手柄包褒著象牙。甚至噴淋口都有可以旋轉,調節水流壓力的裝置。一切都很像現代的浴室了,大概唯一讓葉韜覺得不那麼滿意的,是現在泡澡還有困難。表面以馬賽克裝飾的浴池畢竟不如白瓷浴池舒服,在想明白了這個時代哪怕是簡單的白瓷,那麼大件的東西的成品率有多低之後,葉韜就明白,想要在舒適的浴缸裡泡澡,還需要一段時間。他正在大力研發搪瓷技術,準備做鑄鐵浴缸。而後續的發展方向裡,用一部分蒸汽壓力讓浴缸具有按摩作用雖然對管道的設計提出了比較高的要求,但對於葉韜來說,卻也不是不能解決的。在崢園的那台鍋爐,甚至有自動進媒的料鬥,不用讓一個人一直呆在鍋爐邊上鏟煤。

    大約十天之後,血麟軍軍營裡的浴室終於落成了。當鍋爐運轉了一段時間進入了正常的循環後,風車將井水提升上來倒入鍋爐,一部分水變成蒸汽,推動一個簡單的往複式泵機給熱水在不斷流動著的管道加壓。在浴室裡,所有的噴淋頭都開始噴射出熱水,整個浴室一瞬間就

    氣瀰漫了起來。又一股熱水,緩緩流入了房間一頭的那個巨大的浴池。

    在浴室門外觀望著的士兵們面面相覷,颩娪尒說魍他們從沒見過這種場面。終於,大家爆發出一陣歡呼,一大堆士兵就那麼穿著衣服衝進了浴室。

    「天天有熱水澡,那水就嘩啦啦地從管子裡冒出來……」

    「一屋子幾百個人一起洗澡,上萬大老爺們兩個時辰都能洗上澡……」

    「……那有什麼,聽說過葉家的崢園沒有?崢園裡的下人說,在他們那裡,想水熱就能熱,想水涼就能涼呢。」

    在沒有刻意廣告的情況下,這項在葉韜者起來只能算是權宜之計的簡單技術,卻在很短時間內贏得了巨大的聲望。兵部居然沒幾天就派人去血麟軍的營地看看風傳中的浴室是怎麼回事。沒幾天裡,葉氏工坊的人帶著大量的管道和其他東西進駐公主府,更是某種佐證。大家都知道,凡是葉氏有什麼好東西,公主府必定是最早能用上的。

    葉韜倒是鬱悶了,浴室和鍋爐,可不是方便那些有興趣的人參觀的東西,但丹陽那麼多有條件的世家,聽說了那麼個東西,多少都有些興趣。最後,葉韜只好在葉氏工坊裡找了個現在空著的廠房,安裝起了一套鍋爐,進行了一次簡單的產品說明會。說明了軍營裡的集體淋浴和家裡安裝的更精緻的那種貨色到底是什麼東西。

    隨後,葉氏工坊開始接到了數量多得讓人頭痛的訂單,而原本還在擔心馬賽克和瓷磚的銷路的談瑋蒔,忽然發現手裡的貨幾乎瞬間出清。要是衛星鎮上的瓷窯不能很快開工的話,恐怕馬上就要斷貨,而「盜版」的貨色,已經在悄悄醞釀中……

    最大的一批訂單來自軍方。與血麟軍營地的那個規模相仿的浴室,軍方一口氣就準備造上十個。禁軍和城衛軍都有這方面的需要。

    而用於家裡的鍋爐和浴室管道系統,除了來自大世家的訂貨外,居然有相當一大批來自於丹陽的青樓。當葉韜知道這個情況的時候,腦子裡浮現出不太純潔的畫面是難免的,但說起來,這也不失為一種「特色」服務吧。

    「我們的公共衛生快要進入蒸汽時代了,可是,我們的道路運輸系統還停留在畜力時代啊。」在計算了現有訂貨的鍋爐假如每天開動一個時辰的情況下,丹陽的用煤量之後,葉韜感慨地說。

    「你擔什麼心,必然已經有人覺察到這一點了。信不信,等你把這些東西全安裝好了,煤的價格不但不會上漲,反而還會有些回落。」談瑋馨微笑著說。

    葉韜一向是相信談瑋馨在商業方面的判斷的。他滿臉苦笑,說:「我可從來沒想過這個東西居然也能掙錢,還快成一個不小的產業了。原先,我就是為了滿足一下衝澡的想法而已,總是在木盆裡洗澡實在是太不爽了。」

    「嗯,我相信。」談瑋馨促狹地點點頭,說:「洗澡洗成產業,不容易啊。」

    葉韜說:「看你眼珠轉那麼快,又在想什麼了?」

    「我在想,到底你這麼折騰,弄個什麼名稱的店出來合適,林內?伊萊克斯?藍寶石?櫻花?這些名字太……無厘頭了。你又沒鼓搗出科勒,美標,拖拖之類的東西……真是不好算啊。」談瑋馨的這番話讓葉韜一陣無力。

    沉吟了一會,葉韜才緩緩說道:「這還真是不知道,不過,現在我們搞一家大浪淘沙,天涯海有什麼的,條件大概是成熟了吧?」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2 22:47
第三集 第一百零二章 一個目標和另一個目標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葉韜帶著戴秋妍一起來到了丹陽的鐘樓。按照現代施工的說法,現在丹陽的鐘樓大概算是結構封頂。但略具雛形的觀景平台和平台下面那個層高有限的大廳卻已經吸引了不少人來遊覽。一造眾山小的滋味是大家都喜愛的,而俯瞰整個城市,看著川流的人群和車馬在腳下的街道裡游動,那又是另一種感覺。

    在這些陸續到來的人裡,最讓現在的工程主管關海山不滿的就是國主和王后夫婦的到來。禁軍和侍衛的大隊人馬一到,整個工地立刻停工,整整耽誤了一天的工程進度。而在那之後,關海山就很少同意達官貴人們的參觀游造的請求了。

    達官貴人們的濃重的遊興,一部分要歸結於鐘樓裡失裝的提升裝置讓大家不用辛苦地爬上近三百尺的高度。

    以配重盤,人力絞盤為核心的提升裝置,雖然由於技術所限,這種電梯的代用品表現出來的性能和可靠性實在是很讓人不滿意,但至少是一種比較權宜的解決方案吧。

    但葉韜和戴秋妍的到來,關海山是非常歡迎的。戴秋妍這個文靜可愛的小女孩,向來就讓他們這些名義上葉勞耿的弟子實際上在葉韜身上學到的東西更多的師兄弟們很是喜歡。而自從戴秋妍的繪畫才能被逐漸發掘出來之後,關海山和這個未來「弟妹」之間的關係更緊密了。關海山主將修建的一系列建築和園林,戴秋妍幾乎都去寫過生,留下了不少素描稿。而戴秋好根據葉韜繪製的草圖,設計圖和結構圖來繪製想像圖的能力,更是讓關海山這個空間想像力並不很好的傢伙少了好多麻煩。

    在頂層的觀景平台上,在工地上工作的幾個葉氏工坊地學工為「少奶奶」架起了屏風,隔出一小片的安靜的,不會被強烈的風襲擾的空間。雖然,偶爾還是會有不代表今天的主流風向的氣流從各種有度包抄過來。但卻不會讓戴秋妍的嬌嫩地臉蛋暴露在呼呼吹刮著的風中。

    「你看,那裡就是王宮。從這裡看,王宮實在是不算大啊。但王宮裡的那些殿堂建築的確是很有趣的。」葉韜指點著,給第一次登上鐘樓頂端的戴秋妍介紹著。

    「窺伺王宮……這個不是僭越嗎?」戴秋妍有些緊張,她緊緊攥著葉韜地衣襟,小聲地說:「讓別人聽到就不好了。」

    葉韜不滿地說:「怕什麼。你我都進王宮看過玩過,只不過換個有度而已嘛。」

    在葉韜身邊,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言論聽得太多了。戴秋妍微微一笑也沒太放在心上。不過,她卻沒有再拒絕眺望遠處的王宮。說實在的,王宮地那種紅牆黃瓦地風格,一直是很吸引戴秋妍的。

    更吸引戴秋妍的,則是圍繞著鐘樓的整個丹陽新城區。新城區裡,開鑿出一個人工湖,成為整個新區的最中心。整個新城區就圍繞著人工湖,漸次展開。最內圈的都是那些大世家的宅耶,雖然現在絕大部分仍然在建設中,還沒形成規模。尤其是剛剛移栽的樹木看起來還不那麼茂密。恐怕要到明年赤夏的時候才能有比較好地形態。但圍繞著人工湖,一圈華美的亭台樓閣已經有了雛形。

    再外圈,則是小型的庭院。這些庭院之中,有一部分是那些商家和富戶,還有些中層的官員們買下地皮後興建的,他們量力而行地在這片空間裡找到自己地位置。但是,卻也不盡然。戴越閣戴大老闆就和葉氏工坊合資,又向德勤會計行借貸了很大一筆錢,吃下了相當大地一片土地。由葉韜和葉氏工坊擔綱設計,由戴越閣和手下的施工隊負責施工建造了一系列各種類型地小型的院子。這些小型的庭院裡,有的是形式比較傳統,但在細節上做了很多改進的庭院,有的則是忽略了傳統庭院的社會倫理功用。僅僅重視舒適性和實用性的庭院也有不少。這些沒有正規的前廳中廳這些形式的小庭院,現在卻被不少人關注著。而那些有著比較正規的傳統建築形式的庭院。絕大部分都被那些中低層官員們預定了。

    在更外圈,則是不同形式的公共建築。在新城區的北側,主要是一些衙門建築,再過一陣,就會有一些機構陸續搬遷進來。而這些機構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兩軍查閱府。新區南側,則是各種店舖。這些店舖在交通和物流方面都輕過詳細的設計,比如運貨的便道就設計在店舖建築後面,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影響中心大道上的人流。現在,已經有一些店舖開始進駐,有些生意已經開始蓬勃發展了起來。

    新區的東西兩側,都是和原先的城區相對緊密地連按在一起,讓整個新城區呈現出一種獨特形態:這並不是一個城中之城,而是丹陽這個眾所矚目的城市裡一個獨特的迷人的區域。

    作為葉韜的未婚妻,戴秋妍不止一次地在地面觀賞這個新城區,甚至不止一次地進入那些尋常人一生都沒有機會進入的大家族的庭院中心,甚至是祠堂。但是,的確,在地面觀賞這些建築,觀賞這些庭院和園林,觀賞這些街道和在空中俯瞰整片地面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在空中看這整個新城區,讓人有著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即使對於戴秋妍這樣沒有什麼野心,沒有什麼太多慾望的小女孩來說,也是目眩神迷的。

    雖然很想好好陪著戴秋妍寫生,但只要身處工地,葉韜就不可避免地有許多的事情要解決。尤其是今天他本來就是來解決問題的。

    丹陽的鐘樓也進入了一個關鍵的階段。由於葉韜和關海山調整了鐘樓的施工方素,現在鐘樓的外部裝飾和雕塑工作才開了個頭,但內部設施的安裝卻進入了最後階段。如果順利的話,在十天內就要進行鐘室安裝,在十五天內就要進行鳴鐘的吊裝,在吊裝完成的第二天就要進行第一次的試報時。在建築施工方面,縱然是現在這個時代極為少見的金屬框架的磚石混合建築,也已經難不倒葉韜的大師兄關海山了。但在鐘樓各種設施的安裝上,對於精密機械並不精通地關海山還是要仰仗葉韜。今天葉韜就是來解決用於吊裝鳴鐘的滑輪組的設計和安裝問題。

    滑輪組的安裝是很有講究的。用於吊裝鳴鐘的滑輪組,不但要能夠通過數量眾多地滑輪和聯動的繩索來負擔鳴鐘的重量,更要能讓吊裝的整個過程平順安全,還要能準確將鳴鐘送到預定安裝位置。和宜城地鐘樓不同,丹陽地鐘樓採用的並不是一座大鐘。由於丹陽鐘樓的內部空間相對宜城鐘樓更充足,結構也更穩定成熟。鐘樓採用了兩組四座體型小一些的鐘。這四座加起來重量超過兩千斤的鐘,鳴響的時候能夠錯出參差有序的韻律,雖然鐘聲可能不足以覆蓋整個丹陽,但這種更雅致溫文的鐘聲卻更適合丹陽這個特別的城市。

    然而,四座鐘地吊裝相比於一座大鐘,卻更複雜一些。從捆紮那四座鐘的方式開始。到如何用滑輪來平衡重量,減輕鍾在吊裝中的晃動,從而減少事故風險……一大堆的事情讓葉韜實在沒可能在戴秋妍身邊待很久。

    看到畫架已經架了起來,工坊的學工甚至為戴秋妍展開了畫具。削好了炭精條。準備好了可能會用到地用於洗筆和調色的水桶,戴秋妍柔聲謝了站在一邊地學工,輕輕推了推葉韜,說:「葉哥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的。」

    葉韜歉意地點了點頭,溫柔地捏了捏戴秋妍的手,就跟著已經站在一邊有些不耐煩了的關海山的副手走了。

    在葉韜,關海山和一眾助手們捧著紙夾,繪製著草圖,計算著各種相關數據的時候。在工地邊上的一個茶棚裡,兩個看起來像是普通民夫的傢伙在輕聲交談著。

    一個看起來有四十多歲的黝黑的漢子說:「葉韜來了。那邊的車子就是他的。首領吩咐過,什麼時候動手了嗎?」

    另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平靜地說:「老馮你別著急。首領在等機會。」

    「這葉韜著實可惡,如果不是他和血麟軍,我們焉能有這次的敗績。」被稱作老馮的傢伙惡狠狠地說。

    年輕人沒有搭話。這葉韜在戰場上斬將殺敵的本事算不得高強。無論哪個國家,能勝過他的都一抓一把。這只是葉韜讓人忌憚的諸多能力中最沒威脅性的一項。

    在西凌敗績之後,西凌朝廷研究了血麟軍,研究了開始為人所知的幾個東平將領,忽然發現,起到關鍵作用的血麟軍將領,幾乎都和一個叫弈戰樓的地方有關,而弈戰樓則是葉韜的產業。弈戰樓的作用絕不僅僅在於玩樂,它實際上起到了磨練東平年輕一代的戰略戰術思考的作用,而當這樣的思考和血麟軍,兩軍查閱府的奇特的機制相結合,讓人驚異的化學作用就產生了。年輕人並不覺得上面下令刺殺葉韜就算能成功了就能有什麼用。既然西凌有人明白了弈戰樓的作用,那東平這個實際得利者,自然也會意識到這一點,哪怕葉韜不在了,這個機制恐怕也會維持下去,可能只是不如葉韜在的時候能將活動搞得那樣精彩紛呈罷了。

    年輕人囑咐道:「你且細細打探這鐘樓的進度。我看大家都在商討鐘室和鳴鐘,是快要完工了嗎?」

    老馮長歎一口氣。他化身民夫在工地上干了好久了,幾乎從鐘樓一開始興建,他就在了。當時的任務並不是要刺殺葉韜或者任何其他人,而是打探鐘樓的構造,學習建築技術。哪怕在葉韜所來自的那個時代,建築物的絕對高度也隱隱有國力競爭的味道,更何況是現在?一個標誌性建築物對於一個國家的形象提升是非常顯著的。

    老馮屬於那種有武功又懂一點技術的高級探子,可哪怕他憑著那些營造方面的底子,在這些日子裡努力表現,已經成為了工頭級別的管理人員,但對於整個鐘樓的建造技術,他仍然心裡沒底。他沉默了一下,又歎了口氣,說:「這葉韜,真的是天才啊。這鐘樓實在是有不凡之處。」

    年輕人從鼻翼裡擠出一絲鄙夷。在他看來,老馮這種懂技術的細作,就是不太可靠。技術人員之間的相互吸引,對技術極致的追求讓這樣的細作有著極大隱患。

    「你只管將情況打探清楚。」年輕人打斷了老馮的遐想,說:「葉韜雖然重要,但怎麼著也只不過是第二目標。丹陽這裡的佈置正在加緊,你千萬別為了打探葉韜的事情露了馬腳。」

    老馮點了點頭,說:「我省得。再說了,還有小於他們呢,在工地上的不止我一個。」

    年輕人點了點頭,說:「第一號目標深居簡出,實在是麻煩。……聽說,在試報時那天,可能會來工地,,如果是這樣的話,可能會在這裡動手。一旦有了確實消息,你和小於他們做好準備。」

    老馮點了點頭,看了看工地上的情況。他現在負責的是頂層觀景大廳的基礎裝飾工作,也算是個極為關鍵的崗位了。如果不是今天葉韜來指導鳴鐘吊裝和鐘室安裝的準備工作,他這個時候應該就在那二百七十尺高的大廳裡忙著呢。但現在,現在歸他管的那些工人們正窩在工地一側的宿舍裡睡覺,要不就是拿著這些日子掙下的豐厚的工錢在丹陽亂逛。

    年輕人走後,老馮又喝了杯茶,就來到工地上,和那些葉氏工坊的學徒,學工們混在一起,請教各種問題。老馮在過去幾個月裡,已經在大家心目中樹立起了憨厚好學的形象,那些葉氏工坊的學徒學工和最近新提拔的一些技工中間有不少都和老馮打過交道,對於很多方面的知識,也並不藏私,只是葉氏工坊在建築和其他方面的技術實在是太複雜了,老馮壓根就沒學到多少。

    看著學徒和學工們興奮地談著被他們視作天才的葉韜和即將進行的整個鐘樓建設中極為重要的環節。老馮友好而好奇地不時插話問著,沒有什麼戒心的葉氏工坊的學徒和學工們很快就透露出了不少情況。

    「姐姐,你們說的那個什麼師妃喧是誰?」在葉韜剛剛離開之後,談瑋蒔就迫不及將地問自己的姐姐。

    今天,葉韜是來繡苑安裝鍋爐和淋浴裝置的。其實,這項業務開展以後,現在都不用他這個老闆兼技術總監級別的人物自己出手了,一般都是一個技工帶隊搞定。但葉韜向來知道談瑋蒔有些「小心眼」,要不是自己親自到場,回頭有的好被談瑋蒔騷擾說是不重視她之類的,還是親自出馬來解決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事。

    正好談瑋馨今天也在繡苑。在工坊的學徒們進行準備工作的時候,葉韜就和談瑋馨聊著一些最近發生的好玩的事情,比如,南安師家十分厚臉皮地派了四十個人到葉氏工坊來當學徒,態度平常中帶著幾分刻意的親熱,彷彿原先針對葉家的挖有從來沒有發生過。師家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家族,雖然非常富裕,在朝廷內外都有不小的影響力。而師家幾乎是天生的自來熟和厚臉皮功夫卻是別的家族怎麼也學不來的。

    「師家到底有多歷史悠久?聽別人說起師家,總是一副很怪的強調,讓人有些弄不明白。」就在剛才的談話裡,葉韜這麼問談瑋馨。

    談瑋馨擠了擠眉頭,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唉,莫非是師紀暄和徐子陵的私生子一系的?看那種做事不著調的樣子,實在是很像啊。」

    結果,兩個人互相看了看,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至於這個話題到底有什麼好笑的,到底這師妃暄和徐子陵到底是誰。自認為對於東平各大世家的歷史和現狀還算熟悉的談瑋蒔想了半天也沒明白過來,終於還是忍不住要問姐姐。

    「一個大概就我們兩個認識的人,開開玩笑而已。」談瑋馨呵呵笑著說。

    「那個什麼徐子陵也是?」

    「嗯。」談瑋馨點頭。

    談瑋蒔抱著姐姐地手臂,有些吃味地說:「你們為什麼有那麼多話題啊。有時候我都插不下嘴去。」

    談瑋琴嘿嘿一笑,說:「吃醋了?這次葉韜弄出那麼大事情來,沒讓你如願,不怪姐姐吧?」

    「當然不怪!」談瑋蒔連忙說:「姐姐能留下,那是多好的事情啊。我開心都來不及呢。葉韜這次可是救了姐姐的命呢。」

    談瑋馨樓著談瑋蒔,說:「不過,要讓你如願可就更難了。」

    「姐姐……」談瑋蒔順服在姐姐的懷裡。眼神是溫柔而無奈的。作為東平國的公主,他們的生活有太多不得已的事情。現在。雖然談曉培對於葉韜成為駙馬的事情還有些猶豫,但大致來說。有王后卓秀和幾位大臣勸解加上慫恿,這事情最多也就是拖個幾年就解決了。可對於

    自己的將來,談瑋蒔卻絲毫沒有自信。要讓東平這個蒸蒸日上地國家的兩位公主下嫁同一人。恐怕會是絕大地問題。

    「也沒事啊。再過幾年,等父王心裡舒服了,我就交卸了手裡的全部事情,嫁給葉韜,應該也不會住在丹陽吧。這裡畢竟太忙了。到時候……」談瑋馨地眼裡有幾分憧憬,「會讓葉韜造個漂亮,舒服的園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在那樣的地方慢慢等死。」

    「姐姐,」談瑋蒔愁眉苦臉地說:「我就應該被嫁給莫名其妙地世家子弟嗎?」

    「不用啊。」談瑋馨壞笑著說:「趁著你沒嫁人的時候,來我那裡玩。然後。姐夫和小姨子酒後迷情,春風一度,珠胎暗結……嘿嘿,到時候你猜父王會如何決斷呢?」

    「姐姐!」談瑋蒔將腦袋埋在了談瑋馨的懷裡,臉上發著燒。從小活潑的談瑋蒔。現在要說身量,已經要比談瑋馨高不少。也健康不少。身體也隱隱有了勻婷的曲線了,但是,談瑋蒔多年形成的對姐姐的依戀卻越來越濃。畢竟,從很小開始,談瑋馨就不僅僅是姐姐了,她參與了自己的生活和教導,從談瑋馨那裡學到的各種各樣的東西,讓談瑋蒔越發在對將姐姐地時候不自覺的將自己放在了更小的位置上。

    「沒事的。你得知道,我那辦法,至少對尋常人家是有用的。我們談家雖然說起來是帝王家世,可我們談家葉氏所有帝王家世裡最沒架子,最沒腔調地。父王和瑋明雖然都銳意進取,有志於用兩代人,或者更長一些的時間來一統諸國,但這事情畢竟是來日方長。國王和皇帝,畢竟還是有著區別,要是……嗯,要是你動作夠快,應該能得償所願吧。」談瑋馨地語調雖然仍然調侃,但說的內容卻不乏嚴肅。

    「真的行嗎?」談瑋蒔向來是沒什麼大的主意的,見姐姐說的有道理,她不免有些心動。

    「你看你,那麼著急,要是事前讓父王母后,或者讓瑋明瑋然,甚至是讓葉韜自己明白了這事情,那都沒了可能哦。你自己千萬小心。只有一件事情,你倒是不妨放心大膽地做。」談瑋馨說。

    「什麼呀?」談瑋蒔狐疑地問。她自然知道,自己傾注在葉韜身上的一縷情思,一旦讓任何其他人知道了,都會是天大的麻煩,但卻從來沒想過現在還有什麼方面的事情可以努力的。

    「小傻瓜,多多和秋妍去搞好關係啊。人家可是多年前就預定好了的葉家的少奶奶。你最好在進葉家的門前,和秋妍的關係好到你的就我的,我的就是你的那樣不分彼此。」談瑋馨刮著談瑋蒔的鼻子,笑著說。

    談瑋蒔滿臉都是疑問,她覺得姐姐的話聽上去實在是很有道理,卻說不明白好像是哪裡有點問題。姐姐應該不會害她吧?可為什麼聽起來那麼奇怪呢?為什麼聽起來自己像是要破壞人家家庭的壞女人?

    兩位公主正在進行假如被任何人聽到都可能引起嘩然巨變的談話的時候,繡苑外,曾出現在鐘樓地工地的那個來自西凌的年輕人在悄悄等候著,他現在的裝束。看起來像是某個酒樓送外賣食盒的小廝。

    以網師園為藍本的繡苑,實際上對於喜歡招待朋友聚會的繡公主談瑋蒔來說,並不非常適合。一旦朋友聚得多了,繡苑會連停車繫馬的地方都沒有。為了援解這種窘境,銹苑外面開闢出了一片專門用於停車繫馬的空地。由於繡苑附近大多數是中級官員的宅耶,而繡苑地人流量

    頗大,在停車場邊上的街道上,居然也形成了一片小小地市集。通常,來繡苑做客的人,駕車牽馬地下人。都會在這片小市集上挑個茶攤或者輥鈍擔子坐下來聊天打法時間。那些酒樓的小廝給附近的官員宅邸送外賣之後,往往要等著取回餐具食盒。習慣性也會來這裡等。久而久之,這一小片市集。也小小地有些繁華。

    在那個西凌來地年輕人眼裡,毫無疑問,這樣的地方是探聽消息的最好的地方。西凌派細作暗探來東平的時日不算短。但無論是昭華公主談瑋馨還是葉韜,都是這幾年剛剛倔起的人物,他們對於這兩個人的身邊的滲透還遠沒有到一個能夠隨時送出足夠重要的消息的地步。這種情況下,造成有利於探聽消息地巧合,就顯得尤為重要。雖然葉府,和公主府的幾個下人說話的聲音都已經盡量壓低了,但對於功力深湛的年輕人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

    談瑋馨的深居簡出,在某種方面可以理解為,她地外出的偶然性非常低。而各方面對於談瑋馨地重視。讓談瑋馨的每次外出,都會提前幾天做出安排。決定是不是出門的固然是談瑋馨,但決定具體安排的,卻還是她的下人。時間、路線、當日的安排,這些細節只要有一些讓年輕人聽到。加上其他方面匯總的誘息,那就足夠了。而現在。年輕人已經滿意地得知,談瑋馨必定會出現在鐘樓的試報時的典禮上。

    年輕人滿意地從混沌擔子邊上簡陋的椅子上站起身來,扔下幾文銅錢,捧著食盒就走了。他已經從老馮那裡知道了試報時那天的時間安排,兩下一湊,已經足以讓他做出判斷了。現在他需要爭奪每分每秒來佈置一個殺局。

    原本,他並不理解為什麼放著東平諸多重臣不殺,偏偏將這體弱多病的昭華公主當作第一號目標,而那個葉韜居然能排到第二位,但就在他從西凌出發前,他的師父讓他看了幾份文書。

    這些文書裡有葉韜給血麟軍所講述的(群學事的講義,有談瑋馨在府上為包括談瑋明,談瑋然,談瑋蒔在內的幾個東平年輕一代的重要人物講述的《經濟學》《數學》的授課綱要,有德勤會計行的會員手冊和商務規範,而其中最有震撼力的則是前一陣談瑋馨剛剛向她的父王呈上的《十年貨幣改革綱要》折子。尤其是《十年貨幣改革綱要》折子,一些西凌重臣和幹吏通宵達旦研究了幾天,當恍然明白過來一旦東平按照這個步驟改革貨幣成功,將會為東平的實力提升帶來多大的影響。當初東平痛下決心改革海稅,調控不同貨物的附加稅,使得幾年之內東平由於進出口商品的品質,品種等等的巨大改善而得益甚多,可那充其量只是在原有比較高的基礎上的更上一層樓。一旦貨幣改革成功,東平就擁有了這個時代最強悍的金融體系,有著無比穩固的金融安全性,有著對於他國攻擊力和腐蝕力極強的金融武器……東平、西凌、春南、北遼在文化上的差異並不大,一旦讓東平掌握了這樣的經濟武器,在戰爭之前先造成了經濟一體的既成事實,那幾乎就等於為東平的統一鋪平了道路。

    西凌哪怕得到了全本的奏折,知道了這份折子的巨大威力,自己卻無法照本宣科地去做。因為西凌沒有如談瑋馨這樣對於經濟和金融有著極為通達的理解的人才,沒有可以督導條例實施的有號召力有親和力又有手腕的官員。那麼,唯一阻撓東平的方法,就是讓東平也沒有能夠實施這樣的策略的人。自然,這目標就放在了昭華公主談瑋馨身上。

    鐘樓的試報時儀式讓這個年輕人有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將第一目標和第二目標一網打盡。而為了這個目標,他下了很大的決心,大到他覺得哪怕犧牲西凌至今為止在丹陽的所有佈置都是值得的。

    在短短幾天裡,他東奔西跑,以西凌方面對他不容置疑的權限調動了大批的人力和物資,做出了一系列的佈置。最為可怕的,就是他居然讓潛伏已久的細作起出了不知道等了多久機會才悄悄藏下的一批火油彈,悄悄運到了鐘樓的工地,交給了老馮……

    這批火油彈,哪怕是放在丹陽的城頭,也足夠四面城牆上部署的一共二百六十台投石車進行一次齊射。如果在實戰中,足夠殺滅數千敵軍。在東平兵部署理後勤的部門潛伏了七年的細作在將火油彈交給年輕人的當天就找上司以身體欠佳名義請辭,然後拋下妻子孩子孑然一身飛速逃回西凌。而老馮在得知了年輕人的計劃,拿到了那麼一大批火油彈,居然愣了半宿才從驚懼中慢慢回復了過來,去佈置這個恐怖的殺局。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地標性建築的現場,鐘樓雖然在施工質量和施工管理方面有著相當高的水平,但在安全管理方面,卻做得並不好。老馮居然沒費太大功夫,就將四個火油彈,加起來一共入十斤火油運到了頂層的觀景大廳,藏在大包小包的工具、繩索、石灰粉和牆布中間,居然沒有人發現。到了試報時當天,小於將帶著火種想方設法點燃火油彈。雖然小於必然無法活著回來,但到時候會聚條在觀景大廳和更高的觀景平台上的諸多重要人物和他們的侍從也畢竟殉葬,這將是何等榮耀。大家,都在拚命地抓進度,趕工期,而大家都有些懈怠了安全問題。可能是這個時代,從來沒有出現過本拉登吧?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2 22:51
第三集 第一百零三章 人群中


    陰謀在等待揭蠱的剎那,但丹陽、鐘樓、葉氏工坊、公主府、禁軍都督府仍然按照各自的步調,不緊不慢地運轉著。

    觀賞鳴鐘吊裝的老馮在心底深處懺悔。他學不會這些技術,學不會葉韜那種創造奇跡的本領,無法讓西凌也有這樣的地標建築,但這並不妨礙他欣賞,讚歎這樣的建築。

    吊裝鳴鐘的那天,包括老馮在內,許多學徒,學工和工頭都聚集在底樓,努力仰著頭看著在嘎吱嘎吱的滑輪轉動和繩索繃直扯動的聲音裡,總共兩千斤重的四座鳴鐘緩援上升。一旦出現事故,鳴鐘掉落下來,他們逃都來不及,可大家對於葉韜,有著一貫太過於堅強的信心。

    葉韜設計的滑輪組一共包括了三十二組主滑輪和二十四組輔助滑輪,主滑輪負責承受重量,提升鳴鐘,輔助滑輪則起到了包括平衡重量、規避風險在內的一系列作用。哪怕四組絞盤的出力不均勻,通過滑輪組的分配,也能夠讓四座鳴鐘平穩安全地上升。

    鳴鐘的吊裝,彷彿是由一個力大無窮卻又溫柔細緻的巨人來完成的,除了吱吱嘎嘎的聲音外,整個吊裝完美無瑕,上升的速度均勻,定位準確,到位之後幾個學工非常輕鬆地就完成了鳴鐘和橫樑的連接,隨即開始按部就班地拆除滑輪組。而技術水平更高的一隊技工,則開始行鳴鐘和鐘室的連接和聯動。

    老馮看了這一切,暗暗歎了口氣,走出了鐘樓。回到了工頭的宿舍,小於已經等著了。

    「小於。你可想好了。」老馮最後一次提醒小於。「想好了。」小於的眼睛裡射出瘋狂的光芒,「其他地火油彈我也都處置好了。有一部分我弄到了昌奉行的庫房裡。距離這裡大概一里半的樣子。到時候只要禁軍和那些侍衛一亂,我們就更有機可乘了。工地上加上你我一共七個弟兄,我都囑咐過了,到時候一起點火。來圍觀的百姓一起燒個乾淨。老馮,明天一早你就快點出城,不然,到時候全城大索,可就走不掉了。主上還等著你回去,給我們自己也造個如此偉岸的樓呢。」

    在小於心目中。老馮就是組織裡的第一匠師。而此刻的老馮也不忍心告訴小於,其實他學到的東西相當有限。鐘樓裡的各種關節,他連一成都沒學到。他點了點頭。明天的試報時。很多有來頭地人物都要登上觀景平台和觀景大廳,勢必他和手下工人是沒法工作的。他這個時候消失,只要隨便編個理由。沒有人會注意到。趁著夜色,老馮就那麼悄悄離開了工地。但老馮卻也不捨得真地那麼快離開丹陽。雖然是細作,但他畢竟也在鐘樓揮灑汗水好幾個月,乃至於在工作方面深受器重,能夠擔負觀景大廳的工作,他悄悄在城裡某個有落藏了起來,想明天聽一下鐘樓地試報時再走。

    由於試報時的消息早就放了出去,丹陽的不少百姓都知道這個消息,風傳了幾個月地宜城的鐘樓的盛況將要重現於丹陽,著實吸引了不少人來觀看。從一大早。就有不少百姓自動自發地聚集在鐘樓周圍。各自尋找視線良好,上面又有屋簷或者樹木蔭頭的地方停駐下來。那些家裡有錢的,則在酒樓茶館的靠窗的位置三三兩兩地圍坐著,一邊海闊天空地聊天,一邊等待著試報時的那一刻。這個時代。實在是缺乏能夠阻擋視線的高樓大廈,哪怕是丹陽。除了一枝獨秀的鐘樓之外,其餘最高地建築也只不過四層,還在遠離鐘樓的地方,鐘樓周邊,居然是一大片視線良好的地方。

    當日頭再爬上來一點,一隊隊的禁軍將士出動了。他們駐守在鐘樓四方,以及從議政殿和公主府通向鐘樓的那兩條道路上。談瑋馨將親赴鐘樓觀禮是很早之前就確定下來地,而在早朝結束之後,一些大臣也會來湊這個熱鬧。為了湊合這些人的時間,丹陽鐘樓地試報時也要拖到差不多午時了。

    來自西凌的年輕人這一次扮作了一個貴公子,披著一身綢袍和兩個家丁樣子的人高談闊論著。西凌潛伏在丹陽的各路細作,暗諜,乃至於潛伏多年可能只為了使用一次的刺客,死士一共一百二十七人,此刻都已經按照他的吩咐,分散在周圍的人群裡。在這種百姓群集,隱隱有萬人空巷的態勢的活動裡,混雜在人群中就是最好的掩護。這些細作,暗諜和刺客殺手們,自然懂得如何在人群中尋找最理想的出擊位置,如何等待機會,尋找機會。

    已經在宜城讓七海樓成功運行起來的葉韜對於這一次的工程質量和設備安裝質量似乎極為自信,雖然會有諸多重要人物到場,但他卻沒有一早就來到鐘樓檢查各項設備安裝調試的情況,更沒有臨時抱佛腳地勁頭,而只是比公主的車駕略微提前了一刻鐘來到鐘樓。簡陋的重力電梯將他送上觀景平台,腳下密密麻麻的人頭讓他很有成就感。畢竟又一個地標建築啊,作為一個建築師,在這個時代他享有的是怎樣的尊榮啊。

    談瑋馨經不得大風吹刮,侍從們為她架設好了屏風之後,她才施施然地踏上了觀景平台。

    站在葉韜身邊,扶著欄杆,談瑋馨還是第一次在這個高度觀看丹陽。談瑋馨在高有頂端俯瞰整個城市,神色卻仍然那麼清冷,這一點倒是和葉韜第一次登高眺望的時候很類似。畢竟,他們兩個以前都習慣了在寫字樓裡眺望的那種高度了。葉韜以前的工作室只不過在二十六樓,但談瑋馨以都可是一直在五十八樓辦公的,對於這兩個人來說,這三百尺上下,大概一百米左右的高度。實在是讓人提不起多少興趣。

    「其實,要是你把鐘樓弄成個超級大的音樂盒,我說不定會更喜歡的。」談瑋馨調侃道。

    葉韜翻了翻白眼。音樂盒來報時嗎?那聲音可傳不遠,再說了,那麼大一幢鐘樓,用音樂盒地形式報時?那豈不是真的成了放大了N倍的座鐘了?「要不要鑿個洞,裝一個十尺那麼高的機械布谷鳥?」葉韜權衡了一下,笑了出來,說:「別說,真的要弄。我還真的能造出來。」

    「那個……太魔幻了,還是算了。」想像那樣的場景。談瑋馨怎麼都只能把那樣的畫面放在某本童話書裡才搭調。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指點著腳下工地邊上的街道。看著一輛輛馬車停了下來,或胖或瘦的一個個中年人和老人步出車子,互相拱著手。一起朝著鐘樓走來。這些人中間,大部分是剛剛結束了早朝趕過來地,還有些,則是和葉氏,或者和內府關係比較密切的大商人地代表。這些人中間,有不少都是丹陽鐘樓的投資者。

    不少重要人物雖然親臨現場,但對於登高卻敬謝不敏。他們更願意坐在空地上搭建地涼棚裡,喝茶聊天,等待重要時刻的到來。到了最後,登上觀景平台的也就寥寥十幾人。除了幾個興奮地工部官員之外,就是池雲、池雷等等和葉韜,和公主關係都比較好的人。

    諸多重要人物到來的同時也帶來了大量的護衛和隨從,人數之多讓整個工地的地面開始顯得有些擁擠。

    這樣的場面讓在一邊緊張觀望著的西凌暗諜們緊張不已。人太多了。而其中實在是有著不少他們無法輕易對付的人。

    小於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潛伏在了鐘樓裡。實際上,他一直躲在電梯井裡。用兩根皮繩將自己栓在電梯井的頂壁上。等到早上的準備工作陸續展開地時候,,悄悄溜出了電樣井,混雜在那些對觀景大廳進行最基本的清理工作的工人裡。誰也沒多看他一眼。

    大廳裡堆積著的大堆的施工工具和材料是不會再被運到地面地。雖然有重力升降系統,但畢竟運送大批東西是很麻煩的。考慮到將要在頂層大廳聚集、等待地各色人等,那些堆積如山的材料和工具被推到了牆邊,用整塊的很耐髒的藍灰色布匹罩住。而小於則乘著機會鑽進了了布匹底下,將自己拗成極不舒服的造型卡在大小不一的木箱的縫隙中間。隨後他取出了火石和火折,緊緊攥在手裡。他的腦袋底下就枕著一罐火油,只不過那罐火油被放在了一大包的石灰裡。等到試報時的時候,等到這個觀景大廳裡聚集起最多的人而這些人又恰好處於最熱烈的情緒的時候,他就要點燃火折子。火折子燃起的那個瞬間,衝入鼻翼的火硝的味道會讓他徹底無畏。

    今天,除了對鐘室和鳴鐘進行調整雄護的人員之外,從葉韜到達工地開始,整個鐘樓裡其他方面的工人都陸續被要求下到地面。哪怕是那些徹夜趕工將共鳴室完成的工人也是如此。但大家卻沒有因為被排除在這樣的盛典之外而感覺有什麼懊惱。今天,只要試報時能夠順利進行,所有的工人都能拿到相當於小半個月工錢的一個紅包。而在這些聚攏在底下仰頭看著的工人裡,來自西凌的暗諜已經準備好了。

    這少數幾個人中間,只有兩個是用工人來掩飾身份而已,其餘四個都是和那個老馮一樣,來偷學手藝的。但既然是暗諜,多少也受過基本的搏擊和破壞訓練,他們這幾個人在協助小於,老馮將那些火油彈都藏好之後,就商量好了一旦藏在昌奉行的庫房裡的火油彈被引燃,人群一旦亂起來,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地點燃在工地各處藏著的火油彈。工地上各種木材,石材堆積如山,壓根不可能天天進行檢查,給他們留下了相當充裕的藏東西的時間和空間。

    但是,變數還是產生了。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2 22:52
第三集 第一百零四章 摩天樓爆破案


    「聶將軍,」一個禁軍小校湊到了正在地面愉快地欣賞著還沒有進行外牆立面裝飾的鐘樓的聶銳,悄聲報告道:「手底下兩個小兵在工地裡發現了兩堆火油彈。我讓手下的人裝作四處轉,先開始搜索了。估摸著不是小事。」

    聶銳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減損分毫。現場能說得上話的軍方的人物,不湊巧正是他這個搞情報分檢的傢伙職位最高,按照東平軍方的規定,碰上了這種事情,首先就要來向他請示。如果他覺得有更適合現場指揮的人,則再進行指揮權的交卸。

    聶銳這個基本上算是文職的將軍,雖然負責的是情報分檢,對於細作等等方面的事情雖然經手處理不少,但並不瞭解實務,可驟然出現的事端,聶銳還是很快判斷明白可能是怎麼回事。

    來傳信的這個小校的處置很是得當,聶銳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吩咐道:「很好,繼續搜查下去。查實一個地方就讓人看住,現在不方便把東西運出去。」

    小校為難地說:「將軍,除了維護治安的,我手裡能動的兵不到五十個了。剛才分發人手搜查,手裡都沒什麼人了。」

    聶銳掃了一眼周圍的情況,卻看見了血麟軍的騎兵指令副使曾子寧。聶銳連忙湊上並去,和曾子寧簡短地說了一下情況。曾子寧迅速調動今天和幾個軍官一起來的那些分屬不同旗隊的血麟軍的士兵們,配合起禁軍,悄悄地展開了搜索。

    「情況不對,你看那裡,,小於不是說那裡藏了六罐火油的嘛,怎麼那幾個兵靠那裡聊上了?」藏在人群中的西凌暗諜注意到了工地上的小小的變化。

    「通知昌奉行那裡,立刻發動。」另一個暗諜建議道。

    「嗯,就這麼辦。快點找到孫先生,把情況報告給他。」

    暗諜嘴裡的孫先生就是那個將整個局支撐了起來的年輕人。名為孫曉凡地這個傢伙才三十歲不到,就已經是能執掌一方地暗諜首領。固然有他不凡地背景在。但能力也算是相當強地。這一次。能夠在很短的時間裡組織起牽涉到方方面面的龐大的殺局。就是很好的證明。

    但是,孫曉凡只是暗諜的首領,卻缺乏刺客和死士的那種必死的覺悟。一方面他讓老馮先行撒離,另一面,他在將所有的佈置都落實之後,甚至比老馮更快地離開了丹陽。當他地手下在焦急的尋找他的時候,他卻已經在數百里外了。

    一個軍官急匆匆地跑進了鐘樓,要將底下發生的事情傳達給在觀景大廳和觀景平台上的那些重要人物。至於是否撤離,則取決於那些人的判斷。可重力升降機從頂上放下來需要時間。而就在這位軍官跳著腳卻無處撒氣的時候,在觀景大廳裡,變化也已經發生了。

    距離試報時地預定時間大約還有小半個時辰,看飽了丹陽風景的談瑋馨終於在總管劉勇的勸說下來到了觀景大廳。然而,當談瑋馨剛剛準備觀景大廳裡為她專門安排的座位上坐下的時候,劉勇全身地氣機卻驟然收緊了起來。

    劉勇比劃了幾個手勢,跟在公主身後的幾個侍衛裡。有兩個就將手按在了刀柄上。高手如劉勇,威覺到了大廳裡,感覺到了那藍灰色布匹地籠罩下的不應該有的呼吸聲,而那個呼吸裡,還隱隱藏著緊張和危險的氣息。

    談瑋馨對於這種情況已經有些習以為常。劉勇的小心謹慎。讓談瑋馨總是很安心。國與國之間和國家之內,各種勢力錯綜複雜。總有些人會鋌而走險地採取極端手段。過去幾年裡,東平各大世家的家主和有著極大權威的執事級別上下的人物,遭到刺殺的情況著實不少。也「湧現」了一大批以格斃刺客而聞名的「高手」。但無論是劉勇,還是現在擔任大內侍衛總管的他的弟弟劉猛,都從來沒有這種機會。他們總是將刺殺的可能消滅在萌芽之中。

    發現大廳裡多了個人,又不想引起恐慌的劉勇走到了蓋著布的那堆東西邊上,他壓根不想知道躲在下面的到底是誰,直接一掌就印了下去。

    小於也不是那種懵懵懂懂的人。躲在雜物堆裡的他,隨時注意著周圍的情況。劉勇平穩輕捷的腳步聲一聽可知,必然是高手,而劉勇出掌前的那一步,踏得比剛才幾步都重都穩。這反常的情況讓小於心下一凜,他幾乎立刻跳了起來。

    小於激烈的動作讓他的腦袋一下子撞破了石灰袋,撞碎了火油罐。雖然一下子躍了起來,但他的腿仍然被劉勇的掌力波及,而混合著石灰,火油澆了他一身。

    「都不要動!」幾乎是同時,劉勇和小於喊出了同一句話。不同的是,小於是在威脅而劉勇卻是為了鎮住整個場面。

    進了一點點的石灰,小於根本睜不開眼睛。眼晴裡的灼燒感讓他有些惱怒,卻沒有讓他更害怕一些。畢竟,原本他就是準備來死的。對於一個已經準備好死的人來說,這已經算不得什麼。

    小於一把甩開了糾纏在身上的藍灰色布匹,拖著受傷的腿,無力地一步步後退。他估摸著現在的位置,再退幾步就要靠上大廳的牆壁了。呼呼的風聲已經開始充盈他的耳廓。

    「火油彈!」在場的人中聞到了那刺鼻的氣味,不少人已經明白了現在的局勢。火油彈,東平威力最大的武器,最讓敵人恐懼的武器,現在正威脅著自己。小於的手雖然顫抖著,但仍然堅決地打亮了火折子,一星很小但極為危險的火光在他手裡的火折子上跳躍著。

    更危險的是,小於剛才躍起的時候一借力,一下子將其餘那些火油彈的罐子都踢翻了,火油在地面肆意流淌著。在場的軍官有不少人在暗暗叫苦,相比於火油彈本身,更恐怖的大概就是火油彈的爆燃了。火油的揮發實在是很快,等到空氣中地火油地揮發氣體地濃度高到了一定程度,只要一點點火星就能夠引起劇烈地爆炸。這種在戰場上可遇而不求的場面,要在這種半封閉的空間裡發生倒是容易得很。

    「昌奉行起火了……」退在另一側窗口的一個官員輕聲說。

    「估計就是和這瘋子一撥的。」傳來的居然是談瑋馨的聲音。依然安定清澈。彷彿絲毫沒有隨時可能因為一次劇烈爆燃而身亡的覺悟。

    隨後是葉韜的聲音。「嗯。估計是。馨兒,沒想到這裡地治安也那麼不好啊。我原來以為這裡沒有恐怖分子呢。」

    「能算恐怖分子嗎?明明是國家恐怖主義嘛,你問問,八成是西凌的小兔崽子。」

    「唉,要搞事情也選個好地方嘛。看這破地方,上下都沒著落。而且,就算一定要是這裡,至少也等我的人帖好牆紙,磨好地板吧?現在這樣子的大廳。要是搞出了人命,很不體面啊。」葉韜的聲音越發調侃。

    「切,你當是在演戲選場景呢。」談瑋馨嗤笑道,「你還應該感謝這傢伙的。至少搞出人命來,不用換牆紙重新磨地板,都是人工啊。牆紙也不便宜。對了……喂,你叫什麼來著?」

    「小於……」小於下意識地回答。如此肆無忌憚的兩個人讓他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做啥好。這一號目標和二號目標,居然是如此無畏地兩個人,無畏到面對死亡威脅居然可以繼續在那裡說笑話。「混蛋,閉嘴!我這就讓你們都玩完!」

    小於憤怒地揮動著手裡的火折,但就在他的手稍稍抬起的那一剎那。一道起勁撲面而來,直接籠罩住了他的大半個身子。火折熄滅。而小於地身子也被重重推了出去,他的腿在空中絆蒜了一下,大半個身子晃蕩掛在了窗台上。

    劉勇在發出勢大力沉地兩掌之後,立刻搶上前去,將小於從窗台外拉了回來,死死按在了地上。在大廳中的眾人已經聽到地面的驚呼聲。

    「快用布和石灰吸附火油,扔到大廳裡的火盆裡去。用沙子覆蓋。」葉韜連忙吩咐,所有有動手能力的人立刻手忙腳亂地湧了上去,按照葉韜的吩咐做了。在這個大廳裡,一共有八個火盆,用於夜間的照明,而每個火盆邊上也都準備了相當數量的用於滅火的沙子。

    看著有驚無險地一幕如此戲劇性,又如此快速地從開始到結束,葉韜撇了撇嘴,拉了拉談瑋馨的袖子,說:「沒機會演示防火通道了,可惜啊。」

    「你這裡還有防火通道?」談瑋馨詫異道。

    「當然,」聽到談瑋拳的驚詫的語氣,葉韜一副備受傷害的表情。怎麼說他也是正宗的建築師出身,這種屬於常識中的常識。雖然限於材料和技術,防火通道的通過能力有限,但也能保證在差不多五分鐘的時間裡將上面的這些人全部撤離。

    「摩天大樓爆破案沒有成功上演啊。」談瑋馨笑著,「感覺如何?」

    「很好啊,沒變成通向天國的倒數計時,我就很滿意了。這鐘樓,要是真要那麼來一下,雖然不是很高,但也很夠嗆啊。」

    兩人之間的談話,壓根沒多少人聽懂,但大家卻完全明白了,為什麼這兩個人的關係會如此相契。恐怕,兩個人同樣瘋狂,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連藝高人膽大的劉勇和談瑋馨身後的那幾個侍衛都冷汗淋淋,可偏偏談瑋磐和葉韜連臉色都沒有改那麼一下。

    「殿下,這人我先送下面去了。今天的這試報時,是否……是否暫緩一下?」劉勇請示的時候,看著的卻是葉韜。

    「不用。一切照常。」葉韜堅決地說,「那個昌奉行失火,沒事吧?」

    對於這一點,劉勇和在場的這些人倒是不太擔心。大家後怕的,就是剛才小於要是點火成功,會引起什麼後果,至於地面的事情,有那麼多禁軍,血麟軍軍士,還有向來都很團結的諸多丹陽百姓,西凌人鬧不出什麼花樣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當昌奉行失火的消息傳到聶銳耳朵裡,他幾乎立刻就下令封鎖從工地通向昌奉行的道路,從附近的兵營調兵滅火,加緊控制現場等一系列命令。指揮若定的聶銳,立刻成了在一邊仔細觀察著的西凌暗諜的眼中釘肉中刺。

    嗖嗖——兩枚由手弩射出的短矢朝著聶銳飛了過去。隨著短矢的尖銳的聲音,雖然計劃被破壞,但地面上的西凌暗諜還是開始發動了。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短矢距離聶銳不到幾尺的地方,兩枚金錢膘打落了短矢,一個身著灰色勁裝的青年人從人群中跳了出來,大喝著:「西凌賊子敢爾!」朝著射出短矢,手裡還拿著手弩的這兩個暗諜撲了過來。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年輕人壓根沒有出手的機會。他的呼喝已經向周圍圍觀著的人群提示了敵人的位置,周圍那些百姓大喝著:「西凌奸細!」「打死西凌奸細!」一邊撲了上去。年輕人躍起的位置距離這兩個西凌暗諜著實有些距離,在人群中尋找落腳點也頗費功夫,他還沒來得及衝到跟前,憤怒的人群已經將那兩個西凌暗諜攆在了地上暴打,一片衣角也看不見了。

    年輕人尷尬地撓了撓頭,跳到了邊上一幢房子二樓的簷角上,攀著簷角俯視人群,從中尋找刻意的人。倒是附近的一些東平禁軍軍士,一邊撥開人群一邊大喊著:「大家手下留情,莫要打死了,讓我們逮回去拷問!」整個場面看起來是如此「軍民團結如一人」,卻又是那樣有趣。

    附近的其他西凌暗諜,大部分看情況不太對勁,開始悄悄撤離。還有些剛才已經抽出武器的,已經突兀地躍出人群地,迅速被鎮壓了。固然,一些百姓和軍士的受傷再所難免,可卻沒有人丟了性命。

    這個時候,聶銳微微一笑,做出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決定,他跳上了一堆木料,對著人群大聲喊道:「丹陽父老們,西凌賊子在昌奉行那裡放了火,可有人願意出把力去救火嗎?」

    一些年輕力壯的立刻就轟然應允,朝著那個方向擠了出去。還有好多人則抬頭看著鐘樓,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是啊,大家是來觀摩鐘樓的試報時的,這個時候就走了,多可惜啊。

    像是能窺破大家的心思一般,四座鳴鐘在這個時候,比預定時間提前半個時辰,鳴響了。丹陽鐘樓的鐘聲的確不像宜城的七海樓那樣沉鬱威嚴,而是另一種腔調,一種高貴優雅的腔調。四座鳴鐘,以最簡單的音律,奏出了一個九個音符的樂句,然後又重複了兩邊,又歸於沉靜。

    人群中立刻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喝彩聲……一場風波消弭於無形。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2 22:53
第三集 第一百零五章 追索


    「莫非西凌以為我東平無人嗎?」談曉培慈愛地樓著談瑋馨的腦袋,略有些惱怒地說:「朕要讓西凌知道,這種手段……嘿嘿,這種手段,是會讓朕發火的。」

    在中原四國的國主中間,談曉培是唯一一個絕少自稱「朕」的人,但他每次自稱「朕」都代表著他真的發火了。

    在他接到來自聶銳的報告的時候,禁軍就已經從城衛軍手裡臨時接管了防務,封閉了四門。

    由於在郇山關一線,東平的其他方面的兵力還沒有配置到位,禁軍仍然有大批的部隊在那裡滯留。目前留在丹陽的禁軍才四萬出頭。而按照禁軍的規矩,一向是三分之一執勤,三分之一留營操練,三分之一休息放假。

    談曉培毫不遲疑地派出了所有留營操練的禁軍加入到全城追查可疑人物的行列中。而外出放假的禁軍士兵們則被召回,重新集結後留下必要的看守營地的人,其餘軍士也將立刻被派出執行任務。

    而城衛軍,一半人登城防守以防不測,而另一半人則被編製成若干個披索小隊,開始搜索丹陽周邊地區。

    但更有效的卻是血麟軍的那些軍官們所在的家族幾乎同時發動的對於整個丹陽方方面面無微不至的搜索。得知在西凌暗諜們險些得逞的計劃裡,和葉韜、談瑋馨等人在一起的池雲、池雷險些被波及,池先平怒火中燒。在先前組織族兵救援血麟軍的過程中,各大家族都已經認識到了血麟軍對於聯合朝野各大家族的作用,和血麟軍的不斷的建功立業對於各大家族來說意味著什麼,大家私下裡達成了協議,全力支持血麟軍。而這種威脅,讓大家都有些不忿。

    城衛軍和禁軍或許還沒有能力讓丹陽幾乎所有酒樓旅舍,所有青樓,所有的各行各業的各種大大小小的人物心甘情願地幫忙,但各大家族聯合起來卻有這樣的能量。大批消息靈通地人物提供了各種各樣地細枝末節地情況。也只有各大家族地家丁。族兵和那些和各大家族關係良好的武林高手們集合起來才有那樣充沛的人力物力來逐一排查。

    老馮壓根沒機會離開丹陽。作為負責頂層的施工的工頭。他有著很大的嫌疑。對他的追查從一開始就在進行了。兩個時辰之後,無處躲藏的老馮就落網了。

    陸續落網的還有為數不少地西凌的刺客和死士。要維持這樣一批人隨時可以執行有去無回的任務,必須隨時讓他們的情緒保持得比較「正常」,畢竟,除了少部分的偏執狂,大部分人對於自己的生命還是非常珍惜的。而要讓這些人保持正常地情緒,平時的花費,娛樂,吃食。飲酒各方面的開銷都不小,而所有這些花費,所有這些行止奇怪的人,都是最容易通過滲透到各行各業,方方面面的人來追查出來地。

    還沒到晚飯時間,禁軍指揮所的大牢裡,在大內某些有著奇特愛好地高手施刑下。孫曉凡這個名字浮出了水面。

    「孫曉凡?」這個名字怎麼那麼熟悉呢?默念著這個名字,曾曼的心裡浮現起這樣的印象。是的,他已經有些老了,已經不可能像那些情報方面新倔起的年輕人那樣,對每一份他們有資格閱讀的報告的內容。對其中的每個出現的名字都瞭如指掌。他抬眼者了看身邊的幾個助手,而很快。助手就從浩繁的資料中找出了薄薄的一頁。

    那還是聯邦快遞在進行一次高風險的走私遞送業務的時候,在西凌境內收集到的情況。內容大致是一個名叫孫曉凡的年輕人,在索石鎮得知一個富戶欺壓鄉民,路見不平,夜裡突入富戶家裡,將富戶一家老小滅門,將富戶家裡的值錢的東西全撒在了大街上。雖然當地官府追索之下基本確定是孫曉凡做的事情,派出大量人手持孫曉凡圍捕,終於,孫曉凡沒有反抗地被下獄了。可是,之後的情況卻峰迴路轉。這孫曉凡居然是道明宗宗主的關門弟子,正在行走江湖進行歷練。道明宗在西凌的地位崇高,而道明宗的勢力分部在西凌朝野,對於西凌有著極大的影響。這件事情之後也就不了了之了。倒是兩個月後,孫曉凡搖身一變,變成了吏部的一個小官員。

    應該就是這個人了,無論從姓名,履歷,和指揮在丹陽活動的西凌暗諜的資格上來看,恐怕都不會有第二個孫曉凡了。於是曾曼就將這條情況報告了上去。

    「道明宗……」談曉培長歎道,這個世界變化實在是太快了。當年,他在邊關作戰的時候,也曾遇到過道明宗的高手,經過一番血戰,手下的親隨幾乎死了乾淨才將那傢伙格殺。從此,道明宗就在他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時過境遷,現在他已經是一國之主,而道明宗卻也成為了幾乎能夠主導西凌朝政的一方勢力。西凌朝廷內,有兩位大臣公然宣稱自已就是道明宗成員,暗自倒向道明宗的更不知凡幾。一些涉及百姓民生的條令,如果沒有在西凌百姓裡有著絕大影響,有著極高信譽和號召力的道明宗,壓根就無法施行。

    如果這樣的情景發生在東平。談曉培必然是寢食難安,必定要想出辦法削弱道明宗,控制道明宗,或者索性除掉道明宗,可是,偏偏西凌國主把持著目並天下第一強國,卻越發仰賴道明宗來為他排憂解難。那些看出其中禍端的大臣,要麼被壓制著無法直抒其意,要麼就是索性被排除出了西凌的權力中心。

    如果道明宗的野心僅僅只是在控制西凌朝局,那談曉培才不在乎。將西凌搞得越亂,才越符合他這個有著天下一統的大志的明君的期望呢。但道明宗卻是一個有著強大侵蝕力和擴張性的宗教,經濟和政治的擴張性組織,而且道明宗的觸角已經悄悄探入了東平,而且,已經造成了相當不小的損害。

    「把查子明叫來,另外,讓曾曼、竇安琦也來。讓春南國使節陶澤立刻覲見。」談曉培沒有迴避正聚在一起準備安撫談瑋馨,在發現了談瑋馨心情很好之後開始打牌下棋的一家人,一連串地命令就這樣下達了。

    現在。東平第一家庭實際上已經徹底被葉韜地糖衣炮彈攻陷了。連王室祭祀用地禮器。現在都是工部和禮部督造。葉氏工坊承建。整個王宮。除了傳了幾百年地國主寶座,和御書房裡的那套桌椅之外,幾乎都是葉氏工坊出品的各個級別的傢具。乃至於平時用的筆架,文書盒,分類文件櫃,筆盒等等東西,也一概是葉氏工坊出品。

    兩個月前,葉氏工坊出品的新型防風燈,更是全面打下了王宮照明這張大單子。內府營造司正在和葉氏工坊商討改善議政殿白天的采光和夜間照明的綜合工程的事宜。葉韜怕責任太大還不太敢接手。可在綜合布光方面,在這個時代,能夠充分利用現有地技術手段讓那麼大的空間以經濟合理的方式亮起來的,恐怕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至於現在整個丹陽鬧得沸沸揚揚的鍋爐洗浴設備,王宮內又怎麼會落在那些大世家後面呢?整個王宮內一共失裝了六套最高檔的鍋爐設備,每天的燃煤消耗都超過兩千斤。

    這些平時不去想就不會太紮在眼裡地項目姑且不提。僅僅看這東平第一家庭的桌面遊戲就能體會到。葉氏工坊的「侵略」有多深了。太子談瑋明和王子談瑋然都是行軍棋,尤其是大戰略玩法的高手不提,現在,連王后卓秀也迷上了那種叫象棋的遊戲。

    葉氏工坊地象棋並不是中國象棋的翻版,而是國際象棋地本土版。並不是因為葉韜對中國象棋有什麼成見。而是僅僅因為葉韜覺得中國象棋的棋子製作很沒意思,不如國際象棋的改版更能讓他「炫技」而已。不得不承認。以象牙和黑水晶雕琢而成的棋子讓人愛不釋手,以黑曜石和漢白玉拼砌成的棋盤,那安裝了第一代抗震系統的棋鐘,那個將放置棋子棋盤的空間融為一體,精巧而簡練的棋桌都是那麼讓人喜愛,甚至於葉韜特製的那兩張可以把自己拗成任何造型放上去都讓人舒服得不想下來的「對局軟椅」都成為了東平第一家庭的日常生話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能讓一家人過得開心,談曉培沒什麼不滿,可是,一想到所有的這些都來自於葉韜,都是葉韜那一個人弄出來的花樣,他就一陣心煩。

    終於,談曉培召見的幾個人都來了。他吩咐:「讓陶澤去奉先殿,我就到。」

    陶澤是接替羅平的春南駐東平的第二任常駐使節。現在,國家與國家的關係還停留在相當簡單的層面上,除了那些臨時派出處理重要事務的全權使節外,這種常駐使節已經是很先進的外交手段了,至於要分成不同級別,那恐怕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後了。

    和羅平不同,陶澤的家族背景要深厚得多,不用銳意進取,不用刻意做出成績作為晉身之階,陶澤在和東平諸多朝臣打交道的時候,相比於原先的羅平要討人喜歡得多。他更像是個住在丹陽的春南紈褲子弟,該玩什麼就玩什麼,偶爾抱怨一下丹陽的吃喝玩樂方面比起餘杭扣去甚遠,乃至於千里迢迢地從餘杭召來自家的廚子,為兩國餐飲業的交流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在這種丹陽的氣氛相當緊張的時候被談曉培突然召見,陶澤也沒想明白到底是為了什麼。向談曉培見禮之後,他就沉默了下來,恭敬地等待著談曉培的吩咐。

    談曉培淡淡一笑,說:「找你來,是為了幾件事情。首先,是好事。蓮妃已經懷了朕的孩子,這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陶澤連忙道:「是的,陛下。與貴我兩國,這都是一件好事。」

    按照慣例送出一堆阿諛奉承的同時,陶澤更疑惑了,他知道,談曉培這個節骨眼上,決不可能因為這個事情召他來。

    「是啊,這當然是了不得的好事。蓮妃所誕,無論是男是女,都將以我東平的慣例進行封賜。但是……有一件事情。是需要向春南方面通報的。」

    「請陛下吩咐。」陶澤躬身道。

    「為了保證蓮妃腹中孩子能平安誕生。我要換掉蓮妃身邊的侍從女官韓綺韓夫人。」談曉培淡淡地說。

    「韓夫人寡居多年。品行端莊。性子也溫文賢淑,可是有什麼地方忤逆了陛下嗎?」陶澤有些猶豫。從白蓮公主嫁給談曉培成為蓮妃到現在,談曉培對於蓮妃身邊的人的安排向來是很寬宏的,就算有什麼調動安排,也都事先讓春南方面知曉。實際上,哪怕是他要撤換可以算得上是蓮妃貼身地,最親近地女官韓夫人,也不用讓任何人事先知道。

    談曉培搖了搖頭,說:「恐怕你還不知道。韓夫人現在是道明宗地細作吧?」

    在陶澤震驚地當口,談曉培吩咐:「宣禁軍指揮使查子明,禮部尚書竇安琦,內府執事曾曼。」

    等三人進來見禮之後,談曉培說:「曾曼,你來說說是怎麼回事吧。讓大家都聽個明白。」

    「是,」隨即。曾曼開始敘說最近調查出來一系列事情。在這一次對西凌的作戰中,由於明顯有洩露情報的事件,以曾曼為首,對一系列可能的情況進行了調查。就在調查中,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情況:一個知道具體情況的禁軍副將和韓夫人有私情。曾曼一邊對那個副將進行調查。甚至通過談曉培讓兵部調了那個副將離開了禁軍指揮使查子明的視野,隨後就秘密提審了那個副將。而那個副將對於洩露情報的事情也供認不諱。這種被吹了枕頭風地事情,雖然不是有意的,但同樣罪無可恕。而更讓曾曼好奇的是,才三十歲出頭一點點的韓夫人,居然在和那位副將私通的時候,在時間和地點的安排上神出鬼沒,沒有讓任何旁人得知。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了。至於韓夫人是怎麼送出情報,為什麼要私通西凌,則又是另外一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題。曾曼派出人手,對韓夫人在春南國的情況進行了背景調查,又派出經驗豐富的手下,監視控制了韓夫人,終於有了突破。一位暗諜發現,韓夫人晨昏兩次的焚香念佛有些奇怪,從讀唇而知,這韓夫人默默吟詠的壓根不是佛經或者任何有關地禱文,而是一段道明宗的禱文。隨後,暗諜在韓夫人白天做事地時候再次潛入韓夫人的住所,翻開了牆上的觀音像,在觀音像背後發現了帖在牆上的道明宗宗主的法像,還在房中發現了韓夫人藏在首飾盒夾層裡的一份來自道明宗大約類似於地區主管的用密文書寫的命令。

    已經將韓夫人控制住,曾曼是存了放長線釣大魚的心思的。原本,談曉培也同意了曾曼的意見。但忽然冒出來的「摩天樓爆破案」則讓他不得不重新考慮這個事情。孫曉凡和韓夫人雖然屬於不同渠道的人,但都屬於道明宗。而現在道明宗已經對東平有了破壞和殺戮的實際行動。控制韓夫人,卻又要讓韓夫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至於狗急跳牆地威脅到蓮妃肚子裡的孩子,這實在太超出任何暗諜系統的能力了。而這時候,談曉培覺得更重要的是殺雞儆猴,以徹底的追索來全面打擊道明宗在東平的力量。消滅那些前動人員固然重要,但將潛伏著的收集情報的人清除同樣刻不容緩。

    「陛下,臣失察。」查子明立刻就跪倒在地。自己麾下的副將洩露情報,尋致第一批派出的援軍全軍覆沒,讓整個戰局一度陷入被動,這個罪責絕不小。

    「起來!要追究你早就追究了。」談曉培卻並沒有太將這事情放在心上。

    陶澤也明白了,為什麼撤換蓮妃的侍從女官韓夫人要先和他通氣。談曉培絕不僅僅是要撤換韓夫人那麼簡單,後面還要審訊她,拷問她,要從她身上牽出一系列的道明宗的人。韓夫人在春南只是個沒什麼大背景的寡婦,不然,她也不會被派來當這個幾乎終生無望回國,注定要老死異鄉的侍從女官。可東平來處理韓夫人,畢竟是牽涉到兩國邦交的問題。

    陶澤沉吟了一下,堅決地說:「陛下,事急從權。韓夫人理應交由陛下處置。這其中的事情,微臣自然會向主上澄請,但是,這證據的問題卻含糊不得。」

    談曉培滿意地說:「自然,曾曼會將之前的調查文書交給你,之後對韓夫人的抓捕,對她的住所的搜查,你可派人跟隨。但金谷園中,貴國的那些人,也要由你約束。」

    談曉培看了看站在邊上的竇安琦,說:「竇大人,朕今天召你來,你可明白為什麼了?」

    竇安琦模了模鬍子,躬身道:「陛下,臣願親往餘杭,向春南國主訴說此事。」

    「嗯,本來想讓你派個人去,但還是你親自跑一次最好。辛苦你啦。」談曉培點了點頭,說:「不過,不僅如此。要是能說動春南國主在請查道明宗的問題上和我國保持一致,那就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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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零六章 我是海盜


    丹陽足足戒嚴了三天。在這三天裡,大批可疑分子被送進監獄,這些人中間,絕大部分的確是西凌的暗諜和奸細,但也不乏平時作奸犯科卻又沒有明確證據的滑頭分子。而在這三天裡,鐘樓又重新開始施工了。被這麼折騰一次,原本半開放式的工地終於開始進行嚴格的管理了。雖然在工地外面建造一圈簡易的牆壁來隔離人群在這個時代並不容易,因為,輕便的施工材料基本上是沒有的。但是,一圈夯土牆還是被搭建了起來。

    工地復工之後,葉韜也終於能夠請假離開丹陽,都往宜城。這一次,和他通行的除了戴秋妍,蘇菲之外,又意外地加上了談瑋然和談瑋蒔兄妹。王子和公主裝扮成普通的富家子弟,混在車隊裡。自然,在這種局面下離開丹陽,為數不少的侍衛是必不可少的。原本準備輕車簡從的葉韜不得以地跟了一串尾巴,拉拉雜雜幾乎要有三百多人的隊伍朝著宜城出發了。

    葉韜從來沒想到,鐘樓帶給宜城的變化居然如此之大。鐘樓穩健,而慢騰騰地運轉了一段時間之後,七海有已經成為宜城百姓生活規律的準繩。

    每天早上,鐘聲喚醒這個城市,許許多多的人隨著早晨鐘聲的敲響,開始新的一天。碼頭開始裝卸,諸多百姓開始上街採買,開始去自己工作的商家和作坊上工,分部在宜城各處的軍營則開始出操。

    到了正午,大家聽到了鐘聲,則會紛紛放下手裡的活計。吃午飯,在一天最睏倦的時光裡休息一下。

    當一個時辰過去,鐘聲自然會提醒大家,這一天還有幾個時辰地工作要做。

    到了黃昏時分。敲響的鐘聲是在各處衙門工作的屬吏們的下班地信號。同時,隨著屬吏們結束一天地工作。碼頭上的裝卸和清點也停下了,除了那些尤其緊急的貨物仍然在裝卸,加班的小吏一邊打著給欠一邊在手裡的本子上記錄著。

    而到了晚上,鐘聲則會提醒一些明天要上工地人。應該休息了。每一個都是一個家庭的主心骨,而每一個人的休息,都會帶著一整個家庭進入沉寂……

    到達宜城當天,葉韜他們一行人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住在春暖居舒適宜人的房子裡,談瑋蒔和談瑋然都明白了為什麼談瑋馨居然對這個並不華麗的地方念念不忘。

    但他們在宜城並沒有停留太久。齊鎮濤的手下當天就來通知他們,齊老爺子不在宜城,而在距離宜城一天航程的月牙島。

    月牙島是當年齊老爺子在成為海商之前,當海盜的時候一度當作老巢的地方,雖然驚訝於這個地方被重新啟用,但葉韜也多少能理解。決心和春南的那些大海商們鬥到底,必然要組織一支有戰鬥力地艦隊,而這種艦隊放在宜城港?顯然不可能。

    對於葉韜來說這只不過是多了往返加起來兩天的路程而已,但對於千里迢迢跟著來宜城玩的談瑋蒔和談瑋然來說,他們兩個可沒有葉韜那樣好被齊家老爺子支使。

    在得到了消息之後葉韜忙著整理行裝的時候。由於帶著的各種東西太多,談瑋然和談瑋蒔甚至還沒來得及持他們地包裹都拆開。

    「真是不好意思。我答應了齊老爺子來幫他做事的。你們要是覺得不方便,就在宜城遊覽吧?總督彭大人一定很樂意招待你們地……」葉韜不太好意思地對談瑋時和談瑋然說。

    談瑋蒔橫了他一眼,說:「開玩笑,不跟著一起去,那我們跟著來宜城做什麼啊?,

    談瑋然呵呵笑了笑,拍了拍葉韜的肩膀,興味盎然地說:「姐夫,我還沒做過海船呢。好玩嗎?」

    葉韜嘿嘿一笑說:「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暈船,不暈船的話就很好玩,暈船的話……那就不知道了。不過,去月牙島,帶不了那麼多東西也沒辦法帶那麼多人。」

    談瑋然會意地點了點頭,說:「沒問題,我這就讓人安排。」

    談瑋然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可處理起這些這些日常的事情來,著實也有些手腕。不到兩個時辰,他就從兩人的侍衛中挑選出了二十四人,加上服侍他們起居的六人,從諾大的隊伍裡精簡出三十人來,貼身跟隨兩人明天一早就登上齊老爺子安排的船,和葉韜等人一起。至於其他人,以談瑋然的身份,很容易就從宜城水師都督閩越那裡借來兩艘戰船。閔越一聽王子和公主要隨葉韜出航去月牙島,他自己都很有興趣去看看齊鎮濤到底把自己原先的老巢經營成了個什麼樣子。派出兩艘戰護航,簡直再簡單不過了。

    至於談瑋蒔和談瑋然帶著的東西,除了日常要用的,沒大用處的東西全都留在了春暖居。就在停留在宜城的這一天裡,他們兩個和當初的談瑋馨一樣,也都愛上了春暖居,尤其是那個建造在巨石上的靜室和和山頂那個自成單元的觀看各種景色無一不是絕佳位置的套房。

    對於初次乘船出海的人來說,興奮並不能讓他們抵禦暈船。葉韜當初都是跟著齊老爺子的船跑了好多次,吐啊吐啊的就習慣了。王子和公主最接近水的活動不過是在丹陽附近的某個湖裡泛舟,吹吹風而已。當船還行駛在宜城港附近,還能看見地面的時候,王子和公主還能頗為興奮地指點著飛翔的海鷗,評論著一望無際的海景,就著躍動著的滿眼的波光粼粼吃早飯。等到陸地早已跑有有有視線之外,洋流和海風還是讓這個時代己經算是巨艦的船隻上下起伏的時候,談瑋然還算好,很大方地趴在船舷上吐了個乾淨,然後帶著點暈眩。繼續吹著海風,盡量讓自己熟悉這種感覺。而談瑋蒔則不同了,小姑娘臉皮薄,硬是不肯當著別人的面吐出來。躲在船船裡抱著木桶吐啊吐地。嘔吐物的氣味讓她好一陣回復不過來。到了後來。她幾乎是淚眼汪汪地躺在床上,輕聲咒罵著「騙」他們上船的葉韜。葉韜一邊拿著濕布幫著擦拭談瑋蒔的嘴角,一邊尷尬地笑著,不說話。

    由於他們在太陽剛剛爬出海平面地時候就已經啟航。剛過黃昏,他們就已經抵達了月牙島。雖然齊老爺子當「正經」地海商幾十年了,但月牙島卻一直沒有拋荒。港口設施雖然簡陋,但卻一直維護得不錯。有一段時間,在宜城港進行整修,沒有容納大量大型商船地能力,卻還要和水師共用同一個碼頭的那艱難的幾年裡,這裡也曾一度用來停泊齊家的船隊,用於緩衝大量船隻進入宜城港地壓力。在那幾年裡,即使是齊鎮濤也只能在宜城港確定兩個泊位而已。

    月牙島就這樣續存了下來。而現在。大批人手來到了月牙島,開始在月牙島上增築港口,整修房屋和其他設施,看這幅樣子,似乎齊老爺子很有想要將月牙島發展成一個永久性基地的意思。自然。能夠這麼做的一個原因是,月牙島不小。而且,月牙島上有充足的淡水。

    讓人驚訝的是,月牙島的港口裡正停泊著的一溜船隻裡,除了給月牙島運送建築材料和補給品的一些大型貨船之外,還有四艘戰船……而那看上去似乎是「瀾水艦」。

    「老爺子,你怎麼搞來那幾個大傢伙的?」一跳下船,看到在碼頭上笑吟吟地等待著齊鎮濤,葉韜連忙湊上去,壓低了聲音問道。

    「別擔心,」齊鎮濤笑呵呵地拉著葉韜就朝島上亮著一片燈光的房舍處走去。

    葉韜連忙站住,提醒道:「老爺子,船上還有人。是談家地公子和小姐……」

    齊鎮濤沒有被嚇到,倒是興味盎然地看了看葉韜,說:「我還奇怪你怎麼能讓閔越派兩艘滄水艦給我的船護航呢,原來是有大人物啊。怎麼不下來?暈船?」

    葉韜尷尬地點了點頭。齊鎮濤恍然道:「那就別管了,看他們那樣子,現在參見更尷尬。回頭再說。」齊鎮濤轉頭朝著碼頭上一個老家人大聲喊道:「老趙,船上有談家的公子和小姐,好生伺候著,領他們去北院。」

    作為跟隨齊鎮濤多年的老家人,老趙立刻明白船上的兩個人不簡單,哪怕看看船上跟著這兩位談家地人的那些侍從和侍衛就知道了。雖然大部分人吐得稀里嘩啦地,但那些侍衛仍然強打著精神,小心謹慎地看著周圍,對於碼頭上這些明顯帶著很重的匪氣的水手們也都很是小心。一般的人家絕對用不起這樣的護衛。而且,月牙島上,北院是島上的建築群裡最周正的一個院落了,平常都是齊鎮濤自己住,現在讓給這兩個「談家」的人,顯然說明了這兩個人有多重要。

    「老爺子,那船……」葉韜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沒事,」齊鎮濤豁達地說:「我和閔越說好了。現在我手裡有瀾水艦,滄水艦的圖紙,但是我沒時間等著船造出來。閔越借給我這四艘船,不帶水手,沒神臂弓和投石車,三個月後我要還給他四艘瀾水艦,全新的。還要另外給水師十萬兩白銀。怎麼算他都不虧啊。」

    葉韜一愣,齊鎮濤居然已經要用大筆金錢,動用那麼鐵的關係,來打時間差,那現在七海商社和春南的海商集團之間的鬥爭到底發展到了個什麼程度?

    「老爺子,現在到底怎麼回事啊?」葉韜著急地問。

    齊鎮濤嘿嘿一笑,說:「海盜嘛,春南那幫大海商倒是真有辦法,能說得動海盜來動七海商社。可是,他們只能說動海盜而已。可是,我呢?我他媽的就是海盜啊。」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2 22:55
第三集 第一百零七章 月牙島


    在跟著齊鎮濤在島上的主要設施上走了一遍之後,葉韜明白了齊老爺子的決心。不僅僅是碼頭和島上的生活設施,在月牙島上,甚至有了一個初具雛形的船廠。

    船廠就建在島的另一側,大批適用於造船的木料就放置在船廠邊上的一個山洞裡。船廠裡的已經有不少有輕驗的老工人在按照瀾水艦的規格鋪設龍骨,看進度,船廠開工已經有一陣了。

    島上的幾個制高點,都建起了三到四層高的有樓,佈置了瞭望哨。這些瞭望哨和島上的建築群之間都有簡單的道路聯通。

    至於島上的建築群,更是下了相當大的工夫。看那些兵營形式的建築,如果是按照東平標準的軍營形式建設的,至少能容納五千人。幾個獨立的院落適合安置重要的客人,其中的一個也同樣適合當作進行島上防禦作戰的指揮中樞,和作為防鉚的最後堡壘。島上那些正在進行建設的建築中,還有酒館,客棧,露天舞台之類的娛樂設施。而綜合起來看,顯然這些都不是為了臨時解決那些「海盜」,而更像是要建立一個永久性的軍事基地。

    現在,匆匆建起的建築群還散發著油漆和石灰的氣味,而空蕩蕩的營地裡居住著不滿一千的各種水手,其中只有兩三百人是有海戰經驗的水手。其餘的人,這些日子都在瀾水艦上跟著齊鎮濤的那些老家人老部署學習操持戰艦。

    「老爺子,這樣一來,養這個月牙島,花費實在是……」葉韜咋舌道。「其實。也沒你想的那麼嚇人。這是七海商社大家決議要養的,甚至不是我提出地。」齊鎮濤說,「本來大家都是想好好做生意,沒想到碰上春南海商那麼不上道。這一次把他們整一手。以後就以這裡作為護航隊的母港。雖然大家利潤上要攤分掉一點。但大家都覺得這是值得的。在海上。畢竟還是拳頭大的說話啊。」

    葉韜贊同道:「這是自然。不過,老爺子,現在這樣子,我能幫什麼忙呢?」

    「弩炮。我要弩炮!「老爺子大聲說,「這東西在海上比投石車好用多了。投石車太不准了。攻城守城,砸人群裡還多少有點效果,可這海上,我船上沒那麼大地方裝東西往海裡扔。」

    葉韜很快地點了點頭。弩炮雖然在白石城守城地時候發揮了巨大地作用,但到底是不是會被當作東平軍隊列裝地一種重型器械,卻還在工部和兵部的討論中。而且,由於高卓,高振兩人有意無意的阻撓,恐怕要通過很有些問題。而不知道是因為最近工部和兵部太忙。還是壓根沒注意到弩炮的巨大作用,過了那麼久,葉氏工坊居然連禁止弩炮地製造技術外流限制令都沒有收到。嚴格地說,弩炮仍然是一種可以隨著葉韜的意願而進行傳播的東西。既然是這樣,葉韜也就不必太在乎別人的看法了。反正。就程序上來說,他沒有犯任何錯誤。

    但葉韜也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老爺子。弩炮裝上船倒是沒問題,佔得地方比較神臂弓小,威力相比於投石車不差多少,但精度也高。可是,海戰裡砸石頭能有什麼用啊?老爺子你不是說,你以前一直是玩跳幫戰的嗎?」

    齊鎮濤的眉毛挑了一下,說:「誰說我要扔石頭了?」

    「老爺子,這火油彈可是不能隨便搞的啊……要擔干係的啊。」葉韜毫不懷疑,齊鎮濤絕對是有辦法搞到一批火油彈的,既然西凌的暗諜都能搞到,那麼,齊鎮濤這種已經暗地裡得到國家全力支持,能夠有資格製造瀾水艦滄水艦,甚至能夠從水師裡借出戰船地人,自然是能夠搞到的。但是,現在火油彈的生意是高家在把持著,別無分號。要是在火油彈的庫存儲運方面露了馬腳,萬一高家發了性子追究起來,到時候御前官司有的好打了。

    齊鎮濤搖了搖頭,說:「不用。你不是用魚油來弄那個什麼投影儀嗎?既然有這種魚油可以燃燒,那自然有其他辦法。魚油,加上牛油羊脂,加上火硝之類地東西,我也弄成了和火油彈類似的東西,威力或許不如火油彈,但好像比火油彈安全了那麼一點。火油彈要是存放不好,好像一碰就爆炸,好像你也說過,那個什麼揮發啊,爆燃地事情。可我們自己搞出來的這個東西,像是一種什麼油膏,除了直接點火,不然不會不被點著。我還讓人放在空屋子裡試過,這種東西的氣味幾乎一點沒有外洩。」

    葉韜讚歎道:「老爺子,如果真的安全,那比火油彈可好用多了。工部、兵部,還有各地軍中,對火油彈都是愛恨交加啊。只要威力不差太遠,我想,說不定不少人願意用老爺子您的這種玩意呢。對了,老爺子你管這東西叫什麼呢?」

    「嘿嘿,我可還真不敢說是我搞出來的,我也就是出了個點子,後來的事情都是你家的工坊在置辦」,齊鎮濤笑了笑說:「現在,葉氏工坊的宜城部分,現在折騰的都是些很好玩的東西。你這次回來還沒去看過吧?這東西的名字叫火星,是工坊裡一個小傢伙起的名字。」

    葉韜笑著,問道:「老爺子,什麼時候有機會讓我看看,這東西的到底威力如何。」

    「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你趕著快點造幾台弩炮出來。明天宜城那裡還有艘船來這裡,就是來送火星的。然後,我們後天一起出航,到北邊轉一圈,把冰鯊島給端了。那幫兔崽子太沒規矩了,乘著我和春南的海盜掐架,在背後打我們商社北方航線的主意。」頓了一頓之後,齊鎮濤狡詰地一笑。說:「正好你帶來兩艘戰艦,以我和水師那幫傢伙的關係,讓他們了一起去撈個外塊還是可以地。四艘瀾水艦,兩艘滄水艦。陣容頗為豪華啊。」

    葉韜聽得不由得冒出了些冷汗。的確。四艘瀾水艦。兩艘滄水艦,只能說是豪華了。冰鯊島上那伙海盜,應該也就是四到六艘中等大小的戰船,還都不是專為海戰設計的。只不過是性能比較好一些地漁船和商船改裝地而已,船上最多也就有空間裝載兩到三架投石車或者是巨弩。而瀾水艦和滄水艦,可以說是凝聚了這個時代最先進地海戰技術和製造工藝的最強的戰艦。強大到在春南和東平的一系列合作裡,春南力爭讓滄水艦和瀾水艦兩種戰艦地圖紙成為兩國交易的一部分。用這樣的艦隊去打冰鯊島,只能說是殺雞用牛刀了。而當艦隊中混有東平水師的戰船,對於海盜來說,最好的結果莫過於直接投降。

    葉韜苦笑著說:「老爺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只有那麼點時間,要造出弩炮來有些緊啊。島上材料都齊全嗎?」

    齊鎮濤說:「不是重新造。你當初不是在白石城教了不少當地的軍士和工匠造弩炮嗎?其中的一些現在就在島上,還有葉氏工坊宜城分部的你的那些學徒,不是有些人是跟著我的船隊隨時修理船上地木質構件的嗎?這些人我也都集中在了這裡。這些人湊合著也能把東西做出來,不過,他們畢竟不清楚道理啊。試了幾次。好像射程和精度都有問題,還是要靠你。另外。這整個月牙島,你也都看在眼裡,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你儘管說。」

    他們兩個在島上轉了一圈,齊鎮濤雖然豪氣不減當年,但年紀畢竟不小了,有些累。他們回到了碼頭,就在碼頭上擺開一張小桌子,拿來幾樣小菜若干瓶酒,就著風聲和濤聲對飲。這一老一少,在這種說不上風雅,最多只能算是比較會享受生活的方面可算得上是有志一同。

    「老爺子,我是真沒想到,您還有那麼大的興致將月牙島經營成這個樣子。可七海商社,如果真地能有一支足夠強的護航隊,能有這樣一個基地,對於以後地生意,帶來的好處不可限量啊。」葉韜和齊鎮濤幹了一小盅,他的酒量和齊鎮濤這種在海上討了幾十年生活的老海藍頭子沒法比,而對於齊鎮濤顯然準備放倒他的那種勁頭,他卻又無可奈何。長輩的敬酒,總不能不喝吧。

    「七海商社這檔子事情一整出來,才算是有點勁頭做事了。要是以前,光是在海上跑生意,雖然我齊家算不得是富可敵國,但哪怕是碰上幾號敗家子,也夠他們燒上幾輩子的了。萬幸的是,我的兩個兒子對於掙錢的興趣遠遠比花錢大。原本準備讓大孫子多讀讀書,回頭好謀個身份,沒想到那小子鑽進書裡都不想出來了。小孫子現在迷上了玩棋,恨不得住進弈戰樓了。小孫女喜歡種花弄草,才那麼點大就把家裡的園子管了去……這幾個傢伙,看他們性子,再敗家也有限。我前半輩子死撈錢,沒想到現在錢多得不知道怎麼花。生意場上也沒多少對手。可這七誨商社一起來,眼界就不一樣了。再不是一家一戶地在做生意,盤算下來,要是現在七海商社的這些人能夠統一行動,能力大得讓人害怕啊。雖然是做生意,但真的是可以用生意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只是幾個商號的問題了,甚至能夠動搖國家根本。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春南那些大海商會臨時聯合起來對付七海商社的原因吧,大家,心裡都明白著呢。」齊鎮濤自己悶下去一杯,眼神越發閃亮:「可是,越是知道這麼回事,越是想要和那些傢伙鬥個痛快,分個高低啊。要是七海商社倒了,自然波及甚廣,可要是能斗挎春南的那些大海商,嘿嘿,有些貨物,我標什麼價格,他們就得以什麼價格吃下來。我們東平缺馬,春南更缺,要是能把持了春南的海上商路,加上昭華公主殿下的九州商社配合,甚至可以讓春南再也組不起騎兵來,這是什麼樣的力量啊。」

    齊鎮濤越說越興奮。他是個商人,在之前,他是個海盜。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手裡居然能夠掌握如此巨大的力量。在這個時代,包括齊鎮濤在內地一大幫頂級的富豪,是最早意識到資本的力量的一批人。不是官商勾結,沒有任何超常地手段。僅僅是在這個時代薄弱地法律框架裡。用資本。用手裡能掌握地各種人力和物力資源在進行鬥爭。這個戰場上,見不到那麼多鮮血,卻同樣殘酷。作為一個來自現代的人,葉韜比起這些商人更明白。一個國家的經濟的崩潰是如何恐怖而慘烈地景象。而在這個時代,不會有聯合國安理會聯合國難民署之類的機構,更沒有世界銀行和世界貿易組織來拯救任何人,任何國家。

    老爺子最後還是透露了一個原本準備在稍後召集的七海商社的會議上公佈的決定:葉韜持全面掌控七海商社旗下一系列和機械、製造、營造方面的事務,大概是類似於葉韜概念裡的首席技術官的角色。借由這個職務,在七海商社裡沒有投入一兩銀子的股本的葉韜,有了和那些大商人同樣地進入七海商社每半年一次的全體大會的資格,並且,借由為七海商社解決一系列的技術問題,葉韜持從七海商社的經營純利中獲得百分之二地紅利。牽涉到技術才面的事務。葉韜以及葉氏工坊,不負擔任何成本方面地問題,僅僅是出方案。至於具體的製造和服務方面的費用,以市場價格結算。

    百分之二!相比於現代社會通常百分之八上下的版稅,相比於葉韜在原先那個時代在工作室裡佔有的百分之二十四的股份來說。這個比例實在是有些小。但是,七海商社是多麼恐怖的一個組織啊。他們手裡流動著的金錢數以百萬計。如果需要。他們甚至可以在短時間裡集中起相當於東平兩年的財政收入的天文數字般的巨款。這百分之二的比例,僅僅以七海商社現在的還沒有整合完成的情況來計算,也已經保證了葉韜每年能夠有不少於二十萬兩的收入。而葉韜能夠提出的各種方案,不可能不牽涉到葉氏工坊。只有他精心打造的葉氏工坊才能勉強滿足他在技術方面的要求。這部分的收益就算他再不好意思多掙,恐怕也不會太少。

    但是,葉韜還是歎了口藝。不是因為不滿,而是因為,他無法拒絕這樣的條件。哪怕他知道,一旦接受了這樣的條件,他就算是被綁在了七海商社的戰車上,他將看到七海商社和春南海商,或許還有其他方面的商場敵手鬥個你死我活,並參與其中。而他一旦參與其中,他必然不能容忍失敗。

    「老爺子,你醉了……」過了一陣,酒量甚好的齊鎮濤卻先醉了。

    舒爽的心情加上海風的吹拂,讓老爺子很沒形象地趴在小桌子上呼呼睡去。

    讓齊鎮濤身邊跟著的家人送老爺子回房休息之後,葉韜在碼頭上站了一會。看著大海由湛藍變成深藍,由深藍變得漆黑,葉韜才意識到,夜真的已經深了。他轉過身來,一個三十來歲,看起來十分幹練的青衣漢子站在不遠處。

    「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那麼久。請問,你是……」葉韜在這個青衣漢子身上看到明顯不屬於普通僕役的氣質。

    「小人柳青,老爺子讓我跟著葉公子辦事。七海商社方面的事情繁雜,不好讓公子太操心。但凡有什麼要求,只管吩咐我就是了。」柳青恭敬地回答。這種恭敬裡並沒有任何一絲作偽的成分。柳青說起來還不是齊鎮濤的商行裡的人,而是另一個合夥的大海商柳亦的私生子。柳亦可是和齊鎮濤鬧了好久,才讓齊鎮濤同意讓柳青跟著葉韜做事的。大堆的資料,讓柳亦清楚地知道,葉韜到底是如何一個神奇的人物。那些奇奇怪怪的生意,總是莫名其妙地就被葉韜做成了。不管是弈戰樓和行軍棋,拼瓷牆飾還是現在在宜城和在丹陽同樣紅火的低壓鍋爐,都是大家從來沒想到過的生意,都是葉氏工坊獨門的生意,而這種壟斷,似乎在相當一段時間裡都無法打破。至於天梭鐘錶行和葉氏工坊已經躊身這個時代的知名品牌的生意,那就更不用說了。

    在七海商社裡,雖然大家相互合作,但利益的分配上可是斤斤計較的,唯有葉韜的這百分之二的利潤,大家幾乎想都沒想就通過了。

    葉韜旭近地撓了撓頭。自己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而讓一個明顯受過良好教育,看起來出身不凡的傢伙吹著風等了那麼久,而自己居然一點都沒察覺,這實在是相當失禮的事情。葉韜連忙道歉,可柳青卻不為意,他拒絕了葉韜對他的「柳公子」的稱呼,堅持讓葉韜直呼他的姓名。

    「好吧……柳青,我想看看月牙島現在的佈置的總圖,可以嗎?」既然已經答應接下這個差事,那葉韜自然要努力做得更好,最好。

    「公子先回房吧。我這就去取。」柳青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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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零八章 冤大頭


    柳青的工作是非常高效的,不久,他就將一摞圖紙送到了葉韜的房間裡。這些圖紙裡有最早的月牙島的地形草圖,在進行這次改建擴建之前月牙島上的建築物的分佈圖,目前的建設情況的圖紙和說明,以及標注著月牙島上一些相對隱秘的地形的圖紙。

    閱讀這些圖紙對於葉韜來說卻是個苦差事。明明是一個地方的圖,但繪製的方法和標準卻完全不同。只有最近繪製的標注現在的建設施工情況的圖紙,才是按照葉韜先前制定的繪圖規範製作的。葉韜幾乎花了大半夜時間,才用自己總是隨身攜帶著的工具箱裡的繪圖器械,描了一張符合自己現階段需要的套色的綜合標識圖,然後,他在一張薄如蟬翼的當作描圖紙用的竹紙上,對照著這張綜合標識圖,大致勾勒出他想要對月牙島現在的施工方案的一些改變。

    他重新整理了月牙島上的道路建設情況,將一些階梯形式的道路改建成階梯和坡道混合的道路,方便運送物資。

    原先島上建立起來的那幾個瞭望哨,將陸續被磚石結構的六層高的塔式建築替代。以鑄鐵為框架,中間是螺旋形的金屬扶梯,外部是磚塊和水泥混合的外牆,這已經很接近現代的有有建築了。最頂上,是六角形的活動平台,比起原先的瞭望塔上的活動空間,大了五倍都不止。覆蓋瓦片的屋頂和扁平的瞭望窗口讓駐守瞭望的人更舒適,也能更持久地工作。塔上將安裝有支架的雙筒望遠鏡一一毫無疑問,這是葉氏工坊的光學部門的最新成果,他們終於能夠用水晶研磨出光學特性一致的鏡片了。而支撐雙筒望遠鏡的支架,可以通用於葉氏工坊出品地一種可以裝六支普通箭矢的弩機。必要的時刻,瞭望塔也是能夠用來抵擋一陣子的。整個碼頭,則被規劃為貿易,戰備和港務工作三個區域,有針對性地配置道路和裝卸用的人力吊車和絞盤。在港務區,將修築一條一百五十尺長的短堤。伸入海中,連接碼頭和一片頗大地礁石。而在那塊礁石上,葉韜想要修建一個燈有,在晚上引導船隻入港。齊老爺子自己的船隊早就都配備了用於夜間聯絡的燈箱,想必這項壓根沒什麼難度的技術很快就會在整個七海商社內部普及。

    造船廠和軍械作坊,仍然保留在島地另一側。盡量遠離平時有可能進進出出月牙島地人群。在造船場邊上,葉韜加設了一個能容納大約兩百到三百人的兵營。

    葉韜覺得,只有在自己設想的這些方案全部竣工之後,月牙島的防禦體系才能讓自己比較滿意。這種滿意。也僅僅是建立在現有的技術程度上地。原來葉韜還計劃在島上增築一個炮台的。但左思右想,現在神臂弓和弩炮之類的武器的射程,都無法讓炮台充分發樣威力。至於火炮……好吧,葉韜的確是想過要弄點火炮玩玩的,但現在在黎陽的鍛治工坊還沒有拿出質量符合要求的鋼材來。而葉韜。無輪如何都只是個設計民用產品的傢伙,用自己通曉的各種物理、數學、結構力學、空氣動力學、人機工學等等方面地知識來設計給兵器、鎧甲、大型拋射型軍械還成,要弄火藥武器,那就是另外一個體繫了。雖然未必是做不到,但現在葉韜的確是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撲在這個方面。

    然而,即使是按照葉韜現在的這個方秦,工程預算也會是個比較恐怖的數字。建設中需要使用的石材和木材,倒是可以從月牙島上就地取用一部分。而月牙島所在地地方,從北遼運入上好的木材成本也不算特別高,但島上沒有大量適合燒磚地材料。也沒有金屬礦藏。按照葉韜的計劃,在瞭望塔和燈塔的建造中要使用的鑄鐵框架,可就必須全部從宜城鑄造裝運。這個成本就比較可怕了。大型的金屬構件的海上運輸,都會是個很複雜的問題。這部分的成本讓葉韜覺得,似乎有必要重新考慮。

    熬了一夜的葉韜。一邊吃著可口的早飯,一邊在考慮月牙島上的建設問題。島上那些僕役已經向他匯報過現在的情況了。王子和公主從昨天晚上躺下去一直到現在還沒有醒來。倒是那些侍從和侍衛,畢竟是常年鍛煉,勞心勞力的,哪怕是出現了比較嚴重的暈船現來的傢伙,現在也都醒來,正在有條不紊地展開工作。準備王子和公主一天的起居。

    而齊鎮濤,昨天大概真的是喝得有點多,居然也沒有爬起來。齊老爺子的年紀擺在那裡,這也沒有辦法。於是,熬了一夜精神卻還很好的葉韜,忽然之間就成了在需要接待重要客人的時候,唯一說得上話的人。

    重要的客人是隨著運送「火星彈」的七海商社的貨船一起來的。在穆罕默德的陪同下,薩米爾家族的高級執事阿薩德帶著兩艘武裝貨船,來到了月牙島。穆罕默德現在的身份,是七海商社的高級執事。他將自己多年經營的成果:那些從波斯地區到宜城的航路銷售渠道,人力和人際關係方面的資源,連帶他手頭一半的六動資金一共一百四十萬兩白銀全部投入了七海商社。穆罕默德是個純粹的商人,對於在波斯地區勢力龐大的薩米爾家族,他並沒有什麼敬畏,相反的,他以七海商私的高極執事的身份考慮問題,想著怎麼從薩米爾家族身上刮下點油水來。尤其是,薩米爾家族的確是有求於七海商社。

    當初旁觀了七海塔的落成的薩米爾家族成員,本來是想著立刻就和七海塔的建造者葉韜達成協議,能夠在波斯地區擇地建造一個同樣輝煌,甚至更加輝煌的建築。沒想到的是,葉韜卻在之後不久就捲入了對西凌的作戰,加上之後在白石城等待處理意見,在丹陽忙活了好久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再次來到宜城已經差不多是半年後了。在這半年裡,薩米爾家族的畫師在宜城繪製的鐘樓的圖景已經在波斯地區引起了轟動,很多人都對圖畫裡地建築半信半疑。但薩米爾家族和通行的波斯商人都是些很有名望的人物,大家眾口一詞的誇讚終於讓薩米爾家族下定了決心要讓奇跡一般的建築在紅海邊上出現。

    同樣在這半年裡,第一批通過薩米爾家族的船隊運回波斯地區,然後通過波斯地區傳向整個西方世界地天梭鐘錶行出品的各種款式的座鐘震動了整個西方的上流社會。在西方世界還在努力改進座鐘地擒縱機構,和零件地加工工藝的時候,天梭鐘錶行卻已經形成了錨式擒縱機構,蝗爪式擒縱機構為核心的產品體系。而音樂盒形式的報時機構,鏡面漆和描金描銀的表面處理工藝,都讓整個上流社會幾欲瘋狂。從齊鎮濤手裡以一萬兩千兩白銀上下購入地座鐘,運到西方世界。至少也能以十倍價格出售。最高的銷售價格高達十萬金路易,相當於七十萬兩白銀……

    哪怕沒有鐘樓的技術問題,阿薩德都覺得應該和這個七海商社好好合作一把,將這宗生意維持下去。

    阿薩德固然是急於想要見到齊鎮濤和葉韜,而穆罕默德也覺得在薩米爾家族的高級執事面前展示一下七海商社的實力。很有利於將來一段時間的合作。薩米爾家族在波斯地區固然是呼風喚雨,但在東平,春南和周邊海域,他們的武裝商船還需要借重七海商社的關係,自然不擔心他們會覬覦月牙島。

    穆罕默德看到葉韜在碼頭上迎按他們,很是高興。他從舷梯上跳了下來,立刻迎上葉韜,緊緊握了下他的手,以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提醒道:「這幫傢伙有錢得很,用力宰。」

    穆罕默德地中文水平,還是相當高的。哪怕他的語音有些奇怪。葉韜會議地擠了擠眼晴,和穆罕獲德握了握手,就轉身迎上了阿薩德。

    「您好,尊貴的客人,」和穆罕默德打多了交道。葉韜也大致知道一些波斯地區的禮節,他右手撫在胸口微微躬身。贏得了阿薩德同樣地回禮。

    阿薩德剛才在船上的時候己經從穆罕默德那裡得知,這個年輕人就是鐘樓地設計者和建造者,是東平,可能也是整個中土大陸最優秀的建築師。穆罕默德也透露了,葉韜同樣是他當初帶到波斯去的那具美輪美奐的全尺寸少女玉雕的作者。

    「您的天才可以與月亮爭輝,」阿薩德禮貌地讚歎道。

    「謝謝,」葉韜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誇讚而顯露任何喜悅。對他來說,承受別人的讚譽己經成為了一項日常必備的技能,一項他從幾年前就一直在鍛煉,不斷在實踐的技能。「歡迎你們來到月牙島。請跟我來,我已經為尊貴的客人準備了茶水和點心。徹夜的航行是累人的,請你們先好好休息吧。」

    阿薩德搖了搖頭,說:「我們是漂泊的旅人,航行是我們生命的一部分。讓水手們休息吧,我急切地希望和您好好談談。」

    「如您所願。請跟我來。」葉韜並不堅持一定要等多才開始談判。他對於薩米爾家族的代表阿薩德的來意早就有所耳聞。

    原本最適合進行這種會談的,應該就是北院的大會客廳了。但北院現在被談瑋蒔,談瑋然兄妹兩人佔據著,葉韜只好引著阿薩德一行人來到東院的穗光堂。東院是整個島上最早的一批建築,是當初齊老爺子嘯聚海盜,而後逐漸轉入海上商務的時候修建的院子,到處都透露著豪邁而森嚴的氣度。經過修整之後,雖然仍然有著武士的庭院的莊嚴恢宏,卻也增添了幾分雍容,和齊老爺子的氣度十分契合。

    在穗光堂裡面對著阿薩德坐了下來,葉韜自然地留意到了站在阿薩德身後的兩名黑衣衛士腰間的彎刀。阿薩德在薩米爾家族內的地位不低,跟隨著他保護他的,自然也是深更器重的好手,兩柄彎刀的品質自然也不凡。黑鯊皮的刀鞘兩端都有烏銀掐絲的裝飾,刀柄和護手上地花紋看得出也是下了大功夫的。

    「艾哈邁德,把你的刀解下來,讓葉先生看看。」阿薩德察言觀色,立刻注意到了葉韜的眼神所向。

    那位叫艾哈邁德的衛士臉色有點陰沉,但還是一言不發地解下了佩刀。給了一邊侍立著的僕役,轉遞給了葉韜。

    葉韜輕輕抽出彎刀。刀上凜冽地寒意讓葉韜十分喜愛,但更讓他喜愛的,則是刀刃上的複雜的花紋……大馬士革鋼。對於這種紋路,葉韜十分清楚,他讚了一聲好。手持彎刀站了起來,掂量了一下刀地份量。

    阿薩德笑著說:「我為您和齊老爺子都帶來了禮物,但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喜歡。葉先生,既然您喜歡這把刀。那就作為我額外為您準備地禮物收下吧。」

    葉韜看了一眼艾哈邁德。艾哈邁德的臉色非常難看。對於一個衛士來說,佩刀和自己的生命幾乎一樣重要。葉韜稍一沉吟,說道:「我的確喜歡這把刀,那就收下了。但是,艾哈邁德衛士仍然需要一柄符合他身份的武器。不是嗎?」

    葉韜對著站在他身後地魯丹示意,魯丹欠了欠身走出了穗光堂,稍後捧著一柄比起彎刀厚重一些,但比起公主府的侍衛們通用的砍山刀輕捷一些的長刀進來,禮貌地持刀捧在了艾哈邁德的面前。

    看著阿薩德領首,艾哈邁德接過了刀。一入手,艾哈邁德就從那紮實的份量上感覺到了刀的不同。刀鞘是鋼質的,在刀尖和接近護手的位置是整體沖壓而成的波濤地紋飾,層層疊疊地,精緻而合蓄。刀鞘中間的部分同樣裹著鯊魚皮。但鯊魚皮的硝制工藝似乎比艾哈邁德原先的佩刀上的黑鯊皮更好一些,觸手溫潤而富有彈性。刀地護手造型圓潤,鑄成了一個漂亮的蓮花型,而在極指地位置上卻有一個小小保護裝飾,可以將刀和刀鞘鎖在一起。避免在行軍或者其他顛蕩的時候,萬一刀的重心傾覆。刀會從刀鞘裡滑出來的恃況。刀柄上同樣纏著鯊魚皮。在刀柄尾部,卻是沖壓而成的蛇眼造型。艾哈邁德撥開保險,抽出了刀。對於大馬士革鋼的工藝只有憧憬而不知其然的葉韜自然無法弄出那種花紋來,但純粹從鋒利程度和堅韌程度來說,這種在黎陽的鍛冶場裡,用高品味的鐵礦石加上一部分隕石煉出,被稱為重淬鋼的材料扣比於大馬士革鋼一點都不差,只是產量更低而已。

    作為用刀的行家裡手,艾哈邁德自然看得出刀的好壞。雖然不如他原先的佩刀上的裝飾那麼華麗,但這柄刀卻很合他的口味。他還刀入鞘,重新持到別在了腰帶上,向葉韜微微躬身,退回了阿薩德的身後。

    這番簡單的交換讓阿薩德和葉韜之間的談話的氣氛更為融洽了,阿薩德笑著說:「葉先生,您太客氣了。您的這柄刀,比起那柄彎刀還要好一些。」

    「作為一個匠人,難免喜歡各種各樣的新鮮的東西。彎刀上的雲一樣的花紋,深深吸引著我。」葉韜笑著說。

    「那我再讓你者看另一件可能會引起您興趣的東西吧。」阿薩德說著拍了拍手,站在廊外的一名侍從捧著一個卷軸小心翼翼地走進了穗光堂。

    艾哈邁德連忙迎上來,和那位侍從一起持卷軸在葉韜面前緩展開。卷軸上的內容正是以宜城的七海塔為主的宜城城市圖景。

    這大概就是細密畫吧?葉韜仔細地看著這幅巨大的圖畫。圖畫裡,七海塔不僅僅被美化了,甚至可以說是被神化了。七海有乃至上面的雕塑都被刻畫得絲絲入扣,甚至於在那被畫得高聳在雲層的塔尖,在那指甲大小的地方,都有密密麻麻層次分明的上百條線,將塔頂的天王雕塑都被勾勒得相相如生。為了描繪鐘樓和宜城的燦爛圖景,估模著光是帖掉的金箔就有二到三兩,飽和度極高的顏色甚至滲透在畫面上每一個幸福洋溢的面子……

    葉韜看得出神,阿薩德微微笑著,站在一邊,一點也不著急。當葉韜的注意力一點一點從圖畫中離開之後,阿薩德才昂然說道:「葉先生,您的天才造就了這個城市最美的景色。我希望,同樣美麗的景色能夠在我的家鄉出現。這高聳入雲的鐘樓,能讓我們的人民更接近真主,能更好地諦聽真主的意願。我代表薩米爾家族,懇切期持您能夠駕臨迪拜港,您提出的一切要求,只要是我們能做到的,將一定會得到滿足。

    作為這個時代最成功的建築師,葉韜對於自己的才能是自信的,但無論是這個時代還是那個時代,他都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無限制的開價,對於阿薩德所代表的阿薩德家族的慷慨,此刺他的腦海裡只能浮現出唯一的一個評價:「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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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百零九章 慷慨


    「對於我來說,迪拜港就彷彿在天邊一樣。我確信,那是美麗的地方,但那也是個遙遠的地方。」葉韜搖了搖頭說。

    阿薩德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遺憾,甚至有些沮喪的表情。

    「不過……」葉韜頓了一下,說:「我想,建造鐘樓,未必需要我集身前往那遙遠的地方吧?」葉韜解釋說:「我不單單是個建築師,同時我也是東平國的官員。我同樣有一顆漂泊的心,但我也有我的國家,我的職責。如果可能,我也希望能去迪拜那遙遠而美麗的地方走走,看波斯的國家和人民。不過,至少短時間內,那很難。但在鐘樓的建造方面,我願意效勞。」

    阿薩德一下子振奮了起來。他謹慎地問:「您願意派遣您的助手前往迪拜港嗎?」

    葉韜呵呵笑了笑說:「對於必然會成為您的家鄉的驕傲的建築,您不覺得,還是讓您的同胞來設計,建造更好嗎?在您帶來的這幅圖畫裡,我能看到濃厚的才華。」

    「你是說你願意傳授鐘樓的建造技術?」阿薩德難以置信地看著葉韜。

    建築師這個身份在不同人的心目中的定義是不同的。葉韜通過近十年的努力,終於能夠讓自己的工作更類似於現代的建築師,他需要考察環境和地址,需要通過建築的方式來解決問題,需要做出設計,需要解決建造過程中的問題,但是他並不需要被束縛在工地上。現在大師兄關海山和戴越閣已經成為了將葉韜的設計實現出來的兩大助力,他們手裡掌握的技術已經超越這個時代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葉韜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用去考慮自己的設計是不是能夠實現的問題。

    但在波斯地區,現在卻不是這樣。建築師往往要擔負現場指揮施工的工作。一般來說,著名地建築師要麼是拿出讓人信服的設計和施工方案,尋找贊助人來讓自己的計劃實現。要麼就是按照那些大家族和王國重臣地要求進行設計,並一直管到建築完工。每個著名的建築師手裡都有相對獨門的技術,由此。不同的門派也形成了。不同的建築師技術流派之間的競爭用爭吵來形容都太輕了,簡直是迫害和互相拆台。至於技術地傳承,更是嚴格得不能再嚴格。一個著名的建築師,身邊的那些弟子和助手,除非得到建築師本人地書面同意,不然他們哪怕修建一個民宅都是不被允許的。

    於是。葉韜這種願意傳授鐘樓建造技術的舉動,在對建築師這個行業已經有著固有的印象的阿薩德心目中,顯得尤為慷慨。尤為偉大,尤為崇高。

    「是的。」葉韜點頭說道:「自然,等您派來工匠,再進行一段時間的學習,會比我去迪拜花去更多的時間。但我想,您應該更喜歡這樣地方式吧?」

    「是的,」阿薩德欣喜地點頭,隨即又問:「那麼。將這樣的技術傳授給我們的工匠,您需要得到什麼樣的補償呢?」

    葉韜搖了搖頭,說:「我想,遠在萬里之外,我教會了你們的工匠,也不會威脅到我在這裡的營造方面的生意。相信您派來學習的,都是一流的匠人和建築師,他們在學習地這段時間裡,不也是在為我工作嗎?您來負責這部分人的薪水就行了。……另外,我同樣是七海商社的一員。我希望,薩米爾家族能夠和七海商社有更多的合作。僅此而已。……對了,月牙島上將建造一些瞭望塔和燈塔,雖然沒有那麼宏大,但建築的基本形式是一樣地。阿薩德先生。如果有熟悉木工、石工等方面的匠人,如果能參與這些建築地施工。應該能初步瞭解一些建築的形式。」

    阿薩德撫胸躬身,誠摯地說:「您將是阿薩德家族高貴的朋友。」

    地標性建築是不可能多造的,哪怕葉韜不主動傳授,只要真的在迪拜港造上一個鐘樓,參與施工的那些工匠和建築師怎麼也都能學會一些了。雖然未必能造兩百尺以上高度的建築,但一般的有式建築還是沒問題的。與其這樣,還不如大方一些,將這項技術作為七海商社和薩米爾家族進行合作的鋪路石呢。尤其是現在在七海商社和春南海商集團對抗的當口,要是能有薩米爾家族在貿易方向上的傾斜,甚至更進一步的幫助和支持,帶來的好處不可限量。

    阿薩德的船隊裡就有幾位建築師。原本是考慮到來和葉韜進行商討,需要有一些專業人才來給於阿薩德建議,但這些人現在卻有了一個讓他們興奮不已的機會。葉韜同意傳授鐘樓建築技術的消息到達了船上,立刻引起那幾位建築師的一片歡呼。能學到多少是要看他們的領悟能力的,他們也明白,薩米爾家庭不可能等他們學全了本事才回去開工。恐怕每個人掌握的都會是一部分的技術。但即使如此中,如果能夠在迪拜建造和宜城一樣的鐘樓,也足以讓他們成為眾所敬仰的著名建築師了,而之後,源源不斷的財富和聲望幾乎是必然的。對於要留下他們在月牙島開始工作,和要在東平工作和學習恐怕相當長一段時間,這些建築師毫無怨言。

    解決了鐘樓的問題,阿薩德對於和七海商社合作的一系列事情都表現出了極高的熱情,也做出了相當的讓步。他幾乎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在幾個月後,他帶來下一批來學習技術建築師和工匠的時候,在宜城和丹陽評估一系列七海商社產品和代理的商品。尤其是絲綢、瓷器、座鐘等等利潤巨大的商品。如果有同等質量和價格,薩米爾家族的船隊將優先選擇東平出品的貨物,取代原先在表南進行的採購。阿薩德對於七海商社和春南海商集團之間的鬥爭無法表態,但也說暗地裡做些事情,那還是不難的。

    在開發南洋的航路和商品方面,阿薩德代表薩米爾家族同意和七海商社聯合組建探索南洋的考察船隊。而在商討一些具體事務的時候,阿薩德對葉韜所說的那些在齊鎮濤的船隊裡已經普及了的葉氏工坊出品的航海用品非常感興趣。在葉韜向他介紹了六分儀,航海鐘,高精度多功能羅盤,機械測距儀等等物品之後,他立刻表示將採購一批,還說如果確實好用,薩米爾家族所有船隊都會以這些用品代替原先精度有限的天文導航儀。

    一直在當翻譯的穆罕默德開始的時候還在驚訝為什麼葉韜那麼輕易就將鐘樓的建造技術讓了出去,但當氣氛友好的會談進行到後來,他不由得暗自讚歎,葉韜原來很能做生意嘛。僅僅阿薩德已經承諾下來的這些事情,在之後幾年裡,每年能夠帶給七海商社的利潤都是天文數字了。要知道,薩米爾家族可是中土大陸和西方世界之間最大的貿易商,他們經手的貨物要佔據流通貨物總量的四成。

    齊鎮濤早就醒了,但他並沒有貿然加入葉韜和阿薩德的談話,而是一邊聽著僕役不斷轉述會談的進程,一邊喝著茶吃著點心,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倒是同樣醒來後精神比較健旺的談瑋然,談瑋蒔兄妹,有耐不住性子了。帶著兩個侍衛,談瑋蒔興沖沖地來到的穗光堂。

    「葉韜,聽說你這裡有好玩的東西,是些什麼啊?」談瑋蒔大大咧咧地問道。

    「好玩的東西?」葉韜看了一眼阿薩德的隨從仍然捧著的卷軸,轉而問阿薩德:「阿薩德先生,能不能讓談小姐也看者這幅畫。」

    穆罕默德在阿薩德耳邊輕聲說了下談瑋蒔的身份,阿薩德嚇了一跳。他還從來不知道,原來葉韜和東平王室的關係親密到了這個程度。他恭地答應道:「當然。」

    隨從和艾哈邁德再次展開了卷軸,談瑋蒔同樣被深深吸引了。

    「好漂亮,」談瑋蒔看了一會,由衷讚歎道,隨即她就問阿薩德:「這幅畫能給我嗎」

    談瑋蒔對於這種漂亮的東西從來就很有收藏的興趣,但她也知道,這樣的畫,必然是無比珍貴的。提出這樣的要求,並沒有多少自信。她畢竟不是不講道理的公主。

    「很榮幸能夠將畫卷贈送給如此迷人的小姐。」阿薩德也慷慨了一把。「請原諒我沒有事先得知尊貴的小姐也在島上,並沒有專程為您準備禮物。但是,恰好在船上還有一個很有趣的小東西,可以贈送給您。」

    不一會,兩個波斯僕役就從船上取來了兩個籐條編製的藍子。當看到阿薩德到底準備送給談瑋蒔什麼,連葉韜也有些羨慕了。那兩個籃子裡都鋪著墊得很蓬鬆的絨毯,一個藍子裡裝著四隻還在熟睡著的小拘,看起來,好像是出生了不久的阿富汗獵犬,而另一個籃子裡,則是四枚青灰色的蛋,上面密佈著淺褐色的斑紋,那應該是銀雕的蛋。

    這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尤其對於薩米爾家族的人來說。可能,這只是阿薩德和人帶著的玩物而已,但對於談瑋蒔這樣的小女生來說,這些可愛的禮物卻是那樣合適,那樣迷人。
aa0120u 發表於 2008-7-22 23:02
第三集 第一百一十章 海戰


    銀雕是不用孵化的,只要放在不要太冷的地方,每天曬得到太陽就行。贈送給談瑋蒔的那四枚銀雕蛋按照阿薩德的說法,最多十天內就能孵化出來了。至於怎麼飼養銀雕,在解釋了半天也沒有弄明白之後,阿薩德索性將他的一名隨從一併贈送給了談瑋蒔。而那四隻阿富汗獵犬,則成為了談瑋蒔珍愛的寶貝。出生才一個多月的小獵犬活力十足,即使在不停晃蕩的船甲板上也沒有絲毫改變,它們在談瑋蒔身邊轉悠著,對這個新主人顯得很熱情。整天忙碌著各種事情的阿薩德雖然喜歡圈養獵犬,但卻沒有多少時間和它們建立親密的關係,於是,這一窩小傢伙很快就被談瑋蒔征服了。

    在兩艘瀾水艦向冰鯊島上的海盜船隊齊射出六枚「火星彈」的時候,談瑋蒔正懷抱著一直小獵犬,在甲板上好奇地張望。小獵犬在談瑋蒔的懷裡顯得有些無聊,正起勁地用沒什麼力氣的牙齒扯著談瑋蒔的袖子,偶爾會咬在談瑋蒔的手上。小獵犬還沒法讓談瑋蒔覺得疼痛,最多就是有些癢而已,談瑋蒔會惹愛地拍拍小余伙的腦袋,來回應小獵犬的好奇心。

    「葉韜……姐夫……你怎麼不早說海戰那麼不好玩嘛,早知道我就不來了。」談瑋蒔朝著站在一旁用望遠鏡在仔細看著戰局的葉韜,有些喪氣地說。

    「你敢說我沒說過?」葉韜撇著嘴,無奈地說。

    海戰的確是有些無聊。一艘滄水艦和兩艘瀾水艦主攻,對於冰鯊島上只有十來艘小船的海盜來說都有些奢侈了。而在不遠處兩艘瀾水艦還在虎視耽耽。

    甚至於阿薩德帶來的那兩艘武裝商船在得知了月牙島的打擊海盜的行動後都興沖沖地加入了這支七海商社,宜城水師的聯合艦隊,此刻正拉滿了帆從海盜船隊的後側急衝而來。波斯風格地武裝商船有著挾長的艦身,弧形的艦首和尖銳的水下撞角,比起瀾水艦和滄水艦都更適合衝撞作戰和跳幫作戰。而阿薩德船上的精銳的波斯武士更是很容易就會在戰鬥中陷入狂熱的人,這些人對於能夠參與一次必勝地海戰來舒展一下身體十分熱衷。

    有這樣的陣容。葉韜早就提醒過談瑋蒔和談瑋然,作戰必然是無聊的。談瑋然此刻正在進行主攻地一艘瀾水艦上,在近距離觀看海戰,親身體驗戰鬥的氣氛。海盜船隊缺乏遠程打擊手段,十二個內廷侍衛足以讓談瑋然在任何情況下保怔夾全。而談瑋蒔和葉韜,則在遠處的這艘滄水艦上觀看整個戰局。葉韜還要評估那些「火星彈」的威力到底如何,但對於談瑋蒔來說。就完完全全是在看戲了。她能看到瀾水艦上,一個個火球飛出去,砸在海盜船上或者掉進海裡。而在這樣的距離上。她不必看清楚海戰其實還是很血腥的。那些滿身是火的海盜的慘呼,也傳不到這裡。

    「好嘛,算是我不對。」談瑋蕭都著嘴說,那一點點不愉快很快就被懷裡的小獵犬湊近她的腦袋地濕濕的舌頭舔去了。「早知道,我也跟二哥一起到那艘船上去了。好歹還近一點,能看清楚一點。」

    「別折騰了好不好?要是真的讓你上那艘船,回了丹陽我可就要倒霉了。」葉韜苦笑著說。

    火星彈的威力讓他很滿意,也讓滄水艦上的東平水師官兵很驚訝。不少人在聽聞了火星彈出色的安全性之後都表示要讓閔越考慮轉用火星彈。而弩炮的精度,射速以及射程,也讓他們悄悄地問葉韜,到底是不是能弄一些讓他們玩玩。他們這一次一共帶了二十台弩炮。四艘瀾水艦上每艘裝備了三門,而兩艘滄水艦上每艘裝備了四門。到現在還沒有開火機會,讓他們所處地這艘滄水艦的官兵們很是鬱悶。實在是太無聊了。

    「公主殿下,葉公子,請回船船。」

    站在桅前頂端的旗斗裡瞭望的軍士發現遠處出現了一支艦隊,似乎有十二艘到十六艘船。而看船帆的佈置和船的航速,顯然都是戰艦。這艘滄水艦的艦長一邊向戰局中的同伴示意。一邊就要求談瑋蒔和葉韜進船暫避。出了任何問題,他可承擔不起。

    「四艘飛魚艦,六艘鰱魚艦,兩艘鯨魚艦……掛的是黑鷹旗。」旗斗裡的瞭望兵大聲喊著,「是黑鷹幫,準備作戰!」

    「艦長,齊老爺子在地那艘瀾水艦降指揮旗了……你看?」甲板上的一個軍士遲疑地問道。

    看了一眼將不情願的談瑋蒔推進封閉的艦橋,自己卻朝著底船匆匆跑去的葉韜。艦長苦笑了下,底船裡存放著葉韜硬是要帶著地一堆東西,其中包括他的兵器和鋁甲。葉韜是明顯不會旁觀地了。而現在有兵部職司,還是兩軍查閱府文書官的葉韜,有著整個戰場上最高的軍階。

    齊老爺子真是不讓人安生,這時候還想著讓葉韜揚名立萬呢。「升指揮旗!」艦長喊道。

    猩紅色的指拌旗一升起來,這位名為歐震的艦長很快發現。黑鷹幫的艦隊明顯把速度降了下來。

    「老頭子在耍我!」歐震立刻就明白了,原來齊鎮濤降下指揮旗並不是因為想著要讓葉韜揚名立萬而是想讓宜城水師來頂缸。

    黑鷹幫的勢力範圍從春南,東平一直到北遼。遍佈幾乎整個海岸線,無論如何都算是最大的海盜團體。平時,黑鷹幫也就打劫一些沒什麼背景的中小海商,對於那些勢力雄厚,又有著官面上的朋友的大海商和海商集團,他們一般是不碰的。就算劫了之後,也會將船和貨物交回,而後,投桃報李地,被劫的一方會酌情支付一些「贖金」。黑鷹幫要說富裕是富裕不到哪裡去,但卻也不可能把窮。偶爾,他們也會為一些關係不錯的「合作夥伴」做一些有針對性的事情。相比於東平的海商和水師,黑鷹幫和春南的那些大海商的關係跟親密一些。甚至和海上力量比較薄弱的北遼的關係也比和東平方面好。從春南方面,黑鷹幫可以從海商的貿易中獲得相當份額的首敬,而對於無法突破東平的海上封鎖的北遼來說,他們唯有通過黑鷹幫才能購入一些特別的貨物。而東平,海上貿易固然是逐漸追趕春南,但有著濃厚的軍事傳統的東平哪怕在當初只有孱弱得甚至不足以護衛自己的海岸線的時候都是那麼強硬地拚死剿滅海盜,當臥薪嘗膽地搞出了滄水艦瀾水艦等一系列優秀船型,大量裝備神臂弓,投石車和火油彈,訓練出了強悍的水師官兵,徹底打了翻身仗之後,就更加沒給過黑鷹幫為首的海盜什麼好臉色看。

    這幾年來,黑鷹幫對東平沿海的幾個港口駐紮的水師,總是採取「惹不起還躲不起嗎」的戰略,凡是有東平水師的地方,黑鷹幫必定退避三舍。這批黑鷹幫的艦隊用的鰱魚、飛魚、鯨魚三型戰船,還都是春南水師這些年換上了按照東平提供的圖紙製造的盜版瀾水艦和滄水艦之後換下來,先是被和春南水師關係甚好的大海商買下,然後再轉手賣給黑鷹幫的。也正是因為受了春南海商那麼大的人情,在得知了七海商社要攻打冰鯊島的時候,黑鷹幫才出動了這麼一支堪稱絕對精銳的艦隊來救援冰鯊島,要想方設法地打壓七海商社。

    但是,龐然大物的滄水艦升起了指揮旗,攔在黑鷹幫和冰鯊島外的戰團之間,卻讓黑鷹幫不得不斟酌一番。的確,黑鷹幫和東平幾支水師都幹過仗,說起來也算是互有勝負。可黑鷹幫也非常明白,無端惹上了東平的水師,是極為麻煩的。

    帶領黑鷹幫這支艦隊的是現在黑鷹幫的虎鯊堂堂主蔣方舟。執掌著黑鷹幫全部戰力的蔣方舟是黑鷹幫的第三號人物,本來他得意洋洋地親自帶隊想在七海商社面前耀武揚威一番的,沒想到卻撞上了東平水師。他一疊聲的「娘希匹」充分顯示了他此刻的心態。

    「三當家的,這個是咋整的呢?打不打?」一個幫眾小心翼翼地問道。

    「船隊散開了,我去談判。媽的,冰鯊島就那麼幾條破船,怎麼會把東平水師的滄水艦惹出來的。」蔣方舟惡狠狠地說。

    「三當家,不止滄水艦,你看那邊…」四艘瀾水艦呢,掛著的是七海商社的旗子,天曉得咋回事。還有那邊,那兩艘船不像是是東平的啊。」另一個幫眾好心地提示道。

    蔣方舟還真看了看遠處那兩艘全部的帆都是黑色的武裝商船,好容易才在桅前頂上發現同樣黑色的旗幟,當他看到黑色旗幟上的白色月牙和星星圖案,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奶奶的,薩米爾家的船怎麼跑這裡來打冰鯊島了?薩米爾家族和七海商社勾塔上了?」

「不管了,給我上。今天這裡沒得談了。」蔣方舟破罐子破摔道。他們黑鷹幫還就喜歡劫包括薩米爾家族在內的波斯商人的商船。在和春南海商有比較良好關係的情況下,要是那些波斯海商和春南的商隊在一起,黑鷹幫到也就放過了,而一旦有落單的,他們必定想方設法出手。畢竟從西域運來的商品能夠賣出最好的價錢。但在不斷的打劫和戰鬥中,黑鷹幫和任何西域來的商人都算得上是血海深仇了。

    歐震倒是鬱悶了一下,看著黑鷹幫的艦隊減速像是要先談判的樣子,沒想到轉眼間又升滿了帆。但他也不太驚訝,命令著升帆轉舵,向著冰鯊島方向退了過去。而冰鯊島方向的戰團裡,酣戰著的一艘滄水艦,兩艘瀾水艦和兩艘波斯的武裝商船手底下加緊了那麼點,準備以最快的速度把冰鯊島上最後那幾艘小戰船弄沉,兩艘掠陣的瀾水艦立刻靠攏過來。從滄水艦的兩翼繞過去,準備搶先進入作戰,好讓裝載著重要人物的滄水艦能夠脫離戰鬥。

    但歐震一點也沒有要撤出戰鬥的意思。他指揮著戰船接近了一點冰鯊島的戰團之後忽然反向切出一個弧形,就在轉向的一瞬間,船上的弩炮和發石車齊射了……

    至少有一點,火油彈是要好於火星彈的,那就是輕質油質為主要材料的火油彈在海上使用的時候,哪怕沒有擊中也會在海面鋪開一攤火焰,能夠很好地起到阻滯敵人的作用。

    匆匆穿好鎧甲的葉韜背著寶劍重新登上了甲板。他衝到歐震邊上,請示道:「歐都尉,請讓我指揮弩炮射擊。」

    以葉韜地地位,是可以直接下命令的。歐震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再和葉韜過不去。立刻就點頭同意了。

    船上的這些弩炮都是原先在島上由工匠們做好,然後由葉韜統一進行了調校的。船上地官兵還沒有摸熟悉弩炮的脾氣,但葉韜卻一定能讓弩炮發揮出巨大的威力。

    果然,首先衝過來的兩艘飛魚艦,原本是準備用艦首的撞角衝擊滄水艦地。卻各自挨了一枚火油彈。火油彈砸在甲板上已經準備接舷戰的水手堆裡,立刻引起了一片慘呼。弩炮的射擊精度在這一輪射擊裡表現得淋漓盡致。

    在海上進行弩炮設計,葉韜也不能像以都在白石城那樣,經常用弩炮對城下的某個軍官「點名」,通常只能瞄準敵艦的中央部位。目標在運動,自己也在運動,現下波濤雖然很平緩,卻也不是完全沒有影響。葉韜艱苦地以自己進行了不知道多少次弩炮射擊的經驗判斷著提前量,居然在六輪射擊裡命中了九發。在海戰中,這可是高得嚇人的命中率了。

    雖然有了可以說是相當不錯的戰艦,但黑鷹幫還是習慣性地打爛仗。一擁而上,想方設法把速度拉起來,用衝撞和接舷戰來讓雙方戰艦性能上地優勢消弭掉。

    就在三艘鰱魚艦快要從一側撞上滄水艦的時候,瀾水艦趕了過來,轟地一聲撞在一艘鰱魚艦的艦首,將其衝開。而歐震也乘著這一刻改變了航向,沒有讓鰱魚艦艦首的密密麻麻地鋼刺扎進舷側,而只是蹭破了一點漆水。而滄水艦寬大的艦身擺動著,將鰱魚艦帶開了一些。鰱魚艦上的黑鷹幫幫眾甚至沒來得及將繩梯和鉤鐮扔到滄水艦高高的船舷上,就被滄水艦上的軍士和那些護衛公主的侍衛投下的飛刀和鐵蒺藜、還有澆下的滾油弄得焦頭爛額。甚至有幾個軍士抄起甲板上放置著的火油彈,投擲到鰱魚艦上……

    「葉韜,小心背後!」忽然,艦橋上傳來談瑋蒔的呼喊。正在將弩炮重新上發條準備發射地葉韜沒有注意到在鰱魚艦和他們所在的滄水艦接舷反方向,兩個身著漆黑色魚皮水靠的水鬼攀援了上來。他們手上爪形的圈套是極好的攀援地工具,同樣是危險的武器。

    葉韜狼狽地滾倒在地。兩個軍士手將短刀搶上都來。想要攔在葉韜身前,但葉韜地動作比他們更快。雖然姿勢即不雅觀,但還是抽出了劍,有些倉皇地支稜起身子,朝著水鬼撲了上去。但卻有人動作更快,在甲板中間指揮著作戰的歐震看到水鬼幾乎是下意識地抽出佩刀,唰地一下就拋擲了出去,將一個水鬼刺穿,打落到海裡。顯然,必然是吃過黑鷹幫水鬼的虧的人才會千錘百煉出這一招。

    歐震的出手讓另一個水鬼心下巨震。他一翻身想要跳回到海裡的時候,另一道光射了過來。談瑋蒔身邊的一名深藏不露的侍衛身劍合一的一招將水鬼斬落海中。

    葉韜撇了撇嘴,長舒了口氣。並非戰爭狂的他,如果可能,都不想有自己拔劍的機會。

    雙方終於還是形成了接舷戰,當為數眾多的黑鷹幫幫眾順著繩梯和勾索爬上船後,他們忽然發現,今天,好像有很大的不同。不僅僅是剛才那幾枚火油彈,居然準得離奇。更是因為原本一直能在接舷戰跳幫戰裡憑著普遍練武的身手佔據上風的黑影幫幫眾,從一開始就落了下風。

    那些正牌的東平水師官兵,原本就不怯戰,而在今天的戰鬥中卻窩了更大的火,一個個像是不要命似的。因為就在剛才,談瑋蒔的侍衛長曾試探性地讓水師官兵到底船暫避,內廷侍衛們想要全面按手近身格鬥作戰。被硬梆梆地一句「你們這幫旱鴨子少來這裡逞威風」頂了回去,但內廷侍衛們除了貼身保護談瑋蒔和葉韜的聊聊幾人之外,全都投入了作戰。水師官兵們固然是憋著一股邪火,要在這些遠道而來,來歷不凡的傢伙們面都證明自己不弱於人。而內廷侍衛們平時操練得極其辛苦。侍衛隊的操練和各自門派地功課,加上那麼多人在一起的互相競爭,卻整年整年沒機會出手。內廷侍衛們撈到了作戰的機會,興奮異常。雖然從人數上來說。比起不斷跳上滄水艦的海盜要少上不少,但水師官兵和內廷侍衛們硬是在格鬥作戰中穩穩佔據了優勢。

    兩艘瀾水艦沒有急於加入一堆戰船擠成一團地混戰,而是衝亂了黑鷹幫船隊的隊形之後在海上迴旋了一個圈子,一艘瀾水艦死死盯著黑鷹幫的旗艦,擺出死纏爛打。隨時準備找機會衝撞的架勢,而另一艘瀾水艦則護衛著側翼,拉開距離不斷用火星彈打擊準備救援旗艦的黑鷹幫地戰船。瀾水艦上都是齊鎮濤在月牙島上操練了很久的老水手,那些操作弩炮的人更是比東平水師的那些傢伙玩弩炮玩得多得多。在葉韜校準弩炮之前,他們就能夠靠著略有偏差的弩炮打得八九不離十,在調校過之後,幾乎船上三具弩炮的每一輪齊射至少能命中一發。雖然火星彈沒有火油彈那種能夠在海面上攤開一片火臨的能力,但一旦命中目標。火星彈卻比火油彈更好用。半固態的火星彈可不像火油彈那樣,可以靠著用海水沖刷就能稀釋到無法燃燒。一團團地油脂會附著在目標上,燃燒到最後……而對於春南製造的這些從材料和製造工藝上都無法和東平的滄水艦和瀾水艦相提並論的退役戰艦來說,這往往意味著至少燒穿一層甲板。

    首先從冰鯊島地戰團裡撤出。加入到這邊的,又是薩米爾家族的那兩艘武裝商船。波斯的船玩起衝撞和接舷戰來,可比裝備了遠程武器,總有些三心二意的東平水師和七海商社的艦隊來的凶橫。而波斯武裝商船陰毒的水下撞角讓他們甚至不用太糾纏於接舷戰,只要能夠撞正位置,再拉開距離,水下撞角撞出的大洞很快就能讓船進入沉沒。現在這個時代,損害管制還沒有形成固定的概念,而噸位那麼小地船,攤上那麼大一個洞。再損害管制也沒用。

    海面上的戰鬥和追逐一直將續了三個多時辰才落下帷幕。除了一艘黑鷹幫的飛魚艦在其他戰船的拚死掩護下逃逸之外,冰鯊島和黑鷹幫的所有戰船都陸續被擊沉或俘獲……所謂地俘獲,通常是殺光船上所有敵人後施到邊上。

    冰鯊島的海盜地寶庫存量不算豐厚,大概也就四五十萬兩銀子的樣子。而為了紀念七海商社的護航隊的首次出擊,為了感謝東平水師和薩米爾家族的大力支援。這筆錢齊鎮濤當即就下令所有人都有份,全部分光。按照各人地位不同。歐震固然是分到了近兩萬兩白銀,連談瑋蒔和談瑋然都在推辭不不過之下各自收下了折價八千兩白銀的貨品。這種折價是按照海盜銷贓的渠道價格來算的,實際上把這些東西帶回去,隨便賣賣也能賣到一萬五千兩以上的價格。不過,自然不會有任何人吃公主和王子的醋。

    但最珍貴的收穫卻不是這些,而是在搜查黑鷹幫的戰船的時候,在最初作為旗艦的一艘鯨魚艦的艙室裡發現的一封春南某海商寫給蔣方舟的信。在信裡,那位大海商以隱晦的口氣承諾只要黑鷹幫協助打壓七海商社,將給於極為豐厚的酬謝。這些酬謝裡包括真金白銀,包括一些他們銷髒和其他營生在分成上的優惠,還包括對於黑鷹幫很多管事以上級別的人幾乎無法櫃絕的誘惑:春南朝中將有大員會想方設法安排一些職權和地位不高不低的官職,給那些黑鷹幫諸位老大們的子女…… 這可不僅僅是漂白的問題了。

    拿到了這封信,談瑋然和談瑋蒔嘿嘿冷笑。他們自然知道,當這封信被扔在談判桌上,會有什麼樣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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