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漢末衛公子 作者︰夏門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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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ang7718 2008-7-25 05:38: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5 752161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15 09:55
第三百四十九章

    秋意漸濃,四野樹林中依稀開始的蕭瑟,漸漸籠罩蔓延了整個大地,樹木失去了曾經的蔥鬱,泛起了微微的枯黃,隨著北風越發增大的力量,一片一片落滿了地上。

    連綿無盡的樹海中棲息許久的飛禽走獸,也依照著自己的生活習性,而開始了準備渡過一年中最為蕭條的季節。

    比起這些森林中的原住民來說,儲備過冬的糧食,已經是提上第一日程的要務,而同樣,對於生活在這一帶的人類,常年依靠狩獵過日的百姓,林中的生物,同樣也是他們度過寒冬的保障。

    「嗖!」一聲冷箭射出,剛硬強大的力量,剎那間,便洞穿了一頭野豬的眼睛。

    無論精準的技巧,還是那驟然爆發的力量,若是常年行軍之人所見,必然能夠發現,普通的百姓,即便是經驗豐富的獵手,也難以做到這樣的成果。

    隨著林中一片簇動,十名身體彪悍魁梧的大漢,從雜亂的灌木中,顯出身來,滿意的看著腳下的獵物。而其中不少人肩膀上,赫然還掛滿了野狐,麋鹿等豐厚的戰果。

    當先一人,手擒巨弓,腰佩雙戟,那一箭正是從他你肌肉賁張充滿力量的雙臂,射透野豬的眼睛,深深的釘入了腦門,鮮血順著箭鏃流了滿地。那大漢踢了踢,眼前的獵物一腳,死得不能再死的野豬只能在那一腳下徒勞的翻過身來。

    「今天狩獵便到這裡吧……想必,也夠我等食用十來日了!將他背上帶回去吧!」那大漢將硬弓背在肩上,一指野豬的屍體,便對身後一人道。顯然這十數名大漢,卻不是普通的隊友關係,那種發號施令的口氣,並沒有引起身後受命之人的不滿。卻反而呵呵一笑,老實的將那野豬背在肩上。近百公斤地重量,卻在那魁梧大漢身上,輕描淡寫一般。

    「唉……也不知道將軍的身子何時才能好轉!」那受命扛舉獵物的人,微微歎息了一聲。

    而那領頭背弓的隊長,驀然一腳踹去,聲音微微有些發怒,「混賬!如今我等身在敵境,早告誡你等不要節外生枝。少言語,倘若有小人逃出告密不便是要害死將軍麼!?」

    這一腳顯然剛猛無匹,只將那出生著一個踉蹌。踢翻在地。

    後者顯然沒有因為隊長的出手而怨憤,卻是猛然一把掌打在臉上,悔道,「該死……又胡言亂語了!」

    看了看天色,那隊長同樣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不由歎了一口氣暗自想道,「衛侯不知將軍生死,卻不知道該如何震怒了!那馬超小兒……!」

    想到此處。那隊長當即環顧身後十數來部下,道,「哼!走吧!這卻正在咸陽城之南,長安西南。近子午谷,沈陵外十里處的一處村莊。

    典韋自被馬超龐德偷襲,亂軍中被萬人裹住廝殺,麾下兵馬先是奔襲已久,又兼敵軍驟然殺出,致使戰力不齊。又有馬超龐德這兩員猛將親自出馬糾纏,饒是典韋天生神力。也被馬超龐德聯手打成重傷。

    若不是典韋當機立斷。硬受馬超一槍,將他左肩擊傷。從而爭取了那剎那間的空隙。頂著身上傷勢,硬是領了百騎殺出重圍,恐怕,也便真就交代在霸陵城外了。

    而饒是如此,典韋身上的傷勢也早不足以讓他再奔波下去,一路上,殘存百騎,紛紛自壯斷後,保護典韋逃脫,最後一路向西,赫然便只剩下這十來人而已。典韋更是因為傷重,早失去了知覺。

    誰能想到,典韋突圍選擇的不是北面和東方逃竄,竟是向著西南連綿山脈而去?也正是如此,連綿地山地,林道終究使得典韋的生死並不得他人所知。

    這片山脈,連綿數百里,絲毫不比河東截斷冀幽兩州與并州之間的太行山脈遜色。

    正是這處連綿不絕地窮山惡水,成了另外一個時空,擋住了一個絕代風華人物北伐的腳步長達數十年之久!又一個個高山峻嶺,組成的山系,在這個時代還沒有統一的名字,倘若要用最貼切的語句,便是蜀道二字!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將長安與天府之國一刀兩段地,天塹絕壁。連綿數百里的山林,有著無數虎豹蟲狼,有著無數怪石嶙峋。自古以來,這一帶,便少有人煙居住,也難以通過大規模的行軍。

    正是如此,當昔日董卓西遷百姓到長安時,更多受不了殘暴統治地人,紛紛遷徙,躲避深山。而後李催郭汜,比之董卓猶有過之的惡行,更使得這一帶幾乎成了所有逃亡百姓的避難所。

    更多的人,希望能夠跨過這道險峻地山體,而逃亡蜀中,重新尋找一個安定的未來。但前途的坎坷,以及對故土的留念,還是迫使不少人便留在了這片茫茫山林樹海之中,每日裡與猛獸搏鬥,堅強而執著的繼續活著。

    或許沒有任何一個長安的掌權者能夠想像到,便是這片山林中會有多少避難的人躲藏其中,或百人成行,或數百人成伍,赫然便成了小規模地村落,一個一個安紮在了這樹海深處。

    事實上,當那十來忠心耿耿地護衛,帶著昏迷的典韋逃入深山之中。鮮明地軍甲,渾身染血的猙獰,當即便引起了這樹林中隱藏的百姓的敵意。

    自然,這十來護衛也沒有料到,這密林深處,竟然還有人居住生活……

    本來已經做好誓死搏殺的準備,顯然對方的話讓他們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林中潛藏的那些獵手,不過是將他們當作了李催郭汜的爪牙。唯一守護在典韋身邊的頭目,也是隨同典韋南下唯一生還的宿衛近衛,理所當然是這十來人地頭目,權衡了一下利弊,只道自己是從李催郭汜等人手中的逃兵。

    典韋重傷昏迷,而人人疲憊不堪。他選擇的妥協,放下兵器,終究還是按照他期望中的,換取了暫時的安全。

    淳樸的山民,在隱入了深山之中,並不知道外面長安已經亂作一團。而看他們十來人,人人身上傷勢不輕,終究還是勉強壓下了敵意,隨後的十來日。他們的在山民監視中一直中規中距,沒有絲毫敵意,這才使山民們微微放下了心來。

    而同時。典韋在山民中稍微懂得醫術者的調理下,硬生生憑借魔獸般地體質扛了下來。事實上,比起當初衛寧初見典韋時,那一身的傷口,這一次也並不算嚴重太多。當初都能挺過來。何況這一次呢?

    十來人各自背負著獵物返回了林中的聚集地,這裡不過是兩百來人匯聚在一起,老弱婦孺便佔了五成以上。能有十來強壯地男人加入,在這片四處便是虎豹的惡林中,無疑便平添了許多的生存保障。

    「將……呃……老大!」等回到聚集地時,那宿衛隊長驚呼一聲。便跑了上前,「您如今傷勢未癒,怎能如此輕易走動!」

    卻是典韋渾身扎滿繃帶,提著兩根柄鐵戟赫然在場中一片揮舞。

    典韋看是自己部曲回來,那驚呼帶著萬分關切,不禁裂開嘴笑了笑,「嘿!老子還沒你們想像中的那麼不堪!當年呂布都沒拿下老子命來。就憑那區區毛頭小子和一個匹夫……哼!」

    說道此處。典韋頗為不爽道,「我身為你們統領。卻反而要你們整日出外狩獵,自己躲在木捨裡,怎麼行!?」

    宿衛隊長不禁苦笑一聲,看著典韋一身繃帶,「可是……將軍這身傷……」

    「哦!這傷?大塊吃肉,大覺一躺,還不好?」典韋眼睛一鼓,猛然握起拳頭往胸膛一錘,「不過皮外傷,要弄死我,他們還不夠格!」

    那宿衛隊長眼眶幾乎都瞪出來了,弄了半天十多天前,那全身流的血都是水麼?看典韋渾然無事一般,這等魔獸般地恢復力,當真讓那宿衛隊長的眼球都跳將出來……

    他卻不知道,典韋表面上自錘那一拳頭,看上去淡然無事,卻是讓他幾乎痛的全身肌肉地繃直了。

    而正是為了不讓屬下擔心,也是為了自己顏面,典韋才強忍劇痛,咧嘴一笑,「看樣子,再等個兩日,我等便能再上陣殺敵了!」

    宿衛隊長依舊愕然在那,半晌才點了點頭,不過聽清楚後,一個激靈,也不顧典韋是否身體傷勢已好,當即又上前,低聲道,「將軍……如今我等在沈嶺以西,若要歸河東,必然要過敵軍封鎖……此恐非易事啊!」

    典韋渾然不在意,卻驀然殺氣騰騰,咬牙切齒道,「誰說我要返回河東!?哼,那馬超小兒卑鄙無恥,偷襲我軍……麾下兒郎之仇,我不報,又有何面目去見衛侯!?」

    「將軍之意是!?」宿衛隊長一愣,看著典韋怒髮衝冠,一想到典韋當初剛派遣出詢問信使,馬超便不知廉恥趁著李催潰兵反向逃竄,藉著衝散了河東兵馬陣型而驟然突襲,從而致使大軍兵敗,心中卻也是一陣怨恨。

    「我聽你說,此地靠近沈嶺,那麼便是在長安西南……那麼沈嶺之北便是咸陽,他馬家的大後方……!嘿嘿!」典韋舔了舔舌頭,眼中閃過一絲凶狠,「他既然敢不怕我河東兵威,我如今又在他大後方,不做點什麼,怎麼能對得起他馬家的厚禮?」

    宿衛隊長卻是愕然,看著典韋分明便是要襲擾敵軍後方了……

    回頭看了看,自家兵馬,一場大戰逃出,不過區區十來人,那宿衛隊長不禁苦笑連連,道,「將軍……就憑我們這十來人麼……?」

    典韋不滿的一瞪眼睛,道,「有條件要上,沒條件,我們自己創造條件不就得了!?」

    「可哪有條件啊……?」看著典韋嚴肅地表情,那宿衛隊長更是哭笑不得……

    「嘿……」典韋一把彎起臂彎將那隊長攬到身前,得意道,「我不是聽說,這裡不少百姓都是不滿董卓,李郭暴政而逃避躲入深山裡的麼?而且,還聽說,無心守土的人,都遷徙逃入蜀中了,這裡的人肯留下,那必然是還想回歸故土的……那麼將他們組織起來,不正是兵員麼?」

    「而且留在深山中的,大大小小分佈開去,少則百人,多則數百人,要湊個上千人馬,也並非不能!」典韋又道,「從此出去,便是沈嶺,我想那馬騰肯定是不會想到有人馬會從深山老林裡殺出的……等我取了城池,拿下兵甲,哼哼!」

    宿衛隊長眼睛一亮,被典韋說得一愣一愣,顯然心中頗為意動。事實上,這十來日,跟隨山民遊獵,也從他們口中聽出頗有回歸舊地地想念,只是不知李催郭汜已經兵敗,而遲遲不敢回家。倘若典韋能將他們組織在一起,未必不能成一支兵馬!

    何況這些山民在深林中能存活下來,幾年磨礪地技藝,卻也頗為不凡,倘若稍加訓練,卻也是一支強軍!

    吞了一口唾沫,那宿衛隊長,看了看四野,這才小心翼翼道,「那如何能說服這些山民起事呢?」

    典韋怒道,「弄了半天,我剛才都白說了,這些還要靠我出馬!?」

    那宿衛隊長,當即便傻了眼睛……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15 22:36
第三百五十章

    馬超被擒的消息,幾乎在瞬間,便傳遍了長安。作為曾經涼州軍中不敗的偶像,馬騰刻意樹立他這個長子在軍隊中的威信,終究,卻也正是因為這一場失敗,而崩潰蕩然無存。

    連帶著,整個長安城中,一片混亂恐慌。

    龐德出戰攻打霸陵,五千兵馬,潰敗而回,只餘兩千。

    馬超領兵增援龐德,八千兵馬,七千或擒或滅,只有留守霸陵的那一千人僥倖逃出趙雲伏擊。

    最要命的,自然是馬超的失手被擒,這一戰,不禁將涼州軍的士氣轟然打碎谷底,更帶著長安本就不多的兵力,霎時捉襟見肘。

    馬騰從咸陽傾巢而動,也不過兩萬兵馬。

    與典韋一戰,自損兩千。龐德一戰,損兵三千。馬超一戰,再滅七千,合共一萬二千兵馬,從馬騰軍中消去。

    將霸陵中馬超留下的那一千兵馬召回長安,馬騰收編了所有手中可用之兵,也不過湊足區區八千人而已!其中還有兩千,更是傷疲之兵……

    如今已經不是再考慮是否借霸陵作為前哨抵禦敵軍的時候,更應該考慮,長安城,在區區八千兵馬的把手下,能否擋住即將到來的河東兵潮!

    是的,就是數萬強兵的潮汐!

    就在馬超被擒不過一日後,衛寧傾北路四萬兵馬南下,東路三萬兵馬西進,合共七萬大軍,殺奔長安而來的消息傳回……只讓馬騰心中一片冰涼。

    八千對七萬……還是以不善守城的涼州軍來防守城牆!

    這樣的力量對比,即便馬騰是肌肉長在腦子裡,也覺得心中一片死灰。

    趙雲的這一計,實在太狠。恰恰便敲在了馬騰的軟肋之上,說得深處,更是彷彿一根利刺,扎進他的胸口……一擊致命。

    馬超地被擒,是士氣的強烈打擊,兵無戰意而恐慌。而敵軍光光是數量的龐大,便足夠讓人落荒而逃……

    在收到探馬的回報,馬騰幾乎便是差點吐血昏闕過去。

    在長安城中,一片愁雲慘淡。在初次馬超龐德一場襲擊,將典韋五千兵馬擊敗,所建立的絕對信心。卻在後來的日子,被河東另外一員大將,一而再,再而三粉碎得支離破碎……

    所有人緊緊記住了那個名字,刻在心底。難以磨滅。

    常山趙雲!

    便是他,以三千兵馬,擋住了龐德五千涼州勇士的腳步。反而將龐德徹底擊垮!

    便是他,以三千兵馬的引誘,徹底的埋葬了馬超七千涼州驍勇,而致使長安元氣大傷。

    便是他。以一槍一馬,先敗龐德,再敗馬超,將涼州軍兩大支柱徹底壓在腳下。

    不僅馬騰,便是河東軍,也是一片歡欣鼓舞。

    趙雲在這一場戰爭中,表現地已經是絕對的搶眼。甚至隱隱然將郭嘉。徐榮,陳宮等人的擔憂霎時便抹去了大半。這樣地戰果。確是光彩奪目。

    沒有人再會覺得,他對不起衛寧親自賜予的那面軍旗,也沒有人覺得趙雲不該享受那獨出一幟的榮耀。

    也沒有人,知道,此刻趙雲之名,已經在涼州軍中形成了一種強橫的威壓。一個戰神的倒下,擊敗他地人,理所當然,便能取代前者所擁有的名聲,還有敬畏。

    而就在馬騰氣急敗壞,面對親子被擒,敵軍壓境的困局中,他期待已久地佳音,卻姍姍來遲。

    韓遂兵馬已到扶風,但若要到長安……還需七日!

    馬騰幾乎是指著來使的鼻子一陣宣洩,扶風到咸陽,大軍疾馳,也不過區區一日路程,更何況出了咸陽距離長安,一馬平川,若全軍急行,三日足矣!

    馬騰如今是急怒攻心,甚至可以說失去了理智,急於救回馬超,使他似乎忘了,他與韓遂應該只是盟友關係,而不是上下屬。一封態度強硬的信箋,在韓遂來使屁滾尿流下,惶恐逃出了長安城,向著韓遂援軍覆命而去。

    信中,讓韓遂必須三日裡,趕到城下。造成了一片混亂,同樣的,在河東軍中也引起了一陣小小地騷動。

    趙雲的奇謀,不得不說,帶給了許多人太多的驚喜。

    不提,一下子削弱了長安城守備力量一半有餘,俘虜馬超,更是重中之重。

    作為馬騰長子的身份,這無異於給河東驀然平添了一注豐富的籌碼。同樣,擒拿敵軍主帥長子,沒有人會懷疑,敵軍的士氣,伴隨著那一半涼州軍的敗退,將會掉落到何等低迷。

    就在趙雲捷報傳回地次日,徐榮陳宮,幾乎毫不吝嗇全軍地體力,當即便下令全力南下。

    倘若能夠搶在韓遂來援之前,憑借手中的數萬雄軍,晝夜不分,不計傷亡攻克長安,比起他們擬定地步步為營來說,損傷和風險雖然增添了許多,但在這個時候,也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徐榮和陳宮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詫,趙雲的功勞在兩人眼中並不見得到底有多大,但平日裡不顯山不顯水,以武藝出眾在河東軍中占那一席之地,卻是讓兩人從未想到,趙雲能夠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河東軍驟然間便填補上了許多泥坑。

    「衛侯……識人,果非我等所能比也……」徐榮搖了搖頭,喜道。

    「卻是如此,沒想到,趙雲果不負衛侯所抬愛……如今能破長安半數之兵,還生擒了馬騰之子,我軍要破長安,卻是阻力大消。」陳宮同樣深以為然,點了點頭,舒展了幾日來緊皺的眉頭,道,「恐怕我等先前的顧慮,卻是有些太過小心了……」

    徐榮興奮的搓了搓手掌,有些躍躍欲試,「如今長安空虛,我軍強兵壓境,要破長安,便只在乎我等調度之法了……我出身涼州軍系,自然知道涼州兵野戰固然強悍絕倫,但素來不善守城攻城,以四萬攻大八千,馬騰要守,難!」

    「但將軍,卻別忘了,還有韓遂一路兵馬!」陳宮搖了搖頭,浮起一絲擔憂,「長安城高池深,饒是涼州兵不善守城,而兵馬捉襟見肘,我等恐怕也需要花費不小時日……倘若韓遂來襲,與敵軍裡應外合,我等根基不穩,糧道未通,則何如?」

    徐榮微微一愣,顯然被陳宮說到了點子上,「唉……如此說來,趙將軍誘敵之功,卻還是逃不開我等先前計較?」

    陳宮想了想,卻是淡淡一笑,道,「非也……趙將軍能夠誘敵而破之,生擒馬超,卻是我等手中一大天降助力!」

    「此話怎講!?」徐榮看陳宮老神自在,便是胸有成竹模樣,當即喜道。「韓馬雖是共起大軍,共同進退,但實則不過平分權柄,結盟一處爾!韓遂此人,性狡詐,而有野心,能與馬騰同席,不過在乎彼軍兵強馬壯,素在羌氐有人望爾……」陳宮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又道,「依我觀之,馬騰兵不過兩萬,初入長安,不知我軍也入雍州,不明軍情,不知底細,甚至不先經營長安,又怎會輕易與我軍為戰?恐怕,不過是其子馬超擅自為之!」

    「既是突襲而破典韋將軍,那必然便不是馬騰授意……而馬騰既不知曉……那韓遂又如何能知!?」陳宮接著聲音驀然又高了幾分,「呵呵……恐怕,此刻韓遂也必然惱恨,馬超自作主張了!」

    「先生之意如何!?」徐榮顯然心中閃過一絲明悟,卻還是問道。

    「馬騰如今孤軍在外,我軍放出風聲,雄兵壓境……那麼韓遂既然與馬騰並無臣屬關係,麾下兵馬也是自家根基,如何會輕易為他人魯莽而慷慨填補漏洞!?」陳宮撫掌大笑,「韓遂必然會來援救馬騰,但卻未必會是即刻到來……」

    說到此處……陳宮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而我軍嘛……為何不能起一輕騎,繞過長安,擋在咸陽城外,使得韓遂不能來救長安!」

    「韓遂既有私心,那麼必然不會頂著損兵折將之險來救馬騰,就算要救,也是抱著坐收漁人之利而來!」徐榮狠狠捏了一下拳頭,驚悟道。

    「正是如此!」陳宮摸了摸鬍鬚,眉頭卻又微微一皺,猶豫道,「而借此,在下本還有一計,能為衛侯平添一股雄軍!可是……唉……」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15 22:46
第三百五十一章

    「韓遂兵馬已到何處……?」

    「昨日回使稟報,韓遂兵馬,已臨近扶風,想必今日,也該過了扶風境內……」

    「終於來了麼?」

    「先前,有趙雲將軍告捷大破長安兵馬,使馬騰喪一半元氣,長安守備力量大弱,連帶著其子馬超也被生擒……」

    「呵呵……馬超……不必擔憂,我雖怒,卻並非喪失理智,馬超為馬騰愛子,若擅殺之……不禁對我計劃無助,更使他鐵心要與我為敵了……讓徐榮,陳宮將馬超押解回馮翊,唔……只道是要等擒了馬騰再一併處決……」

    密室中,那一聲短促的笑聲過後,卻是一片沉默,半晌才重新道,「卻不知道典韋……如今是生是死……」

    「典君吉人自有天相,想必自能逢凶化吉……公子還請珍重,莫要太過擔憂……」

    卻不知是密室中透過一絲微風,還是如何,燭光微微有些飄動,印紅了衛寧頗為疲憊的臉色。

    看著對面衛五,衛寧搖了搖頭,典韋若是吉人自有天相,便不應該在另外一個時空中,早早的結束自己本該有無數輝煌的人生。

    輕輕的擰了一下額頭,衛寧拋開心中的那縷擔憂,將軍難免陣上亡,何況馬超龐德皆是當世虎將,以一敵二,典韋雖敗,卻也並不難看。

    「如今陛下已到何處?」衛寧接著又道。

    「已到弘農,如果路程沒有耽擱,恐怕也已過了黃河,入河東境內了!」衛五不敢怠慢當下,當即回道。

    「恩……是時候動身了!」衛寧輕輕敲了敲案幾。道,「如今我既執掌河東,若聖駕駕臨。我未到,卻恐遭人嘴舌……」

    「那公子……」衛五張了張嘴,接著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如今聖駕在手。一切便在我掌握之中了……!」衛寧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傳我軍令,讓毋丘興和衛三,暗中出兵吧!務必要用最快的時間內,將北地。安定,石城奪下!兵鋒直指金城!」

    「遵命!」衛五神色一肅,當即抱拳道。

    「去吧,叫人備好車架。今日,便返回安邑吧!」衛寧揮了揮手,隱隱有些疲憊。

    衛五有些疑惑,但很快還是點了點頭,安靜退下去了。

    看著自己的情報頭子隱入暗中。衛寧不禁苦笑一聲。隨後胸膛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猛然摀住嘴角,卻是一陣咳嗽連連,「十年了……今年,我也該有二十七歲了吧……呵……能多活了三年,也終於開始壓制不住身體的病根了麼……?」

    「老典啊……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衛寧擦了一把口腔咳嗽無法自主而流出地唾液,赫然有了些微的血絲……

    時隔了十年。比原本的生命軌跡。多走了三年,昔日張仲景。便是斷定衛寧地身體是先天癥結,並不是後天能夠強行根除,而即便能夠延緩生命,也依舊需要每日湯藥吊住。

    壓制了十年的病症,確是曾經讓他渡過了一段稍微靠近正常人的生活。可惜……似乎病魔又將籠罩了上來。

    正是如此,身體病症地反覆,使得衛寧先前的暴怒,並非所有人想像中的那般不智。而正是為了掩人耳目……用最快的速度來增強未來的力量,他期望,至少,能夠在身體不支之前,能夠平定,這個飽經瘡痍的天下……

    毋丘興與衛三,早已經暗中得到衛寧軍令,從上郡,河西兩處調動了三萬邊軍西進,隱蔽屯紮長城以南,黃河以東。

    事實上,甚至連徐榮,陳宮包括郭嘉在內,都不知道,衛寧赫然抽調了大半鎮守邊疆地戍軍南下,瞞人先瞞己。正是陳宮獻策開始的那一天起,衛寧便已經對這個計劃抱有了肯定的心思。

    風險和利益同在,何嘗也不是河東一統整個關中,一統整個西北的大好良機呢?只要能將大後方提前平定,衛寧才能整暇以待,爭取足夠的時間,來面臨日後入主中原的戰事……衛五備好車架,並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甚至衛寧還有意裝作不等典韋雪仇,便不會離開馮翊,甚至還做出親自領兵南下的樣子。

    在司馬朗,裴潛等人死死相勸,衛寧才終於考慮聖駕尊貴,而不得不先返河東。

    當然,趙雲生擒了馬超地消息,也早已經傳遍了整個河東集團,不少人隱隱猜測,衛寧肯定是要立刻行刑,而更多有識者都已經準備好了死諫阻止衛寧徹底將馬騰逼上魚死網破地局面。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衛寧卻是下令將馬超囚禁,只道等擒了馬騰一家,一起處死。所有人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對,心中卻還是慶幸,至少在這個節骨眼上,衛寧的膨脹過頭的憤怒,要殺人全家反而還是一件好事。只要不是先殺了馬超,將馬騰逼到魚死網破的局面,就算日後打下了長安,擒下了馬騰,要殺要剮,也沒了任何利害關係了。

    九月,衛寧離開馮翊,渡過黃河到達蒲州。

    獻帝此刻也已到河東大陽,衛寧也必須要搶在獻帝到達安邑前,前去迎駕。

    當然,這在外人,看上去,不過只是一個表達對漢室忠心的形式,但衛寧要親自前往,確是為了求一道詔書。

    能夠幫助他快速平定涼州的憑證,甚至是分裂涼州韓馬,將其中一股徹底吞併腹中地籌碼。

    同樣,挾天子以令諸侯,衛寧作為這其中地掌控者,征討雍州。不正是為了要達成這個目標麼?那自然也必須是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將獻帝操控在手中。

    倘若日後那些四面八方跑來地大漢遺臣在暗地裡動手動腳,反而讓他成了掣肘。

    隨同衛寧東歸地。同樣還有衛五親自攜帶的一道令箭。

    「將軍翊來人!」黃河以西處,一處隱蔽小丘處,三萬人馬駐紮在此多日。衛三每日都是坐立不安。翹首以盼南面投放來的軍令。

    而終於,這期待已久地佳音傳來,衛三幾乎是撒開腳丫,便跑出了營帳,「快叫毋將軍前來迎令!」

    在軍營外,衛三遠遠便看到了十來騎狂奔而來。卻是巡遊騎兵將衛五引來。

    衛三見了,眼睛一亮,見來人便是自家兄弟,更是一陣歡喜,腳步情不自禁的跑前了幾步。

    在馬上狂馳的衛五何嘗不是心中一陣激動,昔日五兄弟,便只剩兩人,更因為職務地不同而常年奔波分離。難見幾面。

    「三哥!」衛五昔日的騎術不曾落下。一陣疾馳勒馬,便是激動跳下馬來,臉上表情變化唏噓,哪有在他人面前那個面無表情的情報頭子模樣?

    衛三哈哈一笑,卻不似衛五那般傷感,慌忙上前一把將要跪倒行禮的衛五托起,「五弟!許久不見了!」

    衛五微微一笑。眼中一片喜悅之情。「公子南下,三哥派遣鎮守雁門……我隨家主返回安邑。卻是未見三哥,算算年月,卻是有兩年時日了吧……」

    「已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了麼……呵呵……」衛三搖了搖頭,浮起一絲苦笑,半晌才打起精神,用力一拍衛五肩膀道,「不提這個了……今日你我兄弟重逢,便該好好同醉一場!」

    衛五苦笑道,「我既親來,便哪容三哥敘舊之時啊……公子有軍令……」

    衛三一拍腦袋,喟然長歎,「唉,一看見五弟你,我便忘了正事……剛才我已差人去請毋將軍了,你且隨我入帳吧!」

    一路上,兩兄弟談起往事皆一陣懷念,不知不覺便已到了中軍營內,而撥開帳簾,便早見一個二十五六的年輕武將肅然以待。

    衛三哈哈一笑,當即上前對衛五道,「這便是毋丘興,毋將軍了!」

    「見過將軍!」衛五常年跟隨衛寧,自然知道此人是衛寧點名從河東軍系中提拔出來地,當即抱拳見禮。

    後者神色肅然,不卑不亢回禮道,「大人為衛侯近侍,末將豈能輕易受此禮?卻不知,大人所來,卻是衛侯軍令已到了!?」

    既然毋丘興已經談到了,衛五無奈看了衛三一眼,只能從懷中掏出衛寧信令,當即沉聲道,「毋丘興,衛三接令!」

    衛三與毋丘興當即出列半跪坐地,衛三為主將,將雙手高托,同樣神色嚴肅。

    衛五點了點頭,鄭重將信令兵符交在衛三手中,語氣鏗鏘道,「衛侯有令,加封衛三為典軍校尉,毋丘興為衛將軍!令兩位將軍即刻拔寨起營,限半月內,平定安定,北地二郡,一月內,奪石城,兵威金城!不可有誤!若有怠慢……立斬不赦!」

    衛三,毋丘興臉色一正,恭敬接過兵符信令,肅然道,「末將尊令,必不負衛侯所托!」

    衛五點了點頭,又道,「二位將軍出兵,可少於羌氐邊民紛爭,以安撫為主,宣我軍仁德……聯繫昔日涼州舊部,許以重利使其反韓馬二人!若能在月內攻破金城,便直下隴右,斷韓遂馬騰後軍歸路!屆時……只需守好金城,隴右二城,衛侯自有定奪!」

    衛三和毋丘興點了點頭,皆從對方眼中看出洶洶戰意。事實上,在衛寧暗中調度的時候,兩人便知道這是衛寧給予的一道天賜良機。

    若能幹好衛寧囑咐,成為平定涼州的第一功臣,也便是真正在河東軍中佔了一席之地。

    便在河東現在如日中天的時候,還少得了功名富貴?

    韓遂,馬騰如今遠征在外,涼州軍不過是他們飛速蠶食董卓固有勢力。而用武力勉強壓制住暗潮洶湧。

    內部空虛,正是趁虛而入的大好時機。何況,也正是因為韓遂馬騰膨脹得太過急促。內部不穩,不少人還是口服心不服的情勢,只要稍微挑撥一下火焰……那麼讓涼州再一次陷入亂局。則是必然地事情!連綿數百上千里,一片窮山惡水,便是一道天塹,將漢中巴蜀。與雍州關中,攔腰斬斷。也正是南面多山林,地勢險峻兇惡,庸南,雍西,靠近蜀道處,多為貧瘠土地。

    從武關開始,一路向東。最大地城池。卻也正是守住子午谷谷口外地沈嶺小城。

    作為一條相對輕易好走通往蜀中地道路,沈嶺歷來也還是得到了當權者的重視。可自董卓敗亡,李郭張樊四人反攻長安,殺王允逐走呂布後,將雍州化四片,沈嶺的防務便大打折扣。

    尤其在李催郭汜敗亡,樊惆挾武關投降河東後。沈嶺地城守名義上便是獨立開去。郭嘉暫時只是將庸南兩關與渭南。潼關環繞華山一圈組成一道挾控關中關西通道的戰略線,也暫時沒有精力將手伸到雍州西南這片土地上。

    也正是如此。沈嶺的城守在面對雍州一片戰亂之時,抱著狂撈一筆再跑路地心思,反而讓沈嶺一片蕭條。大多數人都更願意從那些不曾開闢地道路逃向蜀中,也不願意經過沈嶺,隨時擔心被化妝的兵匪所劫掠,或者繳納一筆龐大地入城費用。

    而便在這一日天黑時候,化妝為盜匪的沈嶺官兵,埋伏在通往子午谷的道路上,卻迎來一個讓他們驚駭的夜晚。

    捕獵者們,碰上,真正從虎豹搏殺中挺過來的一群真正的獵手。

    瞧瞧的隱在樹林之中,看著遠處一片懶洋洋四處臥倒在地的沈嶺官兵,典韋微微咧開一絲殘忍地微笑。在他看來,這些人沒有絲毫紀律,沒有絲毫軍隊應該有地警惕性,便這樣堂而皇之的暴露在他人的視線中。說實話,比起山民告訴他這些人沈嶺守軍的身份,典韋更願意相信他們本身就是山賊這份沒有前途的職業。

    揮了揮手,身邊宿衛隊長當即低下身子一溜煙四處傳達典韋的軍令去了。

    事實上,由得典韋說動的山民並不多,願意跟隨他出外征戰地,也不過區區四百來人,很多人本身便是逃避兵役奴役而遁入深山,又如何會輕易聽從區區一個外人巧舌如簧?

    便是這四百人,也大多是因為李催郭汜地迫害而全家受難,生無眷念,這批年輕人,不願意就這樣一輩子埋在深山老林中,起了搏一搏的想法,而跟隨典韋出來。

    若要讓他們真正聽從典韋地命令,那麼還需要一陣磨合……以及數場振奮人心的勝利。

    顯然,典韋便是將目光放在了這批沈嶺守軍的身上。

    毫無徵兆的一聲箭響,對面沈嶺守軍中驀然響起一聲慘叫。

    「林中有人放冷箭,***!」

    典韋在林中,微微一愣,看著對方一片驚叫,便有人警惕的握起了手中兵器,繼而是一陣暴怒,「齊射呢!?我要的齊射呢!?」

    而就在他怒喝了半晌,對面顯然也因為那一艘冷箭而頗為震怒,無數人哇哇大叫的向樹林裡衝來,而這個時候,林中那批山民才稀稀拉拉的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而顯然,在對方有所防備後,這些簡陋的武器並不能給對方造成太多的傷害,反而激起了沈嶺軍越發澎湃的怒火。

    「混賬!」典韋怒罵了一聲,眼中霎時泛起一片殺氣騰騰,探手取出雙鐵戟,便大聲一喝,「全軍衝鋒!」

    他那魁梧的身體驀然猶如猛虎跳出林外,身後卻只有那跟隨他的十來親兵聞令而動,那批臨時徵召的山民在軍令下來半晌,才稀稀拉拉的怪叫衝將出來。

    典韋不禁一陣氣餒。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16 09:35
第三百五十二章

    「張燕!眭固!」大帳中,徐榮握劍而立,臉色肅然,環顧帳下當即喝令道。

    「末將在!」兩人當即出列,卻是張燕微微有些遲疑,當終究還是不情不願半跪坐地,抱拳回應道。

    「令你二人,分兵一萬,即刻領軍西行,隔渭水下寨,務必不使韓遂渡過渭水!」徐榮取出一枚令箭,遞到張燕手中,沉聲道。

    「末將尊令!」張燕接過令箭,回應道。

    「韓暹!」徐榮見張燕眭固退下,當即又喝令道。

    「末將在!」韓暹應聲而出。

    「與你三千兵馬,隨張燕,眭固二位將軍在後。且到長安,渭水河畔之間,伏於大道兩旁,倘若有長安兵來,截住廝殺!」徐榮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才又取出一枚令箭,遞到韓暹手中。

    韓暹心中一喜,正如同李樂胡才一般,韓暹這些出身白波盜匪的武將,能夠有幾乎領命出戰,卻是象徵著真正有幾乎進入河東軍事集團中了。

    韓暹當即恭敬接過徐榮遞過來的令箭,高聲道,「末將尊令,必然不負將軍所望!」

    徐榮點了點頭,與陳宮對視一眼,這才握劍而立,威勢逼人,「如今衛侯震怒,欲取長安,眾將士將齊心協力,生擒馬騰,獻於衛侯麾下!」

    頓了頓,徐榮這才又道,「其餘眾將,皆隨我南下。即刻匯合趙雲將軍,兵發長安!」

    「喏!」眾將齊聲應和,聲勢蓋人。

    就在徐榮點撥調度,意氣風發的時候,卻沒發覺,在一旁的張燕握緊了手中接下地令箭,彷彿要將他捏碎一般。

    而這微微的變化,卻讓另一廂邊的陳宮眉頭微微一皺。

    大軍開撥,有張燕。眭固,韓暹三人,合共一萬三千兵馬,當即分出中軍,急匆匆便向著西面而去。

    而中軍只餘下七千人馬,徐榮揮了揮手,大軍號角響起,緩緩向南,匯合趙雲而去。

    徐榮騎馬靠前,如今戰事逼近。衛寧使調度全軍,行主帥大事,自然不能小心馬虎。一路上,即便是乘馬,也開始斟酌整個戰事可能的佈局變化,如何能減少士卒的傷亡,用什麼樣的策略都是他需要斟酌考量的事情。

    而不知道什麼時候,徐榮耳邊聽得一聲呼喚,回過頭來,卻是陳宮。

    卻見後者臉色頗為猶豫。眉宇間有著些微隱憂,徐榮心中一跳,不禁出聲詢道,「不知先生喚我何事?」

    陳宮輕輕踢了馬腹,使自己與徐榮並列而行,想了想。還是說道。「今日我觀張燕頗有怨色……將軍讓他領兵阻擋韓遂,恐有不妥……」

    「怨色!?」徐榮微微一愣,不由脫口而出,「衛侯待他不薄,何來怨憤?」

    「衛侯自是待他不薄……可此怨恐是出自將軍身上了……」陳宮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

    「此話怎講!?」徐榮也是皺了皺眉頭,又問道。

    「張燕昔日縱橫太行,自號黑山軍。聚眾數十萬。聲勢何其浩大。自歸順河東後,楊公歷來以其獨鎮一番。正是為表尊重。而將軍歸順河東,衛侯卻大加提拔,使將軍短短時日,便躋身河東將林頂峰……倘若是典韋,黃忠幾人早跟隨衛侯者,又或是趙雲將軍這在危難中投奔衛侯者,也都便罷了……但將軍同樣出自外來,卻凌駕其上……唉……恐怕張將軍是心有不甘啊……」陳宮歎了口氣,這才道。

    徐榮默然,半晌喟然長歎一聲,「我自昔日跟隨董公起,歷來便受信任,正是如此,才頗受李催郭汜怨恨,而尋河東棲身……卻不想,衛侯如此抬愛,心中受之也頗為難安,張燕將軍既然不服與我,等攻下長安,擊退韓馬,我當上表衛侯自請戍衛邊疆……若諸將各自猜疑,內亂由我生,則如何是好?」

    「將軍將才,發號施令調度有方,宮也多有敬服,衛侯識人有慧,將軍能得提拔,自然是因自身才華。宮來勸言,只是讓將軍日後,當多形色內斂……」陳宮搖了搖頭,接著道。

    「衛侯帳下,眾才,皆來自各方,如今疆土擴張,勢必帶來這些隱憂,我等為臣屬者,也該自請分憂……先生所言甚是!」徐榮抱拳便在馬上恭敬行了一禮,肅然道。

    陳宮擺了擺手,笑道,「宮不過隨意一言,還請將軍莫要多怪才是!」

    「不敢,不敢……」徐榮連連擺了擺手,心頭卻是一片苦笑。他昔日追隨董卓,憑借這一身統軍之才,方的信任,而自己卻又不懂交際寰轉,董卓一死,便難容涼州軍中。現在棲身河東,卻還是因為自己受衛寧賞識,又起波瀾。

    經過陳宮提點,終於算是幡然醒悟。

    「……報卻在這時,前方一騎快馬奔來,高聲喝道。

    沒幾時,有親兵將那來騎引來,當即稟報道,「報將軍前方有趙雲將軍副將李樂,胡才二將遣軍兩千前來接應!」

    「唔!?」徐榮微微一愣,便道,「此處距離長陵還有多遠!?」

    「還有兩個時辰,十里路程!」親兵當即回道。

    「這兩千兵馬,不在前線謀劃攻打長安,來迎我作甚?」徐榮不禁心中微微一怒,但剛有陳宮之言,使他臉上沒露半點端倪,「我前還誇趙雲能獨擋一面,沒想到,此刻竟然又如此昏聵!唉……」

    「傳我令,讓那兩千兵馬趕返霸陵,我軍自可南下!」徐榮揮了揮手。還是隱隱有些不滿。

    「喏那來騎終於是微微一愣,緩緩退下去了。

    「趙雲將軍,已攻霸陵,此刻卻也不宜強攻長安,還需要匯合我軍,再做定奪不遲……」陳宮看了看徐榮不虞臉色,當即勸道。

    「也罷……」徐榮擰了擰眉心,歎了口氣當即又高聲傳令道,「傳我軍令!全軍再加緊趕路。兩個時辰內,務必要到長陵!」

    「喏!」親兵應諾,當即便跑開傳令去了。

    看著手中的信箋,韓遂臉色一片冰寒鐵青,那陰霾地臉色,好似如墨如漆。

    「主公……主公……?」帳下八部將,看著韓遂臉色,不由人人有些懼意,靠前程銀微微縮了縮脖子,顫聲問道。「主公……莫不是……莫不是長安已失!?」

    韓遂抬起頭來,冷笑道,「長安未失,但卻是我這臉面丟得一乾二淨了!」

    隨手將那信箋擲於地上,韓遂不禁惱火地哼了一聲。

    程銀遲疑的將那信箋拾起,看了幾眼,臉色也頗為難看,大叫怒聲道,「那馬騰,竟然是如此呵斥主公與我等!?當我等皆是其家奴否!?」

    眾將皆傳遞相看。人人義憤填膺,「他馬騰長子不與我等商議計較,便擅攻河東兵馬,如今引軍前來報復,兵敗一半,馬超也被生擒。竟然還有臉用這語氣來差事我等!?」

    「主公。還管他馬騰一家死活,我等不若領兵便回涼州!」當即便有人怒氣勃勃高聲道。

    韓遂微微抬起臉來,滿意的看著眾將臉上的怒火,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馬超可在我涼州素有勇名,若被河東擒去,卻也丟我等顏面……何況長安糧草未曾運走涼州,若我軍不去。長安一失。莫不是空為他人做嫁衣裳?」

    「勇名?哈……一個毛頭小子,只殺一些無名之輩。敗在河東軍中,那馬騰便早是顏面掃地!我等昔日還重他馬氏一族勇猛,卻不想,還不是如此不濟……呸!我看馬超被河東生擒之事,傳回涼州,不僅兵民,便是那羌氐之族,恐怕也未必會如往常一般敬畏馬氏了!」候選冷冷一笑,將那信箋撕個粉碎道。

    韓遂點了點頭,「馬超一敗,自然是聲望暴跌……呵呵……但我軍卻是不能退,反而還該進取!」

    「主公之意?」眾將一疑,當即問道。

    「天無二日,地無二主!涼州只需一人鎮守……足矣!」韓遂看眾將一片同仇敵愾,遠遠沒了昔日對馬騰一家的敬畏,不禁森森一笑,道。

    眾將愕然半晌,便有楊秋抹了一把胳膊,齜牙咧嘴跳將出來,高聲道,「主公所言甚是,那馬騰兵馬本就便遠少主公,馬超小兒更是驕橫跋扈,今日不趁機取而代之,還等何時!?」

    眾將當即皆齊聲請命,只讓韓遂心中大喜。事實上,馬騰一家在羌氐中素來有人望,而不僅使他麾下全軍尊服,便連自己軍中,也有不少人畏懼。此刻看來,馬超兵敗,使得他威信大打折扣,正是韓遂期待已久的時機。

    「傳我軍令,全軍日行二十里,向長安!」韓遂點了點頭,當即便下令道。

    韓遂已經坐定打算,要徹底將馬騰的影響力給抹去了。

    但他對長安,卻依舊垂涎三尺,並非對長安這座城池,而是為了其中蘊含的財富,以及對涼州來說重中之重的糧秣。

    如果坐地固守不出,馬騰固然難守長安,但長安一失掉落在河東軍手中,對方又如何會吐出這塊肥肉?

    最好地打算,便是憑借自己手中這數萬大軍來當籌碼,一個換取長安利益,迫使河東軍妥協的籌碼。

    等到馬騰與河東軍拚個兩敗俱傷,即便沒有傷害到河東軍的根基,但要攻克長安,再如何,恐怕河東軍也是疲軍一支。圍攻長安城,河東放出的聲勢,也不過區區七萬兵馬……而自己這數萬人。以生力軍姿態介入,河東軍敢來硬碰麼?

    衛寧擁護獻帝的消息,事實上,先被賈詡散播,使得河東軍不能妄自攻打張濟這個「功臣」,而後又經過郭嘉再宣揚,此刻早已經傳遍了天下。韓遂自然是知道對方掌握了至高權利,那麼自己還可以用手中這支生力軍地威脅,討個名正言順的名號來盤踞涼州也是合情合理。

    與馬騰選擇的迥然兩意。事實上,早前,韓遂便已經生出了和河東妥協的念頭,只是隨著局勢的變化,讓他看到了更好地出路。

    他胸中,永遠有個不會熄滅的東西,叫做野心。

    只是,他並不知道,自己內心中潛藏許久的東西,早便被河東高層所一目瞭然。渾然未覺。正是這個讓他從區區一郡小吏跳到一州首領的東西,卻瀰漫著濃濃地味道,即便他再可以隱藏,也難以瞞過有心人。

    在他妄圖掌控整個局勢的時候,卻也渾然未覺,自己反而早早便落入了他人地掌心。

    在陳宮,徐榮地手中,韓遂不知所以。而陳宮,與徐榮的手掌,卻被另外一個表面震怒。暗中佈局的人悄然牽引韓遂只不過是一支渾然未覺深陷他人擺佈地木偶而已……

    當他以為能夠憑借自己手中那數萬兵馬威脅河東妥協的時候,抽調了涼州空虛,卻反而成了他人的可趁之機。確是……也沒有人會想到,在衛寧調度的七萬兵馬之外,還有整整三萬邊軍還有一戰之力!

    而這支軍隊,養精蓄銳已久……不過兩日內。便攻破了北地城池!

    參見……先生!」大帳中一員大漢。半跪著地,甚是恭敬。

    郭嘉臉色歡喜,當即跨前幾步,將來將一把扶起,高聲道,「樊惆將軍遠到而來,何須如此多禮!?」

    「先生乃河東重臣,末將不過新降之人。怎能不自重身份……」樊惆隨著郭嘉扶稱。順勢站起身來,自嘲道。

    「將軍棄暗投明。庸南兩關入我軍手,少了兩軍傷亡,便是天大幸事,有此……將軍便是功不可沒!」郭嘉微微一笑,親切地將樊惆引往席內,「將軍既然已經歸屬我河東軍中,自然便是我軍一份子了,哪有新降舊投之說?」

    「先生所言甚是……」樊惆肅然點了點頭,恭敬道。呵呵……如今徐晃將軍鎮守庸南兩關,想必將軍此來,也知道我軍有何事作為了吧!?」郭嘉看了樊惆一眼,這才呵呵一笑,道。

    「末將此來領兵八千,正為助先生一筆之力,討伐長安馬騰……」樊惆抱拳應諾,恭聲道,「還請先生下令,也使末將早做準備!」

    郭嘉輕輕敲了敲案幾,笑道,「將軍遠道而來,軍士疲乏,今晚還是好生修養一日為好!」

    樊惆一愣,事實上,在收到徐晃軍令,讓他引兵八千北上增援郭嘉地時候,心中便閃過一絲悲哀。他昔日鎮守庸南兩關握兵兩萬,而後有徐晃入關,裁剪了部分羸弱之兵,可在收到軍令時,心中所想,自然還是認為郭嘉對他這個降將身份頗為猜忌。

    領兵八千北上,他也已經做好心裡承受預算了。即便是郭嘉讓他這八千部曲充當攻打長安城地炮灰,也是在他預料之中地事情。

    可看郭嘉言語間,沒有半分輕視之意來回,好言寬慰,反而使得樊惆心中懸吊地心鬆了不少,而此刻不提戰事反而讓他整軍修養,卻是讓他頗為驚愕了。

    「黃忠將軍!你且先引樊惆將軍下去,安頓好樊將軍麾下兵勇,多備酒肉好生款待一番!」郭嘉似乎沒有注意到樊惆的驚訝,回轉頭來,當即便黃忠小心吩咐道。等到黃忠親切的將樊惆引出帳外,樊惆心中才閃過一絲念頭,「莫非他不是要讓我麾下這八千子弟當炮灰?」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16 09:40
第三百五十三章

    看著樊惆驚愕的背影,郭嘉彈了彈身上的衣衫,吹了一聲口哨,「唉……這年頭,尋個炮灰,還得先把他忽悠一陣……可惜還得送上不少酒肉呢……」

    隨手拿起案几上的一封戰報,郭嘉輕輕攤開,眼睛裡還是一片喜悅,「沒想到子龍竟然還能建此功……生擒馬超,破敵一萬,長安城如今便只剩下了數千兵馬,有了樊惆這八千肉盾,若調度得當,便能省去了我河東兒郎許多性命埋骨他鄉了!」

    「徐榮,這筆大禮,我可是送出了,且看你是否能應用得當吧!」郭嘉搖了搖頭,取了紙筆當即便奮筆疾書起來。

    不過幾許一封信箋便是寫好,吹乾了上面的墨跡,郭嘉微微一笑,「有馬超在手,以此為棋,長安要破不難了……而有了樊惆上前,我也可與兄長交差,爭取時日鞏固司隸一帶了!」

    「來人!」郭嘉抖了抖信箋,將他封好,當即便對外令道,「且將此信速速帶往……呃,帶往霸陵,務必交給徐榮將軍手中!」

    「喏!」親兵謹慎接過,當即恭敬回了一聲,看郭嘉神色肅然也不敢怠慢,當即便告罪一聲大步退去了。

    「渭南……潼關……函谷……弘農……盧氏……」郭嘉輕輕的沾了沾茶水,便兀自在案幾上畫弄了起來,嘴角喃喃自語,隨著這四個點連城一片,又旋即手指一轉,畫了一個大圈。「盧氏……武關……青泥隘口……藍田……渭南……」

    一道圓形的據點連接在一起,郭嘉微微鬆了口氣,「將此八城入手,形成一個堅固的連接……日後平定司隸,雍州之後……」

    手指放在了宛城之上,郭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南面袁術,便再無威脅矣!」

    正是如此!

    郭嘉一直推搪,只差了數千兵馬西進。不僅是為了繞過河東到雍州,過首陽,渡黃河,再跨渭水地三難,同樣,也是為了日後能夠借助張濟這個他埋下的釘子,在宛城當作跳板,成功的切入中原腹地。

    張濟沒有明面上臣服於河東,所以這麼一個小小的諸侯自然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而當日後河東平定了雍州,倘若與中原諸侯。如曹操,袁術等人發生戰爭的話……

    那麼從宛城出兵,便可直接切入敵軍腹背,更因為此刻構建的大陽,弘農兩縣運糧通道,解除了昔日河東只能通過箕關,壺關兩處出兵太行以東的窘迫,而弘農便可取代河內作為前哨糧倉的地位。妙便妙在,弘農西有函谷關,潼關。東有三崤,洛陽,甚至虎牢,汜水,固若金湯,敵軍是決然難從河東糧草入手。

    如此。征討中原。河東便立於不敗之地!「卻不知道兄長看了我地信帛沒有……不應該啊,兄長決然不是這樣不冷靜的人,更何況典韋還未知生死,便如此魯莽……」郭嘉咬了咬手指,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禁喃喃自語起來。

    「如果兄長不是真的失去了冷靜,那必然便是有什麼陰謀瞞著我來……」郭嘉狠狠的握了握拳頭,有些不滿道。

    「主公正在小憩……先生還是稍後再來吧!」冀州信都一處豪宅外。把門兩名精兵。將面前兩位青衫文士攔在府外,語氣生冷道。

    「我等有急事稟報。還望通報一聲!」沮授臉色顯然頗為焦急,對那兩名近衛道。

    互相對視了一眼,且看門外沮授,田豐一臉焦急,臉色有些猶豫,半晌才為難道,「只是主公已經嚴令,今日不會諸公……」

    「此乃關乎主公大業之事,你二人能擔當得起嗎?還不速速閃開!」一旁田豐脾氣最為剛硬,見那兩近衛糾纏不肯稟報,早是大怒而喝,便要奪門進去。

    兩近衛臉色一變,當即便橫身擋在門外,以沮授,田豐兩人瘦弱的身材,如何能擠得過這兩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你……你……」田豐氣得鬍子噴飛,指頭顫抖指著那兩門衛,語氣也因為憤怒而遲遲吐不出話來。

    「主公有令!不見客人!兩位還是請回吧!」受了田豐那一聲怒斥,反而便使這兩門衛鐵了心要將兩人攔在門外了。

    沮授無奈苦笑一聲,自然知道自己這好友便是剛硬脾氣,最易觸怒他人。事實上,自從攻略幽州開始,沮授便能察覺到袁紹對田豐的心理變化,從信任漸漸轉化為冷淡,現在看樣子,已經漸漸變成了厭惡了……

    也不知道自己和田豐商議攜伴而來是對是錯,沮授只能歎息一聲。但如今卻也不是怪罪田豐脾氣的時候了,當即將他勸解開來,沮授從懷中掏出一粒金豆塞到那門衛手中,道,「本官卻有急事要見主公,還請通報一聲……」

    那兩門衛各自拿捏了一顆金豆掂量了一下,這才冷冷看田豐一眼,哼道,「那我便去通報一聲……」

    田豐自然能看見沮授的那點動作,鄙夷的看了那兩門衛一眼,臉色漲紅,一甩袖口在旁生著悶氣,甚至對沮授這行為也頗為厭惡,眉頭緊緊皺起。

    沮授無奈歎了口氣,他與田豐在袁紹麾下,雖然對地位沒有半點威脅,但權柄卻日漸被剝離開去,隨著郭圖,審配等人日漸咄咄逼人,事實上,兩人也越來越不得袁紹待見了。

    形勢比人強,作為袁紹親兵地這些人常年跟隨在袁紹身旁,從他們的舉動語氣來看,沮授便能知道袁紹對田豐和他是多有不滿了,否則以他二人州主簿,從事的官銜,給那兩個小卒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如此刁難才對。

    過了半晌,那去通報的小卒這才慢騰騰回來,冷聲道,「好吧……主公有請二位先生進去……」

    沮授點了點頭,卻見田豐依舊在那矗立彷彿不願進去一般,只能苦笑著上前拉了拉他,道,「我等此來,卻是為了主公大事,你莫要因小失大!唉……我適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想到,自己和沮授攜伴而來,確是有緊要事情,田豐這才臉色一緩,對著那兩門衛冷冷一哼,這才與沮授進的袁府。

    但卻沒走幾步,便聽得剛才那兩門衛一聲獻媚之聲,「審先生,逢先生!主公正在府內……兩位先生自取小閣便是……」

    田豐肩膀一僵,隱隱然毛髮便要怒張起來,沮授慌忙將他拉住,勸道,「不可因小失大,不可因小失大……」

    田豐兩手顫抖,半晌才勉強壓下怒意,這才僵硬的吐出字節來,「走吧!」

    沮授抹了一把額頭汗水,這才逃也似的拉著田豐,便向府中小閣而去,生怕審配,逢紀二人從後趕來,又起冷嘲熱諷。袁紹府邸在他初入主冀州時,便是下令大肆修繕的,即便是田豐沮授苦苦相勸,也沒有改變袁紹追求奢華的決意,而後擊敗公孫瓚後,袁紹又將這個府邸再度擴建。從大門向內院小閣,赫然便讓兩人行走了半柱香地時間,而很遠處,便看見袁紹只著寬鬆內袍,雙手環抱兩名妖艷歌姬在那調笑戲語。

    沮授搖了搖頭,這才與田豐當即上前,拜見道,「參見主公!」

    顯然袁紹今日的心情並不算太差,即便看著田豐隱隱有些冷淡,但卻也不至於鐵著面孔,僵硬的笑了一笑,袁紹放開雙臂斥退那幾名歌姬,這才道,「兩位先生請坐吧……!」

    田豐,沮授謝過,這便入得席上,才聽袁紹道,「兩位先生所來何事呀……?」

    沮授與田豐對視一眼,當即便出聲道,「主公可知,河東衛寧領兵南下雍州,逢迎聖駕之事!?」

    袁紹微微一愣,不以為意道,「我道是何事?那衛寧小兒迎聖駕入河東,又與我冀州何干?」

    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反而弄得田豐和沮授不知道如何去說,語氣一噎。

    半晌沮授平了一下心情,這才道,「衛寧迎聖駕,奉天子,正是我冀州大禍啊!」

    袁紹捏這一顆葡萄還未送入嘴中,聽得沮授那急切的聲音,驀然一愣,道,「此話怎講?」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17 10:13
第三百五十四章

    「我朝自高祖斬蛇起義,破秦二世,敗項羽,而立國長安,後王莽篡權,光武皇帝再興大漢於洛陽,傳帝四百年,天下雖亂,帝王之威卻猶在,天下仕宦多翹首,百姓知天命。雖有梁冀,張讓等外戚,宦官弄權,又有黃巾亂黨禍害蒼生,董卓,李郭等輩為害天下,卻終究難動皇命根本。」有了袁紹提起興趣,沮授這才終於找到了幾乎大述己見,說道最後,沮授當即道,「大漢雖成亂象,天下諸侯暗中不服號令,但漢室餘威猶在,其威可用!還望主公明鑒!」

    「漢室有餘威,但天下諸侯皆各自亂作一團,且看那曹操呂布爭奪區區兗州拚個你死我活,孫堅劉表聯合攻打我你不成氣的族弟在淮南豫州殺個戰火紛飛……即便衛寧救駕長安,不也還是與那涼州韓遂,馬騰不死不休,卻還是為了雍州一地而已?如此,天下諸侯各自逐鹿,衛寧救了聖駕,又有何用,大漢不過已是名存實亡罷了!」袁紹看沮授田豐一臉鄭重,撇了撇嘴,不屑道。

    「今聖上經過董卓,李郭先後禍亂,顛沛流離,漢祖廟堂皆毀於一但,州郡諸侯明舉義旗匡扶漢室,實則絞盡心思吞併他人以擴軍力,不過借大義為正名爾,無一人為安君恤民之所為。」沮授心中咯噔一條,看袁紹那淡然模樣,隱隱覺得似乎又一次站到了袁紹的對立面上去了,看了田豐一眼,終究還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道,「而今主公雖獨威震河北,俯瞰天下,卻是才平幽州。州郡粗定,正當爭奪迎駕,安宮信都……」

    說道此處,沮授卻還是兩眼放光,聲音霎時高了幾分,「挾天子以令諸侯,蓄士馬以討不庭,聖駕在此,賢良歸心。百姓信服,大義在手,則天下……!誰還能御主公大勢!?」

    「而今衛寧迎駕安邑,便掌天命在手。如掌殺伐之劍。兵鋒所指,皆乃王師大義之軍。於主公則,大禍爾!正該趁其兵馬遠征雍州,趁機出兵鄴城,過黃河,直插弘農。搶回聖駕,以鎮天下根本!倘若河東平定雍州。則彼軍軍民同心,架大勝並大義,則我軍再奪,難矣……!還望……主公三思!」說道此處,沮授雙手伏地,肅然彎下腰桿懇切道。

    袁紹於主席前,不知不覺被沮授之話所感。心中卻是微微閃出了一絲動搖。「那……」

    不等袁紹出言,驀而聽的不遠處的外圍把守近侍一聲高喚。將他還要出口的話打斷,「審配先生,逢紀先生到……!」

    袁紹微微一愣,看了沮授一眼,這才嚥回自己剛要出口的話,笑道,「此事稍後再議,且等兩位先生來了,不妨聽聽二人意見?」

    沮授與田豐對視一眼,嘴角浮起一絲不祥的苦笑。若是獨自與袁紹商議計較,或是能說動於他,倘若再摻和進來另外一堆派系,那即便能商議出個結果,恐怕,效果也不能按照兩人所預定地進行了……

    而就在沮授心情失落的時候,卻又聽的袁紹道,「先生所議乃是大事……唉,也罷,今日,便借這小亭來做商議計較一番吧!」

    「來人!可速速去請郭圖,淳於瓊,許攸幾位前來商議大事!」袁紹拍了拍手,當即便有親衛閃將進來,得了袁紹吩咐,不該怠慢,便下去傳召去了。

    沮授,田豐臉色越發難看,再添上一堆人上來,以他和田豐本身就被排擠,恐怕少不得還得被打壓一番了。

    「見過主公!」沒幾時,審配,逢紀二人,便進了小閣,參拜了袁紹。再看著田豐,沮授坐在席上,自是從剛才門衛處得知兩人吃了憋,不由得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笑容。

    「兩位來得正好,本公正與田主簿,沮別駕商議大事,你二人也可參詳參詳……」袁紹揮了揮手,顯然對審配,逢紀遠比田豐,沮授來得親切,當即示意兩人靠近自己坐下。

    「哦?卻不知沮別駕所言為何大事?」逢紀最與沮授不對盤,當即冷冷一笑,道。

    沮授自然也看不慣逢紀,態度冷淡道,「我正清主公出兵河東,救駕信都!」

    審配,逢紀臉色微微一變,各自互相看了一眼,事實上,兩人此來,也同樣是為了衛寧救駕一事,事實上,在兩人商議計較當中,卻並沒有田豐,沮授那般果斷周詳,還在徘徊救駕不救駕之間左右搖擺。

    而聽沮授所言,奉命便是要請救獻帝回信都。

    但救與不救,同樣有利有弊,逢紀,審配對視一眼,心中已經下了決定。

    而袁紹卻是微微一笑,當即便和顏悅色對審配,逢紀問道,「沮別駕與田主簿皆主張我趁河東空虛,陷兵雍州,而奪駕返回信都,兩位先生,覺得意下如何!?」

    逢紀冷冷一笑,卻是最先出言道,「奉天子固然有利,但對主公來說,卻是弊大於利,在下以為此策大為不妥!」

    沮授眼中閃過一絲寒芒,而袁紹卻是眉頭微微一挑,淡笑道,「為何不妥?」

    「在下先說其利,主公可從中猜想,可與沮別駕所言相附否?」逢紀微微一笑,這才對袁紹道,「若迎聖駕,則可得大義在手,征討四方,為義軍,此利一。若興皇命,則天下仕宦歸心,有才德則皆望風而動,附於我河北,此利二也。若奉天子,則主公躋身朝堂,權赫天下,功業蓋祖,以揚德名,此利

    逢紀看著袁紹頗為受用的模樣,心中微微一笑,事實上,迎奉漢帝還有不少好處,但他卻沒有理由將他公之於口,只以第三條小小拍了袁紹一個馬屁便不在多言了。

    不過顯然,逢紀說到此處已經夠了。袁紹當即大笑道,「先生所言,卻是於沮別駕相差彷彿。」

    沮授張了張嘴,正要出口再添加幾樣利害,卻被逢紀搶先打斷道,「但便是這區區幾利,卻如何能當迎駕之弊!?」

    「大漢行四百國運,外戚,宦官之流橫行已久。卻是惡疾膿瘡覆滿全身,雖存,但實亡。有董卓,李郭等流先後為亂。天下諸侯暗中不服號召,各自為政。割據一方,漢室衰敗久矣,主公若要興漢,豈不困難重重?此其一!」逢紀挑釁的看了沮授一眼,接著又道。「若置其漢帝在身旁,其歲年幼。又久顛沛流離,不識國政,不通社稷,主公動輒表聞,若從之,則主公權輕,而後被聞奉聖駕所來者。巧取分奪主公之威。河北豈會還在主公之手?此其二!倘主公違命而不尊,則非計之善者也。群臣莫不當主公為董卓,李郭之流?世人若以主公為逆臣,則受千人唾罵,雖能成功業,也難於董卓之流劃分界限,青史何載?此其三也!秦失其鹿,先得則為王,天下各自逐鹿,則何人還奉王命……?此其四……」

    說到第四點,逢紀小心翼翼的看了袁紹一眼,卻見後者眼眉微微跳動一下,沒見半點惱怒,反而還有些微歡喜,卻也便只輕輕一點不再深入談論,便道,「迎帝,則使主公進退失據,聲名或不得正反得惡,大義為據實,保有何用?還請主公三思!」

    「逢先生所言甚是!在下附議!」卻在這時,遠遠處郭圖,淳於瓊先後趕來,逢紀聲音並不算小,這小閣皆是袁紹心腹,左右也早被屏退,所以郭圖能聽到一半大概,當即便高聲呼道。

    「哦!公則來了!?」袁紹哈哈一笑,壓下剛才因為逢紀挑動而蠢蠢欲動的心思,當即掩飾著笑道。

    而論及察言觀色,沮授又何嘗比他人差,心中卻也是泛起了一絲駭然,袁紹分明便是有了稱皇的心思。沮授並不在意袁紹這種篡逆的野心,天下者,有能者居之,他既然身為袁紹地臣屬又是一個有能力的人,自然也不甘心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即便將袁紹推上皇位,也自然能夠成為他的動力。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袁紹便有了稱帝地野心,以他對袁紹的瞭解,那他是斷然不會想將一個皇帝留在身邊了。

    沮授不甘心,即便袁紹有意要得天下,但能夠得到獻帝,也並不妨礙他地野心。

    而一旁田豐更是早便做耐不住,當即便又出言反對道,「安君則為恤民,擁帝是為正名,漢室雖衰,但百姓皆從漢命,主公若能先定皇權,借大義征討四方,何愁不能平定天下!?」

    「但若如此,軍權受皇權掣肘,河北之地,還能在主公之手否?若權輕,主公之利不在,若權重,則天下皆以主公為董卓之流,共討之!」見了老對頭終於出聲了,審配也不等逢紀出言反駁,當即冷笑道。

    袁紹聽著帳下謀士激烈辯駁,心中卻始終圍繞著逢紀所說,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心中那股跳躍的野心滾滾燃燒,似乎便要佔據了他的整個身體。

    事實上,袁紹從來便不是一個甘於寂寞地人,沒有人知道,當初他進言讓何進引董卓入京,並非他的愚鈍,實則……也正是他預料中地將漢室推入了萬丈深淵。

    天下將亂,何嘗不是王者降世?他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及天下,當了幾代劉家的家臣,憑什麼不能一躍跳上最高地寶座?甚至當初他計議與王芬,許攸等人商議廢除皇帝而另立劉虞為帝,便是早早便存了澎湃的野心慾望。

    而今,他執掌幽州,冀州,黃河以北除了并州盡入手中,天下亂作一團,也唯有他冀州如今修養生息,養精蓄銳,不就是等著有朝一日,兵鋒所指,天下大定麼?而沮授要將一個小皇帝放到身邊來,而且在他如今權勢滔天地時候,將一個掣肘留在身邊,無疑便是使他權利大為受到縮減。而逢紀的話,顯然是最得袁紹贊同的,他是一個權利慾望極盛的人,是決然不會將權柄分攤給別人,即便那個人現在還是這個天下名義上的皇帝,也不行!

    「郭圖,淳於瓊!你二人,以為如何!?」袁紹臉色依舊是波瀾不驚,沒有絲毫變化,卻是那兩眼間地狠厲掃過,使得在座眾人心中一凜。

    郭圖,淳於瓊二人剛來,從剛才沮授,田豐,審配,逢紀之間地爭執開始,便能夠清晰明白了整個過程和雙方地意圖。顯然,袁紹地心思,才是這兩人最需要揣摩的。

    半晌,郭圖才皺眉道,「在下以為,主公還是不宜出兵搶駕為好……」

    「末將也是如此認為……」淳於瓊見自己的盟友也這樣說了,自然也是附議道。

    袁紹捻了一下長髯,終究拍案道,「既如此,我便按兵不動,且等我信都修養生息,糧秣充足,先奪回鄴城,再做計較!」

    審配,逢紀臉色微喜,看著對方田豐,沮授喟然長歎,自覺得有勝了一場,「主公英明!」

    沮授語氣掩蓋不了的失落,看了眾人一眼,再看了看袁紹,懇切道,「今迎朝廷,乃至義!又於是宜大計也,若不早圖……河東將之徹底化納,則萬事休矣!還請主公三思啊!」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18 07:45
第三百五十五章

    衛寧匆匆自馮翊東返,即便是身體不適,也終究是強忍著在馬車內急忙奔馳。通過栗邑東渡黃河,直接到了蒲州再返回河東,一路上,近衛開道,驍騎在前引路,各縣郡守莫不敢讓人擋道。

    而在可以安排下,獻帝車架自到了大陽後,行程放緩,終究還是讓衛寧搶到獻帝之前,趕到了安邑城中。

    正如同當初郭嘉對蔡邕所言一般,後者有了十多年不曾再踏足過河東境內。隨同護駕車馬渡過黃河,初入大陽後,便頗為驚喜。

    即便經過了曹操入侵,大戰麋兵,在河東集團各個俊良賢才的運作下,秉持了安民之策,不抑商農,吸取了大量的流民轉化為河東的元氣,人口富足卻是天下少有。

    隨著大批大批的流民投身到修路行業去,在郭嘉刻意爭取下,安邑至大陽一路,大道修繕拓寬,護送車架,一路上卻是沒經過多少坎坷。

    事實上,便是一個曾經名不見經傳的大陽城,卻也讓蔡邕驚歎了許久。想當初拜訪安邑時,這大陽不過區區小縣,但現今一看,卻是比起其餘大郡也不遑多讓了。

    有了河東高層的吩咐,沿路上,各郡官吏自然是不敢怠慢,即便是如今大漢名存實亡,漢帝的權威更是空談,但名義上卻依舊馬虎不得。

    張楊,呂虔在衛寧西征時候。奉命鎮守大陽,箕關,河內三城一線。有呂虔親自引了三千兵馬前來接駕保護,合共郭嘉派遣地幾千人馬,並作了六千來人,隨著軍隊規模的擴大,卻也使得上到皇帝,下到大臣,心中終於是安定了許多。

    以至於,沿路上。小皇帝也勉強從那深深的恐懼和絕望中稍微走出了陰影,一路上,總還是能夠探出腦袋四處張望這河東繁華景象。

    當然,比起對皇帝所謂表面上地尊敬,實際上,沿路各郡縣官吏對蔡邕卻是實際上的討好巴結,不提他的學識聲名,更因為他那頭上金光閃閃的頭銜。

    河東真正主人的岳父,誰敢怠慢?

    蔡邕深深浸在學問之中,雖然對大漢保有十二分的忠誠。但終究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對於河東這些管理的阿諛奉承,甚至超過了對皇帝地獻媚,他並沒有從其中看出有什麼不妥,但在其餘三個大臣眼中,心中卻是一片陰霾……

    他們敏銳的發現,整個河東上下,實際上已經隱隱然有了不知君,而只知衛的情勢……

    即便河東做足了所有工程,對帝皇該有的尊崇,該有的禮儀。一概沒有缺失,但最根本的人心,卻彷彿並不在這個搖搖欲墜的大漢身上。

    這代表著什麼?

    倖存的大臣們,心中驀然有股濃濃的恐懼久久繚繞難以揮散。甚至害怕,害怕自己冒死救出的皇帝,又將落在一個類似董卓之流地人物手中,而更可怕的是,那個在不久前還是忠心耿耿的當時大儒,又將與他的女婿站在一個什麼樣的立場上?

    郭嘉的求詔,幾乎誅殺了所有還跟隨獻帝逃命的大臣。剩下的除去了蔡邕,也只得黃琬。伏完。董承三人,除了空頭上頭銜。沒有半分實權,陣營弱小不堪。或許能夠等到獻帝安頓安邑之後,長安亂戰中逃散的大臣會陸續前來匯合,但此時此刻……在河東,真正的實權者,掌握著殺伐之權地人,並非他們!

    三人驀然回想起,當初獻帝一道詔書下來,殺盡那群逆臣固然大快人心,但何嘗不是將他們逼迫到了內外無援的窘困?

    而隨著一路車架,漸漸臨近安邑,這股憂愁沒見半點減弱,反而越發濃烈,甚至有伏完當即便想再移架返回洛陽了……可外圍處,數千兵馬虎視眈眈,在此刻才感覺到,不僅沒了想像中的安全感,反而是一片肅殺……

    唯一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妥,卻只有政治嗅覺異常遲鈍的蔡邕了。一路上除了陪伴小皇帝,憑借十數年前地記憶,沿路為他指點風景,排解心中的黑暗陰影外,便只有對衛寧這個女婿能夠建立經營出一片如此富饒土地的自豪。

    強兵,沃土,富民,堅城,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在蔡邕的心中,只覺得如今天下,恐怕河東也真當得翹楚之冠了。蔡邕更加期待作為一郡郡治的安邑到底該是何等繁榮,心中早沒了安邑是個小地方,不適合皇帝行營的念頭,甚至還覺得,或許將安邑當作大漢新都也是個不錯的想法。

    自己地女婿有機會成為光興大漢地能臣,他這個做岳父的也不禁臉上有光了。

    「司徒大人!再過十里便是安邑了,末將適才收到有安邑來報,衛侯如今已經返回城中,正隨同晉陽侯領州郡諸官前來迎駕……」忽而呂虔一騎飛馬而來,獻帝還見不得這些甲冑在身地武人,呂虔自然只能找蔡邕稟報了,「司徒大人,且看是否暫停聖駕等候?」

    「這是自然!」蔡邕大手一揮,皇帝身份尊貴,十里相迎是正該的禮數,衛寧能夠想到,還是讓蔡邕頗為滿意,「不想都快到安邑了!老夫這便去稟明聖上!」

    呂虔微微頷首,當即拜道,「衛侯還差人托末將向司徒大人見禮……」

    蔡邕微微一愣,爽朗大笑道,「哈哈,我那女婿卻是有心了!」

    說完,這才勒馬向著皇帝車架而去,隔著馬車在外下馬高聲道,「啟稟陛下,前面再行十里便是安邑!有晉陽侯楊昀偕同蘭陵侯衛寧引河東諸官前來迎駕。陛下可稍行,等候諸官!」

    「終於要到安邑了麼?」小皇帝恢復了幾分生氣,想念昔日洛陽繁華。卻是難得地語氣泛起一絲喜悅,當即道,「司徒可自行主張便是!」

    蔡邕受詔退下,這才宣令讓眾軍止步,擺出皇帝威嚴,卻渾然未曾發覺,這些充當帝王臉面的,卻還是河東的兵馬。

    黃琬伏完等人面面相覷。伸起一絲隱憂,事實上,一路上多有擔慮卻是心頭高懸,如今便只能等候衛寧到來,便能從對方地言語,看出端倪。

    如今想逃,便已經是沒了退路。唯一能夠期盼的,便是衛寧是真正有一顆光復漢室的忠心。所有人便好似等候宣判的囚犯一般,坐立不安,等候衛寧的到來。

    不過一個多時辰。卻彷彿是渡過了數年的歲月,黃琬,伏完,董承三人不是有意,卻依舊還是將蔡邕漸漸的疏離開了這個狹窄的***,聞得外面一聲歡呼,三人慌忙出前,靠近小皇帝身邊。

    卻是遠遠處,兩桿大旗獵獵招展,一書晉陽侯楊。一書蘭陵侯衛,隨行一片車馬,陣勢浩大。卻正是衛寧與河東表面上地小主人楊昀到來了……

    衛寧微微側頭看了身邊那個九歲的孩童,即便腰纏玉帶。一身錦袍,象徵著大漢地位的侯服披在身上,雙眼卻也是淡漠的淒涼,生硬而茫然的雙眼只是直直的望向遠處,不知道心中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又或是只是單純的死灰一片。

    微微歎了口氣,衛寧心中的負罪感卻是越來越深,實際上,當獻帝進入了河東境內。便已經表示。他心中的愧疚,將會再添上濃濃一筆。獻帝劉協。也不過還是一個孩子啊……

    為了盡快平定河東,使它恢復安定,擁立楊昀少了許多紛爭,但如今河東權利已經真正歸附他手上,楊昀的作用便是可有可無了。衛寧不知道,如果自己這一路走下去,當獻帝也失去了價值地時候,他又將如何……?

    驀然胸口又閃過一絲劇痛,衛寧伏下身子,裝作坐騎顛簸重心不穩而掩蓋住了臉色霎時的痛苦,即便是那劇烈的咳嗽也硬是被他生生擠回喉嚨。

    有宿衛近侍慌忙上前,將衛寧扶住,卻是沒有發覺衛寧那一閃而過的異樣。

    摸了摸胸口,衛寧微微抹了一下嘴角,眺望遠處,卻有蔡邕勒馬立於行轅之前,翹首以盼。

    衛寧瞳孔中微微有些閃爍,曾幾何時,蔡邕那是神采飛揚,風華正茂,可如今看去,卻是黯淡了許多,兩鬢霜霜,那枯瘦的身形,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難。「恐怕……昭姬看了,必然是會心疼得掉淚吧……我這個岳父啊,終究不是干政治的料啊……」衛寧苦笑著搖了搖頭,一揮手,當即驅策胯下特意挑選的溫順戰馬飛馳了上去。

    有了衛寧帶動,身後,那一彪州郡文武哪干怠慢,紛紛便緊隨其後迎了上去。看著那群昔日圍繞在自家父親身旁獻媚之極的人,唯有楊昀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衛寧在宿衛的扶持下,一把跳將下馬,看著蔡邕那分明飽經滄桑的臉龐,不禁心中升起一絲酸楚。事實上蔡邕作為他名義上地恩師,卻不曾教過他太多的東西,但便是這樣一個苦難的大學者,能夠兢兢戰戰熬到這一步,拋開親眷身份,衛寧心中也能升起足夠的敬意。

    微微抖了一下衣袍,衛寧當即拜倒在地,道,「小婿……見過岳父大人,見過恩師!」

    蔡邕何嘗沒能看到衛寧眼中那絲關切與敬重,而想起昔日那稚嫩懶散地孩童如今卻已是整個大漢跺腳三分震動的人物,也不禁心中一片感懷的唏噓,甚至忘記了催促衛寧先行接駕的事情。

    跳下馬來,蔡邕自然是知道衛寧身體本就虛弱,一把將他扶起,卻也有些結舌道,「好……好……好!賢婿果然不負我所望,不負衛氏一門忠良……」

    衛寧站起身來,恭敬的立在側邊,揮散心中那股傷感,這才笑道,「若不是恩師昔日點化,我又如何能有所小成……」

    蔡邕拂了一把花白長髯。微微一笑道,「你本是天生之才,我卻是沒有多少功勞……唉……遙轉一想。才驀然發現,歲月已過十數載,河東在你經營下,卻是遍地生機,不似大漢各地滿目瘡痍……你父親可好?還有……昭姬……」

    衛寧恭敬道,「父親也是常想念岳父大人,如今聞得岳父護駕來往安邑,卻是讓小婿安頓好聖駕後。便請岳父上門一敘……而昭姬得知岳父已到,卻是早恨不得隨行前來相見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必賢弟相請,我也必然是要上門拜訪地……呃?」蔡邕連連點頭,卻正見行轅外一個個河東州郡官吏就那樣矗立許久,等著兩人交談敘舊,卻才驀然驚醒,「唉!失禮也,大罪!大罪!賢婿既來迎駕,還該速速隨我前去面聖!」

    衛寧心中一笑。招過百官與楊昀,這才隨同蔡邕急步而入行轅。

    事實上,在蔡邕與衛寧談話之時,小皇帝便早迫不及待了,一路上見過河東的繁華,又經過了蔡邕的疏導,心情好了許多,卻也隱隱然懷念起昔日地皇宮生活,不是董卓地陰影下,不是李郭的控制下。而是屬於他漢室地榮光。

    在經過蔡邕無意間的影響,小皇帝自然也將衛寧當成了與蔡邕一般的忠良,既然是忠良,那麼也不會再出現李郭那般欺壓了吧?

    經過沿路官員的高歌讚揚。年幼的小皇帝並沒發覺他們不過是表面上地尊敬,虛華的奉承和禮節,在這個時候,讓劉協不知就裡的覺得自己的皇位,似乎才真正有那麼一點天子的形象。

    在蔡邕的引領下,衛寧自然是能看到那個身著皇袍的瘦弱少年,或許是因為年紀不過十二歲,太過幼小。又或是自從他登基開始。便一直作為他人掌控的傀儡,劉協並沒有上位皇者該有的威儀。只是一個背負著屈辱宿命的小孩子。臉色微微有些蠟黃,而身體顯然羸弱不堪,常年久居深宮,躲藏在黑暗中,身體卻顯然還有幾許蒼白。

    何曾想到,一國之君,也會有這副營養不良地模樣?

    衛寧心中閃過對大漢的悲哀,整頓了一下衣袍,當即上前拜見高呼道,「臣,河東太守,蘭陵侯衛寧,拜見陛下!」

    身後有品階高點的河東官吏,能夠隨同近前者,也當即跪倒一片,隨同高呼萬歲。

    而另外一個同為孩童的楊昀,看著眼前那個身份遠比他尊貴許多的皇帝,不由心中同樣悲慼。同樣作為傀儡,至少楊昀還能尋找到安慰,對比起劉協來說,卻是好了太多。

    楊昀最為明裡上的河東之主,出身貴族自然也不會少了禮數,事實上,同樣因為年紀的關係,楊昀對眼前這個皇帝還抱有了一絲親近,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臣……并州……晉陽侯楊昀,參見陛下!」楊昀麻木的同樣隨同百官跪下,那稚嫩的聲音傳來,顯然引起了獻帝的注意。

    「你便是楊奉將軍之子,楊昀麼?」獻帝驟然能見到一個比自己小不了多少地孩童,同樣也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家父正是前并州牧楊奉……」楊昀低下頭來,平靜道。

    「楊奉將軍威名,朕也多有耳聞,可惜……」獻帝難得興致勃勃,卻被一聲咳嗽打斷,回頭看時,卻是他的岳父伏完,低聲道,「咳咳……陛下,蘭陵侯還在聖駕前,還是先行免禮為好……」

    「哦!蘭陵侯,晉陽侯救駕有功,還請快快免禮!」獻帝微微一愣,當即嫩聲道。

    「謝陛下!」衛寧這才起身,隨後百官也陸續站起身來,各依品階矗立在衛寧身後。

    「李郭二賊惡貫滿盈,臣蒙陛下皇命,殺賊迎得聖駕,實乃天命,如今長安還有逆賊橫行,還請陛下小心龍體,以社稷為重!」衛寧停頓了一下,將視線掃過在獻帝之後的三位大臣,且看人人皆對他頗為警惕,不由微微一笑,又道,「如今安邑修葺行宮,可供陛下行宿,為臣此來迎駕,奉皇輦而來,敢請陛下登車!」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18 07:51
第三百五十六章

    車隊在一簇文武擁護下,再次開拔,而隨行隊列的再度臃腫,使得這十里路程比起剛才還要緩慢了許多。

    「適才陛下身後矗立三人,何人?」衛寧並未隨行候在獻帝身邊,兀自領隊開道在前,呂虔跟隨在旁,衛寧當即低聲問道。

    「適才居中三十者,乃輔國將軍,國舅伏完,右側為秘書郎,光祿卿董承,左側者乃是左僕射,中散大夫黃琬……」呂虔小心翼翼的看了衛寧臉色,雖不知衛寧為何作問,還是低聲回道。

    「伏完……?董承……?」衛寧微微一愣,臉色不變,嘴角卻浮起一絲冷笑,暗道,「郭嘉押後不援,用計幾乎誅盡大半朝臣,卻不想,這兩人果真忠心耿耿,還是隨同來了……衣帶詔啊,呵呵……」

    「其三人隨行家眷也多有禮遇,不可怠慢!可取河東富宅安頓三人!」衛寧想了想,還是下令道。

    「喏……」呂虔抱拳得令。

    安邑雖然富庶,但畢竟沒有皇帝行宮。昔日楊奉死,河東權利大洗,楊氏族人幾乎全數被衛寧收繳下獄,而他們的族邸連成一片,卻是享受著楊奉帶來的權柄富貴,棟棟府邸奢華非凡。當大清洗降臨時,這片楊氏的族群府院便成了無主之物,衛寧遠征雍州,既然是要迎取獻帝,便索性大手一揮,將整個建築群加以擴張改建。外圍修葺宮牆,內部再加以疏通連接,赫然便有了幾許行宮架勢。

    有了大批流民作為勞動力作為基礎。不過一個月左右,便已經將內部打通,連接成一片了,而外圍宮牆卻也竣工了小半。

    終究是倉促修葺,改建,而將十幾棟宅子連成一個宮殿群,卻是遠遠沒有洛陽,長安皇宮那般輝煌氣勢磅礡。充其量,也不過是兩個偏殿地規模。若要真正讓皇帝安命於此,還需要花費不少時間,重新完善一個合格的皇宮出來。衛寧無意勞民傷財,卻反而是大批流民需要尋找適合的工作,才讓他眉頭不皺,投身到這虛幻地裝裱中去。

    顯然,行宮的修建,至少在表面上看著富麗堂皇,亭台樓閣。大殿偏廳一概不缺,便是龍床,龍椅也已經有了模樣,只等皇帝來,便徹底完工,搬扶殿內。

    陪同董承,伏完等人,卻是衛凱,從他口中介紹宮殿雛形,即便再苛刻。三人也無法在這個倉促顛沛流離的日子,指責衛寧的不妥。

    安邑城門大開,在各級官員的組織下,百姓跪伏街道兩旁。高呼萬歲,做足了表面上的工程。

    而在進城的剎那,便讓小皇帝,伏皇后甚至連帶黃琬,伏完,董承,蔡邕四人並家眷,驚呼不已。眼前的安邑。哪有以前聽說地。不過區區小地?

    寬廣氣勢磅礡的高聳城牆,三次擴建。內,中,外三層城牆,一分四門,街道寬闊乾淨,民宅四立,井井有條。一路行走北面宮廷,主幹道皆店舖林立,繁華無比。單單就以城池來論,便已經接近洛陽,長安兩漢帝都的規模了。

    尤其那跪倒兩道之旁的百姓,大多紅光滿面,朝氣勃勃,比起見慣了洛陽,長安那一堆堆麻木,面色饑黃的人群,安邑無疑帶給了這一行太多的驚喜。甚至分不清,到底洛陽為帝都,還是安邑才是帝皇之氣所在。

    富足,強兵,民生,安定,安邑比起天下眾城,比起天下諸侯皆以百姓為豬狗來說,顯然已經躍然靠前太多。也可以說得更清楚點,就是另外一個時空的曹操在擁護獻帝到許都時候,也決然不會做到衛寧這般,重視最基礎的民生建設。

    伏完,董承,黃琬勒馬護在車架兩旁,享受著安邑那數萬百姓沿街高呼,雙眼炯炯有神。衛寧在這裡的政績,毫無疑問,是無人能夠蓋過比擬的,而對於這些從靈帝時期開始變遊走在大漢權利巔峰上,很難想像將一個在昔日還名不見經傳地小城建設成足可比擬洛陽的雄城,需要何等心血和操勞。

    三人長歎若衛寧能為治世之能臣,以光復大漢為己任,那漢室復興便是指日可待……但,隨著看到聽到,更多是那沿街跪拜的百姓對首位那個白衫侯爺的愛戴,他們心中卻越發沒有底氣。

    看著陪同的所謂三員朝中大臣,再初臨安邑時候的驚愕,衛凱不禁也有一絲自豪。事實上,衛寧雖然經常提點出了不少主意,真正的策劃者以及執行者,卻是他衛凱了。能夠將自己的故地建設成為堪比長安,洛陽兩都的大城池,自然,心中的成就感是難以抹去了。

    車架行於宮前,四面宮牆雖還未完工,但已經頗具氣象規模。雖然遠遠弱於洛陽那曾經地皇宮,但至少皇家氣派不減半分。

    衛寧將獻帝迎入前殿,經過刻意的修繕裝潢,加以擴建,這本來是屬於楊氏其中一個宗老用以商議族中大事之地,本就頗為奢華廣闊,稍加整理,赫然便有一個縮小的皇宮大殿的雛形。

    早差匠人將龍床放在高處,蔡邕也頗為滿意這個縮小版地皇宮。終究也比落魄他地要好上了太多,甚至在長安城,大半個皇宮都被李郭所霸佔,真正屬於獻帝的不過巴掌大點地方而已。

    劉協顯然還是頗為依賴蔡邕,在後者的扶持牽引下,緩緩走向高處,衛寧看著眼前一幕,眼中閃過一絲精芒,率先領眾文武伏與兩旁,高呼萬歲。

    小皇帝眼中流露出些微的激動,能夠真正擁有一個屬於他的宮廷,能夠真正地有機會升堂議事。這個滿目瘡痍的朝廷卻給了他期盼已久的安慰。

    那雙稚嫩地眼睛看著眼前地龍床,不由得流露出萬千感慨。比起東西兩都來說,或許眼前這個不過微微鍍上一層金子的龍床。還要珍貴許多,沒有虛幻,卻是真正地觸手可及。

    獻帝坐了上去,難得的有一絲帝王之色,稚嫩的聲音努力壓抑住心中的激動,讓自己擺出嚴肅的姿態,抬起手來,似模似樣道。「眾卿家免禮!」

    群臣這才起身,各分階位依次入於兩旁席位。

    獻帝示意,讓蔡邕就這樣侍立在下手處,微微點了點頭,後者眼中歡喜地看了衛寧一眼,從懷中取出一道黃詔。

    「晉陽侯,蘭陵侯救駕有功,當大加封賞,如今朝廷初定,還當選定賢良。充實百官!蔡司徒,宣召吧!」小皇帝正了正身子,當即一擺手對蔡邕道。

    蔡邕肅了一下衣袍,這才上前半步,攤開皇帝詔命,高聲念道,「天子蒙難,朝廷遭災,董卓逆賊,禍亂天下。李郭之黨,惡貫滿盈。有晉陽侯楊昀,蘭陵侯衛寧,忠心可嘉。救天子於危難中,乃大漢棟樑之才!今奉天子詔命,大賞有功之臣!念晉陽侯楊昀年幼,不能為官,進爵并州候,增加食邑樂平,壽陽兩縣,共六千戶……!」

    念到此處。衛寧不禁撇了撇嘴。樂平,壽陽本便在并州治下。是屬於河東勢力範圍,小皇帝拿本屬於河東的東西來賞賜河東的大臣,做得當真是無本萬利的好買賣。

    衛寧自然是知道這絕對不是小皇帝會有的心計,不禁撇頭看了一眼伏完,黃琬,董承三人,眼中閃過一絲凜冽。

    而這個時候,顯然便該輪到他的封賞了,卻看蔡邕將眼神轉到他的身上,衛寧不禁收回那凜冽眼神,正襟危坐,肅然聽封,「蘭陵侯衛寧,救援有功,政績斐然,教化百姓民生安樂,鑒於此,封衛寧為左中郎將,安邑令,假節鉞,進爵河內侯,食邑懷縣,野王兩縣!」

    東漢光武中興始,沿襲舊制,劃分侯爵為二十等級又稍加改制,最高位徹侯避諱漢武帝劉徹之名而改為列侯,列侯又分為縣侯,鄉侯,亭侯三等,而次等則為關內侯。

    劉邦昔日立國於群臣誓,非劉姓不得封王,無軍功不得授侯,相對恆靈之前,不提列侯,便是關內侯也算稀少。至於後,靈帝昏聵賣官粥爵,大量虛爵應運而出,便是衛寧那蘭陵侯的爵位,實際上,除去了軍功的考量,衛寧也遠遠沒有躋身最高等列侯的可能,更別提還是以列侯中第一等縣侯論。其實也正是衛父早前暗中打點,買通朝廷,而能讓他少年成名,只是到了現在衛寧也不知道罷了。

    而今,劉協封賞地河內侯,卻是讓衛寧心中也是一驚了。縣,鄉,亭,三等為列侯封爵,而河內侯的名號,卻已經是郡侯的標準,加上郡侯之上的國候,那是劉姓才能受賞的封爵。

    衛寧疑惑的看了小皇帝一眼,再看了看蔡邕,卻有些不知所以。半晌的愣神,衛寧眼睛微微一轉,眼角餘光微微掃過董承,伏完,黃琬三人,心中便已有了定論。

    不過,從縣侯一躍跳到了外姓郡侯上,但終究還是一見喜事吧。

    衛寧開始時疑惑的臉色,便一直早早落於黃琬,伏完,董承眼中,見衛寧沒有因為給他左中郎將,這個不高不低的官位而沒有半分不喜,眾人心中驀然一陣驚喜,似乎覺得錯怪了衛寧一般。

    事實上,正是三人諫言使獻帝加封衛寧,這個表面上煊赫無比的爵位,從而換取壓制衛寧在這個流浪朝廷中佔據更高地官位和話語權,即便如今這個流浪朝廷只是虛銜也決然要先搶佔先機。

    不得不說,至始至終,目光的短淺,還是使得三人根本不曾發現,或者是不願意去相信,這個時代,沒了兵權的中央朝廷,只能成為他人手中的魚肉。三人,空想著,或許能夠憑借皇帝威信,而重新將河東這塊土地作為皇帝未來重新收回州郡權利地基石。也正是如此,他們這試探著用爵位來壓制衛寧官職似乎讓他們更看到了一層希望。

    卻不知道,衛寧根本便無意在這個時候爭奪什麼。

    河東納於他手中,成千上萬的兵將只聽他一人號令,他才是這塊土地上當之無愧的王者!而這樣一個落難,威信早失的流浪朝廷,那點虛銜與他,又有何用?

    衛寧只不過是為了等待,自己手下的一干能臣武將高歌凱旋而回,再予以爭奪罷了。抽出了手,才是真正整頓這個所謂朝廷的時候。

    再衛寧拜謝之後,蔡邕又各自封賞了不少,董承四人皆為列侯,顯然,劉協似乎也沒有看清楚形勢,大加分封,尤其以伏完作為外戚,一門几子皆有官爵在身。

    而衛氏一族,還有衛凱也得封了一個黃門侍郎的頭銜。

    衛寧也無意為意,只是冷眼旁觀。

    在宣召完畢後,獻帝奔波了許久卻也是疲憊不已,而初來安邑的新鮮早讓他迫不及待想四處溜躂一圈。

    朝儀之事自然便散下退開,衛寧率同百官出得宮殿,便叫眾人為伏完等三人接風洗塵,自己卻迎了蔡邕上了早早停在宮外地衛氏車架上,逕直往衛府而去。

    只是衛寧這不告而別,卻是讓董承伏完等人覺得頗為失禮,尷尬地回應那衛寧刻意留下的河東官吏,望著那一車絕塵而去,臉色頗為鐵青……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18 07:57
第三百五十七章

    「兄長……別來無恙」衛府外,衛父是破天荒的領著一干家眷前來門口迎接,衛寧將蔡邕攙扶下車,衛父便是三步上前,大有些激動之情不言於表。

    蔡邕老眼也多閃過一絲水汽,老友相見,各奔東西,十數載,卻是不想會有遭一日,以這樣的情勢再訪河東。

    兩個老頭互相對望了一下各自兩鬢霜白,感慨萬千。昔日挺拔,風姿綽約的身形,卻成了老朽垂身。比起衛父來說,顯然蔡邕卻是衰老了太多,那老皺的臉角,幾乎有種行將就木的感覺。

    「父親……還是快請岳父大人入內再敘舊不遲吧……」衛寧看了自家老爹臉色,不禁小心翼翼的上前,低聲道。

    衛父看了衛寧一眼,冷哼一聲,似乎還為之前的事耿耿於懷,只讓衛寧一陣苦笑不已。衛父卻是寰轉臉來,對上蔡邕臉色又是歡喜激動,當即執上蔡邕之手,拉著便向內院而去,「兄長快快入內,小弟早便叫家僕備上酒菜,今晚,我兩兄弟正當秉燭夜談,已解我等分別之苦!」

    察覺到蔡邕那老邁的身體衰弱不堪,衛父心中微微閃過一絲悲嗆,這才察覺到自己剛才卻是太過激動了。微微歎了口氣,衛父放下自己激動下拉扯蔡邕的手,一拍腦門懊惱道,「來!來!琰兒,你也許久不曾見過兄長了!」

    事實上,在與衛父兩人間一片重逢喜悅微微後,蔡邕的眼光,卻是早放到了一旁陪同衛母恭候的蔡琰身上。

    兩眼卻也是濃濃的親情難以化解,那雙老眼,終究還是浮起了一絲濁淚。何曾想過,當初讓蔡琰遠嫁河東,蔡邕隻身入朝廷。卻是做了身死殞命的打算,能夠還能再見自己心愛女兒一面,確實是讓蔡邕心中激動無以為加。

    蔡琰挽著衛母的手,兩眼卻早是一片通紅,思念的淚水又何曾止過。在衛父發話下來,衛母微笑著拍了拍蔡琰的手,後者終於泣身飛撲上前,一把擁入了蔡邕地懷中。「父親……」

    真是兩父女喜極而泣,那經生死而重逢的激動,顯然也感染了周圍所有人。

    蔡邕抽咽,枯老的手輕輕拍著愛女的背彎,閉了閉眼睛,老淚滴下,只覺得鼻尖也是一陣酸痛難耐,半晌抹了把眼角淚水,這才強笑道,「我父女相見。又如何能是這般灑淚,為父奉駕而來,日後便有許多時日再敘……呵呵,莫再哭泣了,你如今已是嫁做人婦,又如何還能再帶那頑童之態?我那女婿可卻還在那看著呢。」

    蔡琰輕笑著從蔡邕懷中撐開,用力的摸了一下眼角,「父親能從那險惡之地返回。孩兒卻是喜極而泣。」

    說道此處,眼角不禁瞥了衛寧一眼,有些嬌柔小聲道,「他不過一個榆木疙瘩,哪懂女兒心事?」

    蔡邕微微一愣,看了衛寧一眼,有些責怪的味道,卻讓後者不知所以。

    卻是衛父哈哈大笑,摑弄一把長髯道,「琰兒若要與兄長相敘相思之苦。卻還是先入屋內。為兄長接風洗塵再說!不過,今晚恐怕,你還得壓下心中想念,我可與兄長有不少話可說呢!」

    「父親又取笑兒媳了……」蔡琰臉色微紅,不禁低下頭小聲道。

    「好了!來!來!來!琰兒你便偕同兄長一同入席吧!」衛父微微一笑,這才攤開手,一指堂中。道。「兄長!請!」

    衛寧小心翼翼的挪步到老母身邊,低聲問道。「咳咳……媛兒和嫻兒不曾隨母親身旁?」

    「媛兒帶著嫻兒向我與你父親告罪身體不適,在後院休憩……唉,該是琰兒來見親父,睹景思情,你稍後可去安慰於她吧……」衛母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衛寧的手背,低聲道。

    「恩……」畢竟還是衛寧對河內柳氏態度惡劣,而後又有了曹操攻佔河內,以不忠不義之名殺盡柳氏一族,如今算來,柳媛卻是沒了半個娘家。

    衛寧微微歎了口氣,衛父已經領著蔡邕先入了大堂,蔡琰彎腰扶著蔡邕,終究是親暱無比,一股濃厚地親情味道四溢,衛寧知道,倘若柳媛在此,卻是心中悲切無比了。

    「母親小心腳下……」衛寧也扶著老母,跨過大門門檻,緩緩入了大堂之中。

    衛父顯然早做了準備,以如今安邑繁華無匹的富饒,可以說洛陽能有的貨物,山珍海味一概不缺。幾日來的準備,各種珍饈佳餚,在家僕恭敬的盤遞,很快擺滿了各自的案几上。

    衛父高舉酒樽,當即拱手對蔡邕道,「兄長昔日落於虎口,小弟每日卻是常擔憂不已,惟恐董卓殘暴,害了兄長!如今,能奉大幸而來,卻是天大幸事!此杯……當慶賀兄長無恙!」

    蔡邕卻也是同樣舉起酒樽,笑道,「賢弟之心,為兄自是感激涕零,滿飲此杯,以謝君意!」

    兩人滿飲而乾,相視大笑。

    蔡琰得了公婆允許,卻是依偎在蔡邕身邊,小心翼翼的斟了一勺暖酒為父親杯中盈滿,小聲叮囑道,「父親還需少飲……」

    「唔!不妨……今日與賢弟久別重逢,豈有少飲之理?」蔡邕寬慰的拍了拍蔡琰的手背輕笑道。

    話到此處,蔡邕卻又對著衛父道,「為兄卻是羨煞兄長,寧兒數立奇功,如今又救聖上於水火,忠義名留青史,更是光耀衛氏門楣。如今大漢蒙塵,以寧兒才學,必可成千古名臣也不遑多讓!有子如此,賢弟當是今生無憾了!」

    衛父眼角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精光,賠笑道,「兄長說笑了……我這不成器地不肖子,哪能當得兄長如此讚譽……倒是兄長如今貴為當朝司徒,位列三公,才是真正光宗耀祖呢!」

    「唉……我只願能為大漢盡一份心力,這三公之名爵,卻是受之有愧了!」蔡邕微微歎息一聲。道。

    「呵呵……」衛父也不知道如何去說,對蔡邕的政治嗅覺遲鈍自然是清楚萬分,乾笑了一聲,瞥眼看著衛寧在下手處自飲自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

    曾經自信自己能夠掌控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兒子,道路也是按照他的想法而一路走過,無論是封爵。還是在河東的政績,無一不是有著他暗中的影子。可當並北事變地時候開始,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終究還是小瞧自己的這個兒子,似乎隨著年紀地增長,而越來越讓他不透徹,不知道他的打算,不知道他的展望……

    即使衛寧有取大漢而代之,衛父也只有驚訝而決然不會介意,事實上。很早前,衛寧的慵懶還讓衛父暗中扼腕不已,深為自己這個兒子沒有野心而感到失望。

    看不透,而不知他到底未來的道路將回走到何處,但他能夠清楚的看到,自己這個兒子,卻已經是天下最有權勢地位地人之一,他的成績。在短瞬間,便已經超出了原來自己所期望的太多。

    而正是如此,衛父便索性從此放開心結,再也不過問世事,盡量讓衛寧放手去做,事實上,衛寧如今卻也可以說,成了衛氏一族真正的家主。

    既然衛寧能有野心,甚至大到能連皇帝也容納下來,那麼還有什麼值得他擔憂地呢?衛父知道。衛家沉寂太久了。甚至在數代中,都沒有人能夠觸摸到中央權柄,衛寧如今若繼續走下去,不是將衛家帶進即便是所有前人凝聚都不曾達到地輝煌,便是徹底的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經過了楊奉之事,衛氏一族,只剩下了衛凱一家與他一脈兩支。而在這樣的局勢下。衛家只能一路走下去。

    衛凱與衛寧確是帶給了衛父太多的驚喜,這一代地衛氏子弟。恐怕足夠蓋過所有前人光耀了。衛父心中其實充滿了信心……甚至是期待,衛家將在這兩個年輕小輩的手中,走到何種強盛?

    酒宴散去,衛父偕同蔡邕便回書房兀自談論這十數年不曾相見地兄弟之情。蔡琰也陪同衛母下去處理家裡事務,差命僕從安頓蔡邕行宿。衛寧無所事事,終究是想起小院內還有一個孤單無助地人……信步踏上竹苑,衛寧忽而覺得有些不適,回轉頭來,平日裡一直忠誠跟隨在身邊的高大身體,不知道如今身在何處,只是兩個陌生地面孔。微微歎息了一生,擔憂,害怕,甚至還有一絲殺意,握緊了拳頭,平聽竹葉枯黃紛飛的稀稀拉拉,矗立許久,才終於勉強緩解了心中起伏的心情。

    「你二人先且退下吧……」衛寧揮了揮手,將兩人斥退,獨自便穿過竹苑入了小閣。

    這兩人也是宿衛出身,如今地宿衛營卻大多失去了原本攻堅的作用,多是以近衛身份,守護眾將文臣,衛寧有意將他們先散放開去,日後對簿中原,與以步軍為主的中原諸侯作戰,才能顯現出這支步軍強大的殺傷力,而不是與涼州鐵騎來個你死我活。

    兩人卻是沒有典韋那特殊的身份,這內院小閣自然不是他們能夠隨意進出的,在衛寧吩咐下,兩人得令,卻是遠遠隔開,守護在小院門牆之外。

    院中有小池,遠遠過處,只見幾個稚嫩身影圍繞在小池邊,有萼等幾個丫鬟焦急擔憂的阻攔,生恐那幾個孩童掉入池水之中。衛寧遠遠聽得幾聲孩童之音,除去那越發潑辣的稚嫩女音,另外兩個衛寧依稀有些熟悉,卻是一時想不起來。

    衛寧索性便駐足隱於暗處,卻是聽得衛嫻那越發顯得潑辣的聲音傳來,「衛……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別人?你父親沒交你禮儀麼!?」

    卻聽一聲童稚之聲音,不服高聲道,「他不過區區一個下人,我身為士族子弟,不過打他一下又如何?他命本便是我衛氏一族,要殺要打又如何不可?叔父好心收留他,能留在衛府,就該告慰祖先了。我又怎可屈節對他一個家奴賠禮?哼!叔父如今權傾當世,堂姐也當注意言辭舉止,怎能與這區區一介家奴戲耍,莫不是讓叔父蒙羞不成!?」

    衛寧愣了愣,瞥見地上一個十多歲的孩童跪倒在地,臉上一片紅痕,這才想起,那孩童卻是衛嫻收留府中。卻是忘了他地名字。不過衛如此盛氣凌人地話,倒讓衛寧眉頭微微一皺,不過六七歲的孩子赫然便有如此觀念,粗懂權位,心性也遠較他人早熟,衛寧不知是喜是憂?

    衛便是衛凱的長子了,比起歷史上那個赫赫有名的衛來說,顯然這個孩童要早出生了太多。以衛寧如今所聞所看,那孩子不過六七歲,語氣鏗鏘。言辭清楚銳利,顯然便是少聰之童。

    只是,如此盛氣凌人,而對下層百姓充滿了蔑視,衛寧卻是心中頗為不喜。

    而便在衛寧思慮之時,同樣也不過六歲的衛嫻卻是勃然大怒,伸起粉嫩手指便指著衛道,「我與誰嬉耍與你何干?父親平日裡對府中眾人也多寬厚。偏偏便是你要欺人一等?我便要問你,你到底給不給馬鈞賠禮?」

    「和區區一介家奴賠禮?哼!」小衛脖子一昂,冷冷哼。

    那不屑地語氣讓小衛嫻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極大地蔑視,如同一隻小雌虎般,咬牙切齒,當即便跳了上前,粉嫩地小手握掌成拳,便猛然打在了衛鼻樑之上。

    衛寧在暗處抽了一口冷氣,在一旁乾著急聽得兩人爭吵的侍婢也是沒料到衛嫻如此暴躁,人人都是愣然。尤有衛剛才還鼻孔朝天。卻正好給了衛嫻打擊地目標。顯然也沒想到,衛嫻女孩家家的盡然如此粗魯,那一拳打上來,只覺得眼睛金光閃閃,鼻子酸甜苦辣一股腦湧了出來,更讓他除了條件性的捂上鼻子踉蹌幾步後,就在那呆呆地看著衛嫻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衛寧摸了摸鼻子。只覺有些涼意。只看衛那稚嫩的小巧鼻子下,赫然掛著一縷鮮紅……可見那小拳頭。是加了全身氣力的。

    只覺得嘴唇有些濕意,小衛一抹鼻尖,赫然一片殷紅。

    終究,兩旁侍婢反應過來,一聲驚呼上前,拉住還欲再上前扭打的衛嫻,並將衛護住分開,或取出手帕人人焦急的為衛堵住血跡,哀求道,「小姐……小公子……莫要動手了……」

    而整個事件的導火源頭馬鈞更是跪著上前幾步,臉色蒼白道,「小姐,莫要為難小公子。馬鈞不過區區一介奴僕而已……」

    「閉嘴!」衛嫻倒是來了火氣,冷聲喝道,卻是抬起頭來,不顧一併丫鬟拉扯,搖起小拳頭耀武揚威對著衛,「你倒是道不道歉?」

    衛卻是終於回過神來,卻也是衝冠大怒,只氣得瑟瑟發抖,指著馬鈞,顫抖道,「堂姐……你!你……你竟然為了一個區區家奴打我!?我……我要去告爹爹和叔父去!」

    說話間,卻不知道是鼻尖疼痛,還是委屈,赫然兩眼轱轆直轉,便是要淚花四濺了。

    「打你便又怎的?」衛嫻胳膊掙扎,一聽衛要去告他惡狀,更是長牙舞抓,「你還想去告我狀!?找打!」

    「咳咳……小姐……」在一旁抱住衛嫻的萼卻是站不住了,當即上前低聲勸道,「你便已經將小公子打出血來了……還是罷了吧,要是讓公子知道,那……」

    衛嫻卻是不敢對萼無禮,只能不滿的嘟囔著,「我便看不慣他趾高氣揚!你聽他還要告我狀,不打他,怎麼可以?」

    衛寧終於是站不住了,咳嗽一聲,裝作若無其事便走入小院內,環顧眾人,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衛寧驟然出來,眾人微微一愣,當即各自散開,不敢再放肆了,眾侍婢當即伏跪滿地,「參見衛侯……!」

    尤是衛,那鼻尖上血跡還沒擦乾,兩眼汪汪一見了衛寧便好似見了救星一般,撒開腳便哭喪著臉上來,「叔父……」
ooolllddd 發表於 2009-4-18 08:06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卻是小衛嫻見了自家老爹突然殺出,心中咯噔一跳,卻不知道衛寧早在旁邊觀望了許久,撒開腳丫,便搶在衛撲上之前,一把擁入衛寧懷中,乖巧道,「父親回來啦?剛才堂弟調皮要去小池中嬉水,父親常說小孩子不要靠近池邊,孩兒緊記父親教誨,便略加訓斥了他。哎呀,不提這個了,呵呵,父親操勞公務定然很累了吧,孩兒今日與萼姨學了斟茶呢,正好給父親泡上一杯香茗!」

    粉嫩雙手順勢便熟練的爬到衛寧臂彎上,一把環上衛寧的脖子,看那乖巧模樣,哪有適才半分凶殘?衛寧揉了揉眼睛,甚至覺得有些視線模糊。

    而身前,六歲的衛鼻尖下面血跡沒曾擦乾淨,花裡胡哨掛在臉上,異常好笑,身子僵硬的還保持哭喪小跑的動作,兩眼睛掛著眼淚嘩嘩流淌,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衛嫻說得一切……啞口無言,臉都快綠了。

    「咳咳……是這樣麼?」衛寧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既然是小孩子之間的爭執,那他便也不好摻和進去,卻還是頗為偏袒自己女兒,尷尬的笑了笑,對衛道,「呃……池水太深,小孩子還是不要靠近為好……」

    衛哭喪綠著小臉,無助的伸了伸手,正要辯解,卻看衛寧胳膊上坐著的衛嫻惡狠狠悄悄威脅性的舉了舉拳頭,只覺得鼻子又有股瘙癢。痛苦地縮回了脖子……

    衛嫻的小動作自然瞞不過衛寧,他只能苦笑一下,能讓自己這個潑辣的女兒安分一下。享受難得地乖巧卻也頗為期待,只能對衛抱以一個同情的眼神,「咳咳……你父親如今還在回宴百官麼?怎有空來尋你堂姐?」

    衛在衛寧身前自然是不敢有半分放肆,惱怒的擦了擦鼻子,這才道,「回稟叔父……父親外出還未歸還,小侄來此……呃,來此……」

    總不能說自己就是看不慣堂姐怎日裡與一個下人戲耍覺得有辱身份。便來教訓那個家奴的吧?衛抬了抬頭,卻看著衛嫻兇惡模樣,半晌吐不出話來。

    卻是衛嫻接口道,「哦,他看馬鈞最近又造了幾件事物,便想著來我這裡借去玩耍呢!」

    事實上,在此前,雖然兩孩童提到了馬鈞這個名字,衛寧隔得太遠卻沒有聽得太清,如今被衛嫻一口叫出。衛寧只覺得心中微微一跳,驚訝道,「馬鈞?在哪裡?」

    衛嫻顯然也不知道衛寧還不知道她欽點的玩具製造師名字,不禁便鼓足了腮幫要發作,眼睛轱轆一轉,想到剛才自己的「惡性」這才壓下心中不滿,一指跪侍在旁的馬鈞,乖巧道,「喏,父親。便是他啦!」

    衛寧微微一愣,心中卻是大驚,卻是沒想到,被自己女兒從外面撿回來的那個少年。便是三國赫赫有名地匠師。當初只覺得他會造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衛寧卻也沒有多問,可如今賠上這個名字,那身價便高漲了幾分,衛寧眼中有些金光閃閃。

    而同樣,一旁悶苦的馬鈞卻也沒想到,衛寧有問到他的時候,慌忙抬起頭來。恭敬道。「小人正是喚作馬鈞……」

    「快起來,起來說話!」衛寧抱著衛嫻。卻也沒能抽出手來,當即連連道。

    那語氣的變化,顯然讓衛嫻和衛都有些錯愕。尤其後者更是不由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不過一個區區小人,就算會些奇淫技巧,也不過是個拿不上檯面的匠人,叔父語氣為何這般關

    衛寧自然沒有心思再去關注衛那點不屑的心裡活動,眼睛發光的看著眼前少年,就如同大灰狼看待小白兔一般,綠油油的。

    馬鈞打了個冷顫,卻只能忍受衛寧那充滿垂涎的目光,只覺得渾身背脊發涼。

    顯然,比起當初衛嫻將他撿回來,餓成皮包骨要死不活地模樣,如今的馬鈞身形卻是稍微壯實了不少,氣色也遠非當初可比,而受命為衛嫻做些稀奇玩具,這本是他所擅長和喜歡的事情,精神上更是覺得滿足不已。

    即便有剛才衛的趾高氣昂打罵,馬鈞心中也沒有升起絲毫對衛府的怨怒,階級的差距,幾乎已經印入了整個社會所有人的心中,當他選擇從事匠師的時候,便已經有了被人鄙夷的覺悟,更何況,此刻更身為衛氏的僕人呢?

    衛寧也察覺到了自己那點失態,咳嗽了一聲,這才道,「聽說你會做些新奇事物,最近除了為我丫頭搗鼓那些玩耍事物,可還有什麼東西可以給我看看?」

    馬鈞愣了愣,卻是不想衛寧突然發問,想了想這才道,「小人曾聽小姐說,主母欲在院中開闢一塊花圃,但礙於水低地高,灌溉不便……小人思考嘗試了兩個來月,卻是有點見解……」

    「哦!?可說與我聽聽!」衛寧來了興趣,灌溉之事,利於民生,這本是為他家私人所造地東西,也未必不能用於推廣到治下百姓使用。

    「唔,小人試造在原本翻車上加以改進,以木反為槽,尾部浸入水中,裝一大輪軸,另一端再於木中嵌小輪軸,以做活動,固定在水地之間。而後以人力,踩動拐木,使大輪軸轉動,帶動槽內板頁刮水上行,則可傾灌花圃……」說起製造這些東西,顯然馬鈞便來得莫大興趣,只說的眉飛色舞。

    他是個中浸淫許久的行家,天分使然,說轉行自然是充滿了期待喜悅,而衛寧不過是個外行,沒聽懂幾句,卻依舊兩眼發光。不管這個裝置是如何運作。但是能取水澆灌高處,或是引入江流之水上岸,那麼對於百姓耕作勢必便省去了太多麻煩。翻車本身在東漢時期便已經出現了。不過利用滾軸來加以改良,自然是先進了許多。

    衛寧歡喜地點了點頭,當即大手一揮道,「好!好!你便先將這翻車試做出來與我看看!」

    「啊……!父親,他可是你答應為孩兒做好玩事物地!你讓他去做那個什麼翻車,那不是便顧不上我了麼?他最近造的幾樣東西,我都還沒弄明白呢!」小衛嫻趴在衛寧脖子上,卻是不幹了。當即奮起搖著衛寧脖子,不依不饒道。

    「呃……這東西可是父親需要,利國利民地東西呢……」衛寧不禁苦笑,當即道。

    「我不管!」衛嫻終究是忍耐不住了,剛才裝乖巧確是讓他費了太多心力,當即鼓足了腮幫,便尖聲叫嚷了起來。

    「咳咳……你讓他先把這東西弄出來,呃……明日我帶你出去騎馬?」衛寧語氣一滯,求全道。

    「騎馬……呃?」衛嫻眼睛一亮,兩根月牙瞇起。眉頭微微皺起,咬著手指頭顯然痛苦的徘徊取捨。

    「父親說話總是不算數,你肯定騙我……」衛嫻瞇著小眼睛探過頭來,質疑道。「呃有麼?我怎麼可能會忘記答應寶貝女兒的事情!?你太小看為父了!」衛寧一挺胸膛,大義凜然。

    衛嫻輕輕笑著捂著嘴角,小手指頭頂著衛寧眉心,語氣嚴肅道,「那今天可就說好了!要是你再騙我,我便永遠不理你了!」

    「自然,自然……嘿嘿!」衛寧討好的賠笑道。張著嘴巴便一口親在衛嫻臉頰上,「果然是我的好女兒,哈哈!」

    小衛嫻兩手死死將衛寧探來的腦袋撐開,兩根手指插進衛寧鼻孔。嘴角咯咯直笑,發出清脆地銀鈴般笑容,「好噁心,口水都出來了!」

    旁若無人地父女調笑,只有一股濃濃地親情在裡面包容,卻也是衛寧今日見了蔡邕蔡琰父女相會心有所感。

    卻是衛在旁,只覺得酸溜溜地不是滋味,他那個老爹在他四歲時候變逼著學習詩詞。儒學。每每都是嚴厲模樣,比起衛寧對衛嫻那般疼愛模樣。卻是讓嫉妒萬分。

    而衛寧身前,馬鈞卻也是一時恍惚,心中閃過一絲悲切,不知不覺便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落於李郭賊寇之手。

    卻不知道驀然哪來的勇氣,馬鈞一個俯身跪倒在地,以頭砰然觸碰地面,對衛寧懇切道,「衛侯在上……小人有個不情之請!」

    馬鈞那劇烈的反應,卻讓兩父女也是一驚,衛寧閃過一絲疑惑問道,「莫非是造那翻車有什麼困難,但說無妨!」

    「衛侯吩咐,小人自然是不敢怠慢,多則一月,少則半月,必能使衛寧滿意!只是小人所求,並非此物。小人聞得衛侯如今派兵攻打雍州亂賊,乃請衛侯讓小人從軍入伍,上陣殺敵!」馬鈞抬起頭來,額頭一陣青腫,不知不覺間,兩眼已經微微有些赤紅,咬牙切齒道。

    衛寧皺了皺眉頭,而懷中衛嫻更是瞪大了眼睛,眼看著便要出聲呵斥了,慌忙止住女兒出口,衛寧眼睛平靜直視馬鈞道,「你可是想為父母報仇……?」

    「李催郭汜相逼,家父家母慘死,為人子,不能手刃仇人,報得血海深仇,為大不孝!而父母寄望於我,小人也知為匠人習奇淫技巧始終難登大雅之堂,日後九泉下,也難見父母之面!小人……還請衛侯恩准!」馬鈞再次猛然磕地,鏗鏘有力,只讓衛嫻和衛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額頭,好像也痛苦得緊。

    衛寧輕輕拍了一下衛嫻的小動作,至少在這個時候,馬鈞所流露出來的孝道以及決意卻是值得敬重的。

    「上陣殺敵,有犧牲性命之覺悟,你敢麼?」衛寧抱著衛嫻踏前幾步,沉聲道。

    「敢!」馬鈞頭也不抬鏗鏘有力道。

    「一入軍旅,便是受風餐露宿,疲憊不堪是常有之事。還需要擔憂今朝得生,明日即死,這樣地害怕。你也可以忍受麼?」衛寧又道。

    「能!」馬鈞再堅定回道。

    「可是……你為報父母之仇,為光耀門楣,卻無子嗣,若死,是否為不孝?」衛寧語氣陡然一轉,聲色高了幾分道。

    「……是為不孝!」馬鈞身體一顫,半晌抬起頭來,頹喪道。

    「為匠師者又如何?天生賦你才。為何不擅自珍惜,為何不試圖改變世人於匠人地看法!?」衛寧接著又大喝道。

    馬鈞臉色一變,事實上,從剛開始便覺得衛寧與其餘貴族不同,對他們這些浸淫奇淫技巧著沒有半分蔑視,更反而多了幾分興趣。而如今衛寧斷然大喝,卻使他眼睛瞳孔微微一縮,「衛侯之意……!?」

    「你要殺敵,我便與你機會……但卻不是用你手,而是用上天與你的才華!」衛寧點了點頭。這才淡然一笑道。

    「用我地才華…」馬鈞有些茫然,喃喃道。

    「便如我讓你試做之翻車,若能改良推出,使得灌溉方便許多,我將之推廣治下,百姓受益,糧食更易收成。農收翻一成,我可多養五千兵,翻三成,我可養三萬兵。便是你這一手奇淫技巧,便能得兵馬無數,你便可當這些兵馬,上陣殺敵。莫不是你之功勞!?」衛寧走了幾步,接著道,「天下匠人,商人,郎中等等,在我眼中,不分貴賤,不分貧富。只要利於我。利於民,其功必賞。其名必正,你又何必棄天賦而輕性命!?」

    衛寧接著又一擺手,再肅然鏗鏘有力道,「軍中利器,如刀槍,如弓箭,皆出自匠人之手,其功甚大,又如何能抹其名?而如你般,若改良我軍弓弩,使我軍戰力倍增,又何嘗不是為己殺敵,為己增功!?而今日此刻,我便可當你面言,日後我衛寧必要為天下百業正名……你可謹記!」

    衛寧那不容置疑的聲音,隨著鏗鏘有力字句落下,每一個都敲打著馬鈞的神經,沒有天下普遍貴族對匠人的歧視,反而要為所有匠人爭取他們本來便應該享有的尊敬以及名譽。那股上位者的氣勢,那股不容置疑的決斷,使得馬鈞不由自主低下了頭,伏拜在地,眼淚流出,不知道是為了自己幸蒙知遇之人,還是為了天下匠人的未來那麼一個希望而激動難耐……

    「小人……拜謝衛侯!」馬鈞頭深深地埋下,久久不能抬起。

    衛寧眼睛閃過一絲凜冽,寰轉頭來,直視衛,一改適才的溫和,那股氣勢反而讓年幼的衛一個激靈嚇得後退了幾步。

    衛寧渾然不顧衛那害怕的反應,聲音嚴肅問道,「你為兄長之子,更是我衛氏一族之後,我適才所言,你可記住半分!?」

    「小……小侄,記住了!」衛臉色卡白,被衛寧那如利劍地眼睛所直視,只覺得後背也有了濕汗不止,戰戰兢兢道。

    「天下萬物,只要與我有利,皆可用,皆可賞,若弊大於利,取其利而逐其弊!天生我才,必然有用,只待發掘!為上位者,不可輕賤他人,當有寬廣之胸懷!你要切記!」衛寧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嚴肅道。

    「小侄不敢忘叔父教誨!」衛彎腰,恭敬回道。

    衛寧臉上的冰冷嚴肅終究驀然散去,這才驀然發覺懷中的女兒顯然也因為自己陡然轉變的氣勢而有些害怕不已,不由得輕輕摸了摸衛嫻的腦袋,笑道,「怎麼,不再調皮了」

    衛嫻盯著自家老爹看了半晌,試探著摸上了衛寧地鬍鬚,後者霎時一片驚慌失措的叫喚,終究讓衛嫻送了口氣,兩眼汪汪把頭別進衛寧脖子上,道,「父親剛才地模樣好嚇人……」

    衛寧苦笑著搖了搖頭,虛揮了一手,對馬鈞道,「你且先退下吧,可斟酌自己可做之事,做自己能做之事!明日,我再宣你!」

    「是!」馬鈞又是沉沉磕了一頭,恭敬退下,顯然衛寧給了他太大地觸動。「好了!兒,你要隨我去拜見你媛嬸嗎」衛寧這才又轉頭看了衛一眼,笑道。

    衛被衛寧一看,只覺得背後又來了一股涼意,哪敢還在這帶著,反而是這一問,如蒙大赦,慌忙道,「父親想必該回府上了……侄兒攪擾多久,也該告辭去向父親請安了!侄兒這邊告退!」

    說完,衛行了一禮,飛也似的逃之夭夭。

    衛寧眼中炯炯有神,只覺得應該找個老師好好教導一下他這個侄子,日後必能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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