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漢末衛公子 作者︰夏門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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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ang7718 2008-7-25 05:38: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5 752160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19 09:06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不知道什麼時候,衛寧已經習慣了,在這個昏暗的居所內,有著那麼一個女人,總是獨自憂傷。

    而每一次,都只留下一個背影,在踏進門檻,或許只能從那顫抖的柔弱肩膀,想到主人此刻的心情。

    察覺到房屋被推開,那抹孤獨的身影,惶恐的手足無措。適才若有若無的抽噎,也霎時而止。

    沒等她抹去眼角的淚水回過頭來,卻早早被另外一雙手摟進了懷中。

    懷抱,並不見得有多少溫暖。

    但在黑暗的孤獨中,卻如同一盞明亮的***,即便微弱,卻始終不敢放棄。

    素白的手,死死抓住了衛寧衣襟,長髮暗淡的躺在衛寧的臂彎,那股恐懼的害怕,彷彿一縮手,這唯一的依靠便不再存在。

    柳媛沒能夠再在衛寧面前哭泣,但那柔弱無力的動作,彷徨,孤獨,恐懼,卻一波一波敲打在衛寧的心中。

    衛寧知道,懷中的女人比起昔日來說,早已經變了。但終究,自小沉寂的孤獨,並非是衛寧與她之間那短暫的歲月足可彌補。

    他能想到,就這樣一個女子,在這樣一個時代,對親情的渴望,對父母的疼愛,是無比的迫切。終究。她地母親,只能哀怨她女兒身的身份,而瘋狂的逼迫她。剝奪走她本該有段歡快值得回憶地童年,而她的父親,也是因為她女兒身的身份,不過是一筆握在手中可以利用的籌碼,即便她再出色……

    很早前,或許她還能夠背負起這一切的宿命,默默用自己力所能及,換取父親。亦或是母親的認同,填補心中空虛。等當她的丈夫,摧毀了掌握她人生的那個老人,那個家族,換來地,終究不是解脫,而是寂寞和孤獨。

    衛寧勉強能夠將她從那漸漸下沉的心,從深淵中拉了回來,可曾經造成的傷口卻是從未能彌補縫合。

    並不見得對河內柳氏一族能保有多少回憶,但終究。蔡琰那初聞父親即將到來的喜悅,卻是真正刺激到了她。父母的疼愛,在她看了永遠不過是一道奢侈,而在某些時候,甚至她還會嫉妒女兒,能夠享受到衛寧那無微不至的關懷。

    纖細的感情,並非天生,而隨著察言觀色,已經成了本能的習慣。正是他人所有,卻是她最渴望獲得東西。才能如此傷感。

    衛寧歎息了一口氣,他並不能為自己的妻子做些什麼。即便沒有他刻意的打壓,刻意地葬送柳氏,柳媛也終究無法得到她所盼望的東西。談不上對與錯。衛寧揮起手中的利劍,斬斷柳媛和柳家的聯繫,卻同樣也無情的摧毀了柳媛他自我催眠般唯一保留那麼一點可憐的希望。

    很顯然,衛寧隨著地位的攀升,也難以用時間,用夫妻之間的情分,填補柳媛的空缺,這是一個丈夫沒能做好的愧疚。

    小屋內。依舊沒有***。藉著那依稀透過來黃昏地夕陽餘暉,兩人便這樣默然相擁。不知道什麼時候,皎潔的月色,穿透了進來,忘卻了時間。

    在門外,卻還有另外一個綠色的影子,背仰著牆壁,眼中朦朧,望著天上的月亮,不知如何,心中總是一片酸楚。屋內地兩人這樣沉默,而何嘗知道,外面那個人,同樣便這樣駐足許久?

    束縛柳媛的枷鎖,便是貴族之間門第的價值觀以及男女之分的差距,而束縛著那綠色身影的心或許還帶上未來,卻更是遙不可攀的階層等級。

    沒有任何言語,只有兩人之間的溫存,不知道什麼時候,懷中的女子,終究是酣酣睡去,衛寧歎了口氣,從頭到尾他卻是沒有發出丁點言語,懷中地妻子還是能夠明白他地心。

    已經沒了對她警惕,付出的感情,又豈會成空白一片?衛寧地肩膀,同樣太過沉重,何嘗又差過柳媛多少?他是她的賴以繼續活著的唯一支柱,而她卻何嘗不是他尋找的累下值得休憩的港灣。

    事實上,這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互相慰藉的情誼,甚至還要比與蔡琰濃厚了幾分。

    其實,男人,有些時候,更渴望得到真摯的感情,而作為她唯一的依靠,對衛寧的付出,似乎已經成了她生命的主題,這樣經過了無數次敲打,撥開了雜質,才是衛寧真正覺得值得惋惜的東西。

    終究說來,衛寧的婚姻,畢竟也不過是政治與利益的糾紛,即便文姬的美貌和歷史的盛名,但也不是衛寧所能自主的。

    在沈嶺城內,典韋兩眼充滿了暴虐的殺意,一腳踢開,那個弱小掙扎,苦苦哀求的縣令。

    城門口處,跪滿了上百,經過典韋搜集調查從而逮捕,罪惡滿盈的人。

    在他的帶領下,這數百山民雖然還是良莠不齊,戰鬥力散弱,但終究還是比當初好了不少。

    追隨衛寧許久,典韋自然是知道民心的掌握,是一道重題。逮捕的這上百染滿罪惡的官吏,不僅僅是為了滿足填補百姓的積怨已久的憤怒,卻同樣,是為了用鮮血來淬煉一下他們的膽量。

    新召集徵調的沈嶺民兵,數量加上從秦嶺蜀道山嶺中帶出的那批山民來說,便已經有了以前多人。

    他們在典韋親自監督下,喜悅而又顫抖的握著手中的大刀,手心的汗水一片滑膩彷彿隨時都會掉落。

    比起典韋這些外來戶,久居於此,深受壓迫的百姓,可謂對上到沈嶺縣令,下到普通小吏充滿了怨恨。而典韋給了他們這個機會,卻從未能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老爺們,也會如此卑躬屈膝向自己苦苦求饒。

    「……將軍饒命啊」眾人看著典韋一步一步,隨著跪滿一地的人面前走過,不禁哭喊連天,告饒不已。

    典韋背負著雙戟,冷笑連連,沒有絲毫壓制的嗓門彷彿洪鐘斷喝,「饒命?!哈哈!這滿城百姓被你等魚肉,逼迫家破人亡者何其多?手中惡血不盡,又何嘗繞過他人?」

    「我乃是朝廷親封的沈嶺縣令,你不能殺我!你無權殺我!」卻是那中央處的縣令剛才還被典韋一腳踢飛,強忍著胃部酸楚,掙扎爬前幾步,淒厲的對定位吼叫道。

    「朝廷親封哈哈!朝廷又有個屁用,我只知我家衛侯,不知什麼朝廷!要殺你,朝廷來攔,也不行!」典韋鄙夷的仰天大笑,斷然喝道。

    「你家衛侯是何人!?敢目無朝廷,目無聖上!」那縣令臉色卡白,猶自不死心,事實上,典韋所率領那一干山民喬裝自己派遣出去劫掠的隊伍返回搶下城牆,沈嶺縣令便只道是暴民反亂,卻是到了現在才知道,典韋原本便是正規軍出身。

    「蘭陵侯河東衛!某乃典韋!哈……你以前的主公,李催卻是被我領兵殺了數十里吶!」典韋自豪的回應,卻又是一陣戲謔。

    那縣令是面如死灰……蘭陵侯衛寧,卻正是天下敢把朝廷不放眼中的諸侯,之一!

    「……殺」典韋環顧那群激動,喜悅,害怕各種複雜心情充斥全身的新兵們,高高舉起了手,那迫人的氣勢殺氣陡然放出,不是威壓,卻是激起所有人嗜血的慾望。

    大手落下,隨同而來的,便是上百鋼刀也一併落下。

    剛才的哭喊求饒,轉為激烈的掙扎絕望,繼而是一聲聲慘叫徹底淹沒。

    上百粒人頭,滾滾落下。殷紅的鮮血,灑滿了整個城牆,不少初次見血的人,更是噁心的翻身嘔吐了起來。被典韋召集起來的民眾們,見著那上百具屍體橫列,彷彿百道噴泉如湧,從那些失去了生命跡象的身體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

    血色的地面,血色天空。

    臉色卡白,繼而是充滿快意的欣喜,所有人仰天歡呼,「衛侯,衛侯!」久久不曾停歇。

    典韋滿意的看著群起激昂,殺了這批貪官污吏,那麼通過他們的嘴巴,想必很快便能傳遍四野。至少,作為一個鮮明的對比,能為衛寧平定整個雍州有了不少助益。

    而現如今,典韋的視線卻是重新放到了西北,沈嶺為數不對的兵甲分發出去,足夠武裝一千人馬了。

    那麼憑借這一千人馬,未必不能換得大功……即便已經知道了郭嘉平定雍南,雍西,除了派遣告安的人外,典韋依舊決定要搏上一搏。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19 09:11
第三百六十章

    「報先生將軍告捷!」文告郭嘉期待許久的聲音終於響起,不禁身形一起,焦急的看著帳外。

    「稟報先生將軍已經入住洛陽,汜水,虎牢兩關已在我軍手中!」帳簾撩起,有信馬臉色歡喜跪倒在前,高聲稟報道。

    「此乃陳將軍告捷文告!」取出懷中書信,那信兵高舉托到郭嘉面前。

    郭嘉接過攤開書信,斥退來使,半晌點頭讚道,「不錯!能依我吩咐,此兩關是斷然無礙了!」

    黃忠微微一皺眉頭猶豫道,「先生與陳不過區區三千兵馬,既要平洛陽,又需鎮守兩關,兵力豈不是捉襟見肘……倘若有關東諸侯謀圖……」

    郭嘉不以為意的揮了揮手,淡笑道,「如今呂布與曹操互相對峙,即便呂布敗亡不過遲早。但曹操縱然一統了整個兗州,也斷然沒有實力來與我軍爭奪司隸,何況洛陽四野一片焦土,哪還有爭奪價值?」

    「放棄洛陽,集中以三千兵馬鎮守虎牢,汜水兩關,縱然數萬大軍又能奈我何?」郭嘉信心勃勃,轉念又淡笑道,「我卻是佩服兄長得緊,昔日董卓數萬兵馬防守,此等雄關也被他用計奪下……哦?我還記得,似乎汜水關還是漢升將軍親自奪下呢!」

    黃忠哈哈一笑,道,「那卻是公子窺破賊軍之計。反能使末將得添頭功了……」

    郭嘉淡淡笑了笑,接著又道,「樊惆將軍如今恐怕已經到了長安城下了。卻不知道徐榮調度兵馬如何了……」

    「既然先生已經平定了司隸,虎牢,汜水兩關在手,我軍後背無恙,不若引兵上前,圍攻長安為上了!畢竟……這還是衛侯吩咐……」黃忠想了想,還是恭敬進言道。

    「呵呵……此事不急,漢升大可稍安勿躁!」郭嘉搖了搖頭。接著眼睛炯炯有神道,「我還需等候一個良機呢!」

    黃忠看著郭嘉狡黠模樣,一時間卻也不知道再說什麼,畢竟這個年輕地傢伙已經讓他心悅臣服,既然有計,那他也不便多問,只是提點道,「只是恐怕被衛侯得知……」

    「漢升……你必然是小看了兄長!經過幾日冷靜,我可斷定,兄長必然有所圖謀。而他連我也瞞過,其謀不小!」郭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我已經抽調了武關樊惆上前,咋做聲威,卻也是滿足了兄長條件,且也早修書申辯,今兄長遲遲未曾派人南下斥責於我,便是鐵證!只需要等候數日,便能做定斷!」

    黃忠微微一愣,看著郭嘉胸有成竹模樣。驚疑道,「先生所謀,末將雖不知,但既然衛侯已經知道。那邊無礙了!」

    郭嘉揮了揮袖袍,輕笑道,「也並非什麼奇計,只不過為了謀取一狼爾……」

    「……!莫非是……韓遂!?」黃忠眼皮一挑,脫口而出。

    「呵呵……」郭嘉笑了笑,卻不答話。

    「稟報主公軍以徐榮為帥,兵馬三萬已經於長安城北五里外安營紮寨!」探馬收到消息,卻是驚駭匆忙向馬騰稟報。

    「終於來了麼!」自從馬超失陷後。馬騰臉色便一直籠罩著一股疲憊。而兩眼間卻是一片緋紅的仇恨,當即怒然拍案咬牙切齒道。「衛寧不是起兵七萬,怎會只得三萬!?」

    「回稟主公……呃,軍中細作回報,那徐榮領兵兩萬南下匯合趙雲,在長陵卻是以張燕為將領兵一萬西行……似乎……似乎便是為了阻截我軍援兵……」那小卒臉色有些難看,半晌才結結巴巴道。

    「阻截韓遂!?」馬騰臉色卻也霎時一變,不禁仇恨笑道,「好個徐榮!便想要我軍成孤軍一支!?妄想!」

    「可與韓遂兵馬援軍消息!?」想到此處,馬騰又將目光放到眾將身上,厲聲問道。

    有掌管軍情者縮了縮脖子,出聲回稟道,「卻是依舊不曾收到韓遂將軍援軍消息……主公看,會不會是張燕攔截?」

    馬騰想了想,冷笑一聲,「若張燕能攔韓遂兵馬,兩軍有大戰,我軍又如何不得消息?」

    眾將面面相覷,驚疑道,「主公之意!?」

    馬騰終於收起了那暴虐模樣,喟然長歎後悔道,「卻是我自己太急怒攻心,失了分寸……唉!」

    眾將不明所以,默然無言。

    「成陽!」說道此處,馬騰眼睛一閃,當即喝道。

    被點中姓名者當即出列,抱拳應聲道,「末將在!」

    「你且領兵兩千,朝夕修養,若敵軍參戰,不予守城,養足精神,我自有要事需你去辦!」馬騰眉頭高高皺起幾分,彷彿艱難的下了個決定,這才斷然道。

    「末將……遵命……」成陽覺得馬騰這道軍令有些唐突,如今敵軍壓境,豈能捨棄這些兵馬不用,反而是養精蓄銳?

    入列想了想半晌,心中閃過一絲驚訝,成陽這才驀然覺得,以為定是馬騰要做棄城打算了。

    他這一懷疑,不免便使得自己一時間也擔憂不已。隨之而來,一想起初時,龐德,馬超這兩員大將皆敗在對方趙雲手中,便頗為坐立不安,如今看似是馬騰心存怯意,更反而影響在座所有人地士氣。

    顯然有此想法的人不少,人人暗中面面相覷,分明也是報了幾分退縮。

    馬騰卻不知道他不甘許久作出的決定,卻反而引起了軍中諸將戰意消潰,兩眼茫然,帶著幾分恥辱的不甘心。

    事實上,他已經坐定,日後,恐怕是要徹底並入韓遂勢力之下,為了換取奪回馬超的力量,亦或是為了有向河東軍復仇的實力。借助韓遂的兵馬,已經是馬騰唯一能夠想到,能夠走通的路了。

    而馬騰何嘗不知道,自己與韓遂雖是結拜兄弟,但在利益面前,什麼情誼都不過是一紙可笑空談。他身體裡留著羌人地血脈,正是借用韓遂得以勉強融入了涼州的貴族高層中,而韓遂何嘗不也是借助他在羌人中的威信以及自己一家上下的武勇而統一涼州?

    兩人不過是互相利用,即便表面上有著結義弟兄的情誼,但心照不宣,天無二日,涼州終究只需要一個主人,不是他,便是韓遂。

    而如今,馬騰已經決意向韓遂妥協,來換取可能擊敗河東兵馬報仇,奪回兒子,心中便是已經暗淡無色,甚至也沒有再注意到麾下眾將的臉色和情緒。

    在他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涼州便只得韓遂,再無韓馬。

    而讓成陽做好準備,也不過是為了突襲,搶韓遂兵馬過河,來救長安,與眾將所想相反,馬騰卻是抱定主意要死守城牆的。

    因為他知道,韓遂必然是刻意延誤兵馬的行進速度,而讓他和河東兵馬兩敗俱傷,未來將會有許久的時日,是得不到韓遂地幫助,反而還要面臨著河東軍可能到來的洶湧兵潮。

    只是他,不能再等,下定決心,派遣兵馬提前表露心跡,這才有了剛才的決斷。

    「諸將各自調撥兵馬,恐怕……我軍要苦守城牆許多時日了……而河東軍的攻勢,想必,明日便會到來了吧……」馬騰搖了搖頭收回自己的思緒,不禁苦笑著再環顧眾將,道。

    那滿臉的疲憊彷彿驟然間便失去了許多的力氣,眾將微微一愣,卻是不知道馬騰做了個什麼樣的決定。

    「喏……!」眾將已經心思起伏,對於馬騰的命令自是有些不以為意,卻還是唱喏收令。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20 09:44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典韋的平安信,並沒過多久,便送到了渭南。

    這彷彿便是一道天籟之音,不僅振奮了滿營兵將,還連帶著郭嘉黃忠這些高層眼淚嘩嘩。

    現在在他們看來,那粗糙的麻布上,彷彿用腳趾頭扭曲而成的鬼畫符反而是那麼可愛,相信即便是對文字要求極為苛刻的衛凱,也斷然不會覺得典韋那熊爪子刨出的東西有礙美觀,在這個時候,所有人覺得以後再也不會去逼迫讓他再去練習書法了。

    河東軍上下,還有哪個人的字體能寫成這個德行,以至於郭嘉只看了一眼,便能知道,那頭笨熊此刻定然還是活蹦亂跳。

    不消說,郭嘉當即連夜差人,用八百里加急令馬晝夜不停的將這封書函送往河東衛寧手中。即便他如今統合了整個司隸,但依舊還需要寬慰他人,而猜出衛寧不過假意怒火,也終究需要一個借口讓所有人從衛寧表面上的不智上收回信心。

    從華西沿路過渭南,潼關,直到弘農,北上渡河到達大陽,最後抵達安邑,那信馬卻不知道累倒了多少匹馬,終究將時間壓縮到了兩天,到得安邑,便已經是累的渾身無力了,剛到安邑,便頭一歪倒在了城門口上。

    那特有的最高緊急信馬標誌,早讓門口守衛驚得一跳。手忙腳亂,或差人去稟報安邑令衛凱,以及衛府,又或是三五大漢將搶救回來。

    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軍情,讓這信馬累成這般模樣。人人生怕要是出事在自己面前,便是逃不了干係。

    八百里緊急軍情信使昏死在城門口,那還了得?安邑郡守府內處理公文的衛凱便是聽得急報。幾乎都是一躍跳起,連忙差人去請了董平前來查看,又親自前去衛府,自以為是什麼軍事大變。

    而事實上,那信使在一干城門守軍照顧下,悠悠轉型,便強要眾人將他抬往衛府中,而衛凱晚來一步。卻正見衛寧取了信文來看,只是哭笑不得。

    「公子!俺沒事了!現在在沈嶺抓人結營,去搶馬騰那廝老窩。聽說你抓了那馬超小白臉,先給我關著,等我回來再收拾他。好了,俺不喜歡動手寫字。放心,等俺好消息!」衛凱接過文告,也不知道到底是哭還是笑,即便是他這個書法行家,也花費了不少時間才從其中那些鬼畫符看出大概意思。

    半晌長吁一聲,典韋報回平安,對於河東來說終究還是喜事,看了衛寧同樣欣喜地臉色。不禁歎了口氣道。「典韋這廝……筆跡還是那般豪邁不羈啊……」

    「咳咳……」衛寧咳嗽了一聲嚴肅道,「他不聽我軍令。便擅自南下,正該有此一劫,若等我軍令,又怎會被馬超突襲!等他回來,我必要重罰!」

    衛凱笑著點了點頭,衛寧那絲安慰又何嘗能滿足他的眼睛,不過終究是口硬心軟,再看了看書帛便道,「典韋如今深在地背,如果貿然行事……恐怕有所不妥……」

    「由他去吧,如今長安馬騰被我軍兵鋒壓縮城中,哪還有閒暇再去顧忌他那點點兵馬?」衛寧搖了搖頭,笑道。

    「可倘若韓遂引兵來援的話……?」衛凱還是有些擔憂,低聲問道。

    「呵呵……韓遂早被徐榮,郭嘉玩弄在手,翻不起花樣,野心家,卻沒有足夠匹配野心地智謀和實力,不過貽笑大方而已。」衛寧不以為意,輕輕撇了撇嘴,眼睛回轉,緊緊盯著自己堂兄,又道,「韓遂,我必圖之!」

    衛凱心中一驚,盯著衛寧的瞳孔微微一縮,如今衛氏族中便只剩下衛寧與他家兩脈,以人丁興旺來衡量一個家族的定義,兩脈也早沒了往日的隔閡,衛凱自然與衛寧也親近了許多,很多他人不便詢問的事情,衛凱卻沒那層顧忌,當即便疑道,「莫非……族弟你,根本就不曾動怒!?」

    衛寧聳了聳肩,他知道衛凱必然有疑,再便屏退了左右,既然他終於按耐不住出聲詢問了,衛寧也便不準備瞞他,道,「怒,自然是怒,但也並非不計後果那般。呵呵……不過是趁此機會,讓馬騰,讓韓遂知道,我是不克長安誓不罷休而已……」

    衛凱眼睛閃過一絲精光,沉吟了一下抬起頭來,「莫非是要約束韓遂,馬騰將兵馬拖在長安不成?」

    「呵呵……衛三,毋丘興已經早收我軍令了……喏,這便是此二將前幾日才傳回來的捷報!」衛寧反身從暗閣中取出一封書帛,遞到衛凱手上,笑道。

    衛凱將他攤開,眼睛終究是愕然片刻,充滿了驚喜,卻同樣也無數擔憂,「此二將,竟然已經攻破了北地,安定?兵鋒直指秦川!?」

    「恩……想必,如今二將已經快兵臨城下了!涼州空虛,韓遂引兵來救長安,馬騰更是難以脫身,後方不穩,加以挑撥,要破不難!」衛寧淡淡一笑,接口道。

    「孤軍深入,糧秣輜重無以為繼,賢弟,這未免太過冒進了!更何況衛三,毋丘興乃鎮並北,倘若有滿意趁機南下,恐是悔之晚矣!」衛凱沒有衛寧那般樂觀,卻是緊鎖眉頭又道,「雖然二人挑動韓遂馬騰舊患復燃,但如今局勢未明,我看涼州眾部也未必有膽敢反……又假若韓遂得知後方巨變返回,又當如何?」

    「不妨,大漠那步度根,坷比能,拓跋力微三方互相爭鬥牽制,又經我一手挫敗,元氣大傷,哪還有實力南下犯我邊疆?步度根王權受到挑戰,我讓他領黃金部落返回,不怕他會與另外兩人妥協!至於糧秣輜重嘛……呵呵。所以,我最終的目標,不是秦川……而正是天水!」衛寧握緊了拳頭。狠狠敲了一下。

    「天水……?」衛凱驚呼一聲。

    「不錯!正是天水……安定,秦川,天水三鎮,成一線防禦,韓遂要過,必要突破三點!而馬騰佔據長安,便連忙調度長安存糧救濟涼州,又因戰事。糧倉不可近,亦不可遠,便正是屯於天水!若能得天水。糧秣既能得,又能擋住韓遂回援……呵呵!可想而之,若我斷其糧道。韓遂便只有兩路可走,一路入長安。一路返天水,」衛寧揮了揮袖袍,坐正身子,當即道,「可是其人坐定要剪除馬騰一家在涼州的影響力,更樂見我軍與馬騰拚個魚死網破,兩敗俱傷,未必有心要不顧一切來救長安……徐榮早前調度。送了行營圖與我。有張燕領兵一萬隔河固守渭水,便是要擋韓遂東進。他若不記傷亡,或能突破封鎖,可是……呵呵,他肯捨得麼?」

    「於是乎……我料定,韓遂必然是要捨棄長安,而回援天水了!」衛寧最後結論肯定斷然道。

    「可正如賢弟所言,天水為彼軍糧倉,重中之重,衛三,毋丘興要破,恐怕甚難……」衛凱又道。

    衛凱問題一個接一個,衛寧卻也沒有半分不耐煩,反而正是因為自己堂兄這般謹慎才讓他看到衛氏一族未來輝煌地前程,兄弟相合同心協力,一個有才能的族人終究能減少衛寧太多的疲累。索性便一口氣為衛凱解答了所有問題,道,「兄長所言甚是,所以,我從馮翊趕回迎接皇帝,便是為了此事……」

    「天水有大姓,姜氏。董卓昔日暴戾,又掌中央,即到了李催郭汜暴政,臣服與其乃不得已而為之……但馬騰,韓遂畢竟才平天水,難得人心,我正欲接皇帝之命,以正其位,呵呵……有了大義,涼州諸人便有了反抗韓遂馬騰地底氣,又加我河東如今如日中天,要取天水……以我觀之,不過區區一道皇命便足矣了!」衛寧眼睛炯炯有神盯著衛凱,微微一笑道。

    衛凱便這樣看著衛寧淡薄笑容,半晌不知道說些什麼,半晌才歎了口氣道,「竟不想,你竟是早有所謀,呵呵……正當是我杞人憂天了!」

    想到此處,衛凱終究還是沒忍住,又問道,「既然賢弟你並非是為典韋一怒而盡起大軍,那馬騰一家,你意欲如何處置?」

    「馬騰不過甕中之鱉,遲早為我所擒,不過其人在羌民中素有威望,其子馬超雖傷典韋,卻也是難得的一員虎將……若能為我所用,甚好……唔……也便看徐榮,郭嘉調度了!」衛寧摸了摸下巴,說到實話處,典韋前刻生死不明,卻讓他頗為惱怒,但也並非到了非要殺人全家的地步,即便有疙瘩,充其量不會重用馬超,但也決不忍心看著這樣一個猛將年紀輕輕便毀在自己手上。

    衛凱鬆了口氣,衛寧終究還是沒有因為盲目地怒火而沖毀理智,若殺馬騰,即便能將涼州所佔領,那勢必也難以安撫羌族的情緒,屆時必定要派大軍鎮守,河東又會有多少精力可以顧忌?也正是昔日漢朝對羌氐之民多以暴力手段壓制,才使得這兩族人數起反抗,也正是如此,才有韓遂馬騰趁機上位。

    若能將馬騰收復,對於平定涼州,便是一道巨大地穩定劑了。

    而衛寧此刻擺明了態度,讓郭嘉,徐榮全權主事,在衛凱心中,以這兩人的眼光,也決然不會做出有害河東的事情,衛凱也算鬆了口氣。

    「……卻是我多慮了,呵呵!」衛凱微微一笑,終究拱了拱手道。

    到了現在,衛凱幾乎已經對衛寧心悅臣服了,眼光,決斷,甚至是心計,都已經足夠但當起衛氏一族地振興,衛凱也便下定決心,幫助衛寧真正的將衛氏一族,帶到這個整個家族從來沒有想到的巔峰。

    「兄長,如今身為安邑令。安邑遲早便為王都……呵呵……恐怕兄長有得忙了!」衛寧微微笑了笑,這才輕輕點了點案幾,道。

    衛凱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卻是堅決笑道,「我衛氏一族在安邑根深蒂固,有我在此。某些人,還是翻不起風浪地!」

    「一切為了衛氏一族!」衛寧鏗鏘有力,握緊了拳頭。

    「一切為了衛氏……!」衛凱同樣堅定的回了一句。

    兩個衛氏子弟,相視而笑。

    比馬騰預料中之外,河東軍自從駐紮在長安城外五里處,並沒有立刻便發動攻擊,而是在對方主帥徐榮一聲令下,有條不須地砍伐樹木。製造沖車,雲梯等物。

    在城牆,長安守軍觀望多時。即便知道對方地圖謀,馬騰也只能扼腕歎息。怪便怪,如今長安城中不過區區八千兵馬。面對對方三萬雄軍,輕出。若有損傷,那是萬萬不能承受的。

    而同樣,對方主帥地冷靜,沒有依靠數倍於長安的兵力而連夜強攻,謹慎小心,卻讓馬騰也越發憂心。

    隨著第三日,又有一批兵馬前來匯合,讓馬騰的臉色。也是越發難看。來者正是接受郭嘉調遣而來的樊惆一萬兵馬。匯合上本來徐榮,趙雲兩軍。赫然又變為了四萬之數。

    可以說,局勢,現在對於馬騰來說,幾乎是每況愈下的惡劣。

    在城牆上,遙望遠處樹林中,好似生怕他不出城迎戰一般大大咧咧,有恃無恐的砍伐木材,馬騰強忍著數次要出兵攻打對方的念頭,卻終究是害怕對方有所埋伏,而不敢輕動。

    可對方如此蔑視長安守軍,赫然便讓那些民兵就這樣在他眼皮底下收集材料更讓他怒火難平。

    握緊了拳頭,馬騰的眼中一片殺意,終究,做了決定,按劍回頭,便對跟隨在旁地諸將喝道,「成陽!」

    成陽心中一凜,當即抱拳出列,半跪坐地,道,「末將在!」

    「我讓你休整部曲,如今戰力可雄厚?」馬騰高喝問道。

    「兩千兵馬,枕戈待旦,秣馬厲兵,只待主公一聲令下!」成陽已經猜到馬騰有了行動,卻是硬著頭皮回道。

    「好!今夜三更,便使軍士飽餐果腹,開西門,直撲咸陽!我以使書信,聯繫韓遂,兩家兵馬,裡應外合,攻破張燕,我長安,便有救了!」馬騰閃過一絲痛苦,卻很快掩飾了過去,這才肅然鏗鏘道。

    成陽卻是不知道馬騰還做地這般打算,並沒有察覺到自家主公那點不甘,反卻是有機會能得到韓遂的救援而欣喜不已。

    成陽當即抱拳肅色道,「末將領命!必不負主公重托!」

    疲憊地揮了揮手,馬騰又將目光放到了河東方向,心中的苦澀在此刻卻是不能對他人講,「我兒……你切莫有失啊!今日,為父忍辱負重,屈居韓遂帳下,而他日,當有你,再重建我軍威望!呵呵……想必經此一事,若能救我兒,必然也當長進了吧!」

    一念及此,馬騰已經有了死志。他無法容忍自己成為昔日平起平坐的人地部曲,也無法容忍自己傾心打造的心血,拱手讓出。

    或許能用自己地血,讓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孩兒成長呢?

    直到此刻,馬騰依舊不願屈居他人之下。

    「我故意使軍士伐木,近長安城下,馬騰依舊沒有半點動跡,其人果然能忍……不過今日有郭祭酒遣來樊惆八千,卻也足夠善用來破長安了!」卻說長安五里外,河東軍營中,徐榮與陳宮密議道。

    「不然,我觀之,將軍還需稍等時日!先緩攻城!」陳宮想了想,道。

    「為何?」徐榮皺了皺眉頭。「馬騰守而不出,沒有絲毫動靜,一怕我軍友詐,二必然是等韓遂援兵了!」陳宮微微一笑道。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21 06:57
第三百六十三章

    在秦川城牆,衛三一腳踏上牆跺上,放眼望去,四野裡一片蒼茫,踢了踢牆跺上的石粒,衛三回頭對裨將問道,「城中兵馬整頓可已妥當了!?」

    如今的衛三,早便不是衛家的那個卑賤的奴僕,從衛寧准許他從軍開始,大小諸功不斷,便已經爬到了雁門都尉的官階。

    衛寧曾經要讓他回歸本姓,卻被衛三毫不猶豫的拒絕,依舊使用這樣一個簡單的數字符號,一是為了對衛家的忠誠,二便是為了緬懷曾經戰死在黃巾手中的兄弟。

    談及忠義,衛三卻是這個時代真正當得衛寧讚揚的人之一了。而這個亂世中,衛寧也不知道,到底會有多少本可能有機會綻放光芒的人,埋葬在亂世的屍山中,又或是埋送中世家大族權利階層這道天塹之上。

    裨將得到衛三的詢問,當即出聲恭敬道,「毋丘將軍如今正在盤點秦川百姓,收捕舊地官吏及潛逃守軍……當不了多少時間……」

    「也罷……奉公子軍令,如今便還剩天水一城,我軍便稍在城中休整一番吧!」衛三點了點頭,回轉身來,這才領了部曲下得城牆,回頭想了想,又道,「我使你差人暗中潛入天水,可曾辦妥!」「將軍放心。有衛五先生親自調度地探子,該不會出何差錯!」裨將又小心翼翼的接口回報道,「不過……將軍此前不是說衛侯屬意金城麼?怎會又是攻打天水……?」

    「既然是老五訓練的人……我自然是放心!」衛三點了點頭。微微一笑,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凜冽,隱隱然便有上將之威勢,「呵呵,有些事情,可不需多問為好!便看那姜能否知我衛侯善意了……若不長眼,哼……!」

    天水功曹薑是衛寧點名拉攏地,事實上。早前衛寧確是本意是攻打韓遂金城老窩,卻臨時改變主意,讓衛三轉道南下,從當初逼迫韓遂內戰,而轉而進行徹底的殲滅,實際上,也正是因為徐榮,趙雲的活躍太過出色了。

    衛三雖不知道那個姜到底有什麼本事值得自家公子重視,但卻也不敢不聽吩咐,如今攻克秦川。全軍暫時休整,卻也是為了給派遣信使暗中入城,與姜一些考慮的時日。

    心中已經做好打算,倘若姜能夠棄暗投明便也就罷了,如若不從,衛三便只能強攻了。破北地,克安定,陷秦川,三城攻伐,勢如破竹無往不利。卻也給了衛三充足的信心。這三城的守備力量卻是異常虛弱,除去了北地本身是屬於李催治下,李催既死,大軍所過。自然是望風而降,而安定秦川的陷落,卻終究是因為韓遂兵馬大多被牽扯在了長安,咸陽一帶,三萬雄軍所過,兩城皆不過一兩千兵馬,又能有什麼作為?

    秉持衛寧的吩咐,大軍一路征討皆少與羌氐之民爭執。而多派探子細作潛入涼州。如武威,金城。隴右等郡,煽動軍民,反抗韓馬。

    效果雖然還不出眾,但衛三知道,只要自己能夠將整個涼東防線建立起來,使得韓遂不能西歸,那麼涼州地騷亂,便會噴井爆發開來。

    涼州越亂,便對河東越有利,日後夾大軍西征,便可逐個擊破,吃下整個涼州。看破了這一點,衛三自然也是興奮的渾身血液賁張,若河東取下涼州,他與毋丘興的大功,也必然是萬萬不會被抹殺掉的。

    「將軍!毋丘將軍差小人,請將軍速速前去商議大事,有河東來使!」不及衛三走下城牆,便見一毋丘興的親兵滿頭大汗而來,高聲呼道。

    「哦?河東來使!?」衛三眉頭一挑,驚疑道,「莫非又有公子軍令!?」

    衛三自然是不敢怠慢,對左右吩咐,讓其加固城牆守備不可鬆懈後,便下來城牆從近衛手中接過馬韁,跨上前去,一馬絕塵向著秦川郡守府而去。

    大軍攻下城池,街道早便戒嚴,是以衛三縱馬馳騁,卻也不必擔憂擾民傷及他人,一路飛馳,很快便到了秦川郡守府內。

    踏入大廳,衛三微微一愣,驚訝脫口而出,道,「司馬先生!竟會是你親來?莫非衛侯有大事吩咐!?」

    來人一身青衫,老沉和善,在河東集團中也多是以忠厚而聞名,便正是司馬朗了。

    司馬朗自從投奔為衛寧侯,先被聘為府中書攥,而後又加任從事官,郡中別駕吏,皆因才能很快便躋身了河東高層。也正是如此,衛三看得是司馬朗這個在河東軍中有重要地位的人親自前來,卻是真正驚訝非常。

    這可是戰地前線,還有深入敵後孤軍之險,心籌衛寧便是肯定有什麼大事情前來宣傳了。

    衛三出身乃是衛寧家奴身份,雖然憑借本事爬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但暗地裡,卻還是有不少人不屑,即便是司馬朗這個忠厚之人,雖談不上與其餘人對衛三暗中蔑視,但也談不上有多尊重。

    終究衛三是衛寧的心腹,司馬朗笑了笑,道,「本官受衛侯所托,自然是有緊急之事了!」

    這個時候毋丘興看司馬朗打了一個眼神,會意的屏退了所有人,大堂中,便只剩下衛三,司馬朗,毋丘興三人。

    這個時候司馬朗終於才從袖口中摸出一卷黃絹,上面鎦金鑲龍紋,這文告的身份不言而喻了。

    司馬朗看著兩人疑惑地眼神。微微一笑道,「我此來,正是為了宣讀此詔。衛侯親自入宮求得此聖旨。便命我親自前來了……」

    說道此處,司馬朗話風一轉,道,「還請兩位將軍送我入天水城中,宣讀此詔!」

    衛三憋不住,便是脫口而出,「莫非是公子求詔封賞那天水姜?」

    毋丘興顯然不知道衛三所說地姜何人,司馬朗看了看他疑惑的眼神。卻是心中微動,衛三能夠知道他不過也是臨命才知道地東西,那麼在衛寧身邊的地位卻遠非區區一個家僕可以比擬的了。

    司馬朗雖然在河東集團中是一忠厚君子形象,但並不代表他不懂察言觀色,當即便一改適才對衛三的冷淡,笑道,「衛將軍所言甚是……不過此詔也並非是為了你區區一人而來,卻是為了整個涼州而宣!呵呵!」

    毋丘興自然知道自己還沒有徹底被容納進河東高層,這一戰實際上也是衛寧對他的考驗,衛三出身衛寧近侍。知道的東西比他多也當是理所當然,自然也不會有所嫉妒。

    當即笑了笑,毋丘興便道,「以末將所觀……衛侯之意,恐怕是為賞一人,而使其餘翹首以盼吧……」

    司馬朗微微一愣,看著毋丘興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讚賞,能短時間內邊能察覺出衛寧的計劃,卻是有些本事,若此戰勝利後。以衛寧賞罰分明,毋丘興能夠上位,那是必然地事情了。

    司馬朗不禁暗歎,此來一趟。卻是驚喜連連了。

    「毋丘將軍所言不錯,此詔衛侯所求,加封姜為天水太守。若受皇命,便是將天水拱手讓與我軍,若不受皇命,則大軍便殺雞儆猴,以鎮涼州其餘諸郡!所以……是接是授,皆需兩位將軍從旁協助了!」司馬朗微微一笑道。

    「這好辦!我本來便派遣了老五暗探潛入天水。原本是等候那姜答覆再做定論。如今既然先生有聖旨在手,大可即刻發兵南下!」衛三兩拳相握。高聲道。

    「唔……我軍連破三城,已經頗為疲倦了,若不稍加休整,恐軍有怨言……」毋丘興卻不似衛三那般激動,雖然衛三為主將,但衛寧卻也知道衛三性子,授了毋丘興勸諫之權。

    「原本可是如此……不過如今貴在神速,若拖拖拉拉,被那韓遂反應過來了,卻是為時晚矣……」衛三搖了搖頭,道,「如今聖旨在手,便該奉公子令,全軍雖疲憊,我可挑選軍中精銳之士,先行護住司馬別駕南下,毋丘將軍可引後軍緩緩趕來!」

    「……那便如此吧!」毋丘興轉念一想,也是如此,倘若秦潰兵南下稟報了韓遂,讓他看出端倪,搶在河東軍前回援,那便是對衛寧計劃功虧一簣了。

    司馬朗不懂軍事,也不答話,等兩人計較商議已定,這才微微一笑道,「只等衛侯平定涼州,兩位將軍便是記了首功了!」

    衛三與毋丘興相視一下,樂呵呵的接受了司馬朗的恭喜。為武將者,哪個不願意能夠幹下一番功業,比起河東軍赫赫有名的黃忠,典韋,趙雲,徐榮等人皆在雍州那打著仗來,他們兩個還未揚名地卻同樣深入涼州這塊絲毫不比雍州小的土地。若論起功勞來,那群大蟲吃下了雍州,而他們兩個不提徹底吞併了涼州,但少不得也是大功一件了。

    兩人計較了一番,當即便從軍中選取體力還有多餘的精銳之士,赫然還有八千之數,可見邊軍戰力確是遠比中原軍隊強悍了許多。

    衛三親自領兵,便讓毋丘興並剩餘兩萬人馬,休整一日隨後趕來。便兀自護送著司馬朗攜聖旨南下天水,宣召去了。

    卻說韓遂領兵到得咸陽,也有兩日。本是坐定要等馬騰和衛寧拚個你死我活再出來撿便宜,在他看來,就算馬騰兵馬不過萬人,也可以依托長安堅城,讓衛寧大軍損失慘重。

    而對面早早便駐守地河東張燕兵馬。卻是讓韓遂一陣驚喜,在他看來對方不過萬人,一他數倍於張燕的兵力又並上涼州勇士的武勇。擊破對方也沒有什麼難度。張燕地阻截,卻反而給了韓遂回絕援救長安的藉口。

    於是,韓遂便讓兵馬小心防範渭水對岸地河東軍偷襲,自己便樂得清閒。

    但,終究是馬騰地一封書信讓他改變了心意。

    這一封暗中偷過對方封鎖而來的信,分明便有了馬騰臣服地意思。

    斟酌了再三,韓遂自躊自己壓兵不進,不正是為了圖謀馬騰的實力麼?事實上。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願意就這樣讓馬騰麾下的涼州兵就這樣死在河東軍手中。馬家軍地戰力,確是讓他垂涎已久,既然馬騰已經有了明確的臣服之意,那麼韓遂地主意便霎時改變了,以他對馬騰的瞭解,說出的話,便決然不會撕開,更別提,經過了與河東軍的數次大敗。馬騰實力急速削弱,他韓遂已經完全佔據了主導地位。

    既然已經將馬家軍視作自己地禁臠,韓遂自然也決然不會願意讓他們就這般死在長安城中了。

    當即便抽調兵馬攻打對面的張燕行營,以救援長安。可這一打,才讓他知道,為什麼在他印象中生猛無比的馬家軍竟然也連連在河東軍手中吃了無數大虧。

    對面的那支軍隊,顯然不是河東軍最強橫地部隊,卻依舊和他麾下的兵馬打得難解難分,即便他這支軍隊也並不是涼州軍的最強,卻也足夠讓他心驚膽戰了。

    再加上。他要救援長安,那便必然要度過渭水,可正是如此,半渡而擊的道理誰都能懂。河東軍幾乎日夜緊盯著渭水,只要他地兵馬會出現,必然伴隨無數火雨流星,還沒過河,便死傷大半。即便能夠有少量兵馬搶過河岸,也被無數河東兵蜂擁而殺,或趕回河中,或砍做肉泥。

    這便讓韓遂地臉色非常難看了。事實上。他卻也從沒想過關東地區的兵馬竟然也能如此強橫?原本以為馬騰幾次戰敗都不過是因為馬超輕敵而緣故,但一想到他短短一日內強渡數次。接近三千兵馬地傷亡才知道,輕敵,何嘗也不是他?

    對面不過區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山賊老大,便將他擋在了渭水河畔,那若是換作如徐榮這般的沙場名將前來指揮,是不是自己地傷亡便要劇增數倍了?

    可隨著時間越發焦急,又一道馬騰的密信送來,讓韓遂看到了希望。

    正如信中所說,若馬騰從長安背後偷襲,兩面夾擊,致使張燕兵馬混亂不堪,若能渡過渭水,韓遂便有絕對信心將對方擊潰。

    兩軍約定時日妥當,韓遂便只佯攻吸引對方注意力,只要對方打擊力度稍猛,便退回河畔。事實上後軍卻是休整養精蓄銳,等候即將到來的渡河大戰。

    他卻不知道,他和馬騰自以為得計,卻早被另外兩人窺破虛實。

    實際上,在前後兩撥令馬也是悄然潛入張燕大營以及暗中潛伏的韓暹處。

    所謀者,不單單是長安馬騰,同樣也將他韓遂囊括了進來。

    得到了馬騰軍令,成陽是夜便領軍偷偷潛出了長安西門,沿路而行,並未見有河東暗探,心中稍安。

    他自然知道,自己這次領兵出戰,職責重大,不敢怠慢,搶在約定時日之前,喝令麾下兩千兵馬加快趕路。好在是早便養精蓄銳多久,從長安到渭水河畔,不過三十里路程而已,若發足狂奔,即便損失點體力,也能在敵後等待日落這段時間加以修養。

    連續奔馳了二十餘里,便快要近渭水之東河東兵馬紮營處,沿路依舊沒有絲毫探馬遊走,成陽自是輕鬆了許多。

    本是下令讓全軍休息,等待天黑,便要劫營。大軍一聲令下,便尋了隱秘處安營紮寨,籌備飽餐果腹。

    卻正當人人疲憊不堪,精神鬆弛地瞬間。

    這裡才有一個真正的獵人,等候近半個月的時間,張開了手中的強弓,瞄準他的獵物。

    這自然便是徐榮早便佈置留下的韓暹三千兵馬了……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21 07:02
第三百六十四章

    在三國時代,所謂的黃土高原一帶,遠遠沒有現代那般滿目瘡痍,從春秋戰國時代起,戰亂頻繁,人口稀少,便使得開墾荒地的步子停滯了很長一段時間,即便曾經,這裡作為大漢的帝都所在,四野裡,依舊還有不少濃密的樹林。

    也正是如此,所謂用兵之道的重頭戲,伏和潛,才能讓所有主帥們善用地形而成就一道又一道的功勳。

    成陽自是不知道,自己自以為選取的隱秘小谷,背靠小丘,正臨密林,卻反成就了他人最好隱蔽的環境。來自關東的軍隊,或許在正面沙場中,抵不過名震天下的涼州鐵騎,但要論起步兵山林作戰,卻便是要遠強於涼州兵了。

    即便成陽早便派遣了不少軍士將整個密林查探一番,卻不知道人人疲憊不已,趁著那放鬆下來的片刻時間,埋伏許久的河東軍,便已經悄然圍攏了上來。

    畢竟還是一路行走得太過輕鬆,成陽也根本沒料到,敵軍並不是在他出發之後有所驚覺,而是他的主公馬騰,早是一步一步的踏進了別人設好的陷阱。

    兩千來西涼兵馬,大半強騎,騎士們將馬兒有條不須的收歸在一起,取出精細的豆料餵食妥當,這才顧忌到自己的肚皮。

    一路急行軍,確是太過疲憊,即便是馬上的騎士,既要照顧坐騎不至於會累得乏力。還需忍受馬背上地顛簸。將戰鬥夥伴照顧妥當,這才人人三五成群,生火開始造飯熱水。

    月色悄然的爬上了高空。預計中,天色漸漸暗淡,短暫的休憩並不會讓這些涼州兵們徹底忘記任務,距離二更出發,也還有不少時間,正是這片刻地鬆懈,造就了他們此行的徹底覆滅。

    韓暹作為當初投降的白波帥之一,出身盜賊匪徒。即便潛移默化改邪歸正,骨子裡那匪勁卻是很難磨滅的。而匪徒自然是最擅長在密林中逃竄避免與官兵的廝殺,能夠做到一方賊帥,韓暹在這方面來說,可謂翹楚。

    不管是反偵察,陷阱,套路,什麼時候發動搶劫,呃,應該是什麼時候發動突襲來保證自己的手下傷亡壓縮到最小。韓暹自然是各種能手。比起昔日自己那群不成器的小弟來說,麾下的三千河東兵戰力紀律都強大了無數,要躲開成陽那粗澀地偵查,幾乎是輕而易舉。

    事實上,或許徐榮當初下達命令的時候,也不曾想到過,一個賊匪頭目,竟然在特定的場合下,也能發揮出這般奇效。

    在韓暹的眼中,那批涼州兵並非軍隊。形象卻是化作一批肥美的商隊。而怎樣成功的完成這一次打劫,加上徐榮山賊首領的命令,韓暹小頭目的天分,讓他驀然懷念起昔日自己還沒加入白波軍還是普普通通一個山頭賊王的時代。

    涼州軍等於商隊。功勳等於財物,河東兵等於匪徒。

    恩,很熟悉帶著懷念的味道。單純地腦子裡,便將這麼一次重要的軍事行動,幻化成這樣一個簡單而兇惡的概念。卻反而陰差陽錯的,沒有給他帶來絲毫負擔,反而是身體裡的血液滾滾沸騰。

    在韓暹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睛中,快速又陰冷。揮了揮手。便親自帶領了自己挑選出來的上百在他看來頗有「資質」的傢伙,悄悄的潛伏靠近了涼州軍的外圍。

    每個人都有一手精準地射術。無一例外,這些傢伙都是精巧瘦小,而樣貌如同韓遂一般猥瑣的傢伙。接著樹林的隱蔽,草叢中彷彿蛇一般遊走,只帶動灌木微微颯颯,卻讓人很容易覺得不過是風吹草動。

    在韓暹的親自帶領下,上百人,陰毒地依靠手中的硬弓,很快便將外圍放哨的涼州軍一一射倒。韓暹選取的時間,並非士兵剛開始埋鍋造飯身體疲憊的時候,恰恰是人人酒醉飯飽,神經鬆弛的剎那。

    所以外圍倒下的數十人根本便沒料到,那一道道陰狠呼嘯的箭矢什麼時候奪取了他們地性命,而營盤中三五成群地人,卻更是個個小憩,沒能發覺外圍的人一個個失去了聲響。

    當韓暹射完最後一支箭地時候,便冷冷一笑,只要趁著對方還為反應過來的那丁點空隙,自己的兵馬便能成功的將對方徹底靠近包圍。

    打劫,自然是要用最短的時間內讓對方喪失掉抵擋的勇氣,雖然對方悍勇無匹,那自己所率領的兵馬,卻也不是孱弱。

    分割蠶食,消滅敵人最有利的部分,是最有利的方法。

    韓暹一聲令下,終究四面八方呼嘯而起,便如同山林盜匪蜂擁而至,吶喊不休。

    在營盤中才經過飽餐果腹的涼州兵們,正因為疲憊而懶得動一下身子,卻驟聞得那漫天震後,人人嚇得臉色一白。

    成陽大驚失色,當即便下令全軍備戰,搶過軍馬兵器,披甲在身。而接著剛剛燃起的燈火看時,卻不知道何時,山林中衝出無數人來,將在營盤四散休憩的涼州兵馬分割開去。

    成陽再怎麼愚鈍,也該知道遭到了對方的伏擊,卻怎麼也想不到,對方到底是怎麼靠近自己這麼近的,也更不知道為什麼敵兵都已經衝進了自己軍中,為什麼外圍處那批哨兵巡遊都沒有絲毫反應。

    那鐵青的臉和顫抖的嘴唇,大聲下令,讓全軍上馬備戰,無論是逃是戰,作為他們最親密的戰友,戰馬是他們涼州軍人身體的一部分。

    而讓他瞥頭回顧,卻更讓他臉色一片鐵青。

    正如同先前所言,這批涼州兵多是騎兵,山谷狹窄,大批軍馬是成群成群的束縛在一起。而對方赫然便派遣了無數人分割涼州軍士,大半人分明便是去搶奪馬匹。

    一批一批的涼州兵,眼睛赤紅,瘋狂的衝突,期望回到自己戰友的身邊,用鐵騎將來犯的敵人給踏成肉泥。

    卻被一隊又一隊的河東兵形成一道綿密的防線,放了進來,一批又一批的吸收消納蠶食。

    戰馬是他們的弱點,同樣也便是韓暹眼中,最值錢的東西。對方不會放棄,那必然會是瘋狂的企圖衝進來。那麼在韓暹先前派遣的上千人,將對方分割成數個小隊,涼州軍一門心思想要奪回戰馬,根本來不及理會這同樣散開陣型看似混亂的千人,而被分開或百人成群,卻自然而然的落入韓暹的陷阱。

    放進陣列,若是一百人,等待的自然是數百河東兵的刀槍,若是三百人,便是九百上千人群毆。

    從根本上來說,成陽也知道失去了戰馬的涼州軍在步戰上或許能與河東兵來個難解難分,但傷亡巨大必然是難以完成繼續的任務,下令搶馬,自然是想要利用戰馬的機動性,殺出重圍。

    可等他發覺,一批一批的涼州兵,紛紛倒在了地下,距離自己的戰馬不過近在咫尺,終於才發現了不妥。

    事實上,也正是韓暹那看上去軟弱不堪,亂成散沙的模樣讓他以為敵軍不堪一擊,以為只要麾下戰士上了戰馬便能將對方徹底擊潰,卻也正是如此……一個個涼州兵,倒在了對方刻意準備的群毆戰術上。

    那一絲看上去毫無紀律的示弱,卻不禁引導了成陽錯誤的決策,更再短短時間內,造成了大批的涼州兵的傷亡。等到成陽反應過來後,準備來將那上千阻攔,鬆散的河東兵擊潰,好能集中所有兵力收縮時。

    一聲號角吹起,那上千河東兵,呼嘯著便如同風緊扯呼般,嘩啦啦又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退便退吧,河東兵依舊還有大半力量集中在阻擋涼州兵搶回馬匹的防線上,而成陽也已經集中好了所有軍士,決定衝鋒,徹底撕裂缺口。

    而這個時候,對方再一次又撒開腳丫,便四散而逃。

    正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般流氓行徑,到讓成陽不知所措。

    那短暫的愣然很快過去,轉而是瞳孔間一片絕望色彩。

    趁著那短暫的空擋,河東兵,竟然早將所有戰馬集中再了一起,而四散逃開,並不是為了害怕他涼州兵的急衝突擊,真正害怕的是他們集中起來的那上千戰馬……

    馬尾上都點齊了明亮的火焰……而馬頭,卻是朝著他們這好不容易集中在一起的一千來涼州兵……

    那千馬齊奔的瘋狂,成陽臉如死灰一片絕望……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21 07:11
第三百六十五章

    就在渭水張燕大營外以東處,韓暹伏擊長安援兵的同時,韓遂也暗中偷偷摸摸的集合起了大軍。

    河東軍中,依舊如同往日一般,對渭水河充滿了戒備,韓遂也不敢讓軍隊稍微靠前多少讓對方看出端倪。但時間已漸漸逼近了三更,但對方營中依舊異常平靜,沒有半分混亂之態,不由得讓韓遂也隱隱有些起疑,或者可以說是擔憂。

    馬騰作書與他,雖是約定了時日長安出兵偷襲張燕後背引起亂局,而自己大軍趁機渡河,首尾夾攻。

    但他卻也知道長安方面這畢竟還是一場賭博,並不可能拿出太多的兵馬,倘若對方能夠有所察覺,那計劃不禁要夭折,連帶著長安可能也會陷入危局之中。

    固然,賭博,有勝有負,但韓遂不覺得,為了得到馬騰的兵馬而冒著損失慘重的風險去爭取有什麼值得他去搏一搏的。假若自己不計損傷衝破張燕防禦而趕到了長安城下,馬騰又折兵,他也是大傷筋骨,那還有什麼作為?

    事實上,這已經是韓遂最後決定的掙扎,只要河東軍有所察覺,他便會果斷放棄馬騰,而回兵固守咸陽,等候馬騰和河東的魚死網破。

    隨著時間的悄然流逝,在另一廂邊的張燕,卻也比韓遂安靜不了哪去。

    來回踱步在大帳之中,張燕也頗為煩躁。事實上。這一戰,在他看來,也是他重新躋身河東軍上層地良機。沒有人會甘於滿足現在的地位。尤其是看著河東聲勢浩大,蒸蒸日上的時候,昔日聚眾數十萬呼嘯山林地黑山軍首領,看著如趙雲,徐榮這些一後起之秀又或是後降之將,都已經遠遠超越了他,不滿和不甘那是肯定的。

    就如同陳宮斷言,那日徐榮下令的時候。張燕心底裡並不服氣,礙於軍紀,同樣也懾於衛寧的軍令,張燕才不得不忍住不滿而向徐榮俯首。

    但無論是昔日他的功業,以及他在河東的資歷來說,他並不覺得自己會比徐榮差到哪去,又豈會甘於久居人下。

    如今韓遂在彼端,也正是他不服輸的性子,反而將整個營盤守得固若金湯,事實上。韓遂更沒料到,張燕卻是早就謀劃要憑藉著一萬兵馬,反過頭來渡河而擊。

    恰巧徐榮的軍令下來,讓張燕暫時擱置了自己地計劃,不過,徐榮的信箋,未嘗也不是他趁機利用的一次機會。

    雖然並不知道,到底韓遂和馬騰何時會發動出擊,張燕卻也不敢怠慢,自從收到了軍令後。全營表面上依舊沒有絲毫變化,暗地裡,卻早是人人枕戈待旦,隨時準備著即將到來的兇惡大戰。尤其夜晚。更是張燕嚴苛要求的,加緊防備。

    不得不說,張燕也沒有發現自己潛意識裡,便已經開始暗自服從起了徐榮,當他領兵來到渭水的時候,韓遂的兵馬幾乎也是後腳便到,而韓遂試探性並不具備多少攻擊力的渡河,也正如同徐榮所說的那般。韓遂心中有心不救河東。

    一切皆在徐榮算定。張燕內心深處不得不承認,徐榮卻是料事如神。而在收到徐榮軍令時。也並沒有嗤之以鼻的否決,反而是條件性地便遵守了起來。

    「……報」而就在張燕坐立不安,決定出去親自巡檢營盤的時候,終究一聲粗獷卻在耳朵猶如天籟之音的欣喜聲音從東面傳來。

    甚至還來不及穿上衣甲,張燕便跑將出來,只見親兵三步並作兩步上前,道,「稟報將軍!有韓暹快馬差人來……長安兵馬,已經如期中伏……從敵軍俘虜中探知,對方約定正是三更時分!」

    「哈哈是天助我也!」張燕抱拳握住,哈哈大笑,「如今時辰幾分?」

    「即將便到三更!」親兵恭敬回報道。

    「哈哈!任那韓遂匹夫想破腦袋,也決然不知,我軍竟是早有所防範……來人,傳我軍令,叫諸將整兵!」張燕哈哈大笑,當即道。

    「喏!」親兵退下,也是欣喜傳令去了。

    正是有張燕先前所下軍令,使得全軍早就做好了準備,不需重鼓戰號擂動,一道道口令暗中傳述出去,早有將士紛紛整隊起身。

    而在另外一邊,韓遂眉頭緊皺,看著天色越發暗淡不明,時間已正到三更,心中擔憂。

    卻終究只見對面河岸上,霎時亮起無數火焰,河東軍營腹背,一片喊殺傳來,讓自己隔河相對,也聽得異常清楚。

    「主公面敵軍火起,定然是長安城中出兵來襲,我軍是否此刻出兵渡河!?」帳下程銀大步而來,臉上大喜道。

    韓遂看了看天上月亮,眉頭絲毫不見緩解,兩眼閃過一絲精光,道,「不急……稍等半刻!」

    說道此處,韓遂當即跨上戰馬,令道,「可叫諸將士做好準備,等我軍令!你等隨我一同到得岸邊,觀望!」

    眾人面面相覷,卻不知道如今正是搶時間的時候,為何韓遂反而壓兵不前,倘若被對方緩過氣來,再渡河,便是難了。

    心中雖是疑惑,卻也不敢違背韓遂的命令,八部將一齊上馬,跟隨韓遂向著河畔而去。

    韓遂兩眼炯炯有神,不幾時,便來到了河畔之中,只見河東軍營地裡大火四濺,喊殺震天,看上去確是混亂異常。

    臉色依舊不見有多少變化,他不著急,而身後部曲卻是毛躁不安,有陳橫高聲道,「主公!敵軍亂局已成,何不出兵渡河!?倘若彼軍緩過神來,必然擔憂我軍而加固渭水防線,屆時再無可趁之機了!」

    攻是不攻?韓遂謹慎小心,也正是如此,讓他從最底層一直熬到了現在的位子,憑藉著自己的預感,總覺得有些不妥。

    而恰在這時,忽而見對面營地中衝出一彪兵馬,赫然便是結陣在渭水河畔,顯然是為了防範咸陽來攻。

    兵不過一兩千人,對韓遂來說並沒有多少。

    但卻是對方這看上去警惕的舉動,反而讓韓遂下了決心。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22 06:45
第三百六十六章

    「成宜!你速速引五千兵馬,渡河對岸,先結陣,搶佔一隅,而使我軍後軍能安全過來!死戰……不退!」韓遂當即揚鞭大聲下令道。

    「喏!」成宜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當即抱拳而退。

    韓遂又道,「程銀!令你引兵五千,從上游趁機渡河,死守不退……」

    程銀神色一肅,恭敬道,「末將領命!」

    「馬玩!」說道此處,韓遂又一聲斷喝道。

    「末將在!」馬玩勒前了半個馬聲,高聲回道。

    「我讓你準備的木筏草人可有妥當!?」韓遂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當即又問道。

    「回稟主公!末將倉促徵集,修造,依舊只得百具木筏……不過所有木筏上皆已捆上草人!」馬玩有些猶豫的當即回話道。

    韓遂微微有些不喜,看了看對面,還是點了點頭道,「百具木筏或許已經足夠了……」

    「且等成宜渡河後……以這百具木筏,一具載兩三人,向成宜方向前去!」韓遂想了想,冷笑一聲當即道。

    「……呃!?」馬玩愣了愣,但礙於韓遂積久的威信,而只能抱拳尊令道,「喏……!」

    或許是看出了馬玩的不解,韓遂也不想就因為局部上的變化而讓眾人升起不滿和猜疑,笑了笑道,「成宜以五千兵馬渡河。能夠結陣據守,必然能擋住許多時間,敵軍縱然萬人上前。我涼州勇士,又有何懼?更別提他陣後起火,有馬騰遣兵偷襲,哪有萬人可以上前攔截?」

    頓了頓,韓遂望著渭水湍急,冷然一笑,「只要程銀能從上游渡過,使我大軍暗中集結。再東進,以我數萬兵馬,又何愁敵軍不破?」

    包括馬玩在內,所有也終於鬆了口氣,沒有人願意成為韓遂肆意拋棄地棄子誘餌,八部將榮辱一體,今天有成宜被拋棄作為誘餌,難保他人其餘七人也不會成為韓遂的棄子。

    韓遂的眼睛銳氣逼人,多疑地他,即便對方陣營按照約定時候受到了突襲。也斷然不會徹底放下心來,事實上,倘若不是對方冒出來鞏固渭水防線的那上千人馬,韓遂也決然不會下定決心。

    饒是如此,韓遂也不會按照原本的計劃全力搶渡,不過對方是否真亂假亂,也還需迂迴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至於長安來軍的死活便不是他考慮當中了。

    成宜在收到軍令下達後,很快便阻止了早前收集的咸陽一帶上百渡船,一船所容納不多。只能載約二十來人,得分批運送,但兩千人馬比起對面千多人來說,卻已經足夠了。只要能冒著箭雨衝上岸邊,爭取空隙,後方自有源源不斷的兵馬如期氣勢滔滔向著對面撲去。

    顯然對方的弓箭遠遠沒有此前那般犀利,稀稀拉拉地箭雨除了造成局部麻煩,但還遠不至於讓大軍收到挫折

    嘴角浮起冷冽笑容,及近靠岸,成宜一把提起大刀跳上了岸邊,這卻是涼州軍。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摸到了對方的門檻。身後一百來艘除了中火箭沉沒了十來艘外。其餘渡船正返回接應剩餘的涼州軍。

    看著河東軍心急火燎的集中兵馬上來,期望將他這數百人趕下對岸。比起往日數千人氣勢滔滔撲來,此刻的一千多人陣型散亂,看上去也是鬥志不佳,成宜哪還會放在眼中。

    大刀一揮,跨上戰馬,成宜大聲一喝,「結陣禦敵!死戰不退!」

    戰馬這些珍貴物資,並沒在第一波運送過來,大多都還是步卒。聽了成宜的話,這些涼州兵也並沒有因為戰馬不在,而喪失鬥志,紛紛拿起兵器緊密有序的列開了一道方陣。

    兩軍便沿著河畔,正面交鋒了起來。

    涼州兵有了主將的鼓舞,得知對面營地火起大亂,乃是長安兵馬前來偷襲,自是士氣大漲,更何況渡船已經返回去再接他們的袍澤,無論是背水一戰,還是即將到來的援助都足夠使人奮發向前。

    而對面妄圖將他們驅趕退後地河東兵,則顯然並沒有平常那般果斷堅決,衝鋒的攻擊力道也遠沒有往常那般凶狠。上千人對比數百,赫然反而還被這些不善步戰的涼州兵們反壓節節後退。

    卻不知道是河東軍誰一聲吶喊,這些兵將們在涼州兵們揚眉吐氣的眼睛下,終於紛紛叫嚷四散潰敗而走了。

    成宜得了軍令,壓下強烈的戰意,也不追擊,除了向前推進幾分,為後續部隊騰出空隙外,便固守列陣,警惕的望著河東軍那火起的地方,隨時準備對方可能到來的反撲。

    「將軍……對方不入營內,反而是要結陣等候後軍出兵來救啊!」卻說張燕身邊副將,眭固,看著外面渭水河畔邊,毛椒火辣道。

    張燕心中卻也是咯噔一跳,沒想到韓遂竟然如此狠辣,完全不顧「馬騰奇兵」的安危,依舊要步步為營。比起徐榮的軍令讓他固守渭水不讓韓遂渡河,張燕更期望獲得功勳,如今已經做了這麼多地佈置,算是騎虎難下了。

    張燕眉頭緊皺,道,「再稍等片刻……叫後軍處再加大放火,喊殺賣力點!」

    「將軍若敵軍大批渡河,依河畔而結營再前,我軍只得這萬人,恐怕難以抵擋,若失了渭水營盤……」眭固想了想,還是提醒道。

    「閉嘴!我為主將,當聽我軍令,莫非你還想抗命不尊!?」張燕怒聲作喝,斷然否決了眭固地話。

    「喏……!」眭固語氣一滯。只能無奈退卻。

    張燕握緊了拳頭,卻因為太過用力,而隱隱有些泛白。事實上。如同眭固所言,他何嘗不知道,這渭水據點的重要性,一但失去了,韓遂大軍便能一馬平川,直援長安……

    可自己實在不甘為人下,心中一直勸解自己要忍耐,只要韓遂前軍能夠衝進營地。你四面八方的伏兵,必然可以輕易將對方圍殲,忍耐,忍耐……

    後軍地火光更亮了,甚至在中盤也點燃了不少篝火,喊殺越發沸騰,但張燕的心卻越發沉往谷底……

    對面第二批的渡船已經再度運送了兩千兵馬過來,而此刻……依舊不見對方有趁勢衝殺進來的打算。

    眭固臉色惶恐的再次近前高呼道,「將軍可再等了,出兵吧。倘若對方再運一批兵馬,我軍便再無優勢了!」

    「鏘……」張燕握緊的杯盞霎時被用力擠壓的變形,臉色異常難看,看著遠處已經越發龐大的陣列,而這一次,分明從對面又添加了上百地木筏,可想而之,若再送兵過來,自己這渭水大寨,恐怕便真有失去地危險了……

    張燕哆嗦的嘴角。終於放棄了心中地那點貪念,無力的擺了擺手,「傳我軍令!大軍出營,將對方趕回對岸……!」

    眭固臉色終於一喜。慌忙退下。

    事實上,張燕卻不知道,隨著中營的火光四濺,喊殺越發震天,在渭水河邊的成宜其實已經有心要趁機搶進營盤廝殺了。

    而這個時候河東軍中的陡然變化,卻讓成宜心中一驚。卻是驀然聽得對面傳出無數金鼓爭鳴,剛才的廝殺叫喊霎時不見,火光也暗淡開去。正見對面處。河東營盤霎時殺出無數兵馬。

    「河東軍怎會還有這麼多人馬!?」成宜大驚失色,慌忙叫麾下三千兵馬結陣。回頭看時,加上剛才那七八十的渡船,又添了上百木筏,使得成宜越發驕躁,「數千之眾,倘若被對方衝上來,後軍渡船未來……」

    打了個冷顫,成宜揚起大刀,厲聲做喝道,「我等後為渭水,當背水一戰,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面對敵營中不知道從哪殺出地近六七千人馬,這三千涼州兵雖也是大驚,卻依舊保持著沸騰的戰意。

    卻正見河東軍中突然勒馬殺出一騎,高呼道,「河東眭固在此!兀那涼州敵將,長安馬騰的賊軍早被我家將軍殺敗,你等既已中計上岸,何不快快早降……!?」

    這卻是有些信口雌黃,但卻依舊給了成宜等人不少的驚動,「啊!?馬騰兵馬早被擊潰了……?那剛才莫非是誘我入營!?」

    成宜不禁有些害怕,卻又是慶幸不已,大聲道,「我已搶過渭水,後方五千人馬即將過來,何懼爾等!?」

    話音未落,卻不知道兩岸處又何時殺出三千弓手,紛紛點燃火箭,向著河中才渡過一半的木筏射去。

    火光漫天,成宜臉色一片蒼白,怒聲作喝,「賊子安敢!?」

    當即便調集兵馬,殺向那三千弓手。

    眭固冷笑一聲,卻是一馬絕塵,引著麾下六千河東兵馬,倉惶堵截了上去。

    成宜眼睛大紅,見眭固挺槍殺來,擋在前頭,怒喝一聲,提刀迎了上去,心中驕躁不堪,刀法也顯凌亂,武藝比他差的眭固竟然也赫赫打個難解難分。

    而便是這短暫的空隙,那種渡河到中央處的兩百渡船,木筏,赫然便被一波又一波的火箭,毀去了三分之一,燃燒著熊熊烈火,掙扎著又不甘的沉入了水底。

    那沸騰地明亮在夜色中幾乎照紅了整個大江,依稀還能看見不少兵卒掉落入水,沒能掙扎多久,便葬送在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成宜臉色蒼白,氣得哇哇大叫,刀法剛猛卻更顯得凌亂,冷不丁被眭固窺準了一個破綻,刺透了左臂。

    成宜吃痛下,大叫一聲,撥馬而逃回軍中。眭固還欲再追,早有一干死士擋在前頭。糾纏使他難追殺上前,只能惱怒大功就這般飛出嘴中。他畢竟不是趙雲,張飛這般萬人敵。成宜武藝本在他之上,能殺敗對方不過是佔了成宜心神慌亂地便宜,氣力損失更是巨大,此刻一干死士親兵迎來,刀槍無數,卻讓他也是心中叫苦連連,只能撥馬而回。

    但畢竟是擋住了成宜兵鋒,三千弓手依舊不停的射出手中火箭。有條不須地將河中渡來地船隻,木筏葬送河底。即便能夠冒著火雨流星搶上岸邊,眭固也毫不懷疑,對方根本就沒有了多少戰力。

    而成宜的受傷,無疑是對這三千涼州兵士氣的劇烈打擊,如今他需要做的,便是調撥手中兵馬,用絕對的力量,將對方圍而殲之……

    只是終究是讓對方上岸了許多人,這一戰打下來。恐怕也算是傷筋動骨了。

    張燕在中軍後看著河東軍與涼州軍的廝殺,分出了三千弓手,剩餘六千對三千,對方士氣還有,恐怕自己的傷亡也頗為沉重……不過一想到,對方渭水河中那兩百船舶少說也有五六千地兵馬,再加上成宜這三千人,戰果也算頗豐。

    倘若成宜搶功心切,進了營盤,伏擊下來。損傷必然不大,這唯一地缺陷,也便不存在了。

    張燕隱隱有些可惜……望著渭水河中,一個個翻落在水中的陰影。沒過多久便徹底地沉進了水中,更多的卻是浮在河面上,心中咯噔一跳,依舊還是有些覺得不妥。

    隨著河東兵的包圍,三千涼州軍在衝突妄圖截殺河東軍弓箭手的時候,便因為強攻而傷亡慘重,自然河東軍也有不少損傷,卻還是因為成宜的帶傷退縮回來。而士氣霎時低落不堪。

    隨著那漫天火雨覆蓋在了渭水河中。每一艘船舶木筏的沉沒,便使得河東軍的士氣高漲幾分。同樣,涼州軍的軍心也便低沉了不少。

    戰局已定,剩下地不過是時間問題,有了三千火弓手的護衛,損失了大半船舶的韓遂兵馬,短時間裡,也再無渡河的可能。成宜只能咬牙切齒的握著自己受傷的左肩,怒聲下令調撥兵馬頑強抵擋,希望後續的韓遂能夠趕緊搭建浮橋前來救援。

    可河對岸卻不見有絲毫動靜,成宜一干人,心也越發低沉。

    張燕冷冷一笑,如今已經不需要他再在這裡坐鎮觀看了,正欲撥馬返回……

    恰在這時,正西處,驀然喊殺震天,金鼓爭鳴,一彪兵馬橫向殺出,為首一員大將厲聲做喝道,「西涼程銀在此!」

    來者兵馬約有五千,當即一聲令下,猛然便向包圍成宜的河東軍撲了上去。

    一場廝殺下來,圍攏核心處,廝殺過後,成宜只得千人咬牙,而此刻這生力軍陡然殺出,那聲斷喝,卻霎時便激勵起全軍士氣。

    張燕臉色霎時一片蒼白,眼睛瞳孔死死盯著那突然殺出的兵馬,不敢相信,對方什麼時候能夠偷渡過河。

    比例的差距霎時減少,而因為涼州兵地橫空殺出,反而讓整個局勢立刻傾斜向了韓遂。

    河東軍陣型成圓,背後受到襲擊,五千人馬的衝擊霎時便拉開了一道缺口。

    無數慘叫聲,霎時響起,見慣了敵人的淒慘吼叫,河東軍,終於也迎來了這樣一刻恐慌。

    「不可混亂!不可混亂!」張燕咬牙切齒,此刻形勢陡變,倘若讓程銀徹底壓上來,便將會是兵敗如山倒。

    當先一挺槍,便躍馬領了一千精兵上千阻擋,堪堪勉強站住陣腳,但面對一波又一波涼州軍的衝擊,這倒倉促建立地防線,崩潰不過是時間問題。

    張燕從剛才勝利者的高高在上,霎時跌落到現在的敗象突成,心便漸如死灰一片灰暗,唯一的念頭,便是渭水大營,決然不能有失……

    但,他的努力與恐懼,終究是無力的……他根本沒想過,韓遂完全便不會顧忌所謂的「長安奇兵」,而這個時候,當林中再殺出一彪兵馬時,張燕終於絕望了……

    「張燕……你可願降本公否!?」韓遂躍馬揚鞭,有著高高在上的勝利者之姿。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22 06:57
第三百六十七章

    渭水一戰,徐榮的謀算,卻終究因為張燕多餘的不服輸和貪念導致功虧一簣。

    渭水大營一敗,韓遂不過以區區三千兵馬以及兩百艘綁滿了草人的船舶木筏的損失,便徹底擊潰了張燕一萬兵馬,眭固斷後被擒,張燕只引得數百騎倉惶東逃。

    好在有韓暹本欲往渭水增援,半路迎上張燕,放殺退追兵,救回長安河東軍寨。

    徐榮臉色鐵青的看著階下,滿身血痕,大小傷口無數,滿目灰黑的張燕,如此落魄慘淡,可想那一夜廝殺竟是何等慘烈!

    而比起張燕這般模樣,卻依舊難以平息徐榮的憤怒。

    一萬河東軍,便這樣失去了,那可是真真正正的河東嫡系,倘若讓衛寧知道這一場因為張燕的愚蠢而失去了那麼多的兵馬,又該如何震怒?

    而比起傷亡來說,渭水大營的失去,便是真正將咸陽,長安連在一起,數萬韓遂大軍增援長安而來,守備力量陡然變得無比強大,河東軍敢能以四萬人馬再強攻長安不成!?

    「張燕!」徐榮臉色鐵青的指著張燕的臉,驀然憤怒一把拍案喝道,「我讓你不可輕進,不可貪功,只需要固守渭水河畔,不讓韓遂渡河便可……何須你善做主張,妄圖一口吃下敵軍!」

    「不奉軍令,傷我銳氣,放敵前來。此三罪,當殺!」徐榮眼睛驀然瞪大,當即握劍斷然怒喝道。「來人!」

    「在!」將軍帳外驀然閃出兩人,殺氣騰騰,大聲報道。

    「將張燕拉出營外,斬!」徐榮不容置疑,大手一揮,殺意濃烈道。

    「喏兩親衛也不拖沓,目無表情便拉住張燕,往外拖走。」

    滿帳諸將大驚失色。張燕臉色蒼白,渾身傷疲交煎卻也不知道從何而來地氣力,掙扎著抗拒那兩親衛的拖拽,大聲道,「我乃河東舊臣,你有何權能殺我!我要見衛侯,我要見晉陽侯!陳宮,你也是河東舊臣,不念舊情否!?」

    聞得張燕那歇斯底里的呼喝,徐榮地臉色越加陰沉。而滿帳中諸將也皆神色微變。事實上,營中諸將有能入席者,除去了趙雲少數幾人外,卻也多如張燕一般,乃是早期投奔河東的武將,如今聽的張燕呼叫,頓時人人有些不忍。

    有李樂出聲求情道,「將軍……張燕雖輕敵,卻也是建功心切,念其故往功勞。何不令其戴罪立功!?」

    胡才見了搭檔求情,當即也出列道,「張燕乃河東舊臣,擅殺之。恐使軍心離德,還請將軍法外開恩……」

    張燕臉上浮起一絲欣喜,終究還是有人上前求情了,有了一絲求生希望,也顧不得剛才的歇斯底里,「我乃河東舊臣,除了衛侯外,他人不能殺我!陳宮。你為何不說話!?」

    李樂胡才本是求情。但聽張燕依舊還是冥頑不靈,心中一凜。反觀徐榮臉色更加陰沉晦暗,不禁苦笑不已,暗自責怪張燕竟然還是如此不知局面。

    徐榮臉色便是黑的能滴出墨水一般,便連下手處的趙雲聽得張燕那咆哮,也隱隱皺了皺眉頭。

    將頭看向張燕希冀的目光,陳宮面無表情,緩緩站起身來,道,「張燕將軍卻是為河東舊臣,擅殺恐寒軍心……但!衛寧治軍,以紀律嚴明,三罪皆在其身,罪無可恕,不殺難以正軍威,當斬!」

    張燕本聽陳宮前話,臉色再多了幾分得意和有恃無恐,而那話風斗轉,好不容易擠出的幾分張狂,霎時煙消雲散,僵硬地肌肉掛在臉上,瞬間便化作憤怒,「陳宮!妄你也為河東舊臣,竟然不知廉恥,討好他這個新降之將!我要見衛侯!」

    「將軍息怒啊……」李樂,胡才二人終究是當頭跳將出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求情一聲,事實上,也沒了再為張燕求情的打算,在二人看來,張燕的不識大體,口無遮攔,便已經是死定了。

    果不其然,徐榮當即冷然大笑,「敗軍之將,還如此猖狂,若留你在,衛侯何以以軍紀治軍。諸將不須多言,再有求情者,當與張燕同罪!」

    「拖出去!斬首報來!」徐榮猛然一聲斷喝,那拉扯張燕的兩位親兵當即再沒了猶豫,鼓起氣力便將張燕拖了下去。

    李樂胡才有了徐榮的殺言,自是不敢再求情了,自對視苦笑重新退下。

    隨著那歇斯底里的破口大罵以及張狂的喝叫,一聲慘叫聲起,便再無喧囂,那兩親兵捧著木盤盛著張燕血淋淋依舊帶著萬分怨氣的頭顱走了進來,報道,「稟將軍,張燕已經受刑!」

    前一刻還是個活生生的人,此刻便只剩下死不瞑目的首級,李樂胡才韓暹等人皆不忍別過頭去,彷彿那首級又將會再活過來對他們無法相救而破口大罵。

    徐榮環顧滿帳,冷然一笑,「我雖為新降之將,統領大軍也不過為衛侯軍令,功有賞,罪有罰,不分新舊,若我有罪,也當回自縛請死,張燕咎由自取,死有餘辜!」

    頓了頓,徐榮眼睛一片凜冽掃過諸將,當即又斷喝道,殺意凜冽,「倘若衛侯震怒降罪,我也當一人受之,必不推卸!如今長安在前,若有人因此怠慢不工,張燕,便是那人前科!」

    眾將心中一顫,不敢怠慢,慌忙齊聲道,「末將必聽將軍驅策,效犬馬之勞!」

    正是殺張燕,而使徐榮一時間威望無二,再沒人敢小覷於他。既然張燕這個河東舊臣皆能殺。又何況其餘人等?

    「諸將聽令!各自約束部曲,即刻退兵十里!」徐榮眼中閃過一絲冷芒,便當即又下令道

    「喏!」諸將哪敢還再多舌。兀自抱拳逃也似地退走了。

    等諸將散去,唯留陳宮,趙雲幾員河東核心高層後,徐榮才疲憊的揉了揉腦袋,道,「如今張燕新敗,我軍銳氣大失。韓遂大軍要入長安,我軍已經再難強攻長安了……」

    陳宮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本以為,能擋住渭水,則緩住了韓遂增援,而設計了馬騰偷襲之兵,可使長安兵力銳降,為我軍奪城可添許多便宜……可渭水大營一失,唉……」

    「一萬兵馬逃出者,竟不過兩千來人……張燕,當真該殺!」徐榮咬牙切齒,狠狠捶了一下案幾。怒道。

    「若韓遂引兵來援,或可半道而擊……」一旁趙雲聽了半晌,有些猶豫的小聲出言道。

    「不可……」徐榮搖了搖頭道,「如今敵軍士氣正銳,兵馬數萬,少則難成功,多則被長安窺出虛實,出城內外夾攻,我軍必敗無疑……」

    頓了頓徐榮又道,「我下令退兵。一為重整士氣,二便是為了防範,韓遂與長安馬騰內外夾擊,使我軍有所損傷……」

    「事到如今。還需修書一封,先與郭祭酒處,商議計較!」陳宮點了點頭,又道,「總歸還是弘農糧道已經穩妥,與長安一戰,便可省去了許多煩惱!」

    「嗯!」徐榮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歎了口氣。修書兩封,一封與郭嘉。一封與衛寧,差人連夜快馬疾走而去。

    另一廂邊,卻說天水城外,驟然聽聞有大軍殺來,天水郡守只嚇得臉色大白,慌忙加緊防備,叫諸軍防範。

    天水守軍雖是後方糧倉,但韓遂也不知道衛寧竟然這般大膽,敢以數萬人馬自北孤軍深入橫插進來,是以天水兵馬其實也遠沒有想像中那麼多,不過三千守軍而以。

    比起衛三先行領兵八千而來,實際上若要強攻天水城池,也必然要耗費不少時日,倘若被周邊諸郡反應過來,反而還會落入險地。

    而就在天水守軍心驚膽戰,隨時準備抵擋城外敵軍即將到來地狂攻,卻疑惑的沒見對方有多少步驟,只在城外三四里處安營紮寨,而及近天明時分,城上守軍驚疑不定的看著對方營盤裡驀而奔出百騎,緩緩而來。

    而那百騎中,赫然扛著乃是皇帝欽賜使旗,分明便是大使。

    守軍傻眼了,對方這打扮是朝廷使者,漢室餘威還在,普通百姓自然不敢藐視皇威,當即便有人連滾帶爬的跑回城中向天水郡守稟告起來。

    天水郡守乃是韓遂心腹,對方兵馬分明便是河東大軍,早已經連夜差人修書加急向長安而去。他自然是知道如今的皇帝早便落入了衛寧的手中,這皇帝聖使,代表的哪是皇帝地旨意,分明便是衛寧地意思。

    他有心不放司馬朗入城,但帳下有軍中功曹姜勸言,轉念一想對方所來不過百人,既是天使,如果斷然不開城門,拒之門外,對於韓遂馬騰的名聲必然受損,但又深恐敵軍趁城門大開時,領軍殺奔進來。

    商議一番,便決定讓城牆上放下吊籃,只准使者與數名護衛入得城來。那天水郡守在冷笑看待對方到底有什麼花樣,卻不知道身後的姜兩眼炯炯有神。

    司馬朗自然是不會在意那天水郡守只許他數人入城,膽量自然是一方面,而另外一方面,卻正巧是不久前來自天水密探返回地答覆給了他足夠的底氣。

    「某乃安邑別駕,司馬朗!特受皇上之命,前來宣召!」司馬朗自然是知道那天水郡守不可能給他什麼好臉色看待,上了城牆,兩眼四處一掃,很快便從官員人流中找到了自己地目標。

    與姜微微對視一眼。司馬朗淡淡一笑道。

    「太守大人!大使既奉聖上之命,卻不可如此怠慢……」姜乃出身是天水大族姜氏,在郡中也是素有威望。韓遂馬騰攻破天水,卻依舊以他為郡中高爵,不敢怠慢。

    而留下的韓遂親信,雖明面上聽從韓遂的囑托不敢多生事端,暗中卻也常與姜對立,事實上,也是軍閥與士族之間地固有矛盾而已。

    在姜出聲的時候,其餘與姜氏聯繫在一起地大家士族也皆幫腔。紛紛以朝廷威嚴,韓馬忠義等借口,讓郡太守不能當場發作將司馬朗趕走。

    無奈將司馬朗引入城中,得到了暗中地信號,司馬朗大大咧咧地隨同眾人來到郡守府中。

    郡太守自然是早便做耐不住,道,「我涼州軍既與河東交戰,先生此來,到底是代表河東衛寧,還是代表當今聖上!?若是代表那河東衛寧。先生便大可離去,若是為聖上前來,也可當場宣讀!」

    司馬朗微微一笑,「我此來,並非帶惡意,乃是為天水之福詔爾……太守大人大可放心,衛侯早已求詔,恐怕另外一封聖旨如今也該到了長安城下了!可是大大的封賞哦!」

    那郡太守微微一愣,從司馬朗地口中聽出,自然理解為衛寧求詔要封賞韓遂。這豈不是代表了河東有意妥協?

    心中微微升起一絲欣喜,但轉念一想城外赫然還有八千河東兵馬,臉色卻有平淡了下來,「那既然是朝廷聖旨。先生可快宣讀!」

    朝中下聖旨,往常皆要沐浴更衣以示珍重,如今漢室衰弱,常人也難將皇帝當作什麼回事,雖然不至於明裡抗命反叛,但也不會再有昔日的多少崇敬膜拜。

    司馬朗不以為意,見了左右諸官或冷眼旁觀,或悄然帶喜。又或是臉上詭譎。微微咳嗽了一聲當即取出懷中黃絹,道。「天水諸官聽旨!」

    那郡太守微微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跪拜在地上,眾官見郡守也伏地,也不矜持,皆伏拜在地。

    「天子蒙難,社稷將傾,河內侯衛寧,救駕於危難中,乃忠良國士!李催郭汜,罪惡滔天,已授首族除,而涼州韓遂,不以聖駕安危為先,反趁天子渭南,奪占長安帝都,擅攻河東義師,與反賊無異,其罪難恕,剝韓遂官爵,下詔天下共討!而今天子詔命,念天水軍民不知詳情,乃受韓遂逆賊蠱惑,過往不糾,任天水功曹姜為太守,以護皇恩!」司馬朗攤開聖旨,當即便朗朗大聲念道,隨著字裡鏗鏘,那率先在前地天水太守,臉色越發陰沉,直到最後,自己被罷免了,當即便怒髮衝冠而起,拔劍怒聲喝道,「荒謬!你敢擅自假扮大使,偽造皇命!」

    「來人!速速將此假傳聖旨者拿下!」那郡太守臉色陰霾,斷然怒喝令道。

    跟隨而來的甲士聽得一聲令下,當即便要上前將司馬朗擒下,而卻在這時,一聲歷喝響起,「韓遂反賊,不識君恩,反逆亂大漢,我等往日受逼迫蒙蔽,今日當殺賊以正忠義!」

    郡太守驀然回頭,卻見姜仗劍而來,身後數十士族官僚赫然紛紛拔劍而出,隨著那一聲斷喝,卻不知道何時大堂外四野處,驀然殺出無數死士,將天水太守圍攏一圈。

    郡太守大驚失色,劍指姜,怒罵道,「主公待你不薄,何故反耶!?」

    「韓遂逆賊,我又怎會與其同流合污!?你為其爪牙,今日當化作齏粉!」姜同樣怒罵仗劍上前,一劍將那郡太守刺死階下。

    眼看長官被姜砍死,隨行數十來甲士紛紛怒喝上前,而早埋伏好的刀兵哪容他們逞威,拔除兵器將其圍攏,紛紛死在前後。

    整個府邸早被埋伏了個族私兵數百,內裡殺戮很快結束,正是一場小型的權利變迭,司馬朗一直冷眼旁觀,在隨行數名河東精銳護住下,退居一隅。

    眼看忠於韓遂地十來名官吏,以及那郡太守所帶甲士紛紛授首,這才微微一笑上前,恭喜道,「大人懸崖勒馬,真當是可喜可賀……」

    說到此處,司馬朗驀然驚歎一聲道,「哦,不對了,此刻便該稱呼姜大人為太守了!呵呵!」

    姜微微有些苦笑,比起河東這個龐然大物來說,已經兵臨城下,還哪容他左右逢源?只能恭敬的接過司馬朗遞來的聖旨,低聲道,「但求衛侯所許不需……」

    「衛侯賞罰分明,又豈會食言?」司馬朗同樣微微一笑,低聲回道。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22 07:03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天水姜殺原太守投降河東的消息,便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傳到了整個涼州全境。作為天水士族,衛寧當即將他提拔為一郡太守,過往之過全部帶過,只留功勳,而隨著河東軍的刻意散播,過往即便有依附董卓者,也可得到赦免,這無疑讓許多心驚膽戰歸附山嶺的許多涼州舊部紛紛爬將出來。

    正是涼州境內,只餘下董卓舊部,本地士紳,羌氐邊民,以及勢力最大的韓遂馬騰這四股勢力。一直以來,在韓馬刻意頂著忠君旗號,打壓那些董卓舊部,使得涼州的士族土豪也不得不跟隨在後,一起施壓,可如今一道詔命傳遍整個涼州,曾經的反賊得到了赦免,而曾經扛著忠君旗幟的韓遂陡然變成了反賊。

    而作為第三方的勢力,依附在韓馬之下,幫助出兵,實際上拋開韓遂來說,真正最大的影響力,卻還在馬騰身上。如今韓遂被貶,而沒有談及到馬騰,所有羌氐族民大多卻是抱著隔岸觀火的心情,只有少數羌民與韓遂結交甚厚,在涼州四處為亂的時候,支援各郡。

    說到底,終究是韓馬擴張太過突進了,大多董卓舊部並未徹底覆滅,依舊與涼州各郡縣有著若有若無的聯繫,兩人也根本還未將這些端倪給徹底斬斷,便忍不住賈詡拋出的誘餌而將手掌伸進了雍州土地。韓遂兵馬三萬。馬騰兵馬兩萬,幾乎佔了涼州全軍地八成以上,被拖進了長安這個泥沼不得脫身。後方的空虛。正是給了那些不肯放棄的餘黨死灰復燃地機會,而更多的豪門望族,也不甘心就這樣屈居在韓遂一介寒門和馬騰這個羌漢混血之下。

    借助封賞策反天水姜,這個既代表了和衛寧敵對立場的韓馬,又代表了涼州本土鄉紳士族的身份,再加上宣揚出去的赦免令,董卓舊部,韓馬孤軍。以及涼州士族三方面便沒了牴觸心思。

    天水,秦川,安定,北地,四城已經在了河東軍的手中,也便是徹底擋住韓遂撤兵返回涼州的可能,至少……在短時間內,韓馬要回涼州是決然不可能的事情。

    而正是這樣,才使得涼州各方勢力有了揭竿反叛地可能。

    一時間,隴西。武威,張掖,隴右,西郡相繼反起,或被董卓舊部所控制,又或被當地士族所把持,涼州大半土地,便已經再不信韓字了。

    衛寧只判韓遂為反賊,而未判馬騰為逆黨,作為羌氐軍民的代表。除了保留住石城,狄道,抱罕等馬騰的根基外,也便是袖手旁觀起來。當然。那些亂軍,也不至於去觸羌民的眉頭,更何況,河東軍一入涼州,便與羌氐秋毫無犯,交好之意早明,有智者,更不會去試試河東的刀嘴快是不快。說到底處。事實上。也正是因為有馬騰這個羌漢混血的存在,使得一直以來的羌氐暴亂。微微有所收斂壓制,畢竟馬騰的存在也便是代表了他們這些邊民的利益。

    當然,也有紅了眼睛,不張膽的傢伙,在亂局中沒有分到多少利益,赫然便來進攻天水而來。

    衛三,毋丘興二人,哪會是什麼善男信女,大功遙遙在即,衛寧地軍令幾乎是刻在了他們的腦門上,即便有人敢摸天水城牆一下,衛三,毋丘興都恨不得將對方吃下肚子。

    那些各自亂散的一盤散沙,又如何能對天水造成多少威脅?衛三勃然大怒,引兵不過千人,便在城下殺散了三千來犯的亂民。

    孤軍深入涼州的河東軍,乃是并州邊疆,如雁門上郡等地抽調而出來的強悍之軍,加上衛寧的訓練整肅軍紀,爆發的戰鬥力絲毫不弱於最精銳的涼州鐵騎,那些亂軍怎可能會是對手?

    在見識過了河東軍那強橫的戰力後,涼州各自亂成一片地各方勢力,終究才驀然清醒了許多,明白他們如今能夠在涼州反亂,不過還是人家河東的施捨,為他們擋住了韓遂西歸的道路,同樣,也河東下的詔書給了他們機會。**不少人,已經可以看出,如今地涼州遲早會成為河東的手中之物,而他們之中不乏也有野心勃勃之人,奈何如今亂局已成,各方勢力皆不弱,而河東這個龐然大物實在太過強壯,韓馬的前車之鑒便在眼前,沒有任何人會懷疑,長安一戰,失去了根基的韓遂馬騰,最後的結果會是如何慘淡。

    除去了那些野心勃勃之輩扼腕歎息,更多的人不過是為了加大增去手中的實力,等待日後河東入主,能夠借此得到許多權益,終究隨著第一次暴亂開始,達到巔峰,很快局勢便又明朗了下來,各城各郡已經有了明目的勢力劃分,爭奪下來,也不願意再多起操戈,等候河東擊敗韓遂馬騰而入主河東。

    這便是皇帝在手地絕大好處,一道看上去毫無用處地詔書,便能輕易的挑動一塊巨大州郡地混亂,而這塊招牌在手,更多的是讓一些弱小勢力沒有半分敢於抵擋的心思。或許衛寧沒有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些小勢力恐怕也會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思抱成一團和河東死磕不休,可如今河東大義在手,只需要判定一個人到底是逆賊還是忠臣,周圍才握到權利的各家勢力,恐怕都會毫不猶豫的撲向河東的敵人。

    大義,終究是一個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用,但實際上,運用巧妙,卻是一道巨大的殺手鑭。就在韓遂得志,意氣風發的入主長安沒有多久,還沒享受到使馬騰屈服,獨尊整個涼州的得意。隨著涼州陷入混亂的消息,幾乎是與天水失守一同送到了長安城中。

    毫無疑問,韓遂看著那兩道噩耗,幾乎是吐血昏闕過去。

    到了此時此刻,他才知道,前翻馬騰的臣服,張燕的潰敗,大軍所向,必無不可,不過只是鏡花水月,他的一切……皆在河東那個巨人手中,被玩弄在鼓掌之中。

    涼州亂起,各地一片混戰,涼州以西首當其衝脫離了他的掌控,衛寧挾天子下的詔書,無論是策反封賞姜掌握天水,封鎖秦川,安定,連接天水形成防禦線,又或是赦免被他和馬騰昔日死死壓制住的董卓舊部……無論任何一個,都是死死敲打在了他的軟肋上。

    除了中部金城等少數幾郡還保留在他手中外,他在涼州的根基幾乎是衛寧連根拔起,而天水以東,陳倉,咸陽諸郡才定,並不安穩。讓人諷刺的是……河東大軍都不曾摧垮他的基業,而那看上去毫無用處的薄薄一卷黃絹,便能帶來如此強橫的威力。

    後路被斷,前有大軍圍城,根基動搖,無論哪一點,都足夠讓他陷入萬劫不復。而衛寧求獻帝下的詔書,將他打落反賊行列,而獨獨分開了馬騰,使得韓遂的猜疑之心,不得不落在了馬騰的身上。

    既然早起了吞併馬騰的心思,在受到如此大的挫折,即便是河東有意為之,即便是馬騰根本沒有反心,韓遂也斷然不會再留下一絲可能引爆的火苗在身邊。

    當然,雖是猜忌,韓遂也並不會輕易的便將馬騰殺死,他還需要觀察,需要等待徹底的借

    而如今歸路已封,倘若他還未入長安,必然會毫不猶豫的揮兵反攻天水,可現在面對敵軍隨時可能的追趕,不得不放下心中的打算。當即便派遣了程銀,楊秋,馬玩三將各自領兵三千,共九千人馬,固守咸陽,陳倉,扶風三郡,這三郡已經是他最後的本錢了。

    韓遂在暴怒後冷靜下來,事實上,也讓他看到了一絲唯一的勝機,便是拖。

    只要借助長安拖到河東軍不能西進涼州,那麼所謂的涼州動亂終究不過只是一片散沙,衛寧以秦川,天水,安定三郡擋他西歸,他何嘗不是以長安,咸陽,扶風連成一帶拖住衛寧大軍?

    長安不失,積久之下,涼州眾首領,久不見河東兵馬,那建立起來的威望,本就脆弱,承受不了太久的時間。

    只要有人按耐不住,而河東軍沒有足夠的支持,那秦川等三郡的防禦,不過只是笑話,遲早被涼州鼠目之輩垂涎衝垮……孤軍深入,便要有承受覆滅的打擊。

    更何況,河東兵,能在這裡與他糾纏多久呢?一年,兩年,或者三四年?依靠長安的存糧韓遂可以等上一年兩年,但是衛寧身旁虎視眈眈的又豈止一個兩個,他能等得起麼?

    拖,便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23 06:51
第三百六十九章

    涼州的亂局,衛三毋丘興的出兵,一切也終於因為事態的擴大,不禁傳遍了涼州雍西,同樣也瞞不住長安城外的徐榮陳宮,瞞不住正在領兵趕來的郭嘉黃忠。

    一切皆可以昭然宣明,一切的疑惑也便豁然開朗。

    為什麼衛寧會如此震怒,為什麼衛寧會將馬超只囚不殺,為什麼衛寧要提前返回河東,為什麼衛寧沒有下令責怪徐榮,郭嘉不尊軍令?

    而這所有的根源,便都在陳宮昔日的獻策之上。

    作為獻計者,卻反而被用計者蒙在鼓裡,不僅涼州韓遂馬騰,便是河東上下,一干謀臣,也被衛寧玩弄在手心中。

    陳宮自然是心中苦笑不已,本以為被衛寧已經否決的提議赫然,被衛寧善用發揮到了極致……

    這無疑是一道險計,但衛寧的果斷卻使得所有人震驚不已,而對衛寧的胸壑到底是什麼樣的盡頭,沒有人能清楚,在所有人還在瞄準雍州的時候,沒想到衛寧的眼光卻已經放到了涼州。

    本以為韓遂入主長安,而使得本來可以短時間拿下的戰爭,成了消耗戰,而頭痛不已。當消息漫天飛舞的時候,局勢卻陡然又向著河東方面偏移了過來。

    所有人還在為衛寧的決策而讚歎佩服的時候,推敲如何攻破長安,徹底推進涼州,來自河東的衛寧手札終於緩緩而來,隨行的,還有一封皇帝的聖旨。

    衛凱親自前來,作為衛寧的代表。身為衛寧地族兄,自然會比別人知道的很多。

    所有迫切希望知道衛寧想法的人,幾乎是蜂擁著將他迎入營帳內。翹首以盼,

    「伯喈!衛侯派你到底何來……還有,到底衛侯又有什麼奇計,卻是萬萬不可再瞞我等了!」徐榮一把拉上衛凱的肩膀,大聲笑道。

    衛凱微微一笑,隨眾人入營內,接過軍中侍從早便準備好的茶盞,這才道。「呵呵!家弟不瞞諸位,卻實在是有所隱情……如今涼州韓馬已經再不成威脅,自然也沒有什麼再值得隱瞞諸位的了!」

    頓了頓,衛凱在諸人殷切的盼望下,大笑道,「在下此來,一是為了傳遞家弟軍令,二則便是來遞上這卷聖旨,三嘛……自然是來慶賀諸位將軍先生。早成大功了!哈哈!」

    「伯喈先生,你便早傳衛侯軍令吧……何苦再吊引我等胃口呢?」徐榮哈哈一笑,當即道。

    「衛侯求得皇上下詔……封馬騰為涼州牧,長安令!」這時,衛凱才微微肅然,緩緩道。

    陳宮眼睛微變,暗自點了點頭。出聲道,「間……?」

    衛凱微微一笑,「公台果然才思敏捷,不錯……正是間!」徐榮等人當然是各中俊傑,聽得衛凱所言,無一不是瞭然,事實上,在此前,陳宮便與徐榮商議過此事,可如今衛凱代表衛寧親自提出來了。便讓他們省去了許多擔憂。

    既然衛寧並非有意要殺馬騰一家。那麼要離間韓馬,則便可放手施為了。

    徐榮皺了皺眉頭,道,「如今長安,韓強,馬弱,有細作來報,馬騰已經表示臣服於韓遂了。何況。其子馬超還在我軍中。若以此詔宣讀……馬騰未必有反韓遂之心,而韓遂未必沒有殺馬騰之意!」

    衛凱淡淡道。「就算沒有此詔,韓遂早晚也必要除去馬騰!不過再等待一個借口而已……」

    「衛侯莫非……」陳宮眼睛一凜,低聲詢道。

    「呵呵……諸位且看此信!」衛凱陰沉沉的從袖中取出一卷書帛,放到徐榮陳宮面前。

    徐榮接過,臉色一驚,脫口而出,道,「此乃馬超手書!?莫非馬超已經投降了衛侯……!?」

    衛凱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水,微微搖頭陰沉笑道,「哈哈……徐榮將軍沒見過馬超筆跡,自然是分不出真假,不過嘛……我也有絕對信心,讓他馬騰也分辨不出!」

    陳宮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微微一笑道,「伯喈先生好字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好筆力!」徐榮微微一愣,卻很快也是醒悟過來,看了衛凱一眼,卻也是笑道,「先生書法之名,傳遍河東,我早該想到!有了先生這手書……呵呵,長安要破,不過易如反掌爾!」

    「呵呵,此信於兩位有用便是,家弟也正是念及我有這微末小才,才特地叫我親自前往馮翊,取了馬超字跡臨摹仿造,南下送來!」衛凱微微一笑,臉上卻也是頗為得意。

    事實上,早前,衛寧將自己計劃講給了衛凱,便已經決定了要將韓馬分化,而分兩人莫過於用間,間之道,則在於用人。

    還有什麼比馬超這個馬騰愛子還要重要的籌碼呢?

    衛凱連夜趕往馮翊,只道衛寧久尋不得典韋,要殺馬超,後者倒也鎮定,兀自在牢房中沒有半點恐懼屈服地意思。衛凱裝作痛惜他才華模樣,又不敢違背衛寧的意願,便假意願為馬超遞送一份家書,偷偷摸摸的叫人送來紙筆。

    衛凱這人道主義精神很是感動了現在年輕稚嫩的小馬哥一把,而衛凱故意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動作還反而讓馬超覺得衛凱為他擔當了莫大風險而心中感動愧疚,生怕衛凱為他帶信東窗事發被衛寧所害。

    卻是根本就沒料到,站在他面前這個面目忠厚老實,和藹可親的傢伙,赫然便是三國中最負盛名的書法家之一。更是沒想到,有人會要拿他的筆跡來做文章,馬超不疑有他,匆匆提筆便書寫了一封悔過遺書。帶著絕筆的念頭,很是悲壯慘烈。

    收了馬超地遺書,衛凱便匆匆退去,幾日裡徹夜不眠,研究臨摹,花了不少時間,終究寫出了一封與馬超筆跡一模一樣地信箋來。

    而馬超在牢中,心中悲怒的等候行刑了數日,卻不見半分動靜,卻是不知道他心中的忠厚君子早就將他拋出腦後了。而那封貌似誠懇的悔過書加遺書。也不知道被衛凱扔到何處。

    至於現在這封偽造書函,自然便是寫著馬超已經投奔了衛寧,希望馬騰一同歸附之類的謊話了……

    也正是如此,衛凱所造的這封偽信卻是真正讓徐榮和陳宮驚喜了一把。

    可短暫地驚喜過後,衛凱將此信拿出,卻又讓二人頗為疑惑,「先前聽先生所來,是要宣聖旨,封馬騰為涼州牧。長安令……這無疑便是將馬騰推到了韓遂的對立面上,不論馬騰受之不受,韓遂也決然難再容他……那此信若被韓遂搜出,豈不是功虧一簣!?」

    「馬騰在涼州素有威望,羌氐之名,多服他,甚至比韓遂還要來得危險……呵呵……」衛凱再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水。臉色陰沉的冷笑一聲,「兩位……該知道如何處之了!?」陳宮,徐榮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微顫,暗自道,「不想衛侯竟然算計到了此等地步!」

    陳宮捻了捻鬍鬚,道,「不錯……馬騰在涼州素有威望,羌氐之民多敬重於他,一呼百應也不為過。其人又久占涼州權柄。難甘為人下……若收他在河東。則涼州軍民不滿,若放其回歸涼州,無疑放虎歸山……」

    徐榮也點了點頭接口道,「馬騰斷然不能死在我軍手中,最好地結果,自然便是讓馬超降,而馬騰死……馬超威望遠不如其父,但也足可借馬氏一族之民。安撫羌氐……但也不回造成我軍無法控制的結果……」

    衛凱哈哈一笑。道,「所以。倘若是韓遂來動手殺馬騰的話,既不關我軍之事,要勸降馬超,也省去了許多氣力!而那韓遂要吞併馬騰部曲又談何容易,必然要花費許多時日……屆時馬超新降南下,振臂一呼……嘿嘿……」

    三人便湊在一起,陰險的笑了起來,一直不曾出言在旁安靜聽著的趙雲,不由得也身上打了個冷顫,毛骨悚然。

    帳中四個河東高層,三人陰笑,一人從頭到尾便在那裝作死人,很是詭異。

    卻說馬騰自從宣告臣服了韓遂,除去少數部曲外,大多數兵馬皆備韓遂藉故抽調。馬騰只是冷笑,馬家軍為他一手打造,其中混雜羌氐之民,除非他死了,便只聽他一人軍令,韓遂妄圖消納他的部曲,只不過徒勞無功。

    但從昔日一方雄主,落為何他同等身份地人地部曲,馬騰自然也是頗為不甘心,加上自己愛子還在敵軍中受擒,涼州大亂等等因素,心煩意亂,每日裡躲在府中,飲酒消愁。

    「主公而卻在深夜時分裡,馬騰正於院中飲酒,卻有親衛急匆匆悄然而來,附耳道,「城外有人潛入,只道是河東來使,送少將軍書函……而來!」

    馬騰眼睛猛然一睜,臉色轉換很快平復下心情,淡然道,「可暗中引起入我書房!」

    這個時候,這個局勢,身為敵軍階下囚的馬超還能托人送書信,那代表著什麼,以馬騰地心思,不難猜出,比起他平靜如無其事的臉色,心中卻是狂跳不已……

    沒幾時,親衛便引了一個身著斗篷之人進入書房,馬騰眼睛銳利無匹,當即道,「你為河東來使!?」

    「正是!小人受馬超將軍所托,送信與將軍!」來人渾然不搭理馬騰那強橫氣勢,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到了馬騰親兵手中。

    親兵幾步上前,將信帛恭敬遞到馬騰手中。

    看了那河東來使一眼,馬騰這才緩緩將書帛展開,衛凱的臨摹手段果是巧奪天工,即便是馬騰也渾然沒有發覺這筆跡是他人所仿造。

    失意與失子的挫折,讓這個虎漢早便身心俱疲,對馬超過往過失的憤怒,早便煙消雲散,只剩下父親對兒子的思念擔憂而已。兩眼微微有些濕潤,心中開頭,便是充滿了悔過之意,接著是對馬騰地問好,最後末尾處……馬騰臉色終於還是變了。

    「兒如今已降河東,韓遂乃虎狼之人,早晚要謀奪我馬氏基業,父親如今身在長安,無疑與虎謀皮……衛侯已經允諾,若父親能降,必然以涼州牧,長安令授之,還請父親斟酌定奪!」

    馬騰臉色陰晴不定,來回轉換,他沒有懷疑這封書信地真偽,畢竟衛凱的手段實在太過高明,但卻對馬超投降地事不知道有多少情緒反轉流露。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竟然便會這般投降他人,也不敢相信,馬超竟然會看透韓遂對他們馬家的狠辣貪婪。

    但馬超提及的許諾,對於馬騰來說,卻是頗為心動,比起在韓遂帳下為犬,涼州牧,長安令,不就是他追逐許久的東西麼?

    捏著手上的信帛,馬騰手也微微有些顫抖,半晌才終於抬起頭來道,「你且回稟你家將軍……我馬騰干了!」

    「還需將軍修書一封,小人也好回返稟報!」來人臉色微喜,當即上前一步道。

    馬騰冷然一笑,當即取了紙筆,奮筆疾書,這才對親兵道,「小心將他送走,莫要被韓遂看出端倪!」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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