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游] 網游之以德服人 作者:只寫遊戲 (連載中)

tugboat 2008-10-2 14:47:13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3 45662
tugboat 發表於 2008-10-12 18:21
第十四節 3000G的消息 

        卡卡倏地一閃不見了,我一腳快要踏進傳送門的時候突然想起——進去了就不能對外聯絡了?那我得先準備一下才好。

        手捂耳朵,再次向白蘭地發送語音連線請求……

        嗯?這小子居然直接掛斷?

        我不死心的繼續發送……

        又掛斷……

        第三次發送……

        「我說你煩不煩哪!又有什麼屁事,你就不能攢起來一塊說啦?」白蘭地極度不耐煩的聲音終於傳過來。

        這小子這兩天有點不對勁啊貌似,在線時間變少了不說,脾氣還這麼臭……莫非是春天來了?

        「急事……呵呵,這回真的是急事!」有求於人的時候還是低聲下氣一點的好,我很有自知之明。

        「快!說重點!越簡短越好!」這句不是我以前的台詞嘛。

        「……歐可娜,查一下這個名字。」

        「歐科納?沒這號人!」白蘭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這不擺明了敷衍我嘛……「快查一下嘛老大,拜託拜託,我也急啊。」卡卡已經進去了,我要是不跟上還真有點心裡惴惴的。

        「這是個姓氏啊白癡,怎麼查!?你數數光這個大陸上姓歐科納的平民NPC就有多少!」

        「姓氏?不是歐科納是歐可娜,是個妞啊……嗯肯定不是平民啦,跟蜻蜓有關的!你再仔細查查嘛。這次是大場面!絕對的大場面!等我搞完一定第一時間把內部消息給你,保證你立功!」

        「你還是省省吧……跟蜻蜓有關的?蜻蜓?……不用查,我倒是知道一個——凱蒂蘿琳.羅思莉.歐可娜:極弱神力,掌管著蜻蜓以及春天的微風,是尊貴的席爾琳娜女神的三位侍女之一,傳說中性格溫和,但從未有凡人見過她……怎麼?你碰到跟她有關的東西了?」白蘭地一說跟自由女神有關突然就有了興致。

        原來歐可娜就是凱蒂蘿琳?教皇曾經跟我提到過,三侍女除了那個嫁給『藍色麻煩』的,不是說凱蒂蘿琳和內麗婭兩人都失蹤了嗎?有點蹊蹺……

        「嗯,好像是有點關係……聽說她早就失蹤了?……嗯?沒這回事?那還有沒有別的資料?小道消息也好。」我繼續問道。

        「小道消息?」白蘭地情緒高漲,這個是他最拿手的,「聽說她有個情人是……我想想……北風之神薩爾瓦多,也是一位十分低調的神明……據說他們兩位的愛情好像不怎麼刺激,就是比較平淡的,柏拉圖那種……不過,呃,正如你所說,這是小道消息。不保證真實性。」

        「北風之神?!」我一下子就跟菊花會得到的那個『北風號角』對應了起來,「那還有沒有關於北風之神的資料?」

        「唔……好像沒有太多,只知道他是弱等神力,絕對中立陣營……真的沒有了,就這些……嘿!你要搞清楚!教廷並不是萬能的……就連歐可娜,如果不是正好因為我身為自由女神的忠實崇拜者,也不會知道一個這麼低調的名字。」

        這時雪大已經開始催促我,我也有些擔心卡卡進去這麼久會不會碰到什麼危險,於是只好中斷了與白蘭地的通話。帶著滿肚子的問號跨進傳送門——

        傳送的感覺沒有什麼特別,事實上所有的傳送門都不是實實在在的物質,也就是說,人穿過傳送門的光屏時並不會有穿透水幕的那種波動。只是眼前一晃,就身在異處了。

        此時我就是這麼眼前『一晃』之後,突然發現自己晃到了一個十分尷尬的場面當中。似乎所有的目光都早已盯著這裡等待我出場……

        山頂的平台很廣闊,平滑的地面是暗褐色的石頭,四面峭壁無路可通,山風獵獵作響,似乎極力的想把這上面的人都吹下懸崖摔得粉碎才會開心。

        平台的中央立著三座金色的雕像,全部是野蠻人造型,一個手持兩把雙刃斧——單手斧如果開雙刃那麼八成是為了用來投擲——另外兩個分別持一把長柄戰斧和一根長棍,這三座雕像,應該就是費拉拉陀、卡卡瑪辛、馬拉吉吉這三位英雄了。一看雕像栩栩如生的樣子,估計等下就得跳下來打架……

        三座雕像的中間,也就是整個山頂的正中央,是一個1米立方左右的石台,有點像演講台,最上面那面是斜的,唔就是用來放演講稿的……檯子上好像還有些花紋字樣什麼。估計這裡就是『門鎖』所在地了,而『鑰匙』,自然是被九淺牢牢掌握著的蠻語。

        此時平台上足足有幾百號人。左手邊的正是老冤家水果團,看上去人數依舊不少但樣子都挺狼狽的,九淺果然身在其中,見到我出現似乎只是稍稍意外一下,便朝我曖昧的眨眼微笑,大隊人馬後面依稀可見一道血紅色的傳送門;右手邊自然是菊花會了,挪雲在一眾人馬的擁簇下正與水果團對峙,對於我橫空出世顯然很驚訝,想跟我打聲招呼的樣子,又止住了。我在菊花眾中間瞄了一圈,不知道哪位才是那個神秘的『祝童』?挪雲身邊有三個精靈戰士,離得遠了看不清徽章。菊花眾後面的傳送門正是我早就知道的白色。

        原本紅白兩道門是遙遙對峙,分別立於平台兩端……於是我身後這道淺綠色的傳送門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位置偏在一個角落裡不說,連大小和色澤都不如人家,一看就差了一個檔次。我轉頭看了一下,雪大他們陸續出現在我身後,而先進來的卡卡,卻躲到了傳送門背後去了……原來那些人馬全都在看事先進來的卡卡,卡卡進來時大概也是一陣巨囧,於是害羞的躲了一下。而我這麼一個閃耀亮相,自然就取代卡卡成為了焦點。

        逃吧?往哪逃?跳崖自盡?我目光有些呆滯……看看左邊那幫躍躍欲試的水果,再看看右邊驚移不定的菊花,我只好乾笑了兩聲,揮揮手道,「嘿……嘿嘿……大家都在啊?這麼巧……」

        卡卡在後面發出憋笑的聲音,崔三用很誠實很好心地聲音偷偷在我身後嘀咕,「你的樣子……有點像弱智兒童。」

        噗……後面5個傢伙立刻笑成一團。

        我靠,崔三這小子也被卡卡帶壞了……

        此時再問什麼『你們怎麼會在這』已經是多餘的了。局勢非常微妙。但這微妙也僅僅存在於菊花與水果兩極之間。水果團人數似乎稍多些,但兩邊都是上百人的實力,要滅掉我們這個脆弱的『第三方』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夾縫中求存哪……

        幸好與我冤家聚頭的水果團依然保持著克制。我愛榴蓮不是笨蛋,此時此刻,只要他稍有清算我們幾人的意向,等於是主動將我們幾人推向菊花會那邊。而他不動手的話,雖然我不見得會幫他,至少可能保持中立。大戰之際,輕重還是要分清的。主要敵人是菊花會,我們這6個人,說多不多。但兩強相爭,敵人自然是弱得一分是一分。

        眼看火藥味越來越濃,雙方都已經開始很有默契地補BUFF了……

        唉,何必呢,還沒見著什麼實惠呢就先拼上一把?雖然本就不是同根生……但這個這個……還是相煎何太急啊。

        如果現場兩個公會不是一中一日,可能還不會這樣。但是現在這種敏感局面,雙方都不可能主動向對方尋求合作與溝通,因為那看起來太像服軟。如果對方不是日本(中國)人,小小的吃點面子上的虧倒也沒什麼,可現在偏偏就是!在這麼多公會成員眼皮子底下,這個面子無論是我愛榴蓮還是挪雲都丟不起……

        我問卡卡,「你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什麼情況?」

        「我來的時候菊花會那邊人都還沒聚齊,他們也就比我早了一點點,門裡面還在陸續走出人來。水果團那邊好像到了有一陣子了,我看到的他們幾個首腦還有九淺幾個人一起從中間那雕像附近往後退,估計之前他們都在研究那座石台,後來看到菊花會的人來了才被嚇得退回去排起陣型來。」卡卡一五一十的交代道。

        我們幾個不動聲色地往邊上避讓。打吧打吧,全死光了最好。

        令我意外的是,一觸即發之際,九淺出聲了。

        九淺排眾而出,朝著挪雲這邊高聲喊道,「等等等等!……咳……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才來了這,不必這麼性急吧。我看這裡好像也不是那麼好應付的,拚個兩敗俱傷到頭來可能誰也得不到,這又是何必呢……大家先齊心合力把這關對付過去,後面怎麼樣再各憑本事嘛……」

        很明顯,兩邊原本缺少的都是一個台階而已。而九淺就主動充當了這個台階,這番話合情合理,雙方其實都沒有把握,收拾了對方之後仍有餘力應付接下來未知的難題?現在大雪封山這山頂上的人死一個就少一個,沒法補充。九淺的提議顯然是更加理性的。

        但我奇怪的就是——這個針鋒相對不死不休的局面原本就是九淺設計的伏筆,那他為什麼又突然改變主意跳出來當這個和事佬呢?難道他認為現在還沒到時機?

        對於九淺的提議,挪雲沒說話,其實也就是默認了,我愛榴蓮皺了下眉頭,又低聲問了九淺幾句什麼,似乎也接受了。

        雙方取得暫時的和平。但要講互相配合什麼的顯然是妄想,氣氛依然冷硬得很。

        九淺走到中間那檯子前,低頭默默看了一會,嘴裡又開始喃喃自語不知道說什麼,一副裝神弄鬼的樣子……

        正在這時,我居然收到一條新的文字消息!

        這裡無法對外聯繫,顯然是這山頂上的某人發給我的,但在這種時刻,如此神神密密的……難道是挪雲?

        我暗暗打開消息欄一看,居然是九淺!

        「雷兄,賣你一條消息,絕對超值,要不要?」

        我不動聲色的又瞅了九淺一眼,他依然在那裡對著石台嘀咕,絲毫沒有露出半點異常跡象。

        我回了句,「什麼價?」

        「如果你成功了,我要3000G;如果沒成的話,隨便意思一下就行,你看著辦。」

        3000G?好大的口氣……如果對方不是九淺,聽到這樣的開價我只當他放屁,就算嘴上答應了也絕對是打著事後賴帳的心思。但我很清楚,跟有些人可以不講信用,跟有些人卻要慎重些,九淺顯然屬於後者。除非我也像光明皇帝那樣撈一把直接走人不混了……當然如果事後我的收穫證明這個消息不夠3000G的話,我只會付我願意出的心理價位。

        但此時顯然要果斷些,我馬上回道,

        「要。說。」

        「好。待會,我愛榴蓮手上那把劍發光的時候是『必暴』的。記住只有發光的時候才必暴。」

        此時我還未得知我愛榴蓮手上那把劍的屬性,但有了菊花會那個北風號角作為參照物,也約略猜得到水果團得到的應該也是一件群戰物品。在心裡給北風號角大概估了個價之後,我確定,九淺的消息確實值這麼多。所謂發光,應該就是被使用的時候吧?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所有的群戰物品,只要在使用狀態下,都是必暴的。

        遊戲公司作出這一設定說到底仍是為了平衡——避免一方得到某件強力道具之後就形成壓倒性優勢,如果真這樣的話那就會變成典型的「唯道具論」。只要有道具就贏,沒道具就輸,等級、配合什麼的都會變成次要的……

        群戰物品「使用狀態下必暴」這一命門的存在,令弱勢一方永遠存在反敗為勝的可能性。雖然擁有道具一方依然會佔優,但至少讓弱勢一方不至於全無還手之力。

        當然此時這一原則尚未變成後來那樣人所皆知的常識。

        消息永遠是越早越值錢。現在我要做的就是把這個消息變成收入……

        突然心裡一屹塄——不對啊……這事兒透著蹊蹺。冷靜一下冷靜一下,別被人迷花了眼……

        既然我愛榴蓮的劍發光時必暴,那麼挪雲的號角是不是同樣如此?如果是的話,那九淺為什麼單單只說那把劍而不提號角呢?賣我的消息中連號角一塊賣豈不是更值錢?

        要麼就是那號角確實與劍不同,並非必暴的;要麼,就是九淺已經將號角視為他自己的囊中物了……

        這麼一來就想得通了!

        九淺固然需要考慮水果團的影響力以及他自己在華人玩家中的聲譽,因此不能明擺著坑水果團,但對菊花會卻完全不必如此。華人玩家只會認為坑鬼子的是英雄……至於小日本是否記恨根本不重要。水果團與菊花會之間的衝突只是早晚的問題,必然會在這山頂上爆發。而混戰中挪雲的號角發光之時,想必那個神秘的祝童就會從背後出手……

        九淺不可能事先猜到我們幾個會出現在此,也就是說,我們對於他的計劃而言是個意外。難道他是在陰我?應該不是……因為完全沒必要,至少在這山頂上,我們幾個完全是水果團嘴邊的一碟小菜,他想搞我們的話,此時應當提議挪雲與我愛榴蓮先鏟掉我們這幾個蒼蠅,相信不會有多大的困難……

        同時,九淺顯然不會因小失大,他原本的計劃的價值肯定遠遠超過這3000G,而我們的出現,只是令他臨時冒出個新的想法……

        也就是說,原本的計劃中,他的那個任務目標自然是要完成的,同時北風號角也被他預訂,不過也只是作為任務途中的一件『附贈品』而已。而我愛榴蓮手中的那把劍,不管是因為自恃身份還是重視口碑,他原本沒打算要,但現在我們幾個意外的出現在這裡,於是他靈機一動,又利用原本已經被放棄的那把劍多賺了3000G的消息錢。而且,這3000G本就是「廢物利用」,即使我真的事後賴帳他也沒損失什麼。同時,因為我與水果團之間的舊仇,如果我告訴水果團九淺暗中玩的這個花樣,他隨口說我一句『挑撥離間』就可以輕鬆推掉,不必承擔任何道義上的風險……

        從我們幾個出現在山頂直到現在,這短短片刻他就能見風使舵想出這麼個『額外收入計劃』來——甚至不用這麼久,剛才他一見到我朝我曖昧微笑時大概就已經有了腹稿了……

        這傢伙的腦子還真他媽好使啊!操!

        即便我能想通這些,卻依然要按照他的舞步走下去。因為我的立場他都已經替我考慮過了,面對這樣的誘惑,我沒有不接受的理由……只是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有些不爽。

        於是我又抱著佔你點小便宜的心態發消息過去問了句,「這三個野蠻人會暴什麼東西?」

        豈知九淺回答,「別問這個,沒意義的。我只承諾幫他們搞到那把劍,他們順便幫我開傳送門,之後一切自便。」
tugboat 發表於 2008-10-12 18:22
第十五節 冰雪,冰血 

        我依然有點不懂,卻不再問了。為啥他說沒意義?難道根本沒好處?顯然不可能。那就是說這好處根本不可能得到咯?我又看了那三座雕像一下,這三個傢伙有那麼強?無論水果團還是菊花會,得到劍和號角之後不可能懸崖勒馬,傳送門就在眼前忍得住好奇堅決不進去看?因此九淺即便真的嘴上說過『之後一切自便』,兩大公會齊集山頂的情景也肯定早在他意料之中。這三個野蠻人如果真的強到那種程度的話——令這裡所有人全撲,事後也怪不到九淺身上,『一切自便』嘛……

        但是,九淺的最終目標難道不是跟這3個野蠻人有關的?那又是什麼呢?

        此時九淺的裝神弄鬼已經結束。他開始昂起頭,兩手高舉,用一種我們不明其意的音節大聲的念著什麼……隨著他的聲音越來越大,那座斜面石台上的銘刻開始蜿蜒亮起,並開始搖晃。這搖晃似乎帶動了整座山峰,連我們腳下石面也在輕輕顫動。那三座雕像也不出所料的產生了變化,同時泛起金光,金光很刺眼,那光澤伴隨著九淺的咒語一收一斂,愈演愈烈。

        終於,鏗鏘一聲——像聖鬥士穿上聖衣時的那種金屬撞擊聲——金光漫撒開去,山頂呼呼的烈風繚繞幾下突然停了,所有人都在屏息關注著這變化,平台上一下子靜了下來。

        一個粗豪宏亮聲音像是從天頂又像是從腳下的山腹中傳來,震得人耳朵嗡嗡的。那聲音氣勢十足,似乎並不是單一的,而是幾個聲音重疊起的合聲,有點像回音,但卻聽不懂在講什麼。

        只有九淺撫胸微躬,似乎在謙卑的聆聽,時不時應答一兩句。

        聽不懂咋辦捏。雖然明知無用,我還是問了下崔三,崔三再次證實九淺說的肯定不是精靈語……我著急啊著急,抓耳撓腮恨不得將九淺綁起來嚴刑拷打。到處張望試圖發現一點什麼端倪。

        突然眼角餘光帶到身後的綠色傳送門——「會意」?不知道有沒有用?姑且一試。

        趕緊掏出那枚「蜻蜓法典」的徽章戴上——此時那聲音突然又拔高了一個調子,以更為短促激昂的語調詠唱起了什麼,幾個音節就停一下,很有韻律和節奏感。就好像之前念的是首散體長詩,而此刻念的是四字一頓六字一停的駢文?

        我瞥見胸口徽章的蜻蜓翅膀微微一振,隱約的翠色流光一閃而滅,耳朵裡轟響一下,似乎被人拔去了一對塞在雙耳中的塞子。馬上發現那聲音說的話我能聽懂了——

        「……得見其面者茫茫已稀,

        得聞其秘者悠悠毫末,

        得悟其道者寥寥殆語,」

        得忘其身者寂寂無形……」

        嗯?這什麼玩意?繼續聽,唱詩貌似卻已結束,那聲音越來越高,如同咆哮——

        「……吾等,乃古代天選之人,內法蘭鎮守之魂……凡欲往窺沉濁者,須先敗吾等……」

        靠,真掃興。我還以為有什麼新花樣,說來說去還是老套路。

        就因為是什麼天選的『古代人』,所以就給老子全部翻譯成文言文?太惡搞了一點吧這段劇情編的……

        此時雕像光芒幾乎斂盡,九淺突然急速後退,遠遠往水果團大部隊身後躲去……

        那聲音最後暴喝一聲——

        「來將通名!」

        九淺邊跑邊大喊應答一聲,報出自己的名字,「九淺!」

        卡卡悄悄捅了下我腰後,我疑惑的看過去,卡卡低聲提醒道,「他報姓名用的是人族語。」

        嗯?九淺是人類,也就是說用的是本族語?

        此時菊花會人群中一個精靈戰士緊跟著高聲喊出,「祝童!」

        精靈語!

        原來我戴上蜻蜓法典之後不僅可以聽懂蠻語,連別的語言也能理解。會意……果然是會意啊!

        一想到這,我立刻條件反射,有樣學樣地用獸人語大聲報出了我的姓名,「雷老虎!」

        聽到我突然發神經似的跟著大喊,九淺還抽空朝我這邊瞅了一眼,眼光戲謔。

        卡卡反應很快,幾乎與我同時報出了他自己的名字,可惜他名字長了點,「大家卡才是真的卡!」

        隨後兩邊的人群中接二連三地有人看出些端倪,零零碎碎的有十來個人相繼報名。

        此時三座雕像已經全都化為真人,從雕像底座上跳下,報名聲依舊陸續響起,也不知道有幾個是有效的……

        我愛榴蓮與挪雲全都一臉凝重,兩排坦克同時挺身舉盾,法師開始施法,弓箭上弦,盜賊隱身,牧師早就加完BUFF,在隊伍後方弧狀排序,緊盯著團隊頻道中坦克的血量,隨時準備鏈式治療……

        陣勢儼然。

        三面之中,只有我們這面最為勢單力薄……雖然對類似狀況早有心理準備,事到臨頭依然忐忑不安。

        只望三位大俠有風度一些,不要先挑軟柿子捏才好。

        那三個『古代』野蠻人全都體型魁梧,比我們先前在村子裡看到的那些普通野蠻人還要高出不少,身上並沒有穿戴什麼盔甲之類的,簡單的獸皮斜裹著赤裸胸膛……跳下來之後,並沒有立即發飆,而是同時高舉武器原地大吼,隨著大吼,三種不同形狀的波紋成圈狀散開,三人腳下都攏起明滅朦朧的光暈……

        與此同時,一道類似的波紋從水果團那邊蕩起,我愛榴蓮如出一轍地舉劍大喊,連喝兩聲,就是兩次不同的光圈漫起,所有水果團成員身上光芒一凝,無形中氣勢又添三分。我愛榴蓮高舉著的那把造型古拙的曲頸劍正燁燁生輝……『發光』了!正如九淺所說……

        我遠遠的看著人群中的我愛榴蓮。老實說論形象這傢伙確實很不賴,也不知道這個造型是不是他特意選的,一見就讓人覺得豪氣又誠懇——就像喬峰那種氣質。再配上一身威武的鎧甲和他那媲美奧斯卡影帝的表情,確實很容易贏得人的好感與信任。水果團能在這麼多華人大型公會中佔得一席之地,紛爭糾葛這麼久而不倒,確實也不是浪得虛名的。不過這傢伙的人品嘛……當然當初他之所以敢陰我,也是因為在他眼裡,那時的我只是個剛混出點小名氣的新人,無名小卒一個,即使得罪了我也沒什麼了不起。如果把那時的我換成『九淺』這個名字,恐怕他就得掂量掂量了。

        我突然有些好笑的發現,雖然我自己的人品也很爛,但卻依然毫不猶豫的鄙視其他跟我一樣人品不好的人……所謂「食指指著別人,還有三根指頭指著自己」,大概說的就是我這樣的吧?哈哈……

        卡卡見我似乎有些走神,喊了我一聲,「等下怎麼對付?隨機應變?」隨機應變的意思其實就是啥辦法沒有,瞎蒙……

        我又掃了一圈,挪雲的北風號角也不再藏著掖著了,嗚嗚的螺聲中,一道肉眼可見的巨大風捲從天而降,將菊花眾們全部圈在其中,隨後風捲散去,所有菊花眾的腰側多了一圈旋轉不息的小型颶風盾……

        我看著挪雲那邊,朝卡卡低聲叮囑,「等下分散逃跑,我往水果那邊,你往菊花那邊,有機會盡量盯著挪雲,隨時準備揀他的號角。」

        「揀?」卡卡的表情有些驚訝。

        我點頭,眨眨眼道,「不要主動摸他。但是掉在地上的東西嘛……你自己看著辦,我也不能肯定,說不定可以揀的。」

        我還想再對崔三雪大他們吩咐幾句,卻已經沒機會了。

        天不從人願,雖然我們這邊只有幾條小雜魚,但三個野蠻人顯然不懂什麼「集中優勢兵力」,或者他們覺得沒必要?三人兵分三路,衝向我們這邊的是那個拿著長柄斧的,不知道他是費拉拉陀?卡卡瑪辛?還是馬拉吉吉?

        不過他是誰已經不重要了。看到雪家三兄弟的三支冰箭分別打出「-1」「-1」「MISS」之後,我終於明白九淺說的「沒有意義」是什麼意思了。三支冰箭的冰凍效果絲毫沒起作用,我原本還打算上去來一盾試試效果,現在看來沒這必要了。長斧野蠻人看似蠢重,其實速度極快,轉眼已經離我們不到20米。

        我放棄了嘗試,大喊一聲,「跑!」話音未落,立刻往水果團那邊衝去。

        卡卡從來就與戰鬥無關,因此早已往菊花會那邊躲去。崔三雖然比較會裝傻,但關鍵時刻卻跟我很有默契,而且習慣了我的突然舉動,我剛一喊,他立刻本能尾隨著我狂奔,雖然他不一定知道跑去幹嘛……

        雪家三人反應卻慢了一拍,聽到我大喊之後稍稍楞了一下,再準備跑時斧刃已經掃到眼前。巨斧掃過的軌跡中掀起殘留的刃影,雪大和雪三躲閃動作都未做出來,已然倒地——秒殺!漏網的雪二見機不妙,矮身猛閃。那野蠻人不待斧勢回收,順勢一個輕輕地滑步肩撞,雪二嘴裡只來得及冒出一句「我靠……」,身體被狠狠撞飛,眼見已經摔出懸崖了,可惜尚未下落,身體已在空中化作白光。原來那一撞已經是絕殺!

        我一見這聲勢,更加不敢再回頭張望,死命逃竄……看來今天這條小命是肯定要交代在這裡了。

        將視線投向前方才發現,水果團那邊也不大妙。

        往那邊的是那個拿長棍的野蠻人,這傢伙承受著無數箭矢冰刃火球卻依然氣勢洶洶,頭上不斷地冒出『-1』『MISS』的字樣。

        長棍野蠻人衝到離盾牆10來米遠的時候突然拔腳一躍,我的視線跟隨著抬高——我靠這傢伙跳得好高啊,別不是飛上天了吧……-個猛躍已經跳過了坦克排成的防線,伴隨著那傢伙蓬的一聲重重著陸,山體似乎都晃動了一下,落點周圍的10來個玩家全都立足不穩,摔倒在地。原來這招還是個技能。專門用來震人的……

        長棍一掃,擋者披靡。伴隨著不斷的驚呼聲,當真是虎入羊群,瞬間倒了一大片。而那野蠻人承受了這麼久的攻擊,雖然頭上的「-1」壓根就沒消停過,看那血條卻幾乎還是滿的……

        長棍越舞越快,簡直如一團旋風一般,沾者立撲,即使那些從前排趕回頭支援的坦克也不例外。原來他那一躍並不是躲過坦克避重就輕,只是為了主動被四面包圍以便更有效率的屠殺而已……

        短短數秒,水果團就陣勢大亂。

        那野蠻人手下根本沒有一合之將,一棍掃過去就是成串的死。我愛榴蓮此刻心中恐怕也是懊悔萬分,誰想到這傢伙居然這麼強呢?這樣的實力差距已經不是人數可以彌補的了。

        水果團已經失去有效指揮了,狼奔豕突混亂不堪。

        奔跑中,我終於在人群中瞄到了九淺的身影——他繞到了人群側面,避開了野蠻人的攻擊範圍,看方向似乎是想往中央石台那裡去?

        現在到底是該跟著九淺還是去『暴』我愛榴蓮?

        這個猶豫的念頭一閃而過。我已經瞥見我愛榴蓮那身顯眼的盔甲,以及他手上那把依舊閃光的劍……就在左前方,表情顯然有些慌亂,大聲的喲喝著什麼。我與他中間的路線上還夾雜著十來個個同樣慌亂的水果團幫眾。

        稍稍扭頭看了一下身後,崔三仍在跟著我狂奔。而這時才發現,那個巨斧野蠻人居然也跟著追過來了——靠!怎麼不去追卡卡……眼看那傢伙已經離崔三不遠,我當機立斷大喊一聲,

        「崔三!」

        喊的同時已經開始衝鋒。衝鋒的方向既不是我愛榴蓮,也不是那幾個水果眾,而是空氣……

        崔三果然與我心有靈犀,雖然我來不及說具體的,他一看到我的衝鋒方向就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沒有絲毫猶豫,沒有考慮身後的斧頭,急停!霜晶出手!

        這就是無軌跡法術的好處了。如果是當初崔三學的是冰錐的話,還要等冰團飛行過去才起作用,而霜晶——準確說現在應該是『霜之新星』,只要選定對象就直接生效。

        我愛榴蓮身旁的那幾個幫眾剛剛注意到直衝過去的我,攔截的動作還沒做出來,一片燦爛的冰花已經在人群中爆開,擋路的那幾個傢伙全被凍僵,身上覆上一層薄薄的冰霜,而站在中間那個被崔三選為直接中心目標的術士,早已瞬間被秒。『雪人』崔三,絕非徒有其名。

        我衝鋒的方向恰好從那群冰棍側面斜斜掠過,勢頭已盡。

        而崔三放出那個霜晶的同時就被一斧斃命。

        此時根本管不了那麼多,剎車——變向——強化衝鋒!

        兵荒馬亂,我愛榴蓮的身邊沒幾個人,好機會!

        『強化衝鋒』的衝撞效果比『衝鋒』好得多,我愛榴蓮身旁的一個獸人戰士雖然舉盾依然被我撞了個趔趄……這麼近的距離,我愛榴蓮的極力躲閃已經是徒勞的了……揮斧的瞬間,我又一次近距離看到了我愛榴蓮那雙『誠懇』的眼睛。不過這次眼中多了一些驚訝……

        可惜呀,拿著群戰道具的人必然要放棄個人武力……貌似這傢伙的級別也不低了,如果他手上拿的是他原本的武器也未必沒有一搏之力吧……

        亂披風——我愛榴蓮應聲撲街!鈧地一聲,那把劍同時落地,光芒不再。所有水果團成員身上的圈圈不約而同地散去……

        此刻不是發春的時候。揀起那把劍的同時我背上已經猛挨了一記背刺。

        揀起劍之後立刻轉身——身後的刺客正在揮出他的第二擊,左側不遠的一個術士施法完畢,『虛弱』!另外四五個戰士正在圍過來……

        此時反擊什麼的都是扯淡。吞下一瓶紅藥朝著包圍的方向悶頭一個沖盾——擋路的戰士被撞飛!暈眩!

        啥都不管埋頭狂奔,方向正是中央那座石台。背上接二連三的火球箭矢……藥水還沒冷卻,我的HP直線下降……聽天由命啦。

        逃出生天大概沒什麼希望了,反正目的也已經達到。只是不習慣束手待斃而已。

        現在只希望我掛的時候不要把剛剛得到的那把劍暴出去就好。九淺說發光的時候才必暴,現在收到包裹裡肯定沒發光了,應該沒那麼容易暴吧……嗯,還有我的地器項鏈也不能暴,其他的嘛,暴就暴了無所謂。海藍之心我早已不帶在身上,當初戴它也只是為了30點精神所加的MP,雖然+30點精神的戒指我還做不出來,但是做幾個精神+15智力+15還+MP上限的戒指,憑我現在的『大師級』煉金術只是小菜一碟。

        殺了我愛榴蓮後我的名字顏色就不是那麼純潔的了,因此如果掛掉的話還是得拼RP……

        一邊逃命一邊看到,九淺正背對著我站在中央石台前,看那動作似乎右手掏出什麼東西按在了石台的斜面上。石台開始發光,不過不是剛才那些銘文上亮起的那樣,而像一個正在被打開的箱子一般,各條邊稜都開始透射出耀眼的光芒……原來蠻語還不是最重要的!九淺還藏了這麼一個殺手鑭。難道是他的任務物品?

        此時身後又是一片驚呼咒罵聲,我無暇回頭不知便概。只是覺得背上受到的攻擊一下子少了好多。

        再看菊花會那邊,卻比水果團這裡還要不堪,雙斧野蠻人已經將菊花眾砍得七零八落了。遠遠看過去,人群中沒找到卡卡,也沒找到挪雲……難道都掛掉了?那祝童有沒有得手?

        正想著,菊花會那邊的人群中一道淡藍色身影飛快地往中間石台射去,是那個精靈戰士!他的衝鋒留到此時才用……真是用在了刀刃上啊。我的兩個衝鋒都還沒有冷卻,只能乾著急……

        那藍甲精靈戰士的身後,有幾個菊花會的玩家反應很快,緊隨其後的往中間衝去,再往後是那個雙斧野蠻人,野蠻人似乎有些氣極敗壞,吼叫著朝石台跑去,路上所有無意中擋著道的玩家全都被隨手清理……野蠻人雖然跑得很快,但終究快不過『衝鋒』技能……

        原來九淺玩的是「暗渡陳倉」!

        如果只有他們兩人孤身前來的話,野蠻人虎視眈眈之下肯定沒機會打開那個石台。因此明著挑戰,趁三個野蠻人被大隊人馬吸引住的時候再偷偷取寶。水果團與菊花會這麼多人枉送姓名,僅僅是幫他攪混水而已,他原就沒指望能正面戰勝三個野蠻人。可歎我愛榴蓮他們還是『自願』前來充當誘餌的,真是有苦說不出……

        身後的驚呼聲夾雜著怒吼……不好!既然那邊那個雙斧野蠻人在趕往中間救援,那兩個拿長棍長斧的豈不是也應如此?我一下子明白為什麼身後的攻擊會減少了——那兩個傢伙就在身後幫我清理了那些雜碎!如果我被追上,就會成為下一個被清理的雜碎……

        沒敢回頭張望,繼續撒腿狂奔。

        遠遠看到祝童朝九淺比了「V」的手勢,我知道,卡卡失手了……雖然在我看來,卡卡已經算得上一流的人才,但跟九淺以及夠資格與九淺合作的祝童比起來,大概還是嫩了一些吧……

        祝童快要衝到中央時,石台的四壁剛好如盒子一般向四面打開,而我離那裡還有至少20米。但那石台卻並非我意料中的「寶箱」,四壁完全打開之後露出一個一米見方的入口,最上面的那個斜面也被光芒托著緩緩沉了下去,隨後九淺一翻身,先一步跳進了那個入口。

        與此同時,三聲憤怒的吼叫一齊響起。

        祝童正準備隨後而入時,一把天外飛仙般的斧頭令他失去了這個機會——再看那雙斧野蠻人,果然,左手上的斧頭已經不見了……

        我盯著野蠻人右手的斧頭,喃喃禱告著「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也已衝到入口前,來不及看下面通往哪裡,翻身一個狗刨,鑽了進去……

        急速下墜中……

        看著猶剩的一絲血皮,以及那仍未消失的「虛弱」狀態,頭頂上接連傳來怒吼聲,我不由慶幸一下大難不死。

        回想剛才奪劍的經過,所謂「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嘖嘖……不得不自我陶醉一下。不過也多虧了野蠻人在裡面攪亂幫忙,要是水果團陣勢完好的話我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還沒慶幸完,突然響起的系統消息就給了當頭一記悶棍:

        「玩家等級過低,繼續進入該劇情場景將受到『隨機一項基本屬性永久減半』的強制懲罰,請慎重考慮……」

        我日你個先人板板!怎麼不早說!

        老子現在想回頭也回不了啊!還考慮個毛啊……

        緊接著又是一條,不幸之中的萬幸:

        「玩家強行進入該場景,受到強制懲罰,智力減半……」

        我打開屬性板一看,智力只剩下2點了——這裡計算的當然是玩家本身屬性,裝備加的不算……

        我一直是『全力』型加點,因此只要不是力量減半,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其他4項屬性都是天生的5點,從未加過,在可預見的將來,也不打算加。也就是說,這項懲罰有80%的幾率令我毫不在乎,冷靜一想,剛才其實沒必要那麼緊張。看來我的人品還沒差到家……

        5點減半是2.5,對於遊戲公司在計算玩家屬性時不用四捨五入而用去尾法取整,我已經習慣了,反正我也不缺那1點智力。不過如此一來,我不是更加『弱智』了?……

        抬頭張望,那個方形入口中又落下兩個玩家來,應當是跟在祝童身後那幾個菊花會的。還有一個傢伙站在入口上被光芒托著下不來,雖然兩腳浮空著急得猛跳,但就是掉不下來……隨後便被趕來的野蠻人格殺。

        真是奇怪了……為什麼有人下不來?

        我想了想,恐怕跟剛才的「報名」有關……

        石台中發出的金光僅僅存在於洞口附近,應當是充當篩選作用的……

        上面同時傳來兩聲咒罵,看來那兩個傢伙也收到同樣的系統消息了。我幸災樂禍的念咕,減吧減吧,阿彌佗佛菩薩保佑,法師就減智力,戰士就減力量……

        自由落體運動中……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沒多久,上面的入口看上去就成了只有指甲大小的小孔。

        而且四周越來越黑,但洞壁似乎倒越來越寬了。

        往下看去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這洞到底有多深?該不會是通往深淵地獄的吧……

        又過了一會,四周已經一片黑暗了,還沒到底……

        靠,這麼高掉下來,哪怕下面墊著的是一堆棉花也是必死無疑。官網上公佈過,沉淪中的重力加速度是9.8取整,也就是10米/平方秒。

        我曾經看過類似的新聞,從高空的飛機上掉落海裡的人,如果沒有保護措施的話,接觸水面那瞬間的反作用力能把整個人的身體撕成肉末……

        而按照我的親身體會——小時候進澡堂子洗澡時非常興奮,有次衝到浴池邊上一個猛跳撲向池子中央,因為是雙腳在下落水,結果卵子被濺起的水花打得生疼生疼的……是那種又酸又疼讓人想哭又想笑的疼,疼得牙齒都酸酸的……

        那次的印象非常深刻以致於後來我總懷疑陽痿的原因不是醫生說的什麼心理問題而是卵子被打壞了……

        所以後來我很能理解為什麼那些跳水運動員總是頭下腳上倒著入水,還要用手護在前面「壓水花」。因為他們也怕卵子被打壞掉……

        ————

        這樣一比較就知道我害怕的理由了。

        尤其是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發現下面隱隱出現了粼粼的淡藍色波光之後,心中更加忐忑——下面可能是水,而我對『高空落水』這件事一直有著很嚴重的心理陰影,一想到就覺得卵子發酸。

        因此當我確定了下方真的是水面之後非常的驚惶失措,以致於當時根本沒有考慮到別的——根據「兩個鐵球同時著地」,九淺先下來的,自然應當在我之前入水,可我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大概就在我已經能看清水面的時候,胸前的蜻蜓忽然綠瑩瑩的一亮,緊接著我立刻感到下落的速度在變慢,越來越慢,好像一片飄落的羽毛般……

        我抬頭一看,身體上方不知道何時浮起了兩扇巨大的半透明蟬翼,完全由淺淺的淡綠色光彩組成,輕輕扇動間顯得若有若無,雙翼上還有一些細碎的螢光如星星點點的鑽石一般流曳閃耀……四周的黑暗似乎都變得輕盈溫和起來……

        「像雲一樣柔軟,像風一樣輕,比月亮更明亮,比夜更寧靜……」好吧為了慶祝我的卵子逃過大劫,就別給烏蘭諾娃了,給歐可娜好了。

        『歐可娜的幻翼』!真是太名副其實了!

        身側突然兩道呼呼風聲掠過,然後下方撲通撲通兩聲——因為我的下墜速度變慢了,本在我們後面進來的那兩個傢伙後來居上,先一步掉了下去,撲通聲之後下面兩道白光閃過……

        果然,入水就掛……

        真是兩個可憐的孩子,先受屬性懲罰,然後白白送死,你說你們何必呢……
tugboat 發表於 2008-10-12 18:24
第十六節 大時代啊大時代 

        讓逃避現實的人無處可逃。

        ——史玉柱

        ————————

        九淺看到我時非常難得地露出驚訝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知道他的身份後,他臉上那副習慣性的高深莫測的表情就令我有些討厭。

        從我和他在冰原上初遇開始,我就沒見過什麼事能令他稍稍動容,無論是在野蠻人村子裡發現隱身的卡卡,還是我們幾個不速之客突然現身於亞特羅羅之顛,他始終保持者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淡笑容,似乎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

        此時能令他小小的吃驚一下也讓我覺得十分解恨,他大概以為我即使能爬進洞來也會摔死吧?事實上如果不是靠著一絲運氣,也確應如他所料……

        但隨後我又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會有這樣幼稚的想法其實還是因為潛意識中對此人的忌憚……

        看不透摸不清,想跟他鬥智的話有種完全使不上力的感覺,隨時都要警惕著……「我現在的反應是不是早在他意料之中?我的自作聰明是不是早已被他當作可利用的一個步驟?」

        這樣的感覺十分憋屈,但也令我有了一個相對清晰的認識——至少在目前,玩花樣我是肯定玩不過九淺的。當然我那可憐的自尊心令我絕不會承認這是智商上的差距。

        差的是經驗……自我安慰道……他這樣的老油條經驗比我豐富了不知道有多少倍……我才混了幾天?只能算剛入行而已。 因此——

        九淺微微驚愕後,恢復從容,正準備開口客套,「雷兄……」

        我硬生生的打斷他,單刀直入地說道,「如果我說我現在正準備一斧頭砍過去,不知道九哥信不信?」

        九淺剛剛平靜的臉上再次出現了片刻尷尬,隨後自釋般的笑笑道,「雷兄說笑了。」

        我立刻搖頭,同時雙手拿出斧頭盾牌,以行動代替了言語。

        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既然鬥智鬥不過他,那就乾脆直接點。以己之長攻敵之短最明智不過。

        雖然他這樣的高手肯定會有幾手壓箱底的PK絕活,但相比起來,通過武力途徑解決仍是我當前的最佳選擇。只要他沒有變態到像崔三那般一擊秒殺我的程度,我的勝算還是很高的。

        原本我也動過先假裝客套然後突然出手的念頭,但隨後就否定了。一來九淺肯定會提防著我,稍有異常舉動——比如湊得過近或者打算抽刀的小動作——八成會被他發現;二來也沒必要玩這個陰招,這裡的地形對法師太不利了。

        現在所處的這個空間,在地圖上顯示的名稱是「塞壬之籠」。

        這是水底一個很小的半圓形空間。自從入水之後,我身後的幻翼就消失了,胸前的蜻蜓法典也恢復原狀,想來蜻蜓是不會游泳的?

        因為覺察到那絲幽藍光影的光源是在水下,我也並沒有刻意的游泳掙扎,任由身體在水中自然的下沉,沒多久就掉進了這裡,原本肺活量不夠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這個空間是乾燥的,四面圍著一層隔水的魔法薄膜。那絲絲藍光正是從薄膜上發出。我不知道這裡有什麼,但肯定是好東西——比那把劍和那支號角還好的東西。這樣的好東西,實在沒必要跟他人平分——況且留著九淺的話也許連平分的機會都沒有,他隨時有可能耍我一把讓我連湯都喝不到。

        見我這麼直白,九淺臉上泛起一絲苦笑,「那3000G我不要了,不知道能不能買我這條命?」

        見他連法杖也沒有抽出來,身體也未動彈,我便沒有立刻發動衝鋒,只是戒備著緩步走近,嘴上說道,「九哥謙虛了,劍已到手,那3000G小弟一定不會賴帳……」

        我發誓我說的是實話,我把他掛回去再獨自取寶並離開此地之後,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郵寄3000G過去。

        九淺一臉哭笑不得,「雷兄啊,你我所求應該並不衝突。除了我的任務物品,其他的我一概不取,算我欠你個人情……你又何必強作惡人結下這麼個梁子呢?」

        聽似軟話,但其實隱隱含著一點威脅的意思了。誠然。無論誰都不情願被這麼個老狐狸天天惦記著……他的話聽起來絲絲在理,而且也沒聽說九淺曾有什麼食言而肥的劣跡,似乎是一個很有誠信的傢伙?

        一點都沒錯!金字招牌!十足真金!童叟無欺!

        ——水果團和菊花會的下場就是這副招牌最好的註解。

        難道我愛榴蓮能抱怨九淺沒信用嗎?當然不能……

        挪雲呢?他只能大罵祝童的卑鄙,關九淺何事?

        九淺依然沒有任何戒備的動作,因此我邊走邊說道,「九哥這是哪裡的話,你是前輩高人,小弟在你面前是不敢玩什麼花樣的,只好在粗淺手腳功夫上討教兩招,咱哥倆隨便切磋一下,即使有點誤傷想必您大人有大量,不會跟小弟計較的。」

        姑且這麼一說,這話連我自己也不信。九淺這一番心血到頭來功敗垂成,說不記恨我那是不可能的。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世上想賺錢總會得罪些人,別說九淺,此時在我眼前的就是天王老子我也照砍不誤。

        「切磋?」九淺繼續苦笑,「難道我用奧術飛彈跟你對轟不成?」

        我沒聽明白這話什麼意思,不過無關緊要,此時我已經靠得足夠近,只要一揮斧就後顧無憂了。而我正打算這麼做——

        九淺頭頂上忽然拉開一條菜單,我神經一繃但沒揮出斧去,因為九淺並沒有其他動作,一副等死的樣子。我定睛一看,那菜單原來是他的技能欄,花花綠綠一大串……

        一眼掃下來——魔法呼吸、雲體、風身、羽落、任意門、虛假生命、綠蔭之盾、魔法護盾、心靈通道、息隱術、變羊……

        終於明白他的苦笑為什麼那麼無奈了,那確實是真真切切的苦笑。因為他唯一所會的攻擊型魔法就是施法職業5級時必學的第一個技能:奧術飛彈!

        九淺塑造的這個角色是個絕對的大偏門——完全放棄了自身的一切攻擊手段,所有的技能都是為了使自己擁有更高的存活率……

        這樣的角色唯一的用處似乎就是探路?但他並沒有選擇斥候類的專業探路職業,因為法師的技能位更多,同時技能種類最為繁雜,搭配之後雖然速度上比不上專業斥候,但對各種地形各種特殊情況的適應能力卻要強上很多……

        我再次從頭瀏覽了一遍,有幾個我未曾聽說過的技能我還特意看了下技能說明,比如心靈通道,是將受到的傷害按一定比例轉化為本身MP的減少,也是個保護型技能……

        終於確定,除了奧術飛彈這唯一的攻擊魔法,他再沒有任何可以威脅到我的手段,而這唯一的攻擊魔法的技能等級,居然還是「初級」……

        九淺兩手一攤,一副任君宰割的樣子,「雷兄還要跟我『切磋』麼?」

        但我腦中此刻想的卻不是這些。他這樣的人物塑造,之前別說是見,我連聽都沒聽說過。首先這角色絕不是團隊型的,他的技能全都只能自我保護而無法給隊友施加;既然不是團隊型那就是SOLO的,但SOLO型玩家沒有攻擊手段靠什麼升級?他都已經40多級了,即使是花錢請人或者靠朋友帶,這速度也蠻誇張的了……

        聯想起那個『變形金剛』曾經舉過的例子(見第七章第13節)……沒錯,還有任務!他這樣的角色在完成一些特定的任務時倒是很有優勢……比如那個足足值兩個男爵爵位的任務?

        更重要的是,這種類型的角色之所以從未聽說過,是因為《沉淪》這款遊戲的特殊性。

        之前的那些遊戲中各角色的路線雖然也有相對寬鬆的,但總會有一定的限制,各個職業可選技能都在本職業的範圍之內,比如術士不可能學到法師的暴風雪,法師不可能學到牧師的群療……

        而《沉淪》的技能體系,其開放性是史無前例的,雖然為了平衡仍有些約束,比如5級轉職時就劃分的物理與施法兩條路線——否則戰士學了治療術全都單練去了……

        但一些比較邊緣性的技能就沒有那麼強的職業烙印,如增加命中率的「專注」,只要你願意,5級時填了紅色表格就可以學,不管你將來打算轉戰士盜賊還是弓手……

        因此,九淺才有機會學到原本屬於牧師的「息隱術」,原本屬於德魯依的「綠蔭之盾」……等等不屬於法師的技能,這些技能的加入令他的生存能力至少提高了一倍!也只有在《沉淪》中,才可能出現這麼極端另類的角色。

        但問題是,他憑什麼有自信作出這樣的選擇?如果換了其他人我也許會認為是隨意亂玩搞出這麼個四不像來,但九淺絕對不會那麼輕率,從他的謀略風格就看得出來。這種人一般穩重細緻而偏保守,同時也比較自負。

        以九淺的人物等級來看顯然是從遊戲一開始就拚命升級的那種,也就是說,這一角色定位是他早有預謀的,預謀的前提就是對沉淪世界的足夠瞭解……同時這也就可以解釋他何以能脫穎而出得到男爵爵位,何以能通過信息優勢將水果與菊花玩弄於鼓掌……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再次感歎世界真小之餘,我歪著腦袋咧嘴一笑,收起了斧頭,「哈哈!小弟開個玩笑而已,九哥千萬別見怪。」

        九淺似乎慶幸於死裡逃生,搖著頭歎了口氣,意猶未盡。

        我當然不會被他的表演騙倒,這傢伙說不定心裡在想,「這小子不夠果斷,到底嫩了點……等下有你哭的。」

        我呵呵笑著道了下歉,然後故作驚奇的「忽然」發現,「九哥你的徽章怎麼沒戴?」

        此言一出,九淺臉色反而平淡下來,直直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令我感到自己的演技實在是拿不上檯面……

        九淺索性一屁股坐了下來。地上是一層白白的碎砂,倒也乾淨。

        「雷兄有什麼不妨直說?」

        好吧,我不再班門弄斧了,直說就直說,「男爵?」

        我同樣坐了下來。兩人一副聊天的架勢,但我們都清楚這其實是談判,而談判結果將決定九淺的生死。因此主動權在我手上。

        九淺不動聲色,點了下頭沒說話。

        我繼續直喇喇地問道,「還是內測玩家?」

        九淺眼皮一動,抬頭看了我一眼,沒承認也沒否認。大概是怕我在詐他的話。

        我笑瞇瞇地伸出手,「我也是。」

        九淺表情古怪,似乎不太相信,但還是伸手跟我握了一下,道,「幸會。你是第幾個?」

        我知道他這是在確認真假,於是答道,「我不知道我是第幾個,只知道自己是4分之一。」

        後門內測玩家一共四個,知道這事的除了遊戲公司內部人士就只可能是這4者之一。

        因此我這話一說,九淺就足以判斷了。

        九淺臉上露出一副恍然的笑容,搖頭自嘲道,「難怪了……我真是看走眼了。」

        「是不是覺得太湊巧了點?」我惡意的笑著問。

        既然是談判就必然要看雙方的砝碼,就像一座天平,哪邊砝碼更重在談判時就更有優勢。九淺的砝碼是他的那些秘密,而此前我沒有任何砝碼,但我可以將天平打翻——掀了桌子直接K掉對方的談判代表……不過這樣一來我也永遠沒機會知道九淺那些未曾掏出的秘密。

        因此在談崩之前,我需要增加自己的砝碼。我的內測身份就是第一顆。

        九淺點點頭歎道,「是啊,太巧了點。說到底是我運氣不好啊。」

        「還有更巧的呢。」

        「哦?」

        「崔三也是內測玩家。」又一顆砝碼被我放上天平。

        九淺先是大驚,隨後有些狐疑的朝我一瞥。

        我一臉坦然,我說的是實話,不信拉倒。同時又追加一顆,「還有第5個你知道不?」

        「第5個?」

        「也就是第501個。國學大師張國維,聽說過吧?」

        九淺楞了下,點頭,「他也參加內測?」

        「老頭子是被請去當噱頭的,進遊戲釣魚玩而已。遊戲公司那個CEO是他侄子。我能進內測也是靠老頭子的門路。」這個八卦雖然夠份量,但作為砝碼顯然用處不大,順便吹出來震震九淺而已。同時這一『內幕』消息也能讓他驚訝於我的『手眼通天』……只有我自己清楚這只是狐假虎威而已。

        按照江湖規矩,我已經先說了自己進內測的途徑,這時九淺也應當透個底才對。但他卻猶猶豫豫不想說的樣子。

        莫非這傢伙走的是旁門?我揣測著,同時耐心等他的解釋。

        所謂『旁門』,指的是非法途徑。除了傳統的勒索恐嚇,黑客行為也算在其中。因為網絡在人們生活中的地位越來越重,當今法律對黑客之類的高科技犯罪行為判刑極重。隨便入侵個什麼機密區域,哪怕啥也沒幹也能關你個十年八年,要是真動了點小手腳,判個無期都是正常的。

        見我鐵了心要等他的答案,九淺知道避而不答就代表談判破裂,於是含糊道,「我有個朋友是盛雪內部員工。」

        這也太籠統了點,就這麼想把我給打發了顯然是不可能的,「朋友?隨便一個小職員大概沒這權力安排內測名單吧……」

        九淺再次苦笑,「我小姨子,市場部主管。」

        雖然依舊懷疑,但我也沒法考證,姑且信之,「小姨子?九哥已經結婚了?」

        我確實有點驚訝,我還以為道上混的都是孤老終生呢。其實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總是不自覺的將現實與遊戲這兩個「江湖」混淆起來,雖然這兩者偶爾有重疊的部分,但其實是兩碼事。虛擬中的這些老江湖,在現實中往往是居家好男人,只要不犯法,遊戲裡怎麼搞都無所謂,但現實中真給他一把菜刀讓他上街砍人他會以為你是神經病。

        「結婚?呵呵……」九淺曬笑一下,「雷兄多大歲數?」

        問這個幹嘛?雖然有些奇怪,我還是模糊的答了句,「20來歲嘛,能有多大。」

        九淺笑道,「我兒子都跟你差不多大啦。」

        我狂暈了一下,「你兒子?」

        「沒錯,我兒子都18了,今年剛上大學……你見過的,」九淺神秘一笑,「本來他也應該下來的,運氣不好……」

        「祝童!?祝童是你兒子?」

        九淺看我驚愕萬分的樣子,哈哈笑出聲來。

        真是不敢相信,打死崔三我也不敢相信,九淺跟祝童居然是父子關係!上陣父子兵?暈了這什麼世道……

        「九哥從前是幹哪行的?」

        「從前?」

        「哦,就是沒當職業玩家之前。」

        「從前啊……當兵的,呵呵……說起來也有十幾年了……」

        聊開了之後氣氛有所緩和,九淺談興漸起,從他入伍那會開始說,一直說到現在。這傢伙為人自負但言語謙和,典型的東方性格,而且口才不錯。我聽故事一般聽著聽著就消了敵意,好在他也沒有什麼異常舉動……

        九淺當兵時也是文職兵種,據他自己說還是科班出身,正規軍事院校畢業。按說這樣的人才一般都會在軍隊裡混資歷混一輩子,反正福利不愁,也沒啥危險。但事實並非如此。而且他也不是像明哥那樣因為犯錯被趕出來的……

        九淺說起來也是唏噓不已,「都是大時代的犧牲品哪。」

        還是得扯到天下大勢——共和國雖然一再裁軍,到邦聯政府成立之時仍然留下了數百萬的軍隊。同理,此前各國軍隊的作用是互相對抗互相威懾,因此數量都不少。但後來世界大同了,各國軍隊被整合。又沒發現什麼外星人之類的來入侵地球,維持治安自有警察負責,軍人的用處僅僅是偶爾鎮壓一下小規模的恐怖分子,因此這麼龐大的軍隊數量顯然是個巨大的包袱。甚至連十分之一都嫌多。

        於是『大裁軍』開始了。這一過程當然不是一下子進行的,否則數千萬掌握著高級殺人技巧的退役軍人同時流落到正常社會中,想不亂都難。大裁軍足足持續了20多年,甚至直到現在都還沒收尾乾淨。20多年中每年裁上一點,同時輔以大量的再就業培訓、職業培訓、地方安置之類的政策措施,磕磕碰碰的裁過來,總算沒出什麼太大的亂子。

        在這一過程中,要說所有退役軍人都被安排得面面俱到,顯然不可能。血氣方剛的鐵血男兒突然要變成安分守己的好市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於是很自然的,有一部分就蛻變成了職業玩家。剛退役的軍人,作為職業玩家來說,雖然遊戲經驗上有所欠缺,但也有其特有的優勢。

        一是身手,現實中的身手雖然帶不進遊戲,但搏擊的經驗與常識還是有用的。比如最簡單的,右勾拳迎面而來應該往哪邊躲?普通人還要楞一下才能反應過來,但只要是個軍人,矮身左閃然後直搗對方腋窩的動作幾乎是本能……稍微厲害一點的一個橫架然後順勢擒拿摔絆之類的也是常見。還有對人體要害啦關節啦之類的認識,都是有用的。而沒當過兵的人,要想瞭解這些經驗,只有靠打架鬥毆……從這點來說爛仔混混們玩遊戲也是有優勢的。自從當初在監獄中受到明哥的指點,我就有切身體會,系統的搏擊指導與訓練體繫帶來的是質的影響,街頭砍人砍了一輩子的爛仔也往往幹不過只接受了兩三個月訓練的軍人……當然有利有弊,在遊戲中因為對身手過分迷信而被華麗的技能轟殺的也不在少數,比如我剛玩遊戲那會就是如此……但總的來說,練過兩下子的人,只要肯虛心積累遊戲中的經驗,還是有點小優勢的。

        二是紀律性,對公會而言,這一點的重要性就不用多說了。嚴謹而服從的退役軍人實在是各大公會最樂意吸納的對象。有些可惜的是這種紀律性往往保持不了多久就必然地自動流失掉。軍隊中的紀律性是在高壓之下才得以維持,而遊戲中混亂鬆散的大環境不用多久就可以將人同化。

        九淺的弟弟一深並沒有當兵,早早入了行並且混出了不小的名堂。因此九淺拿著寥寥可數的退役補貼無所適從之時,由親弟弟帶著一起混職業玩家幾乎就是必然的了。沒多久就發現,九淺的優勢不在於個人操作,而在頭腦。他似乎是個天生的陰謀家,無論是識破敵對者的詭計還是主動設套構陷別人,使來全都那麼得心應手如有神助。當然這也可能是他在軍校中學的那套參謀指揮理論的作用。到後來九州公會如日中天之時,九淺已經聲名鵲起,成為當仁不二的『軍師』,甚至隱隱有『第8天神』之說。而且他的年紀比7天神都大,因此當年哪怕是光明皇帝,也會客氣地喊一聲『九哥』……

        九州分裂之後,九淺也經歷過一陣短暫的忿懣期。在此期間他利用九州遺產中分到的那點家底買了套房子,還騙來個漂亮MM當老婆。結婚之後生活又有了方向,賺錢養家成為明確的目標。這些年下來他或與人合作、或自己單干,經驗越來越老到,頭腦磨礪得越來越清晰純熟。前前後後也賺了不少錢,雖不說大富大貴但算個中產階級是綽綽有餘的了。

        他老婆的妹妹,也就是他小姨子,正是在那場對BL的收購戰中立了功,才升任主管。沒多久就迎來《沉淪》的內測,這簡直就是老天爺送上門來的油水嘛。朝中有人好作官,小姨子卻不過姐夫的情面,再三叮囑之下好容易給九淺搞到個內測名額,當然名義上九淺是作為「資深玩家代表」進入內測的……

        一番長談下來也沒注意過了多久。我聽了之後跟著唏噓了幾下,心裡不由歎到——

        「我輩楷模啊。」

        忽然我發覺,這麼一來固然親近不少,但我倒有點不好意思對九淺下手了……剛才還哥哥老弟的叫得熱乎,轉臉就喊打喊殺?其實論年紀的話別說「九哥」,就是喊一聲「九叔」也不見得吃虧。

        我腦中閃過一個驚駭的念頭,有些狐疑地看了九淺一眼——莫非這一番『交心』也是他的『謀略』?

        設身處地站在九淺的立場,換作是我,面對當前這種局面,除了令對方不好意思下手之外,再沒有其他方法……因此……

        我有點無法接受這個猜測,這也未免太可怕了一點。

        都怪沉淪的人物表情和擬聲系統做得太逼真,九淺剛剛談話時那種感歎不已的滄桑語氣,那種「江湖催人老」的悵惘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

        我一邊告誡自己不要總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邊又始終止不住狐疑的念頭。

        「九哥內測結束時多少級?」我努力將話題往實質性內容上面引。

        「呵呵……」九淺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細微變化,釋然地笑笑,「85級。」

        「85級?怎麼這麼低?我都有110級呀。」這還是我內測時三心二意亂逛才110多,要是我拼了命只顧練級,應該能達到125左右。我估摸著按照九淺的實力至少不會比我低才對,哪知他連崔三都不如……

        九淺嗤笑著搖頭,伸出一根手指道,「85級已經足夠了!這個遊戲的鼎盛時期應當是玩家平均等級在65-85之間的這段時間,這個還要取決於業內競爭對手的新遊戲出現的時機。在這之前是上升期,再往後,在線人數就會下滑……110級嘛,你覺得按照現在這種速度,練到110級要幾年?有意義嗎?對於大型公會來說,95級之前的時期都是有意義的,再往後這遊戲裡大概也剩不了幾個人了;但對跑單幫的職業玩家來說,最樂觀估計也只有85級之前的時期有意義,70-75級,應當是裝備道具清倉脫手的黃金期。」

        醍醐灌頂哪。這番話說得我恍然大悟。

        職業玩家的眼光一定要毒,虛擬物品的脫手只有在一個遊戲的上升期才比較順利。一旦這個遊戲的在線人數開始走下坡路,手上的東西就開始不太好賣了,就像股市裡被套牢一樣。最後往往是忍痛割肉,而且割得越晚虧得越大。因此很多吃不準行情的職業玩家寧可提早出手少賺一點,只求一個安全。

        我大概算了一下,現在這種速度,如果是練級狂的話,練到80級需要1年,到100級要將盡兩年,到110級大概要3年半至4年。而實際上玩家平均升級速度絕沒有這麼快,還會被搞裝備呀PK啊談情說愛啊各種任務啊活動啊之類的事情分心,因此實際速度至少還要再慢50%。

        但再怎麼保守估計,最遲一年多,就會有同樣以歐姆技術打造的新遊戲面市來跟沉淪唱對台戲——即使其他公司不做,盛雪自己也會做幾款新遊戲來拓展市場。雖然新遊戲不能說就會一下子將《沉淪》擠死,但分流一部分玩家是肯定的。

        其實這已經很了不起了,以往我呆過的那些遊戲,往往幾個月就是一個週期,最多半年。

        職業玩家不是癡情郎,不會陪著一款遊戲從生到死,需要的僅僅是它的輝煌燦爛的那短短一瞬,其後又會轉戰他方。而對這款遊戲流連不捨的,要麼是只當消閒無所謂的普通玩家,要麼是鐵桿粉絲,要麼是在裡面投入了太多(鈔票或感情)而捨不得離開的人……

        因此,對我而言,《沉淪》真正有意義的存活時間只有1年多。雖然它必然像曾經的每個遊戲那樣,大概苟延殘喘個四五年才宣佈關閉。

        但因為《沉淪》可以說是我有史以來混得最好的一款遊戲,因此我恨不得它無休止的火下去才好。潛意識裡就沒想過《沉淪》的壽命能有多長,這壽命中又有多少是對我有用的……

        我一拍腦門,「唉!看來我內測中至少有一半的時間是浪費了。九哥內測時得到的好處想必不少吧?」

        九淺又搖頭,「哪個想得到公測居然是將歷史順延到幾百年後哦……我做的那些準備也大都白費了。」

        「你內測時就是出生在伊奈提斯大陸的?當時好像都是被強制安排的,我根本沒得選擇,看到的大地圖也始終只有艾爾摩的範圍,弄得我還以為就這一個大陸。」

        「嗯。你是出生在這個大陸吧?帕格尼羅應該也有一個。還有一個……」

        「哈!艾爾摩兩個,精靈和獸人大陸各一個,我跟崔三內測時還碰到過,可惜沒法交流。出生在獸人大陸的那個不是祝童嗎?」

        九淺擺擺手笑道,「我能進內測都已經費了好大的勁,哪可能父子倆都進去……說起來還是你們運氣好啊……你的煉金術是沾了內測的光吧?那個戒指?」

        跟聰明人說話沒必要繞彎子,不說他也能猜到。我點頭承認,然後將奧斯米薇爾老奶奶的故事大概說了一下。當然關於伊爾山的秘密我肯定不會說的,說出來也沒人信,太過匪夷所思了一點……

        九淺再次感慨我的好運氣,「簡直是白送上門的嘛……不過說起來,你的戒指被水果團暴了那麼一回倒並非壞事,反正拿回來了嘛。」

        此話說得我深有同感。之前的海藍之心是我花『1個銅幣』跟NPC「買」來的,雖然手續也算齊全但總有那麼點荒誕的味道。但現在的海藍之心是我從當時實施偷竊的thitha手中花了上千金幣買來的,退一步講也是PK所得,無論怎樣都是合法獲得的,因此確實安心一些。

        「呵呵,這話說的……九哥你的爵位還不是一樣?你既然內測時沒像我那麼胡亂練級,收穫應該更大吧。」

        九淺苦笑,「哪裡哦……我當初埋下的那麼多伏筆,被他們這一下300年歷史順延,一個都沒奏效。我花了最多心血的那個精靈長老,公測後才發現居然叛逃到惡魔陣營去了……嗨……只有瞭解到的一點背景得點便利罷了。說起來能得這個爵位還是靠我家那小子的運氣,接的那個任務也有些蹊蹺,總之就是七拐八拐然後受到神諭,去找到一個小公國前任國王的屍體,把屍體帶回月亮池中用神力復活,然後又幫復活的老國王跑腿,最後老國王殺掉了現任國王和王后,現任國王居然還是他兒子……反正挺亂的……」

        「哦?那個老國王的兒子叫什麼?任務還有沒有下文?」我聽出點意思來了。

        「好像叫歐迪普還是什麼的。沒下文,到那就結束了,有下文我還不做?」看來編劇將故事情節稍稍改動了一下……

        歐迪普……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俄狄浦斯(Oedipus)的簡化音譯。

        俄狄浦斯是希臘神話中滿著名的一個人物——殺父娶母,繼承王位,受到神的詛咒。最終其母(妻?)自殺,俄狄浦斯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俄狄浦斯』這個名字後來也成了『戀母情結』的代名詞。

        聯想到當初桑戈莫名其妙地被劇情任務找上頭的緣由……我曖昧地看了九淺一眼——恐怕他們父子倆接到這任務也並非完全是巧合,祝童那小子進遊戲前的個人資料裡不知道是不是順便傾訴了一下青春期的苦悶什麼的……剛剛九淺還自誇他老婆是美女來著?

        我乾咳了一下,建議九淺應當多關心一下兒子的心理成長,同時應該讓兒子早點找個女朋友……

        九淺見我突然冒出這麼幾句八桿子打不著的建議,自然開始追問。我便給他略講了下俄狄浦斯的典故……

        九淺是聰明人,聞絃歌知雅意,可能他也察覺過一些端倪,一下子楞了好久,回過神來才有點不好意思的故意曬笑道,「小娃娃嘛,等再過兩年長大些自然就沒事了……不是有句話說,男人要娶了媳婦才能真正在心理上斷奶嘛!」大概他面子上有些過不去,末尾這句還順帶著嘲了我一下。
tugboat 發表於 2008-10-12 18:26
第十七節 幻境的解法 

        這場談判我原本的打算是步步緊逼刺刀見紅,但最終被九淺成功的將『談判』轉變成了『談天』。至於談判結果嘛,反正九淺沒虧,至於我虧了沒有,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說到最後,九淺似乎將老底都揭了,也就是說我原本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但我卻發現,這似乎根本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九淺的真正目標根本不是什麼值錢的寶物,人家沒有我這麼小家子氣。說穿了,他的目標就是『完成任務』。至於任務過程中順帶收穫的號角什麼的只是外快……

        據他自己估測,完成這個任務之後,他們父子倆的爵位至少能再升一檔。因為任務是一起接的,而目標只有一個,因此只要九淺完成了,祝童也就完成了。也就是——

        兩個子爵!甚至有可能是伯爵。

        九淺證實了那個神恩德魯依曾經告訴過我的猜測,爵位確實與土地有關。

        每個爵位可以購買的土地大小是基本確定的。此前榮膺男爵之時,他們父子倆就發現可以購買土地,但一番計算,又詢問了幾個擔任各大公會高層的老朋友後,發現兩個男爵的土地權限加起來依然不夠一塊公會駐地所要求的最小面積……但所差並不多。

        論壇上曾經出現過一個貧瘠大陸的「阿西莫多瓦子爵」,但獸人那邊並未傳出哪個公會獲得駐地的消息——這種事情如果發生的話是不可能瞞得住的。因此,要麼這個「子爵」只是該玩家自詡自封的,要麼就表示一個子爵的土地權限還是不夠滿足公會駐地的最小需求……

        根據當初那份「暴君意志」的視頻來看,自然是後一種可能性比較大。

        兩個男爵就差不了太多了,一個子爵還是不夠……但兩個子爵的話,顯然綽綽有餘了。

        無論從現實中歐洲中世紀的歷史,還是各個版本的架空故事中,甚至連吸血鬼的傳說也算上——「伯爵」這個稱呼,都具有不容忽視的份量,即便不是國家的高層,也是一方諸侯的身架。因此,一個伯爵的土地權限也必然是夠的,要不然玩家就該集體抗議了。

        說到這個份上,九淺的最終目標已經浮出水面了,那就是——駐地!如果運氣好父子倆都能升到伯爵的話,那將是兩塊駐地!

        果然是大手筆……我不得不感歎。這就叫「開張吃三年」了吧?人家一筆生意就抵得上我不知多久的零零碎碎細敲慢打……這就是差距啊,我真他媽是個井底之蛙。

        如果九淺的目標達成的話,這塊駐地將是沉淪中的第二塊,精靈大陸的第一塊……而且,這塊駐地將是被精靈聯盟合法頒授的貴族封地,而不像那個「逍遙村」一樣建在無主的四戰之地上。雖然貴族封地與荒地的具體區別無從得知,但至少不會更差才對。

        不過這樣一來,又有了新的問題。封地是與爵位直接相關的,難道可以將封地割讓?

        九淺很輕鬆地回答,「直接賣號。下家都已經找好了。」

        遊戲帳號是可以轉讓的。但這需要交易雙方在現實中辦理合法過戶手續,還需要有官方公證人在場,其後才能通過遊戲公司的技術鑒定,驗明正身後解除原有身份綁定,並將帳號與買主重新綁定,然後提供一次更改姓名的機會……不但流程繁瑣而且還要支付一筆不算少的手續費。一般來說,如果不是價值極高的帳號,幾乎沒人願意走這套程序。

        但九淺的帳號顯然正是「價值極高」的——前提是他完成了這個任務。

        預訂父子倆帳號的下家是一個叫作「Hizballah」的精靈公會。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單詞居然是很久以前一個著名恐怖組織的名稱,翻譯過來也就是「真主黨」。這個公會壓根就是某個游手好閒財大氣粗的西亞富翁用錢砸出來的,純屬玩樂。至於這樣的命名嘛……對於這些富豪的惡趣味,政府雖然無奈也沒權干涉,只要人家在現實中沒有真的搞恐怖活動,就只能聳聳肩了事……

        也就是說,九淺父子獲得封地之後先加入這個公會,然後帳號轉手,轉手後得到帳號的公會高層是將「九淺」這個角色提為新的會長還是其他怎麼操作就看他樂意了……

        同時九淺還透露了一個八卦,也就是Mirabils公會購得逍遙村的確切價格:47W。

        當然不是遊戲金幣,是現實幣。

        九淺沒說這個數字是從何得知的,他總有他的渠道。

        他的意思是當初李逍遙賣得太倉促,以那塊駐地的象徵意義衡量,這個價格顯然低了點。那麼他們父子倆的帳號能賣多少?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我真心實意地對九淺表示一番佩服之後,九淺揮揮手笑道,「小場面小場面……」

        我以為他這時假惺惺的謙虛,表情上自然而然就露出了幾分嘲弄。

        九淺看到了也不以為意,突兀地問,「雷兄,你覺得這遊戲裡最賺錢的是哪一方?」

        廢話,我立刻回答,「當然是遊戲公司咯。」

        「那遊戲公司怎麼賺的?」九淺接著問。

        「廣告啊。」這不是很顯然的嘛。但我知道九淺這麼問必有用意,於是老老實實按照我知道的回答。

        現在的網絡遊戲顯然不可能像網游剛剛興起那時,靠點卡為盈利手段,當然也不是靠刺激玩家虛榮心然後兜售額外收費道具那種低三下四的手法,那麼靠的是什麼?廣告!

        網絡早已全面取代了電視的作用,或者說是融為一體了吧。早期網游因為硬件條件和技術的限制,一個區萬把人已經頂天了。因此想賣廣告也賣不出去。但現在的網游,動不動幾百萬幾千萬的玩家,像《沉淪》這樣新老技術交替時期的成果,上億甚至上十億都有可能。

        這是什麼概念?想想過去一個省級電視台的收視人數,比較一下就能得出結論了。

        電視台播放各種精彩節目各種連續劇來吸引收視率,然後賣廣告位。

        現在的網游同樣如此。一個在線人數峰值上千萬的網游,其開場幾個廣告位的價值就已經是天文數字。像《沉淪》這樣的,大概賣掉三分之一的開場廣告位半年使用權就可以收回投資了。當然只能收回遊戲本身的製作成本、運營成本和宣傳成本之類的,至於那些額外和隱性成本則不太容易算得清了——比如購買歐姆技術的專利花掉的錢,還有對BL的收購戰花掉的……

        這種開場廣告分可跳過與不可跳過兩種,顯然後者的價格會高得多。但開場廣告的總時間長度肯定有個極限,讓玩家等得不耐煩的話會直接關掉客戶端玩別的遊戲去,就像電視連續劇中插播的廣告太多時觀眾會拿起遙控器轉台一樣……因此對遊戲公司來講,這是一個博弈,需要權衡了再權衡。這也是為什麼政府那個「強制性公益廣告」的政策會令各大遊戲公司咬牙切齒,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九淺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本來有點戒備的怕他玩花樣,終究還是沒躲,即使他拿出一把弩來射中我的咽喉也不可能秒得掉我。

        「你知道我為什麼說那個『逍遙村』賣得太虧了嗎?不錯,以往那些遊戲裡,一塊駐地根本賣不了幾個錢,即使是遊戲裡的第一塊,七八萬也就頂天了。「逍遙村」倉促出手還賣了47萬,即便《沉淪》比較火,這個數字也夠高了,是吧?」

        我想的都被他替我說了,於是我只能點頭。

        「那你就錯了,《沉淪》不應該跟那些遊戲比,如果要比的話,可比對像只有一個,就是十幾年前的《宿命》。至少在新的競爭對手出現之前是如此……你知道沉淪現在的在線人數比半個月前漲了多少?其他遊戲的在線人數又下滑了多少?」

        我搖頭。

        「唉……嫩啊,年輕人,」九淺老氣橫秋的說,「作為一個職業玩家,這些都是基本的素質,顯然你還不合格啊……千萬別只盯著眼前的東西,煉金術?號角?或者那把劍?……這些都是小節而已。眼光要開闊,要長遠,別像母雞一樣只盯著眼前一把米糠……

        前面那個問題我替你回答。因為羊群效應,從公測開始,《沉淪》的在線人數以40%每週的速度上漲。而這個上漲速度以每週0.5%的負加速度下滑。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外力影響的話,大概在80周也就是一年半以後,沉淪的在線人數會達到峰值,基本上是個正弦曲線。

        而其他網游當中,受到影響最大的是ARPG(動作角色扮演類),ARPG中又以魔幻類受到的衝擊最為嚴重,預計4個月內將被清空。SLG(即時戰略類)也受到輕微影響,別的什麼益智休閒類(如泡泡堂)、體育類(如FIFAonline)、格鬥射擊類(如CS)基本上都沒有受影響……這說明什麼?」

        我聽得有點呆,只有聽到他讓我「眼光開闊」時起了一絲警覺,後來完全被鎮住了,呆滯的搖頭。

        「ARPG的市場是最大的,佔了整個網游市場的80%,而按照《沉淪》的勢頭來看,達到巔峰時將佔據ARPG市場的70%以上,那時的在線人數將會是多少你可以自己算。這已經可以說是一個相對的壟斷,壟斷代表什麼?代表市場機制失靈……這些結論既然我能算得出來,那些大公司大商家肯定也能算得出來……」

        這時我終於聽出點頭緒來了。跟大多數人一樣,我只知道《沉淪》很火,但從未關注過這些具體數據,因此也從未認識到這個「火」字的真實含義。

        以往的那些遊戲,廣告商買廣告位的時候最多三個月三個月的買,生怕遊戲突然冷掉在線人數下滑,買廣告位的錢白花了,因此各大遊戲公司都有專門的部門負責推銷廣告位。

        但《沉淪》的廣告位肯定是待價而沽的搶手貨,至少在一兩年之內根本不愁賣不掉。但無論怎樣,盛雪公司總不敢逼得玩家們在遊戲登陸時看上半個小時的廣告,因此那些沒搶到開場廣告位的公司只能退而求其次,走別的路子。以往的話,走別的路子就表示換個遊戲打廣告,但現在是壟斷……因此……

        這時我也意識到沉淪官網上宣佈的一周後結束公測正式運營代表什麼,原本我只是做好了多看幾個無聊的開場廣告的準備,反正公測期間都有3個公益廣告,再多幾個也無所謂……但現在看來,恐怕到時候不僅僅是多「幾」個的問題。

        精靈大陸中心的那棵生命之樹,包括各大陸乃至各國的大城市,到時候想必也會被廣告佔領。還有系統所有的運輸工具乃至旅館、神殿什麼的也無法倖免……

        更重要的是,各大公會有福了。比如那個買了逍遙村的「第一公會」Mirabils……

        當然,將來跟Mirabils公會簽廣告合同的商家還需要向盛雪繳納一筆額外費用,因為即使不算公會重命名之類的操作費用,這一切也都是借用了《沉淪》這個宣傳平台才得以實現。

        所有職業玩家都巴不得世界上只有一個網游才好,將所有潛在客戶集中在一起,雖然同行的競爭對手也集中了,但終究是利遠大於弊。

        可惜遊戲市場競爭激烈,除了歷史上那個《宿命》,再沒有誰家能一統天下。而這次,雖然《沉淪》無法完全重現《宿命》的輝煌,但說是「半壁江山」肯定不會顯得誇張。

        《宿命》時,官方廣告位自然是搶手的,但當時很多商家對於大型玩家公會的代言廣告能力尚存懷疑,直到《宿命》越過輝煌的頂峰開始走向其終點時才有人嘗試著走這條路。因此當時那頭幾個吃螃蟹的商家,以現在看來極低的價格便拿下了幾個著名公會的廣告合同……

        事實證明,效果好得令人驚訝。之所以有那麼好的效果其實大多還是應歸功於《宿命》這個遊戲本身的號召力。

        《宿命》倒台後,遊戲業又進入了各大公司混戰的戰國時代,但一條新的廣告渠道已經被商家們認識到。雖然效果不如《宿命》時那麼顯著,但仍有不少商家樂此不疲。

        網游的廣告價格與在線人數成正比,一個遊戲,只要在線人數達到百萬就開始具有廣告價值,相對於官方廣告位的報價,購買某個玩家公會的冠名權所花的那點錢簡直可以忽略不計……惠而不費,何樂不為?

        當然大多數職業玩家公會不會單單指望著廣告費吃飯,正常收入還是來自於遊戲內,也就是靠交易平台而來,廣告費有時候要靠運氣,有則更好沒有就算。

        組建公會的目的是為了規模效應,因為遊戲中大額收入是要團隊合作才能獲得的。

        比如寒影城堡裡的大BOSS安斯拉沙古斯,就得龍魂那樣規模的公會才有實力打;還有北風號角這樣的極品寶物,對於單個的職業玩家來說永遠是可望不可及的,甚至黃金打寶團那種小型團隊也只能碰運氣。

        而北風號角這樣的東西,賣一個至少抵得上「打造」敲兩三個月的鎯頭,按照職業玩家平均收入來說,就是2年的收入。可這樣的BOSS,沒個三位數以上的團隊根本近不了身……

        但也有完全衝著廣告費去的公會,比如現在的華人第一公會「神話」。

        神話公會的會員福利好是行內公認的,這個福利指的是遊戲內的福利而不是現金。神話的主力不是由閒散職業玩家團結而成,而是靠高福利吸引大量的普通玩家。因此它才能成為人數最多的華人公會。神話高層那一小撮高層的收入則完全來自於廣告費,遊戲內的所有收穫都變成了會員的福利,高福利維持高人氣,高人氣又決定了它永遠不愁接不到廣告合同。這是個良性循環……

        蛇有蛇道鼠有鼠洞,大公會的盈利模式與我無關,我還是關心眼前的好。

        九淺的提醒固然令我受益非淺,但似乎與他自己的打算有些矛盾。

        「既然知道《沉淪》會這麼火,你還賣掉帳號?不玩《沉淪》了?」

        「玩,當然繼續玩,現在又沒有什麼別的好遊戲。」

        「那……」

        「不過不是像現在這樣玩,就像普通玩家那樣,重新建個號,偶爾玩一下圖個開心就好……」九淺瞭然的看著我,笑道,「我忙活了大半輩子,現在兒子都這麼大了,也該享享福了。」

        「金盆洗手?」我嘴一鬆就將這個說爛了的詞漏了出來。

        「嗨……什麼洗手不洗手的。年紀大了嘛,人也有點懶了。」

        我一臉的不信,雖然九淺這下驚世之作確實能大撈一把,但對《沉淪》來說,後面還有那麼大的發展空間,他就一點也不饞?鈔票永遠是不嫌多的。

        「我在《沉淪》裡如果搞出太大的動靜有可能影響到我小姨子的前途,為這事我老婆朝我嘮叨好多次了,還抱怨我帶著小童玩遊戲影響學習什麼的……」

        九淺說著很不耐煩的一揮手,「學習?書本上的知識有毛的用!當年老子學了那麼多到頭來還不是說裁就被裁了?這個世界是人的世界,最大的學問就是人的學問,把握人心就能把握一切,其他都是皮毛……」

        這話雖然偏頗了點,但是我愛聽。於是我贊同地點點頭。

        「幸好我兒子從小就像我,呵呵……就是被他媽慣得有些嬌氣。其實我是個很開明的父親……唉,女人嘛,都是婦人之見,跟她們講道理那是講不清的。等你將來討了老婆就知道了。」九淺一臉幸福的無奈。

        老婆?老子說不定哪天腦子一熱就跟著張老頭出家當道士去了……

        九淺接著說,「我也是迫於壓力呀。賣掉帳號賺一筆收手,省得因為小姨子的前途整天被嘮叨。小童帳號賣掉,她也就安心了。不過那小子肯定自己還會偷著玩,那我可就管不著了……哈哈……」

        當然這一切還只是九淺的構想。他說這些的目的大概是為了安我的心——

        也就是說,讓我不必擔心因為今天的趁火打劫而遭到他事後的報復。只要他成了就會賣號,不與我計較了。但如果我現在將他殺了,那他想賣號也賣不成了,自然要跟我騎驢看唱本……

        同時他也很直接的告訴我,他也不知道這裡除了他的任務目標之外還有沒有什麼別的東西,他從任務中得到的信息其實沒有我想像得那麼多,大多是他通過各種蛛絲馬跡再加上內測時瞭解到的背景推測出來的。

        甚至連北風號角與那把劍的具體屬性他也不知道,只能猜到大體價值——而他就是據此說服了我愛榴蓮,口才真是不一般,他兒子想必也遺傳了不少……

        他先前之所以說「你我所求並不衝突」只是為了穩住我而已,其實他也不知道衝突不衝突,但八成是「衝突」的……

        即便如此,他的坦白還是說服了我。

        或許從他拉出技能表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被他的蜘蛛網兜住了,在不經意的聊天中博得我的認同,甚至引起共鳴,同時還以前輩的身份給我這麼多指點。

        我不知道在他心目中是如何定義我這個人的性格,總之他的言語總是絲絲相扣,每一句都很對我的脾胃。如果他講的那些故事都是現編現賣的,那些感慨都是針對我的性格臨時吹出來的——雖說我也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但如果九淺的演技真的高明到那種程度,我也認載了。

        我只好承認,我被他的演技深深滴打動了……

        換個角度看,即便九淺說的這些故事都是真實的,他沒有對我撒謊,那他仍然達到了保命的目的。這場談判他還是贏了。

        從談判一開始,他就已經贏了。我就像我愛榴蓮與挪雲一樣,從一開始就落入彀中,一切後來的結果都是順著九淺的思路走,無解之局。

        除非我一見到他就立刻衝鋒,秒殺,然後一拍兩散。

        因此,雖然依舊心存不安,但又找不出九淺這些話中的破綻,我索性全盤接受了——

        九淺接到的任務中只是讓他來此處取一個瓶子。任務NPC,也就是那個精靈長老,所提供的主要信息集中在進入此處的可選途徑,也就是那兩道傳送門的存在,以及亞特羅羅山頂那個箱子中的入口。而對於進了箱子之後的情形沒有任何描述,包括這個空間的名字:「塞壬之籠」都沒有提到——或者不是沒有提到,而是那NPC自己也不知道,同時,瓶子裡放的是什麼也沒說。

        那兩道傳送門本來是2選一的,但九淺得知兩條路上各有一個階段性獎勵之後,便起了別的心思……

        按常理推測,這個劇情任務的等級要求至少是60級。這不是從那三個野蠻人的實力看出來的——實際上我懷疑即使一堆60級的玩家來也不一定K得掉這三個變態——而是從我下落過程中收到的那個系統提示推測的。

        九淺依靠他那強悍的推理能力,從那沒頭沒尾的任務介紹中得出了這個事件的大體輪廓。當然,還要加上他內測時得到的那些信息。

        盛雪公司那一招歷史推延確實很毒,也令九淺在內測中做了大量的無用功。但他當時還是通過零碎信息的搜集羅列,順便總結出了遊戲的部分背景設定。

        而他在跟隨那個NPC商人瑞奇爾學習蠻語的過程中,又搜集到一些關於野蠻人的信息。

        於是……

        ————————

        我們暫時達成了共識,口頭協議如下——

        第一條,我不殺他,他事後不報復我;

        第二條,找到瓶子以前同舟共濟;

        第三條,找到瓶子以後瓶子歸他,其他無論有什麼都歸我,即使只剩空氣我也不可以爭搶瓶子;

        第四條,找到瓶子後,如果他在得到瓶子之前意外死亡或因為其他原因無法得到瓶子,我應當協助將瓶子帶出去然後賣給他——價錢到時候再談,現在談了也不算數;

        第五條,找到瓶子後,如果他在得到瓶子之前意外死亡或因為其他原因無法得到瓶子,而我也無法取得瓶子,則應協助他將瓶子摧毀;

        第六條,事後,我可以獲得『半個』北風號角作為以上5條的報酬;

        (所謂『半個』,並不是說他們把號角賣了錢之後分我一半,而是讓我與祝童進行一次PK,誰勝誰得號角。這個建議是九淺主動提出的,我一聽就納悶了,他明知我的亂披風和沖盾的實力,還敢提出這樣的建議……對他兒子也太有信心了點。)

        第七條,如果我們倆最終都沒能得到瓶子,也沒能摧毀瓶子,以上6條全部作廢。

        很明顯,得到瓶子是他那個任務的最佳結果,而摧毀瓶子則是次優選擇。

        達成共識之後,我們開始行動——

        這個空間並不大,一眼看去唯一可能藏著瓶子的地方就是角落裡那幾叢矮矮的珊瑚。

        但一番搜索後什麼都沒發現。

        九淺表情並不意外,似乎對此早有準備,沒接受我再搜一遍珊瑚叢的建議,緩步四處逡巡著似乎在思考什麼。

        我又提議挖挖沙子看看是不是埋在下面的,九淺做了個請便的手勢,繼續散步。

        我刨沙子刨了十分鐘之後放棄了。這地方說起來不大,用來作單P場地都嫌稍小,但真想全挖一遍的話,即使只挖半米深恐怕也得挖上三天……

        想了想,我跳出薄膜在四周的水裡游了一圈,包括中途幾次回來透氣的時間,一共花了20分鐘左右。

        我發現薄膜內僅僅是比外面稍微亮了一些,並且沒有水,其他的珊瑚、白沙什麼的都是一樣的,但沒有魚。

        我將這個發現告訴九淺時他依然只是隨意揮揮手,毫不意外。

        我又用雙手堵著耳朵到處搜索。無果。

        然後開始胡亂大喊大叫。叫了一會便沒力氣了……

        又抽出劍來輕輕刺了自己一下,頭上冒出個『-35』的數字,被刺的地方也癢了一下……

        嗯,沒頭緒,休息一下……

        休息沒多久就開始無聊了。

        於是我學著他的樣子,背著手開始在這空間內兜圈,只不過他是逆時針,我是順時針,因此我們每過半圈就會相遇一次,每次相遇我都會很熱情地招手並朝他打招呼,

        「HI~這麼巧啊!」

        九淺對我的熱情視若無睹,後來甚至將眼睛都閉上了。

        我大感無趣於是又坐到沙子上發呆,然後嘗試對外聯繫。

        確認還是聯繫不上之後索性開始一封封的查看陌生玩家留言。

        半小時後查看結束,將幾封跟生意有關的留待出去後回復,其他一堆或是仰慕或是拉攏或是詢問或是扯淡的全部刪掉。

        然後發呆一分鐘。

        再然後目光跟著九淺的腳步移動。

        看了兩圈之後發現九淺的步幅非常穩定,每一次都踩在前一圈留下的腳印上,每走一圈都是不多不少正好53步……

        人真的很奇怪。如果我一個人掉到這裡的話肯定一直忙著想辦法,絕不會這麼悠閒。但有了九淺在這,我就自然而然的產生了懶惰的理由——既然他比我更著急,那就由他去想好了……

        於是我打開遊戲中的電台開始聽歌,可聽了幾分鐘就聽不下去了,放的那些歌實在是不堪入耳,真不知道崔三怎麼就那麼愛聽。電台播音MM那粘得膩死人的聲音也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趕緊關掉電台。

        我又打開背景音樂……可再次確認之後才發現,這場景居然沒有背景音樂……暈了。

        或許不是沒有,而是這首歌歌名就叫作《塞壬的沉默》?我自嘲的想。(註:《塞壬的沉默》,卡夫卡作品)

        又憋了幾分鐘,我終於無聊得受不了了,於是朝九淺大喊道,「你知道豬怎麼死的嗎?」

        「笨死的。」九淺隨口答道。

        「那你知道諸葛亮怎麼死的嗎?」

        九淺點點頭,不說話。

        「你以為是聰明死的嗎?不對!是活活悶死的!知道不?整天一個人悶頭想,自以為是不肯跟人討論,悶了一肚子壞水,終於把自己給悶死了。」

        九淺噗哧一聲忍俊不禁,腳下不停嘴裡說到,「討論什麼呢?討論有用嗎?」

        「一人計短眾人計長啊。」

        九淺笑著搖頭,「這種事情是討論不來的。」

        我一愣,「為什麼討論不來?什麼事情?」

        「我在想賣了號以後該帶你嫂子去哪旅遊,你能有什麼好建議?問你還不如自己想。」

        「靠!」我怒了,「搞這麼久的飛機你就想這個?」

        「對阿,要不然想什麼?」

        「……」

        我知道他在故意氣我,於是沒理他……但不理他又得一個人發呆……

        再等了5分鐘之後,我開始自言自語。

        其實我是在朝九淺說我的推測,但他像個木頭一樣一聲都不應,因此就變成自言自語了,先說了一大堆我先前是如何推斷他的計劃的,見他沒什麼反應。

        於是就開始說當前的局面,「……這個地方呢,空蕩蕩的也沒什麼頭緒,讓人沒處著手。但是呢,做遊戲的人不可能搞這麼大個陣仗就只為戲弄一下玩家,因此就像個迷題,找到線索了就能解開。既然珊瑚裡面找不到,四周海水裡也找不到,這場景的實物上看來是沒啥線索可找了。那就肯定有別的提示。什麼提示捏?這個地方的名字叫作『塞壬之籠』,這顯然是個提示。要不然隨便換個其他名字都可以,何必非要用『塞壬』?你知道塞壬是誰不?你連俄狄浦斯都不知道,估計是沒指望。」

        九淺輕笑了一下。

        但我追問時他又保持沉默了,於是我只好接著自問自答,「塞壬是誰捏?是希臘神話裡一個會唱歌滴女妖,歌聲捏還會製造幻相迷惑人,專門在海上勾引水手來吃。但這個地方沒啥歌聲,聲音貌似也沒出現什麼異常,因此捏,這『塞壬之籠』的意思大概不是指『塞壬用來關東西的籠子』,而是『用來關塞壬的籠子』或者『用塞壬做成的籠子』,也就是說,得反過來想,聽覺沒受影響,但視覺啊味覺啊嗅覺啊觸覺啊就不一定是真的了。也就是說,我們周圍這些有可能都是幻覺!」

        難得的,九淺讚許地點了下頭。

        受到鼓勵,我繼續道,「我剛才刺了自己一劍,像平時一樣癢一下而已,沒感覺到異常,因此,如果真的是身處幻覺之中的話,這幻覺的模擬能力也是很強的,身在其中大概永遠也找不到破綻。但我剛才也游出那麼遠去,仍然沒啥發現,因此想『跳出此山中』大概是不可能的了。那麼就得再換個方向來想,希臘神話裡捏,成功抵抗了塞壬誘惑的有兩個人,一個叫奧德休斯,他的方法是把耳朵堵上,我剛剛也堵了,說明這個不行;另一個叫俄耳普斯,是阿波羅之子『俄耳普斯』不是先前我跟你說的『俄狄浦斯』哦,這個是彈豎琴的,別搞混了,這個傢伙的方法是以攻對攻,用自己的聲音蓋過塞壬的歌聲。但我剛才也喊了那麼久,仍然沒效果。因此捏,我是沒啥辦法可想了。靠你了……你倒是吱一聲啊?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

        九淺應聲了,幸好他沒有只說一個「吱」字來暈我,「既然讓我說,那就好好聽著啊?」

        我猛點頭。

        九淺又轉移話題道,「哎?你知道得挺多的嘛?學中文的還是學歷史的?希臘神話我確實不太瞭解,你說的那兩個人我一個都沒聽說過……不過我聽說過塞壬,大概也就夠了。」

        我見他好不容易才搭腔,連忙答道,「不是中文也不是歷史,沒上過大學,瞎混哈。」

        老子『上』大學『上』了一半,還沒射出來就蹲大牢去了,沒射就等於沒『上』過……

        九淺沒在意我的回答,繼續一板一眼的離題萬里,「無論哪行,想出類拔萃都是需要天賦的。幹我們這行,膽子要大,但心要細,同時人不能太笨,人一笨就完了,趁早改行做點踏實的事情。實際上很多事情聰明人做反而不行,就得踏實勤懇的人才能做成功……你的頭腦嘛,還算將就,比小童差得不算多;性格嘛,比較容易受情緒影響,不夠理性,因此思維就不夠縝密;還有些貪財過頭,導致氣量偏狹了點,心胸放不開,不夠大氣,因此眼光不夠開闊……在心理學上呢,這樣性格的人,一般偏內向,換句話說就是悶騷。表現為經常自省但效果很差,也就是說,自我控制的意識很強,但自我控制的能力很差;很重感情,但往往卻自以為冷漠;同時自我催眠的可能性也高於正常水準,也就是說,喜歡在心裡自說自劃,胡亂給自己的性格定個模子,然後慢慢就真的以為那個模子是真實的自己了……」

        「……」對於九淺的刻薄評價我保留了自己的意見,同時『不承諾放棄使用武力』。不過為了聽他繼續說下去,我暫時沒吭聲。

        「你剛才的推測,離比較笨的那條解決路線已經比較接近了。如果我不在這,你肯定會想得更仔細一些,因此你遲早能找到正確方案——也就是靠聲音來解決。你剛才說的那個俄什麼的,彈豎琴的那個,既然他是阿波羅之子,那麼他的琴聲想必不同凡響。因此你剛才的鬼哭狼嚎肯定是沒用的。我不知道你那個蜻蜓是怎麼回事,但另外兩件東西都是可以發出聲音的,那聲音一起,想必這幻象就會立刻破去。」

        對啊!我恍然大悟。

        殘暴飾劍上有戰嚎,北風號角本身就可以吹,就連蜻蜓法典——我們當初找到它不就是靠著聲音的指引嗎……我一想到立刻急不可耐的掏出那把劍來……

        不對,九淺應該早就想到這點了,這是『笨方法』……

        於是我又收起劍,繼續聽九淺說……

        「這應該是正常的任務途徑。但是走這條路的話我怕你惱羞成怒之下會不守信用殺了我,因此我雖然早就想到了,但沒敢提。」

        「為啥?」我呆望著九淺問道。

        「這個任務為什麼要給這兩件階段性獎勵?僅僅是獎賞一下玩家?當然不是。在編劇原本的設計中,這兩件東西的作用應當是幫助玩家增強實力,以對付山頂的那三個野蠻人;另一個作用就是破除這裡的幻相……此外還有沒有第三個作用,得看除了這個困境之外,後面還有沒有別的考驗。如果接下來還有其他難關的話暫時沒事,但如果這個幻境就是最後一道關卡……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幻境解除的同時,那把劍也自動消失?或者變成不可使用的任務物品?」

        靠,被他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有可能……尤其是我們這麼低的等級就『提前』進入這個場景,兩件群戰道具對於現在的平均玩家等級來說,又確實有點破壞平衡……

        越想越懸乎……哪怕只有一點點可能我也不能冒這個險!

        那該怎麼辦?如果祝童那小子也帶著北風號角下來就好了,讓他拿號角去試……當初我還幸災樂禍來著。

        但如果祝童也下來的話,九淺大概就不會被我威脅。他既然敢提議事後讓他兒子跟我比武,說明祝童至少有與我一戰的實力……

        「因此,除非到了實在想不出辦法的最後關頭,還是別冒這個險的好……」九淺接著道。

        「到了最後關頭也不行!我可沒答應你拿我的劍去冒險!要是真沒了你賠我啊?」我大吼道。

        「我賠。」九淺很正經的說道,「別那麼擔心,只是有可能而已。真那麼倒霉的話我賠給你就是了……況且,這個遊戲的任務思路都是很奔放的,一個任務並不僅僅有一種解法……」

        這句話我倒是深有同感。瑪羅莎那次不就是?

        「像這種幻覺類的困境其實是老掉牙的創意了。當年有個仙俠遊戲《蜀山》當中,那個『妄境』破得才真叫難,那個劇情的設計者真是天才……」九淺一臉緬懷,嘖嘖有聲。

        「總的來說呢,這種幻覺類的困境是很常見的。當你無力或者不想從一般途徑解開迷題時,就得走『人』的路子。這是萬能鑰匙,說白了還是把握人心……有些變態得將視覺誤差和邏輯陷阱運用到極限的迷題,就迷題本身來說,根本是渾然天成無懈可擊。但理論上再完美的陷阱也得由人來佈置。一款遊戲,總得通過程序員的手指才能成形。只要是人就不可能面面俱到,在製作這種陷阱程序時,總會有細節上的紕漏。過來看——」

        我被忽悠得不淺,小心翼翼的湊上去一看。九淺正指著地上的腳印。

        乍一看似乎沒啥異樣,一個腳印一個坑,坑的周圍是因為被腳踩而四面墳起的小沙壟……但仔細觀察後就發現,有一個腳印似乎要比旁邊的淺一些,這個腳印四周沙壟的高度也比其他的要矮一些。

        我好奇的湊近了又看了看,抬頭問九淺,「這地方你踩上去有什麼異常的感覺嗎?」

        九淺笑著搖頭,同時提醒我,「觸覺同樣可能是假象……」

        我點點頭。雖然看出了異常,但還是沒想通原因。像

        九淺解釋,「可惜我們兩個都不是盜賊,要是有個斥候型的高級盜賊在這根本用不了這麼久。我們不會地形類的技能,只好慢慢等到肉眼可見的變化出現……現在知道啦,這個腳印是由幻象構成的,腳印附近這一小片可能都是幻象……嗯?還沒想通?看來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我腦袋裡鬱悶地轉了好久的彎,好不容易才明白過來——

        正常狀況下,遊戲中玩家走過的路都會留下腳印,但腳印顯然不可能永久存在,為了擬真,腳印的消失也是一個漸變的過程。

        斥候們就是靠此吃飯的,從一隊腳印的深淺,可以大概推測出經過的人數,經過此地的時間長短,甚至職業組成……

        如果是一個踩在軟泥地上的腳印,其持續時間大概能達到24小時,在這24小時當中,腳印四周被踩高的泥土會以微不可見的速度慢慢向中間填平,印坑越來越淺……直到地面恢復原狀,腳印消失。

        我們腳下的是沙子,沙地中腳印消失時間沒有爛泥地那麼長,但總也得十來個小時。而坑的深淺要想產生能被肉眼看到的變化,至少也得個把小時,還得仔細比較才能看得出來。這也就是九淺要等這麼久才揭曉答案的原因。

        幻象在設置時,既然想要欺騙到玩家,就得模擬『真實的反應』,所謂『真實』當然不是指現實,而是指遊戲內的正常狀態。

        沙子被踩後的『真實反應』應該是踩出的坑慢慢被填平。於是被踩後,這片幻象區域就按照這一設定『模擬』起來——先模擬腳印的產生過程,然後模擬腳印四周的沙土慢慢向中間滑落,模擬印坑慢慢變淺……

        如果九淺僅僅只走了一圈的話,那麼那個『幻象腳印』與四周的真實腳印所發生的變化應當是一模一樣的。

        但九淺卻在不停的走,而且每次都踩在相同的腳印上……

        因此,真實腳印的變化應當是印坑深度不變,或者變得更深一些——原本的腳印恢復過程被不停的打斷又打斷,四周的沙土始終沒機會向坑中合攏。

        而那個幻象模擬出來的腳印,卻仍在忠實的執行著『模擬第一腳所踩出的那個腳印的恢復過程』的指令……因此一小時後,這個『假腳印』已經明顯比其他真腳印淺了一些……

        想到這裡不得不歎為觀止。這個細節可以說是極小極小,事實上這個幻象的模擬程序已經十分強悍了,如果僅僅為了應付「腳印重疊」這種偶發事件再特意進一步加強這個模擬程序,工作量可能就得大上一倍,實在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tugboat 發表於 2008-10-12 18:27
假如不是遇到九淺這樣萬中無一的變態,這個細節紕漏根本就不能算是失誤。如果我一個人掉到這的話,最終結果肯定是靠著劍上的『戰嚎』,按照正常任務途徑過關。

        看九淺從一開始就是一副駕輕就熟胸有成竹的樣子,顯然這樣的套路他都不知道用過多少回了……

        經驗啊經驗……這就是經驗的威力了。老而彌堅……

        對比之下,這挫敗感尤其強烈。

        其實九淺肯特意向我解釋這些,還教了我那麼心得感悟,就已經是好大的人情了——當然這也應該是他故意送給我的人情,因為至少現在他還『有求』於我。

        此時九淺正在那塊假腳印附近上挖沙子,我連忙上去幫忙。

        沒挖多久就發現了端倪——雖然手上傳來的仍是砂粒的質感,但死活沒法再挖得更深了,手被擋住了!

        這種感覺十分古怪,明明看到前面是空的,甚至摸上去也是空的,但就是沒法再前進一寸!

        我與九淺對視一眼——觸覺果然也是假的!

        我又用手敲了敲那塊「空氣」,咚咚作響——聽覺是真的!這是金屬的聲音。

        觸覺不正確令人感覺很彆扭。我們張開手,四隻手掌平攤在那塊「空氣板」上摩挲。手掌沒有任何觸摸到東西的感覺,就像在空氣中挪動一般……

        幻覺終究是幻覺,只能影響我們的感覺,卻終究沒法改變事實的存在。就像面前有一堵真實的牆,哪怕被幻覺影響,既看不到也摸不到,但人總不可能從牆中穿過去,因此你朝著那個方向撞過去,還是會被『撞』得頭破血流,雖然你可能感覺沒撞到過任何東西,僅僅是被一股反方向的力量『拉』回來了……甚至也感覺不到疼痛……

        終於我的左手掌緣『摸』到了什麼東西。說是『摸』,其實同樣沒有感覺,只是左手被『空氣』卡住了,沒法再往那邊移動。一番試探後我們發現這是個手柄形狀的短桿,我用手『握』著短桿——事實上只是手指彎曲圈住了一團空氣,但拳頭就是沒法握緊,因為那中間有東西!雖然我摸不到也看不到。

        右手推著左手朝各個方向試了一下——

        終於,「喀喇」,「叮」,「卡卡」一陣金屬栓動聲之後,又是接連的轟隆隆巨物挪動聲中,我的視線恍惚了一下,彷彿近視眼那種看東西「成雙」時的樣子,眼前的整個畫面脫出一套虛影,虛影與底色錯開了一些,然後左右晃了幾下又重疊在一塊,對比度似乎調高了一些……

        與此同時,全身也一涼。冬天噓噓後打了個冷戰的那種感覺,很爽……

        再定睛去看時,幻覺消失了!

        眼前是個朝裡翻去的黝黑鐵板,一米見方,上面還刻著些複雜的花紋,摸上去冰涼冷硬……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靠,這實實在在的觸感摸起來真是幸福!終於擺脫那種詭異的『假觸覺』了。

        鐵板緩緩翻到頭,再次露出了一個深幽漆黑的洞口。

        我日,不會再給老子來個一落千丈吧……再玩一次就該穿過地心掉到美利堅去了吧?

        正在這時,九淺突然在身後推了我一把。

        我一個跟頭便猛栽了下去……
tugboat 發表於 2008-10-12 18:28
第十八節 凡人(1) 

        身體懸空的霎那,我腦中閃過許多念頭,其中甚至有些荒誕離奇的猜測。

        大概是人在危急時刻的本能吧,腦子轉得比平時快很多。

        但這些想法隨後遍煙消雲散了。

        因為隨著我砰地一聲落地,九淺也輕輕跳在了我旁邊。連羽落術都沒有用。

        地面遠沒有我想像得那麼高,即使是臀部著地,我也只受了20來點的摔傷。

        可想而知,如果我落地姿勢正確,原本一滴血都不會掉。

        九淺落地後四處張望了幾下,突然發現我還賴在地上,而且正懷疑地仰頭看著他,驚訝的嗤笑道,「還躺著幹啥?困了?」

        十分坦然,似乎並非裝出來的。

        與我想像中『暗算』他人之後可能出現的種種表情大相逕庭。

        難道他真的不是暗算我?他剛才的動作確實十分突然,冷不丁地從我背後出手,像極了偷襲。

        但從他的落地時間看,他根本不是等到我落地後才跳的,推了我之後他立刻就跟著跳了下來。因此拿我當投石問路的石頭或者擋箭牌的估計顯然是錯誤的。

        我依舊躺著沒動,想了一會沒想出頭緒,只好氣鼓鼓質問道,「你幹嘛推我?」

        九淺一臉不知所云,愕然道,「推你?我看你蹲那發呆半天不動,當然要催你一下。」

        「萬一下面很深我摔死了怎麼辦?」

        「就這麼點高……還摔死?別在地上打滾了,爬起來干正經事。」說著又轉過頭去張望,很不耐煩的樣子。

        我被他說得自己也感覺自己好像有點無理取鬧的嫌疑……於是拍拍屁股爬起來。突然又一想,不對啊,掉下來之後才知道『就這麼點高』。洞口附近雖然還有上面照下來的一絲微不可見的藍光,但這下面的地面是黑色的石板,以致於剛才我從上面一眼看下來貌似深不見底的樣子……

        那他怎麼知道高度的?想到這裡觸電似的立刻抽出斧頭盾牌做了個戒備的姿勢。

        九淺有些好笑地看著我,搖搖頭,「小咂,不要這麼疑神疑鬼。這是不自信的表現。」

        我不為所動,舉盾躬身擺了個準備衝鋒的姿勢,「是否自信並不重要。我覺得你該做個合理些的解釋。」

        九淺顯然知道我要的解釋是什麼,笑瞇瞇地歎了下氣,「我有黑暗視覺。」

        「你是卓爾?」

        「當然不是。不是卓爾就不能有黑暗視覺了?」九淺說著不再理我,調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猶豫了一下,沒發動衝鋒,跟了上去。他先前拉給我看的是主動技能欄,而黑暗視覺是被動技能,因此我並不知道……

        我以為已經大概看透這傢伙的實力了——至少是這個角色的實力……可他身上不知道還藏著多少秘密……

        這裡黑得厲害,連地面的石板都是黑漆漆的。

        離得近時我還能靠著感知模糊地感覺出九淺的身體輪廓和動作,超出3米就什麼都看不到了。感知對靜物的作用顯然不如活物,活物總會有聲音、溫度、動作帶起的氣流什麼的,因此總有個可供『感知』的依據。但冷冰冰的石頭靜靜地躺在黑暗中,看不到就是看不到,感知再加強一萬倍也還是看不到。

        似乎又是一段漫長的甬道,走了沒幾步之後我就完全看不見了,只好緊跟著九淺。幸好他步伐並不快。

        感覺得出來,甬道如蚊香一般盤旋著往下,我摸著兩邊平滑的石壁走得十分小心。

        這樣一來,再有什麼變數的話就更對我不利了。九淺有黑暗視覺,而我在這裡幾乎是個瞎子,要是……

        走在前面的九淺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一樣,調笑似的說道,「又開始疑神疑鬼了吧?」

        我楞了一下,沉默以對。

        「雖說時刻保持著警惕是好習慣,但要分輕重,重視細節不代表面面俱到。人的注意力始終是有限的,不可能關注到每一塊石頭……」

        說到這裡腳步聲停了一下,似乎在牆壁上發現了什麼,研究了不一會又繼續走,「但卻不會放過每一粒值得關注的沙子。思考也是講究效率的,一定時間內,人的腦力都會有極限。因此,審慎要用在該注意的地方,無謂的精細和疑慮只會分散注意力,浪費腦力,從而影響花在真正關鍵上的思考時間,因此最終得出的判斷就會差了一籌。」

        這時我走到了剛才九淺停頓的地方,手摸上去,發現牆上有個方形的凹坑。我好奇的停下腳步伸進去摸了摸,裡面蠻光滑,可惜空空如也,照高度看似乎是用來放燈盞之類照明物的。

        沒啥收穫,於是又緊跑兩步追上九淺。忽的想到剛才九淺說的話,腦子裡下意識地比較了一下兩人前後停頓的時間……

        似乎我所花的時間確實比他長了一些……相信對於這個凹坑,我們兩人得出的結論基本是相同的,但他就是比我少花了一點時間……雖然只是一點點……

        看來九淺的話並非無的放矢。

        九淺的聲音繼續傳來,「不自信的人總是在枝節問題上糾纏不休胡思亂想,就像你,不去考慮如何應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難關,卻總是害怕我會把你給賣了似的,我有那麼可怕嗎?」

        當然有……我在心裡說。

        原來這傢伙繞了半天還是在拐著彎子調笑我剛才的表現。

        九淺繼續自言自語似的說,「既然我已經答應那幾條君子協議了,就一定會照做。因此你的猜疑完全是沒必要的。說起來你恐怕又得笑,其實我這人很講信用,只要說出口的就一定照做,幾乎從沒騙過人。」

        我當然得笑,但只是心中暗笑而已。

        九淺繼續道,「你可能覺得我耍了我愛榴蓮他們。沒錯,客觀上他們確實被利用了,但這不叫騙,你懂不?我先前答應他們的每一句話都做到了,剩下的只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已。哪怕是賣你的那3000G消息錢,我愛榴蓮知道了也無話可說。因為上了山頂之後我和他的一切約定都已經結束了,而他並沒有說過要我對那把劍的相關信息保密。」

        聽他舌燦蓮花,我忍不住回了句,「你在約定的時候玩那些文字遊戲,以便於事後鑽空子,一開始存心就不良,難道還不叫騙?」

        「不,我從不玩文字遊戲。說一就是一,但沒說過的我自然沒有義務去履行。我只是比較瞭解人心罷了……他們得到了那把劍,我得到了傳送門,平心而論這筆交易他們並不虧。什麼叫一開始就存心不良?這本來就是個交易,既然是交易,那麼交易雙方當然是各有各的目的,難道我還得處處為對方著想?捨己為人?否則就叫存心不良?」

        這傢伙還真是當婊子還想立牌坊,我嗤笑道,「騙就騙了嘛,有啥大不了的,幹嘛還不肯承認?」

        九淺也跟著嗤笑了一聲,用嘲諷的口氣繼續道,「世人都是如此。總是想著要佔別人便宜,事後發現沒佔到便宜就覺得自己被騙了……比如你,出去以後你跟小童還有場比試,如果你贏了的話會覺得理所當然,如果你輸掉的話到時候又會認為自己是被我騙了,是不是?」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反駁……要是我輸了的話,到時候心中想法八成真會如他所料……

        往下繞了不知道多少個圈圈,漸漸的,手摸在石壁上感覺到了一點濕氣。

        聽到九淺的腳步聲停下之後我也立刻止步。

        「到了,小心點。」九淺花了足足一分多鐘,給身上加了許多奇怪的BUFF,又咕嚕嚕喝了兩瓶不知道加什麼狀態的藥水之後,提醒一聲就繼續往前走去。

        我亦步亦趨地跟著,冷不丁前面傳來嘩嘩聲。

        我剛想問,九淺的已經喊道,「沒事,地上有積水,看著點。」

        看個毛,老子啥都看不見。又走了幾步,果然,地面的坡度消失了,手上摸到的石壁不再是彎曲內凹的,而成了平直的。冰涼的積水直漫到膝蓋,涉水前進有點不爽。

        按照距離估計這似乎是一道大概40米長的牆,牆到盡頭處,就像隔開一面屏風般,一座小小的殿堂出現在眼前。

        說是殿堂可能有些誇張了,其實只是個稍大了一點的長條形大廳。大概只有4米寬,堂頂倒是很高,抬頭看去直到視線不可及處依然沒看到天花板在哪……前方幽暗處不知從何而來的些微光線令我終於不用再當瞎子了。那光源似乎被什麼東西擋著,隱隱約約看不清楚。狹窄壓抑的石壁和黯淡不清的視線,雖然令氣氛顯得有些沉悶,但總好過伸手不見五指時的忐忑不安。

        九淺就在我身前兩米遠的樣子,嘩啦啦的水聲中,他步伐沉重的繼續往前走了幾步,身體忽的又是一矮,隨後輕聲道,「小心點,這有兩級台階。」

        我走下他說的台階之後,發現水都淹到腰部了,移動起來更加吃力。

        兩側依然是空蕩蕩的石壁……

        我問了視力比較好的九淺同學一句,「前面有什麼?看得到不?」

        「我也看不清楚。」九淺停下腳步說道。

        兩人猶豫片刻,除了向前直走上去看個究竟,似乎沒有其他方法可供選擇……

        九淺說了句,「先一個人過去試一下,另一個壓後,隨機應變。」

        這話的意思就是叫我選擇了。到底是上去探路還是壓後呢?先上吧有可能當炮灰,壓後吧又擔心被九淺搶了便宜……左右為難呀。

        還沒等我作出決定,一個突兀的聲音憑空響起,在狹窄的廳壁中來回撞蕩,帶出長長回音。隨著這聲音,空間內似乎微微一亮,前方那原本無法看清的景象驀地清晰了一下。那是一個巨大的石椅,或者說是王座更加恰當?方形的椅背四周似乎還雕著些簡陋的紋樣,光線正是從那石椅背後散發出來……

        那上面大馬金刀的坐著一個男子,頭髮有些凌亂,身上穿著的銅色鏈甲看起來並不十分起眼,倒是右手拄地的那柄巨劍樣式古樸,一看就是好東西。面容模糊不清,但卻能感覺到他正在注視著我們……

        「卑微的凡人,爾等為何來到真神的所在……」
tugboat 發表於 2008-10-12 18:28
第十九節 凡人(2) 

        真神?這麼說還有假神咯?

        我還在躊躇不定,九淺已經很知趣的彎腰道,「我等特為聆聽您的教誨而來。」

        九淺見風使舵得很快,回答得也模模糊糊,在吃不準對方陣營的情況下,沒有貿然使用任何修飾詞,回答的同時還順勢往前又挪了幾步。我也連忙跟著低頭。

        「很好。」那『真神』對於九淺的謙卑十分受用,「既然,你們已經追隨我尊貴的足跡來到此處,想必已經感受到真神無所不在的偉力,你們此時,是否感到惶恐……」

        惶恐嗎?不惶恐嗎?我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將頭垂得更低。

        「那麼……人類,現在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身上帶著維克托裡安那偽神的印跡?」

        九淺一驚,大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頭坑得更低。

        維克托裡安?我沒聽說過,不過顯然是神諭大陸的某個神明。

        『真神』的矛頭又指向了我,「而你!獸人,你居然令至高的真神也產生了一絲迷惑……」

        迷惑?搞不懂時裝傻是最好的選擇,因此我學著九淺埋頭不語。

        「……菲提亞?凱蒙?席琳?以及她的侍女?還有班……班……?」

        說到這裡那『真神』似乎突然煩躁不安,椅子上那身影突地站了起來,披著深褐色斗篷的身材十分的挺拔威武。

        但隨後,那身影便開始抽搐般的扭動掙扎,十分痛苦地用左手揪住自己的頭髮,右手握著的巨劍拄在地面的石板上拖出刺耳的磨擦聲,喉嚨裡還發出野獸般『嗬』『呼』喘氣和低吼……

        忽然,那傢伙大吼著將巨劍憑空一記橫掃,巨大的風聲中,依稀可見一道利刃般閃亮的弧光從我們頭頂上劃過,我不由暗暗慶幸自己站得比較低……整個大殿中的水面都如爆炸一樣哄起沖天水幕,不知道湧了多高之後,水珠又開始暴雨樣噼裡啪啦紛紛下降。

        重重疊疊的水線中,隱約見到那『真神』振臂挺胸,仰頭大吼,聲音竟與先前截然不同,顯得狂暴不已,「……Serve no one but Bane!」

        這巨大的轟鳴震得兩側的石壁嗡嗡作響,暴怒中帶有不可抗拒的威嚴。

        我與九淺大驚失色,看這氣勢,眼下上前試探顯然不是個好主意,我們只能將身體匍伏得更低,以免被發瘋的『真神』殃及池魚。

        那傢伙如同人格分裂一般,不停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有些純粹是吼叫喝罵的發洩,有些又像是勸說般的自言自語以及爭辯。

        時而冷漠,時而煩躁得在石座前來回走動,煩躁透頂時又會暴怒起來,再度掀起一陣暴雨。

        『真神』掙扎許久,終於又平靜了下來,重新坐回去,就如同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接著問道,

        「獸人,你是因為無法忍受那些偽神的壓迫與欺騙,而終於覺悟到信仰真神才是唯一出路嗎?」

        這傢伙貌似挺吃馬屁的?我盡量用恭敬的語氣答道,「是的,吾神。」

        如果這傢伙真是個神明的話,會不會賞個神使什麼的職位來讓我當當?那可就賺了。但我已隱隱猜到這傢伙的身份,估計沒指望,因此只是敷衍一下順便逗樂而已。

        『真神』果然很高興,「一心侍奉真神者,必會得福報;但你們要謹慎,以免有人迷惑你們,因為定會有虛偽之徒借我的名來迷惑你們,並將迷惑許多人。」

        哈,這傢伙還真有意思。

        於是我變本加厲,一大堆阿諛之詞脫口而出。

        『真神』聽著越來越高興,越來越讚許,甚至發出了樂不可支的呵呵笑聲。

        先還是比較正常的教堂裡歌頌上帝的套話,發現『真神』並不排斥後,我顧不上自己的肉麻,開始引用「宇宙法力第一、拯救全人類」的李大師語錄,『真神』甘之如飴;

        再後來是殺傷力更加強勁的星宿派馬屁,誰知『真神』的抵抗力果然不同凡響,坦然受之如沐細雨;

        我一咬牙,連神龍教專用頌詞也用上了……但『真神』的臉皮厚度顯然空前絕後,連洪教主也自歎弗如……

        就在我兀自猶豫著是不是該使出我的殺手鑭——《紅寶書》之時,意猶未盡的『真神』已經等不及地開始滔滔不絕地自我讚美起來。

        「我是這世間唯一的真神。高貴的榮光必將令一切偽神無所遁形……」

        「我是你們的父,你們的神,世人皆應奉我旨意……」

        「我超越於光與暗之上,我於無垠的荒海中辟開世界,並造出這一切……」

        「所有生靈因我的慈悲而生,因我的憤怒而亡,我是一切的主,我說善的,即為善,我說惡的,即為惡……」

        「你們禱告的時候要說:我們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凡疑我者,將永世沉淪;凡信我者,將得永生……」

        我與九淺心照不宣。很顯然,這個所謂『真神』只是某個得了失心瘋的狂人。

        我們現在問題是,即便這傢伙不是神,他剛才神經病發作時所顯示出的實力也非我倆所能敵,如何繞過這個瘋子取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真神』依然自我陶醉著,「我說,要有光……」

        說著,『真神』輕輕一托手,整個殿堂居然真的漸漸亮了起來,空氣中每一粒塵埃都顫動著發出五彩的毫光,氤氳成一粒粒細小的光團,眼前景物漸漸變成了一副象素很低的由顆粒排成的老式圖片——

        簡陋卻平整的灰色石板牆壁,狹窄的殿廳因為齊腰深的積水看起來像是一條墨綠的運河。

        盡頭處石座所在也並不高出水面許多,僅僅隔了幾道爬滿青苔的台階,石座上那年輕男子的面容也終於看清了。

        如果拋開他有些渙散的眼神,這是一張十分英俊的臉孔,雜亂枯燥的頭髮並不能影響他那股骨子裡透出的高貴氣質,英挺的雙眉不怒自威的隱含著一絲凜然殺氣——就像我曾在教皇房間外見到的那個騎士一樣,但優雅性感的唇線和秀氣的鼻樑又很好將這絲迫人的殺氣沖淡了,可想而知,當這張臉露出謙和的微笑時,對異性的殺傷力必定十分可觀……

        那柄寬大的巨劍劍柄很長,整體呈灰金色,鋒刃上夾雜著道道銀絲。身上所穿的黃銅鎖甲十分合體,但有些老舊的樣子。

        加尼隆!

        『背叛者』加尼隆!我終於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tugboat 發表於 2008-10-12 18:29
第二十節 凡人(3) 

        此時,空氣中的無數光團越來越壯大,慢慢的互相融合……終於,殿堂中變得一片大亮,如同白晝。

        這下,我們兩人更加不敢輕舉妄動。說不定這瘋子真有幾分神力?

        但是,難不成我們就這樣聽他自吹自擂下去?

        ……

        終於,九淺主動發聲打破了僵局,「至高的真神,我願成為你最忠實的追隨者,我永遠讚美您的偉力與慷慨,請告訴我,請告訴你最虔誠的信徒,你的名是什麼?」

        「我的名?」

        『真神』似乎被這個問題難住了,苦思冥想許久,想得頭疼的樣子,雙手捂著腦袋,口中嗚咽不已,連手上那把巨劍都哐鏜一聲掉在地上……

        「我?……我是唯一的真神——加尼隆!」他歇斯底里的大吼道。

        「不。你只是個陷入臆想的凡人。」加尼隆轉而又用另一種詼諧而蒼老的語氣嘲諷自己。這聲音之前從未出現過,難道這傢伙還有第三人格?

        「瘋狂總是滅亡的前奏……」又是一個沙啞的聲音,第四種聲音!

        「凡人的瘋狂預示著神的新生。無法逆轉的新生!」這是此前出現的那個狂暴的聲音,加尼隆狠狠一揮胳膊,隨即開始狂笑。

        「即便是神的思慮,也無從主導命運的安排。」又一個平淡的聲音取代了狂笑。第五種……

        「因此,所有暫時的快樂都只是永恆苦難的一個片段,無法改變的,就只有忍受。忍耐是生命的唯一意義。」第六種……

        ……

        「總有無法改變的。總有可以改變的。無論凡人還是神,在認清這些之前,就已經被遺忘……」第N種……

        「願自然賜你平靜的心靈,接受不可改變的。」第N+1種……

        「願光芒賜你無盡的勇氣,改變可以改變的。」第N+2種……

        「並賜你分辨此兩者的智慧。」第N+……不對,這個聲音出現過,是那個先前調侃加尼隆的蒼老聲音,這聲音說話時總帶著幾分為老不尊的玩笑語氣。

        ……

        我聽得有些呆住了,扭頭一看九淺卻是一臉沉思狀。我連忙收拾起看戲的心態,細想這狀況出現的緣由。

        這一長串的對話雖然都是從加尼隆口中說出,但顯然各有著不同的立場。而這些對話前後銜接十分自然,就像聊天爭論一般,對前一句或贊成或反對或補充印證,但又各有各的出發點。雖然也有一些寓意含糊無法明確看出主題的……

        如果不論他們的議題,而只將各自明確的主旨挑出來看——

        滅亡與瘋狂;

        思考;

        苦難與忍耐;

        遺忘;

        自然;

        光輝;

        智慧……

        眾神開會?我驚訝莫名。

        反觀九淺,我不由再次失望。這傢伙依然只是平靜的思考著,臉上看不出有多少驚訝。九淺見到我在看他,不露聲色的說了句,「看地圖。」

        我不明所以的打開地圖,果然有問題。剛下來時我就看過,地圖上黑黑的一片,所在區域的名稱也依舊是塞壬之籠。現在雖然地圖內容沒有任何變化,但區域名稱卻變成了『永恆之殿』。

        我抬頭看了看這潮濕狹窄簡陋不堪的殿堂,實在是配不上這麼牛B的名字……

        那些聲音的聊天依舊不斷,偶有爭論卻並不激烈,因為公用著同一個輸出設備,因此倒有點像是挨個發言一般。如果兩個聲音爭搶著同時發言的話就只能發出混亂的雜音,因此大家的脾氣似乎都很好。

        而那個代表「智慧」的老頭顯然地位超然,因為他的說話次數明顯多於其他聲音,而其餘人等似乎也對此沒什麼異議——除了那個狂暴的聲音,也就是基本已被我確認為代表「班恩」的聲音。班恩似乎並不買老頭的帳,經常插話和亂吼搞得音響效果大打折扣,還常常佔著麥克風不放,不讓其他人說話……要是在現實中肯定沒人願意跟他一起出去K歌……

        九淺一直在不露聲色的慢慢向前移動,此時那邊的討論愈發熱鬧起來,他也不再掩飾,大步向前急行。我明白這是也許個機會,此時加尼隆的身體顯然不由其自己控制。說不定我們可以趁機衝過去。因此我亦步亦趨的緊跟著九淺。

        此時,諸神們似乎剛剛發現我倆的存在似的,突然開始討論起我與九淺來。

        他們的討論依然像先前一樣似是而非,貌似挺深奧,但細一琢磨卻又不明所以。

        我看了看九淺,九淺目光凝重,直視前方的石椅,似乎根本沒在意諸神的評價。

        九淺左腳踏在王座前第一級台階上,踩得那厚厚的苔蘚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那個代表「智慧之神」的老人聲音忽然發問道,「年輕的獸人,你在追求著什麼?是灰暗的黎明?還是絢爛的黃昏?」

        「啊?」我沒想到他會突然向我提問,不知道我的回答是不是關係到獲得的獎勵什麼的,因此我有些躑躅不定。不知怎的腦子裡閃出的卻是《伊爾山預言》中的那句「去追逐吧,追逐永不凋落的黃昏」……

        九淺依然毫不在意,左腳繼續大步向前,踏上第二級台階。

        『智慧之神』不再等我的回答,轉而問九淺,「執著的人類,你是否渴望真理?你需要智慧的指引嗎?」

        靠,這問題比我那個好答多了,我那個是2選1,50%幾率落空,他這個顯然只需要答「是」就成了,真TM不公平啊。

        豈知九淺冷冷一句「不需要」,將『智慧之神』的好意嗆了回去,義無反顧的繼續拾階而上。

        雖然這「智慧之神」的名號也挺牛B的,很可能就是白蘭地說過的那個「藍色麻煩」的父親(見第八章第三節),但我對九淺的『智慧』更加信任,他的做法必然有更加實在的理由。

        台階很短,九淺一隻腳已經離開水面踏上王座前的平地。智慧之神的聲音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莊嚴沉重,「凡人,不要把你的小聰明當作真正的智慧,你正在冒犯神的威嚴。退回去!你將得到寬恕。」

        九淺充耳不聞,另一隻腳也漸漸離開水面……腳尖將離水面,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踩了回去。

        智慧之神似乎認為九淺被嚇住了,繼續訓誡了九淺幾句,又開始鼓勵與讚賞……甚至誘惑……

        我逐漸回過點味兒來了,合著這是軟硬皆施啊?

        九淺轉過頭來問了我一句,「想通沒?知道等下該怎麼做?」

        原來他剛才並不是懸崖勒馬,而是想起了後面還有個無所適從的我……

        「嗯?想通什麼?」我確實有一點不太對勁的感覺,但還沒找到頭緒。

        九淺有些怒其不爭的搖搖頭道,「這些神的聲音……」說到一半,後面突然全部變成了雜音。

        無奈之下只好換用文字聊天的方式——

        「這裡的聲音是被控制著的,這裡應該就是關著塞壬的地方。」

        這麼一提醒我就回過味兒了。對啊,既然這地方是『用來關塞壬的籠子』,那塞壬出現在這裡才是合理的。

        傳說中的塞壬都是在海上活動的,從沒聽說跑去沙漠裡唱歌,因此『幻聽』需要有水才能生效……這就解釋了那個『智慧之神』為何如此害怕九淺離水。

        這麼看來,那個智慧之神的聲音肯定是假的,眾神的聲音也是假的,但班恩的聲音就難說了,加尼隆的聲音也難說……回想一下,似乎只有班恩與加尼隆本人的聲音出現時,才會有配套的肢體語言來強調語氣——塞壬沒法控制加尼隆的動作。

        「只有聲音是假的嗎?」我想通一點,卻同時發現這樣一來疑點更多了,於是回問九淺。

        「應該是。」

        「那麼剛才那個『要有光』就有了光是真的?他真的是神?」

        「這個我也無法判斷,但現在追究這些也沒意義,那傢伙應該是最後一道關卡,大概是班恩最後的侍衛,不管他實力如何,只能碰碰運氣了。等下出水之後我往左,你往右,分散開有可能存活一個,目標在石座背後,成不成就在此一舉。」

        看來九淺並不知道加尼隆的身份,大概誤以為這也是一個暴政守護者,只是有可能被班恩附身了……

        看來他也並非無所不知的嘛,至少對於『艾爾摩十大聖騎士』就沒我瞭解的多……我上輩子就是十大聖騎士之一,誰能比我瞭解得多才見鬼了……

        眾神的聲音是假的,加尼隆的人格分裂卻也是肯定存在的,因為他的那些動作和神情一看就是個神經病。分裂的原因嘛,大概既有塞壬的功勞,也與班恩有關,當然還得加上他原本那股「成神」的執念。

        「那地圖名稱是怎麼回事?」我問道。塞壬的幻聽難道這麼厲害?還可以改變地圖名稱?

        「不清楚。不用管這個了。」

        「如果瓶子不在石椅後面呢?」最後一個問題。

        「那我們就認載,只能賭一把。準備好沒?」

        我點了下頭。

        九淺拔腳而去,『智慧之神』那一直喋喋不休的聲音立刻消失了。

        加尼隆的神色突然一凝,似乎恢復了清醒,眼神一下子變得凜厲無比,迅捷異常的右手憑空虛握一下,地上那柄劍忽地電射回他的手中,此時九淺已經跑到石座側面,我的左腳依然在水中。

        直到看見加尼隆對著九淺的方向作出揮擊的姿勢時,我才像受驚的兔子一般向著石座右側衝鋒過去。

        而離水的那一刻,我居然還有閒暇看了下地圖——依然一片漆黑,但場景名稱卻變成了「迷霧之殿」……
tugboat 發表於 2008-10-12 18:30
第二十一節 凡人(4) 

        空氣被一道閃亮的刃光撕開,加尼隆的劍鋒似乎根本無視空間與時間的限制,離開劍刃的下一刻就直接出現在九淺背後,而他們中間橫亙著的石椅卻依然完好無損。

        不出我所料,九淺果然還有絕活藏著——九淺並不回頭,奔跑中的身體微微一頓,全身綠光一閃,整個人突然往前滑行了一小段距離,一個與他本人造型一模一樣的綠色虛影留在原處被那道刃光砸上,隨即一起在噼裡啪啦的碎玻璃聲中消失不見。

        這幾下發生得兔起鶻落,驚險無比。

        我早知道九淺不會那麼無私的替我吸引火力,他既然敢先一步以身犯險,必有所恃。理論上,就算加尼隆的等級僅僅與我內測結束時一樣,也就是120級左右的話,九淺在這一擊之下也沒有任何生還的希望。

        120級的戰士對40級法師,3倍的等級差距代表的實力差距卻遠遠不止三倍。更何況按照伊爾山後來的實力推算,加尼隆既然敢於踏上成神之路,顯然不止120級。40級的小法師所能使出的任何手段都無法逃出那道劍光——「任意門」那1秒的施法時間平時無關緊要,但在此刻就是致命的;而「雲體」雖然是瞬發,但騰挪範圍太小,無論怎麼閃還是在劍光的籠罩範圍之內;而硬扛的話,哪怕穿的是40級能穿上的最好裝備,再把所有職業的BUFF能加的都給他加上,依然逃不脫被秒殺的下場……

        因此,九淺身上的那道護體綠光肯定不是他本身所有,而應當是任務NPC給予的。這麼重要的劇情任務,若是不給一點保命用的手段反而不合理。照推測,九淺擁有的應當是類似於「完全抵消或吸收一次傷害」這類屬性的消耗品,就是為關鍵時刻準備的。

        從九淺的角度來講,他自己取得瓶子當然是最佳選擇,通過我的幫助來完成只是後備選項。同時,想要說服我先上前吸引火力充當炮灰為他爭取時間,顯然不是那麼容易的,而且萬一我運氣好逃過一劫將瓶子搶先拿到手,對他而言就更是麻煩……

        因此,九淺果斷的以身試劍,仗著那件保命的殺手鑭拚死一搏……

        此時,我在石椅右側,九淺在石椅左側,位置比我稍微靠前一點。兩人都已經看到不遠處那個灰藍色的瓶子被鑲嵌在一塊兩人高的橢圓型石屏上,半個瓶身被硬生生捺進了石頭中,不注意看的話還以為是畫在石屏上的。而四周的場景居然變成了一望無邊的沙漠……不過此時我倆都沒空關心這個,只要人物沒變,瓶子沒變,其他的暫時就不去管了。

        我的強化衝鋒在山頂上奪劍時用過,但九淺當時忙著開箱子並未看到。因此,這樣的局面下他大概自認為會比我快吧?因為我的衝鋒已經用完了,而他的任意門還沒用……

        我暗笑著發動了強化衝鋒,殊不知九淺的任意門施法到一半硬生生自行打斷了。

        衝鋒速度太快,我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覺得眼前一晃,然後砰地撞上了什麼,隨後只覺眼前一道耀眼的亮光,摔了個四腳朝天。

        定睛一看,一個挺拔的身影正站在石屏前,單手握劍指向我……正是加尼隆這廝……好快的速度!

        看他現在的姿勢,剛才應當是一劍刺向了我的心臟——嗯,或者是僅僅舉劍平端,等著我自己撞上去……

        但我現在依然活得好好的?聯想起剛剛那道亮光似乎也是綠色的?我扭頭看下九淺,他也正一臉疑惑的看著我。兩人都是靠著綠光先後逃過一劫,還真是巧了。

        反正爬起來也沒用,既然能躺著我就先躺在地上好了。面對加尼隆這樣級別的對手,偷既然沒偷成,就很難再指望什麼。估計我一盾砸過去除了把自己再砸一個狗吃屎不會有別的效果。

        此時才發現,地圖上場景名稱變成「迷霧之殿」的同時,四周景物也產生了變化。

        似乎整個空間瞬間被挪移到了另一個地方,此時已不再是沙漠中,原本殿中的牆壁也全都不見了,這是浮空中一片開闊的平台,平台上寥寥散佈著幾根頃斷的雅典神廟風格的石柱,四面望去全都看不到邊界,天邊金色的晨光透過棉花糖一般湧動的厚厚雲彩,拉出絢爛卻不刺眼的霞光,腳下的地面是一塊塊同樣大小的方形石塊碼砌而成,威嚴而莊重……

        幻覺……這都是幻覺……我絮絮叨叨的念叨著。

        果然,沒多久,四周景物再次變幻,時而變成霧靄籠罩下幽深的森林,時而又到了海上萬頃波濤之中,又或是星空下微風拂面的草原……每變一個畫面,立刻會產生相應的感覺,此時我就能清楚的感覺到身下草地的柔軟,以及鼻子裡那股清新怡人的青草香香香香……

        回過神來,發現加尼隆很騷包的閉著眼睛,依然保持著這個POSE。九淺原地不動直盯盯的看著加尼隆,絲毫未在意四周景色。

        當加尼隆閉上眼睛時,眼中那絲散亂狂熱的神采恰好被掩藏住了,整個人站在那,竟顯出一股更為凝重的威勢,「年輕的法師,是維克托裡安派你來當小偷的?」

        九淺不語。

        加尼隆繼續說,「盲目的凡人哪,狂妄又無知的偽神哪……你們知道這個瓶中裝著什麼?那是這世上最邪惡最骯髒的靈魂……即便是我,無比偉大的真神,都曾經受到它的侵蝕,難道就憑維克托裡安那個小丑,也想控制這個靈魂?」

        加尼隆自問自答的搖頭,「他當然不能。或許他只是卑鄙地想將瓶中這個骯髒的東西放出來,讓它荼毒與污染我所創造的這個美麗的世界……而你!充當傀儡的法師,差點就成了毀滅世界的罪人!剛才那偽神的庇護之所以能令你僥倖逃過一劍,只是我小小的疏忽而已,難道你還指望有第二次?那妄自尊大的偽神敢來到我面前嗎?他不敢……包括他的主子,以及他主子的敵人,他們全都不敢前來面對我!因為在真神尊貴耀眼的榮光下,他們,這些偽神們,全都會自慚形穢……」

        看來加尼隆的腦子依然混亂,我們還是有希望的。只要能激得他更加神志不清,說不定還有空子可鑽。不過,有點奇怪的是,我與九淺明明是一起來的,他卻並未將我倆一視同仁,那幾句指責,也全是指向九淺,

        加尼隆又顛三倒四地強調了幾句九淺的渺小、維克托裡安的狂妄以及他自己的大能之後,終於將矛頭指向了我,「獸人,我對你愚蠢的勇氣表示讚賞。你居然敢向著真神的劍尖衝鋒。雖然你的失敗是注定的,但不失為一個戰士的勇敢……」

        哦?我剛剛還在懊惱自己反應太慢,傻忽忽地撞上去找死……居然還得到讚賞?既然如此那先給點獎勵行不?什麼金銀珠寶啊月光寶盒啊都可以,我這人向來不挑剔……

        我的腹誹還未結束,加尼隆話鋒一轉,「勇氣並不能救你的命,懵懂的獸人,你大概還不知道自己為何能撿回一條命,看看你的胸前吧。」

        我低頭一看——

        蜻蜓徽章的四片翅翼已經少了一片。那片半透明的翅翼被斜斜斬去,正粘在加尼隆的劍尖上,不注意的話還真不會發現……原來剛才保護我的那道綠光與九淺的並非一回事,而是這蜻蜓的威力。

        加尼隆一聲輕喝,「凱蒂蘿琳,你還不現身?」

        胸前的蜻蜓微微一扇殘缺的雙翼,刷地一聲,一個巨大的彩色人影出現在我的頭頂上。

        這是個身姿婀娜的少女,背後幾片巨大翅翼令她看起來就像花仙子一般可愛而靈動,沒穿衣服……可惜這虛影有點模糊,再加上那絲絲閃爍的彩光,令我看不清她的容貌,以及重要部位……此時四周背景恰好變成陽光下一片鮮花怒放的山谷,與這蜻蜓MM的造型匹配無比。只是這身影太大了一些,恐怕足足有我10倍大。

        「你叫加尼隆?我曾經見過你。」蜻蜓MM的聲音很脆,好聽得一塌糊塗。我注意到她左翼被砍斷處一直在淅淅瀝瀝地灑出乳白色的碎光,就像留血一樣……

        加尼隆沉默。

        「在你剛剛上山的時候。那時我就呼應過你,指望你帶我來這,可惜你並未注意到我的聲音……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的聲音十分動人,語氣卻十分平靜,平靜得有些像冷漠。

        加尼隆皺起眉頭,「偉大的真神無所不知!你前來此處,是為了向我表示臣服嗎?」

        「真神?呵呵!你是真神?」凱蒂蘿琳笑了起來,那巨大的嬌軀也花枝亂顫。

        「當然!」加尼隆左腳踏前一步,堅定無比的說,「我是唯一的真神!難道你對此有什麼懷疑?」

        凱蒂蘿琳低頭沉默了一下,情緒似乎低落了一些,緊接著說出的話也令我驚訝無比,「……那麼……尊貴的真神,我有一個小小的願望,您是否可以幫我實現?」

        「真神對虔誠者從不吝嗇。」加尼隆臉色緩和了一些。

        「我要那個瓶子!」

        加尼隆雙眼一瞪,「又一個不知好歹的貪婪者!那瓶中的靈魂豈是你所能掌握的!」

        「不……我不關心瓶子裡有什麼,我只想要那個瓶子本身。」凱蒂蘿琳的聲音有些淒涼。

        「狡詐的借口!你以為偉大的真神會被你欺騙嗎?」

        「那麼,我只求摸一下那個瓶子,可以嗎?」

        加尼隆依然堅決的搖頭,「這些卑劣的把戲在我面前沒有任何作用。你的臣服應當是無條件的,真神的賜予並非報酬,而是慷慨的神恩,你無權要求什麼。」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喚醒你了,可憐的傀儡!」蜻蜓少女有些嗔怒的喊道。

        「哈哈哈……你認為真神是傀儡?那麼你覺得,誰能操縱我?」加尼隆好笑地問道。

        我以為凱蒂蘿琳會說班恩,豈知她答道,「塞壬!」

        「笑話……塞壬是我最忠實的信徒,豈容你隨意誣蔑!」

        「哦?那您為什麼不請她出來對質一下呢?」

        加尼隆有些猶疑,隨後大喝一聲,「塞壬!你出來!」

        這時,瓶子所在那面石屏後刷地飛出一隻色彩斑斕的大鳥,呼啦啦直飛上數十米的高空——仍未碰到那不知有多高的殿頂。大鳥張開羽翼停在空中,同時開始放聲高歌。,這怪物其實是人首鳥身,正是傳說中塞壬!

        塞壬本屬鳥身女妖一族,據說還有許多的姐妹。按照但丁《神曲》中的描述——

        「它們翅膀寬大,頭頸與人無異

        它們腳上生爪,羽毛遍及肚腹週身

        它們棲於奇詭的樹枝上,嗚鳴不息。」

        她們有的是冥界的引路人或惡魔的爪牙,有的在人間遊蕩並散播詛咒製造災難……總之除了好事什麼都干。

        而塞壬在鳥身女妖中也算是出類拔萃了,她那獨特的聲音天賦令神也嫉妒不已。

        此時塞壬的歌聲一起,我與九淺身上就立刻多了個「迷亂」的負面狀態。點開狀態圖標一看,一串長長的說明文字:

        「特殊迷亂效果,龍類擁有40%豁免幾率,其他生物無法豁免。

        該狀態下玩家行為無法自主,30秒內無法驅散;

        30秒後,若玩家原始『精神』屬性高於180點,該狀態有最高75%的幾率被驅散或淨化;

        如果淨化失敗或原始『精神』屬性不足180點,則該狀態將轉變為持續時間600秒的『呆滯』效果;

        600秒後,若受術者仍處於施術者的結界中,則須再進行一次隨機檢定,若豁免失敗,該狀態持續時間延長120秒……」

        可想而知,只要塞壬歌聲可及之處都算在結界範圍內。這個DEBUFF的持續時間長短以及驅散難度高低其實都不是關鍵,最重要的是——與一般的精神類法術不同,塞壬這個『迷亂』效果中少了關鍵性的一句「任何傷害都會使目標甦醒」。也就是說,被迷惑期間就是案板上肉,任人宰割卻無法還手。

        我與九淺一同『迷亂』地遊蕩了一會,遍雙雙陷入『呆滯』之中。看過去,九淺也是一臉無奈。

        塞壬的歌聲一起,加尼隆就顯得十分受用,神色愜意地再次瞇上眼,不知道他耳中聽到的是不是萬民臣服、諸神俯首的朝頌聲?再配上這變幻不定的瑰麗背景,我有些理解加尼隆為什麼會發瘋了。

        令人意外的是,塞壬的歌聲卻並未能蓋住凱蒂蘿琳的聲音。

        蜻蜓MM換了一個調子,用一種嗡嗡顫動著的、有些刺耳的聲音(超聲波???),繼續著自己的述說。

        塞壬眼見無法阻止凱蒂蘿琳,歌聲越發焦急,卻始終無法如願。

        而隨著凱蒂蘿琳的講述,加尼隆的眉頭越皺越緊,神色中煎熬掙扎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意識到現在開始進行NPC之間的對話劇情,我和九淺便安心地在一旁充當聽眾,只是少了瓜子和小板凳。

        這一番對話應當是設計來向玩家解釋整個事件的始末。

        凱蒂蘿琳平靜的敘述,加上加尼隆不時的反省與回憶,甚至塞壬也時不時在加尼隆的『追問』之下停下歌聲來補充或爭辯一兩句。這番談話足足持續了近一個小時。

        或者這過程中也稍有生硬刻意之處,但我們倆人被他們所描述的驚人內幕所吸引,根本無暇注意那些——只感到,相對於沉淪世界中這些不為人知的宏大背景,玩家目前所瞭解的,確實只是冰山一角……

        刪去他們談話中那些無聊的爭辯,以及帶有強烈個人色彩的語氣和抒情。這番談話的濃縮版,同時也是上帝版,如下——
tugboat 發表於 2008-10-12 18:31
第二十二節 唯一真神(1) 

        有三塊被稱為「命運石板」的東西,無人知道它們從何而來,它們的年齡比最古老的遠古神靈們還要老,似乎從創世之始就已經存在。沒人知道這些石板上刻著什麼,但有一個同樣十分古老的傳言——這三塊石板上藏著這個世界的本質。

        於是,命運石板成了無數神靈和無數渴望力量的生命所追逐的對象。

        從古至今,一代又一代滄海桑田,即使神也不能永生,現在還活著的最年長的神明,也無從得知更為久遠的歷史中發生過什麼……

        連神系的基本結構都經歷了無數次崩壞與重建,直到今天這樣三大陣營的劃分結果。但是,三塊命運石板一直存在著,石板中的秘密依然無人知曉,甚至連它們的去向都神秘無比。

        終於有一天——這一天當然不是今天,據說那是上一個神系崩潰之前,又或許是上上一個?誰知道呢別管他了那不重要……有一天,當時的死亡三神之一,掌管著墮落與腐朽的死者之神——骸骨君主米爾寇,得到了三塊石板之一,那是第2塊。

        人們不知道在此期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到那塊石板的,當時的人們甚至不知道米爾寇得到石板這件事。人們只知道,米爾寇突然瘋了。

        後來有人說那是因為米爾寇通過石板參透了世界的本源秘密。於是詩人們紛紛自作聰明的自嘲,「看吧!這是個瘋子的世界!米爾寇是唯一清醒的那個!於是在我們這些瘋子眼中,他才是瘋子……」

        準確的說,米爾寇只是聰明過頭了。眾所周知,成為瘋子的捷徑就是聰明過頭——是的,他成了一個哲學家。

        原本就十分瞭解「死亡」的米爾寇,在第2塊石板的啟發之下,似乎靈光一閃的窺到了一絲生命真正的本質。於是他不知疲倦的追逐了下去,這追逐是如此誘人,以致於他忘記了自己的本職。

        於是他的神職被他隨意地拋棄了。

        米爾寇覺得,在那揭曉生命本質的偉大真理面前,一切所謂的神明都不值一哂,而那些無聊的爭鬥也就變得和小孩子過家家一般可笑。

        正因為如此,米爾寇也幸運地逃過了後來神系崩壞時那場混亂的眾神之戰。

        在那場被稱為「混亂王座」的戰爭中,90%以上的神明被殺死,其中包括原本與米爾寇同為死亡三神之一的血腥與兇殺之神——巴爾。當時還發生了另一件不太被關注的事,妖術師賈拉格斯.尤瑟卡將靈魂賣給了曖昧之神安塞裡克,並通過「第三者之投影」的儀式將他瀕死的女兒艾什拉.尤瑟卡變成了一個巫妖,一個不需要命匣的巫妖。(見第六章第7節)

        死亡三神的最後那個就是班恩,班恩是那場戰爭的贏家之一,他參與了下一個神系的重建並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一位老資格,一位擁有強大神力和更多領域的新的殺戮之神。

        而米爾寇,依然孜孜不倦的研究著他的真理。

        於是在所有新晉神明的眼中,班恩是一個需要小心奉承的對象,而米爾寇則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廢物,除了那些不知所云的生命本質,他不會與你討論任何其他問題……沒人知道米爾寇擁有著一塊足以引發新的戰爭的石板——命運石板。

        又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又經歷一次或兩次「戰爭、毀滅、重建」的老套路……班恩幾經沉浮,風光依舊。但米爾寇長久的探索無果之後,終於陷入了深深的自卑與失落之中,他隱約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望得知真理了,於是,他自然而然地成了「失落之神」。

        這下米爾寇是真的瘋了……

        當然他也偶爾有清醒的時候,但清醒時他又會去鑽研從前的『真理』,他知道單憑自己的能力無法完成這個目標,於是他又去找了三個助手,也就是失落之王座下的三位次神——蠍後凱琳爾,蜥後勞娜,以及蛛後羅絲……

        米爾寇這個神經病一直擁有著強大神力卻將其束之高閣,自然令許多尚處於上升期的神靈垂涎覬覦不已。但暴虐的班恩卻很難得的義氣了一把,念著當年同為死亡三神的香火之情,班恩向來對這個瘋掉的老兄弟照拂有加——當然班恩一直不知道米爾寇擁有石板,否則他可能第一個衝過去搶奪。

        於是那些打米爾寇心思的傢伙在動手前就得掂量一下了……還是等等吧,機會總會有的……

        又過了不知多久,機會終於來了——有一天,難得清醒了一下的米爾寇突然發現,他的寶貝石板不見了!他並不知道石板是被希瑞克偷去了……久尋不獲之下,米爾寇的瘋病更加嚴重……

        而隨後不久,又一個消息傳出——強大的班恩居然被希瑞克殺掉了!

        於是,早就準備好餐刀的諸神立刻上前瓜分了米爾寇的神力。

        哦,當然,幹起這種事來駕輕就熟的神靈們事後會給這段歷史重新潤飾一下,於是,在這些神靈以及他們信徒的記載中,「失落之神米爾寇突然發瘋,大局為重的眾神怕這個瘋子造成太大的破壞,毅然的聯手將其封印……」(見第八章第12節)

        說到希瑞克了。希瑞克原本只是一個凡人而已——當然大多數神靈原本都只是凡人而已。但希瑞克還是有些不同,他十分聰明,而且他的聰明不僅僅是那種庸俗的狡黠,還有一股子對神來說都十分難得的靈性,或者說悟性。

        這個聰明的凡人又是『不知道怎麼的』就得到了一塊命運石板——貌似提到命運石板的去向時全是這樣神秘模糊,所謂『不知道怎麼的』其實就是主神的安排嘛——希瑞克得到的這塊石板是第一塊。

        足以令米爾寇自慚形穢的是,希瑞克僅憑天賦的悟性和獨自的努力思索就參透了這塊石板中的秘密,並籍此一躍成神!嘗到了甜頭的希瑞克理所當然的開始暗中搜索另外兩塊石板的下落……

        終於,他發現那個瘋子,也就是失落之神米爾寇十分可疑,聯想起第一塊石板的內容,希瑞克覺得米爾寇整日念叨的那些「生命本質」什麼的,很可能是出自另外兩塊石板。於是,他偷偷買通了米爾寇身邊的某人,並在其掩護下如願搜到了第二塊命運石板……

        希瑞克再一次證明了自己的悟性,不久之後,他就參透了那塊石板上令米爾寇想到發瘋也沒成功的秘密。

        先後得到兩塊板板的希瑞克實力大增,同時食髓知味的又開始尋找第三塊石板。此時希瑞克覺得以自己的實力不再需要偷偷摸摸的行動,於是他明目張膽的向每一個被懷疑擁有石板的神明發起挑戰。

        在此期間被他殺死的神明足有數十個,這些事跡令他的獸人信徒們大為振奮。雖然當班恩也被希瑞克殺死時,獸人們都有些忐忑。但這忐忑並不足以推翻希瑞克的威信——勝者為亡的強者法則本就是獸人的生存理念,只要希瑞克能一直保持強勢並領導信徒們走下去,班恩的死也不算什麼,更強更有力量的領導者才是獸人一族真正需要的。

        終於,希瑞克如願得到了第三塊石板,但沒人知道他是從哪一位被殺的神明身上得到。人們甚至不能確定希瑞克殺死那些神明是不是只是為了掩人耳目,而暗渡陳倉的通過其他途徑悄悄得到石板……畢竟希瑞克的詭計之多是出了名的。

        這時又發生了一件容易被人忽略的事情。當希瑞克得到第三塊石板後,當時的幻影女神,也就是『迷霧女士』萊拉,居然聞訊而來,企圖搶奪第三塊命運石板。

        在一切記載中,自不量力的萊拉當然是被希瑞克輕鬆殺死,同時萊拉的神職——「欺騙和錯覺」也被希瑞克剝奪。

        沒人知道的真相卻是——迷霧女士的幻相太過高明,連希瑞克也被她所騙。事實上,與『瑪羅莎被撒拉丁所殺』的過程異曲同工,萊拉之死同樣是假的,甚至在此過程中,希瑞克身上的那塊石板也被萊拉趁機掉包……

        狸貓換太子之後,希瑞克並未發現手上的第三塊命運石板是溫州貨。他苦苦思索卻始終參不透第三塊石板中的奧秘。他當然不會想到這塊石板其實是假的,只以為自己的智慧不夠窺探到石板中的深奧知識。同時也更加堅信第三塊石板中必定有著更為接近本源的真意。

        因此,希瑞克被這個注定不能破解的難題逼瘋了。就像曾經的米爾寇一樣,希瑞克陷入了難題並忘記了其他的一切……

        因此,《暴君意志》中才會說『睿智的希瑞克迷失在自己的智慧中無法自拔』。

        失去了班恩之後緊接著又失去希瑞克,剩餘的獸人諸神無力與精靈諸神相抗衡,獸人一族經歷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低谷……直到艾什拉.尤瑟卡接替了希瑞克的部分神職之後才稍有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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