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死道友 作者:飛殤 (連載中)

ban 2008-10-27 19:11: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 18738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31
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第一百一章 預見烏


得中午,聞仲回府。

出乎意料的是,同他一起來我居室的居然還有一個人,門邊上人影閃爍,我眼光瞥過去,睨見來人——身子修長挺拔,虎背熊腰,雙目炯炯,在門邊上乍一出現,渾身上下便有種頂天立地的氣勢淡淡散發,我這才定睛一看,不由一驚,來者居然是武成王黃飛虎。

黃飛虎看我一眼,面上驚愕之色迅速掃過,停住腳步在門邊上,調開目光,望著聞仲,嘴唇掀動,小聲問他:“上次本王見到的,明明是個……”

聞仲以手掩住嘴,低低地回他。

他不知我能聽得到,我也對他要說的話沒什麽興趣,拍拍天祥的頭,鬆手。

黃天祥沖我眨眨眼,甜甜地笑,方才起身,向著門口走去,一邊叫著:“父王。”

武成王黃飛虎轉身,臉上不悅之色掠過:“天祥,你怎麽可以如此任性,居然抛下哥哥們自己跑來此地?”

黃天祥伸手拉住黃飛虎的手:“父王,是我想要見清流,天祿哥哥忙,天爵哥哥不陪我,我就只好自己一個人來了。”

他昂著頭看黃飛虎。

黃飛虎看他一眼,重擡起頭來皺眉看我,又說:“既然如此,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你可以隨父王回府了麽?”

這個人雖然魯莽又粗豪,但對待天祥竟是十分有耐心。

我不由對他另眼相看。

天祥回頭看看我:“父王,我可以到傍晚才回去麽?”

黃飛虎飛快地回答:“不可。”

黃天祥跺了跺腳。低下頭,臉上露出些委屈神色。

聞仲一直旁觀。見狀上前勸說:“黃兄,橫豎我這裏也並非別的地方,亦能好好地照料天祥,你就不用擔心了,若天祥厭煩了,自會嚷著回去,屆時我派人好好地送他回去便罷。”

黃飛虎聽聞仲說。倒不言語,只是拿眼睛看我。

我在心底哼一聲,轉過頭去不看他。

我知道他地心思,他定是擔心我會帶壞他兒子罷了。

看他的眼神我便看得出,那種帶著警惕跟不信任地眼神。

其實他若是要帶天祥走,我才不攔呢。

天祥卻抓住黃飛虎的手。不停地哀求:“父親。”

我雖然巴不得他跟著黃飛虎走,但就算是旁觀,聽得弱弱的童音喚著父親的聲音,都覺得心動,隱隱知道黃飛虎一定狠不下心來帶黃天祥走。

因此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不去管他們怎樣,一味地轉頭看向窗外。

我雖然並不討厭天祥,但我也並不是愛心泛濫的孩子王,要我總是陪著他,卻也會覺得不耐煩的。

鬱悶中想到姜師叔的來信。心頭更是三分陰霾。薑子牙在信上說,我不可在太師府久居。否則地話。便會影響朝歌的氣運。

我雖然寧可選擇不去在意這種“小事”,但心裏到底是不怎麽安的。

姜師叔又言。他正在朝歌內安定下來,準備謀兩份差事做,若是得了空閒,會由他親自來照料我。

想到那白鬍子白頭發的樣子,我忍不住又是歎了一口氣:我讓他來照料,那老胳膊老腿的,不讓我來伺候就謝天謝地了。

想到也許將來真的會隨著姜師叔住在一起,我心中不由覺得有點不安。

雖然說聞仲府上也不是百分百地好,但是住的習慣了,便也覺得喜歡上了,一時之間面臨搬遷的問題,心情自然是陰霾。

而一想到送信來的那個人,陰霾加厚,簡直濃重到要立刻電閃雷鳴下點雨。

思緒翻飛,神遊太虛間,已經聽不到身邊人說些什麽。

一直到那聲音在耳畔不停叫我:“清流,清流!”

我吃驚地從迷茫裏醒過來,對上聞仲亮亮眼神:“清流,你想什麽想的這麽入神?且連連歎息,莫非是有什麽解不開的難題麽,不怕,告訴我,我來替你解決。”

他拍著胸口,大包大攬地說。

我看著他關切的神色,忽地覺得有點奇怪。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聞仲在我面前,出口閉口的不再自稱什麽“本英明神武太師”或者,“關心你的叔叔”之類彆扭又古怪的稱呼,反而用一個樸素到極點地“我”,他突然如此淡泊正經起來,這未免讓我覺得有點不大適應。

我向著他身後張望一眼,企圖看看武成王還在否。

仲見我歪頭,笑著說:“放心吧,那個倔強地傢夥答在這裏到傍晚,我方才派人送他出府了,天祥也隨之送他去了。”

我這才明白,於是點了點頭。

“清流。”聞仲說完,忽地又開口。

我望著他。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懊惱表情,靜靜看了我一會,終於說:“算啦,沒事了。”

我眨眨眼睛,表示明白。

他猶豫片刻,終於一甩披風,轉身走了。

我恍然失神,望著他身影消失在門口,這才木訥地重新轉身,伸手托住腮,靠在桌子上想我地心事。

正想著想著,窗外池塘邊柳樹上,忽地傳來兩聲鳥鳴。

這叫聲咕咕咕地,十分古怪。

起初我還並不在意,不知怎地想到一件事,頓時驚悚起來。

我不由地手按桌子,探頭向外張望。

順著聲音來源看過去,隱約見到池塘旁邊柳樹蔭裏,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隱藏其中,濃地跟墨似的顔色。

我眨了眨眼,隨即慢慢瞪大眼睛。

這種預見烏,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

那烏鳥啼叫兩聲,周遭一片寂靜,連蟬聲都全部停了。

仿佛一瞬間天地無聲。

我聽得院子中有人奇怪地說:“怪了,這刻怎麽這麽靜的,方才不是還蟬鳴大合唱來著?”

另一個下人說:“是呢是呢,似乎連小蟲叫都沒有。”

周圍靜的連人的呼吸聲都能聽清。

而我望著樹蔭裏那一道黑色烏鳥影子,雙眉慢慢地皺起來,手也隨之捏緊成拳。

怎麽會有預見烏出現聞仲府上?

這種鳥出現的話……

一瞬間心怦怦地跳起來:莫非,莫非是有什麽不詳的事情要發生在聞仲的府上?

這一驚之下非同小可,我伸出右手,不停掐算,但是越著急越亂,橫豎算不到一個子丑寅卯,卻弄的自己額角沁出冷汗。

“怎會如此!”握緊了手,放在桌上,我想不通。

又轉頭去看柳樹上的預見烏,突然想到,這烏鳥方才叫了兩聲,一聲爲災,兩聲爲重損,三聲的話……

腦中靈光閃現,沒來由地緊張之下,我跳起來,沖到門口,叫道:“梅伯!阿薑!”

蝙蝠妖同哪吒不知去向哪里,梅伯的腿傷還在養著,阿薑一旁伺候,兩人聽得我聲音,阿姜扶著梅伯急急地走了出來。

“公子有何吩咐?”梅伯向著這邊走著,仿佛看到我神色焦急,來不及走過來,隔著三四步便躬身問。

“去!去把那池塘邊柳樹上的烏鳥給我趕走!”我指著窗戶外那一株高大柳樹,大聲說。

梅伯看我一眼,並不吃驚,只是立刻低頭,乾淨利落回答:“是,公子。”

他轉身要走。

我看著他尚不算十分靈光的腿腳,心思一轉,我怎的如此糊塗了,居然捨近求遠,於是揮手:“等等,別去。”

萬一讓他們去的話,驚動了那烏鳥,再叫出第三聲,一切便來不及。

心思連轉,我來不及對梅伯阿姜解釋,急速回身入了內室,撲到窗戶邊上,手指一揮,紫麟真氣破空而出,沖著柳樹上的黑影而去。

但是就在瞬間,紫麟真氣射中柳樹枝的時候,那道黑色的影子發出最後一聲啼叫,“嘎……”長長一聲,嘶啞難聽,透人心扉,而那烏鳥振翅飛起,黑色的翅膀在藍色的天空下,便如一面死神的旗幟。

我手握成拳,靠在窗口,呆呆望著窗外,那柳樹枝因爲紫麟真氣鼓蕩侵襲,不堪忍受,發出哢嚓一聲,折斷落下,而整個樹也隨之劇烈顫抖,頃刻間,細長柳葉紛紛落一地。

我記得在終南山上,雲中子曾經就指著這種烏鳥對我講過:“這種烏鳥,又名預見烏,善能預見未來發生的不祥,他若是啼叫一聲,代表又禍事即將發生,啼叫兩聲,則是必有損傷,而啼叫三聲的話……三日之內,必定有血光之災。——清流,你日後見了這種烏鳥,可萬萬要小心提防。”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32
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第一百二章 亡靈引


鳥昂首高鳴,群蟬無聲,我出手之後,柳樹枝亂,柳地,頓時引得幾隻不走運的鳴蟬也跌落塵埃,院落中一片人聲譁然,皆不知發生何事。

梅伯同阿姜面面相覷,出外安撫衆人。

我心頭沮喪,退後一步,重新坐下,百思不得其解。

門口人影一晃,轉頭看,卻是流光出現。

“清流大人,你方才爲何用紫麟真氣?”他面色惶急,進門問道,“莫非是有妖物出現?”

我搖了搖頭。流光走到我旁邊,眼光一瞥望見那株被摧殘的柳樹,又看看天空,不由啞然,站著出神。

“我方才看到預見烏,還被他啼叫三聲。”我趴在桌面,歎一口氣,泱泱問,“流光,你說……那即將倒楣的,會是誰?”

流光悚然回頭:“預見烏,那種傳說中能見證災禍的不祥之鳥,怎麽會在朝歌出現?”

我吐一口氣,依舊懶懶說:“我也不知,大概天下災禍將起,朝歌更是發源之地,你也覺察的到,最近朝歌城內妖魔之氣漸濃,也許預見烏就是被這些吸引而來,也說不定。”

“他竟然敢在這裏發聲。”流光頗爲氣憤。

我看他一眼,不由偷笑。

千百年來,禽類同獸類之間的恩怨牽絆至今,始終有所芥蒂,就算寧靜溫和如流光,本應超脫這些事端之外的,居然也爲此而動怒。

不過我也瞭解。他只是憎恨預見烏爲何會在我面前鳴叫,所以擔心之餘動怒而已。

“不會有事。”我安撫他。心底卻想:若預見烏真地有靈,應該是在我出事之前便已警報,而對現在的我來講,這世上,還有什麽更爲可怕地事,我所擔心的,無非是聞仲。或者……

看了流光一眼,流光慢慢地低下頭去,嘴角一動,卻不再說話。

寂靜裏,黃天祥送完父親,返了回來。我聽得屋外傳來孩童清脆稚嫩的說話聲音,不由看著流光苦笑,不一會黃天祥進門,而在他身邊,一左一右,竟是哪吒跟蝙蝠妖陪伴。

我瞧了流光一眼,流光瞭解,望著三子微笑:“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

黃天祥笑著:“哪吒說要帶我四處玩玩。”

蝙蝠妖站在兩人身後,沈默不語。

我嚇了一跳,看了看哪吒。又看看黃天祥。心想黃飛虎當他的兒子如珠如寶的,加上聞仲說情才答應讓他住在這裏半天。若是給哪吒引出去玩。他又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到時候再出手捉上兩隻妖怪顯擺。嚇壞了黃天祥是小事,若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被大妖怪傷到了,那可就天下大亂,黃飛虎發作,不踏平太師府才怪。

想到這裏,向著黃天祥招了招手。

黃天祥馴順走到我的身邊,坐下,將頭靠在我膝蓋上,臉上略微露出一點惆悵地表情,歎一聲,說:“我終於不用回家去了。”

我越發啞然失笑,伸手撫摸他的頭頂,而在他身後,哪吒狠狠瞪他一眼,一會卻又氣平,轉頭看著流光:“流光哥哥,你怎麽突然來了?”

流光微笑著:“隨意過來看看,”看了我一眼,又說,“哪吒少爺,若不是需要,不要四處在朝歌城內走動,最近氣息不同尋常,要加倍小心才好。”

哪吒見流光這麽說,倒不怎麽反駁,只低聲說:“我才不怕他們呢,上次那回事,還沒找他們算賬。”

我心頭一動,對上流光眼色,兩人皆知哪吒所指的是上次我元神出體的時候,趁火打劫想要趁虛而入的那些妖怪。

雖然我心底明瞭那些妖物必定跟蘇妲己脫不了關係,可流光卻不知道。

哪吒更是不知,所以一心一意地想要找他們爲我報仇。

幸而他也不知,否則殺上皇宮之內找蘇妲己那狐狸單挑,豈非天下大亂。

流光見哪吒出聲,也不生氣,聲音反更爲放的溫柔:“哪吒少爺你自然是沒有問題,只是你若出外地話,清流大人未免會替你擔心。”

我瞪他一眼。流光面露微笑,不再說話。

哪吒卻轉過頭,看著我,問:“清流,你會擔心我嗎?”

我自然是誠懇地點了點頭。

哪吒捂著嘴嘻嘻一笑,然後說:“那好吧,我就帶這個小傢夥在院子裏四處走走好了。”

他果然走過來,拍了一把黃天祥:“走啦小懶蟲,別抓著清流跟沒斷奶似的,哼哼,小孩就是小孩。”

黃天祥的臉慢慢地紅了紅,擡起頭來看看我,低著眉眼,不發一聲,乖乖跟哪吒出門去了。

蝙蝠妖沖我鞠了一個躬,也跟著走了出門。

我這才望著流光,說:“你倒是機靈。”

流光笑:“這裏除了你,也沒有第二人能夠說的聽這小小混世魔王。”

說著,又補了一句:“清流大人,你爲何要留下那蝙蝠妖?”

“怎麽,你看他有什麽不妥?”我垂了雙眉,問。

“只是覺得……他來路頗爲可疑。”流光琢磨著說。

我點點頭:“這小妖的確機靈非常,只怕將來大有出息……只是不知道……是福是禍。”

“既然如此,何不趁他羽翼未豐,早日剪除?”流光忽而淡淡地說。

我心頭聳動,擡眼看他:“流光你向來如此心狠?”

流光對上我的目光:“流光並非心狠,只是擔心日後他會對大人你不利。”

我一笑:“這倒無妨,他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妖,何況有你在我身邊……”

說到這裏,忽然打住。

流光怎能永遠在我身邊?

他可是聞仲的戰麟啊。

更何況。我最近正打算搬出太師府,若是如此地話。豈非跟他更加疏遠?

因此沈吟不語。

流光見我無話,上前一步,彎腰問道:“清流?”

我一驚,醒悟過來,笑道:“沒什麽,略有走神而已。”

流光看著我,臉色忽然一變。

“怎麽?”我心不在焉地問。

流光忽然伸手。搭在我的手上。

我低眉看他那雙手,然後擡頭,挑眉。

流光地目光只是盯著我地手,在我地手上一陣摸索之後,才離開。

我壓抑心頭的不安,在他縮手地功夫。木訥地將手移開。

卻不料流光看著自己地手,問道:“真是怪了,怎麽會有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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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言,目光一轉看向流光手上。

若不細看,還發現不了,此時流光手上,纏纏繞繞,束縛了幾條散發著淡淡白光的絲線。

我“咦”了一聲,湊近過去再看,

那絲線儼然微微扭動。竟好像是有感知能活動地活

我吃了一驚。站起身來同流光並肩,低頭去看:“這東西是什麽?”

流光皺眉。反反復複看了一會。才慢慢說:“現在的問題是,這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我想了想:“你不是從我手上得來的麽?”

流光搖頭:“這種亡靈引。一般是有妖物的地方才會出現,清流大人你是潔淨之身,這種亡靈引若是在你手上,不一會便會自動消失,怎有可能?”

“那這是從哪里來的?”我好奇望著那東西,在流光手上,微微顫抖,似乎也大有消滅之勢。

流光想了好一會,忽然說:“如果不是大人你身上地,那麽……便有可能是跟大人接觸過的人身上所帶,大人你……”

我聽他這麽說,驚道:“是了,我方才抱過天祥,你是說……”

流光深深看我:“先不必著急,我看天祥少爺身上並無妖氣,恐怕這亡靈引還是另有所出。就算是真的從他身上而來,也有可能,是別人所帶,過渡至他身上。”

“我們去看看。”我急急地說,率先向著門口走去。

黃天祥正同哪吒蝙蝠妖在院落中玩耍,我走過去,他高興地跳過來:“清流!”歡天喜地地拉我的手。

我不動聲色地低頭,任憑他握住我的手,一邊運起雙目看過去,果然,就在他伸出手臂的瞬間,一絲光亮順著他的手滑落我的手上。

我伸左手拍在天祥身上,流光將天祥拉開,我擡手,提著那根東西在陽光下細看,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天祥跟哪吒不錯,跟蝙蝠妖也不錯,難道是從他們身上而來?

流光顯然亦明白我的心思,一手拉著天祥,一邊走到哪吒跟蝙蝠妖身邊,同他們說著話地瞬間便細細地看。

過了一會他回來,同我對視一眼。

“怎樣?”我問。

“怪了……都不是。”流光雙眉微皺,“哪吒少爺身上地殺氣,足夠讓亡靈引退避三舍,蝙蝠妖身上也並無蹤迹,難道說是別人……”

我同流光並肩向著屋內走去,就在快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兩人皆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人。

“黃飛虎。”

我駭然扭頭瞬間,正撞上流光同樣驚駭地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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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武成王黃飛虎如約而至。

攜了天祥地手,他說一聲“叨擾”,便要離開。

細細感覺,他身上淡淡的亡靈氣息仍在。

流光輕聲說:“武成王請留步。”

他不情不願地站住腳。

流光上前一步,含笑地說:“流光有一事想請教武成王,不知可否耽誤王爺三兩分鐘?”

黃飛虎對流光地感覺想必還不錯,於是遠遠瞪我一眼,卻對流光和藹說:“不知流光公子想問何事?”

聞仲在我旁邊發笑:“好像武成王對你印象不大好呢。”

我翻個白眼轉過頭:我對他的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扯平。

聞仲又伸手撓了撓我的肩:“流光要問他什麽?你們是不是有事不告訴我?”

我躲著他的手,向著旁邊移了移,順便瞪他一眼。

聞仲訕訕地縮回手:“總是這樣冷若冰霜的,我瞧你同流光也有說有笑的。”

我疑惑看他,心底微微驚:他竟然見過我同流光說笑麽?

聞仲見我望他,略帶哀怨地看著我。

我承受不了他那種僞裝柔弱的表情,趕緊把臉埋入臂彎之內。

身後卻又傳來聞仲賊心不死的拉扯:“喂,清流,你什麽時候才能跟我說話啊。”

手扯上我的衣領。

弄得我脖子癢癢地,只好咬了牙不理他。

而那邊,流光溫聲問:“請恕流光冒昧了,敢問王爺,最近,在王爺身旁……可有發生過不同尋常之事?”

黃飛虎頓了頓,便說:“流光公子此言何意?”

流光說:“不知王爺對占卜之事持何態度?”

我偷眼從臂彎處看黃飛虎臉色,卻見他臉色變了變,隨即歸於平常,回答說:“吾乃武將,本不信這種,只是……”停了停,“吾曾經見過西伯侯在王殿之上,曾用占卜之術指出太廟大火之事,委實神乎其神,所以有時也不得不信。”

流光笑了笑,說:“那麽,王爺,若是有人說王爺您面相不佳,最近也許會有禍事降臨,王爺您信不信?”

黃飛虎驚道:“何人如此算我?”

忽然眼睛一轉,向著我看過來。

我正偷看他,不料他反應如此迅速,那炯炯目光無比銳利,急忙閉上眼睛。

袖子卻被人扯一扯,耳畔聽得聞仲低聲:“被發現了啊……”帶著絲絲笑意。

我恨不得一腳將他踢飛,暗暗伸出左手,在他伸過來的手臂上偷偷擰了擰。

耳聞聞仲“哎吆”一聲,竟是含笑多過於痛楚,不過我也得意,埋了頭繼續裝死。

黃飛虎見狀,哼了一聲收回視線。

流光說:“王爺不必誤會,流光只想知道一切禍起源頭是什麽,或者會從中尋得破解之法,所以敢問王爺:最近可曾遇到過什麽不同尋常之事?”

聞仲的聲音忽而近在咫尺,他陰暗地說:“這下糟了,據黃兄那種性格,若知道是你背後搞鬼,十有八九是不會說了。”

我心頭一凜,恨不得伸手去扯他的臉。

卻果然聽得黃飛虎說:“抱歉,黃某身旁,並無異樣之事發生,況且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何必杞人憂天,背後惴惴。”我心中不是滋味,黃飛虎的話另有所指,仿佛是說我背後搞事。

說完之後,便沖著聞仲揚聲:“太師,告辭了。”

聞仲含笑說:“不送了。王爺請。”

黃飛虎攜著黃天祥離開,流光踱步轉回來,沖著我攤攤手掌。

聞仲便說:“無功而返吧?哈哈哈。”十萬分得意。

我怒氣勃發,忍不住將怒火撒在他身上,於是用眼睛狠狠瞪他。

他卻越發高興,笑得賊兮兮的。

我把頭一扭,望向窗外。

耳畔聞仲卻說:“清流,你想要知道的話爲何不來問我,卻去撞那塊石頭?”

我聽他這話別有意思,不由疑惑看他。

流光輕聲問:“太師知道武成王最近發生何事麽?”

聞仲“嗯”了一聲,卻看著我,笑吟吟說:“清流,你想知道嗎?”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37
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第一百三章 你不會孤單



仲的表情,配合那聲調,與其說是在問“清流,你想不如說是在陳述:“清流,想知道就來求我啊。”

我斜著眼睛去端睨他。

他雙手抱在胸前,沖我眨眨眼,又擡擡頭,很無辜表情。

流光站在我們中間,最初還想要安慰,神情焦急,卻不知說什麽好,只是看看聞仲,又看看我。

不知沈默過了多久。

流光忽然自顧自伸手掩住嘴角輕輕笑起來。

他袍袖極寬大,擡起的時候半副袖子遮住半身,明亮如星子的雙眼微微彎著,很溫柔的弧度,長發自兩頰垂落,整個人如一副絕妙的山水墨畫中走出的人物。

我怔怔望著他,一時看的呆,腦中都是一個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目光一斜的瞬間,卻對上流光那邊聞仲的眼神。

起初還以爲他同我一樣看流光看的呆,眨眨眼之後才發現,這個人原來是在看我。

我怒視他。

聞仲咳嗽一聲,伸手撓撓頭。

“你們兩個,真像小孩子。”流光笑了一會,忽然說。

我伸手抓住他袖子,透過薄薄衣衫狠狠捏他。

流光不肯呼痛,眼波輕輕掃過來,唇邊笑意不減,我卻看的不忍,趕緊訕訕地撤手,想了想,又伸手出去,尋到他剛被我捏過的手臂處,輕輕地揉了兩下。

流光目光轉動,面露驚訝之色。看我一眼,卻又又極快地避了開去。低低說一聲:“流光先告辭了。”

說這句之時,臉上神情變幻,從愉悅,惆悵,悲傷,一直到平靜。

我微微驚動,始終看著他。他卻不看我,徑直轉身,竟然低頭走了出去。

站在原地,我一時動彈不得。

“你對流光是這麽好。”身後傳來聞仲的聲音。

我背對他歎了一口氣,甩袖子向著內室走。

“清流,你真地不想知道黃飛虎最近發生何事?”他又問。

我略略站住腳:你要說。我自然是聽著,你不說的話,我也不會強逼。

聞仲卻歎息:“叫你同我說一句話,是這麽難麽?”

我搖搖頭:你不想說就算了。

耳畔腳步聲響,卻是聞仲邁動步子向著這邊走了過來,我略略側身向後看,果然見他黑色朝靴,穩穩停在我地身側,黑色燙金滾邊的斜襟袍子一擺輕輕地動。

*******************************************************************************

“這樣吧,清流。你若是想聽。就點點頭。”

沈默良久,聞仲忽然又說。小心翼翼地。

我啼笑皆非。只好點點頭。

“我聽說,”他又向前邁了一步。幾乎貼近我身,我正仔細聽他所說的話,竟也沒注意,而他走過來,說,“我聽說日前黃飛虎在宮內,曾經夜遇妖怪。”

我一驚,宮內?夜遇妖怪?那麽豈非是……十有八九是那狐狸?

只是,憑著蘇妲己的能耐,怎麽會放過黃飛虎?

就算他武功蓋世,武成王名號赫赫,蘇妲己又怎會放在眼裏。

如窺破我心思,聞仲在耳畔細細補充:“聽說當時情形十分危急,那妖怪十分厲害,幸虧當時武成王身旁有東海進貢的金眼神鷹,那神鷹騰空飛起,沖著那妖怪抓了一抓,才把那妖怪逼退了。”

我聽得十分緊張,金眼神鷹,嗯,那卻是專門降狐狸的好物,怪不得會逼退對方,如此說來,那妖怪定是蘇妲己無他,黃飛虎也算命大。

亡靈引之所以出現他身上也有了追究,想必是他同那狐狸爭鬥之時沾染上的。

但是……

這些說地通了,預見烏呢?

若非是應在黃飛虎身上,那麽……應該是聞仲……身上?

我情不自禁地轉身看他,忽然莫名擔心。

轉身,卻對上聞仲近在咫尺的雙眼。

那雙眼正疑似異樣地望著我,雙目發亮,一眼不眨。

我啞然,不料他靠我靠的這麽近,只覺得突兀,當下後退一步。

聞仲卻伸出手,從旁一抄,攬住我的腰。

我察覺他手心熱度透過腰帶傳入,羞憤交加一著急,一聲“放手”脫口而出。

聞仲的臉上又驚又喜,越發變本加厲伸出左臂,同樣牢牢扶住我的腰:“清流,你說什麽?”竟似居高臨下地逼問。

我卻更加吃驚,羞的滿臉發熱。

我不料我同他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國家大事,不是天下安危,卻是……

卻是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天地之間,因果關係甚爲奇妙,就算是一點小小動作,說不好亦能掀起滔天巨變。

而眼前這個人並非尋常,他是堂堂的極品大員,朝歌太師,征南戰北的紫星將臣,麒麟的命數又格外奇特,最初我迫不得已來他府上,是因年小,且將本體封印之下,無法抵禦外來邪氛侵襲,所以尋流光保護。自入太師府的瞬間我便決定禁言,我生怕同他多言,一時心軟會引發將來莫名的變數。如今這堅持多日算的了什麽?莫非……我同聞仲地糾葛,卻不再那些國家大事同天下安危之上?卻是我多慮?

一時之間神思恍惚。

“清流清流!”聞仲不停地叫著。

我隱約覺得頭暈,鎮靜一下之後反應過來,卻是聞仲一手握著我腰間,一手扶在我肩頭,不停地將我晃動。

“放手!”我憤恨起來,都是他地錯!

來不及想其他。伸手打上他地手臂。

“不放。”他驚喜若狂地,“清流。你當真同我講話了麽?”

我愕然看著他地臉色。

“乖,多講兩句,”扶在我肩頭地手向上,撫摸上我的臉。

我望著他爍爍發光地雙眼,心底驀地害怕起來。

這種眼神,這種急切的……充滿了欲望似的眼神……我、似曾相識……

記憶裏幽暗的床帳,是那個人。也是用幾乎相似的眼光看著我,叫著:清流清流,再叫一聲……

胸口大痛。

“不要!”不知從哪來地力氣,我雙手拼命推出,按在他的胸口:“走開!”

聞仲

防,向後飛倒出去。踉蹌落地,倒在床邊。

那長大的身子宛如無力般斜斜地倒在那裏,似要掙扎,卻一時站不起身來。

我大吃一驚,我並沒料想會是這樣,看樣子聞仲傷勢不輕,來不及思考,我急忙跑過去,單膝跪地拉住他的手:“你怎麽樣?”又將手按在他胸口,感覺他胸口血氣翻湧陣陣。嚇了一跳。趕緊看他臉色,聞仲的臉上青白不定。嘴角卻隱隱地透出一絲鮮紅的痕迹。

我咽一口氣:“你……你怎麽樣?”一時急得眼眶發熱。“我……不是故意地……”聲音有些哽咽,我怎的如此魯莽。

他忽地咳嗽一聲。

我凝目看著他。

“死不了。”他躺著不動。卻笑一笑,“只是,惹你生氣了麽?”

我忽地一陣心酸,輕輕地搖了搖頭。

“呵呵,”他笑起來,越發開心的樣子,“我就知道,小清流沒這麽狠心的。”

我不及反應,見他故態萌生,一時不知是該翻臉走開的好,還是再安撫他兩句。

但聞仲卻沒給我細細思考的機會。

他的故態萌生發揮的淋漓盡致。

就在我低眉望著他胸口的瞬間,他單臂一伸,攬住我的腰,向著他地方向用力一攬。

我本來單膝跪在他跟前,並沒防備他在重創之餘居然還敢如此大膽。

被他用力一抱,便跪著不穩,身不由己地倒在他地身上,聞仲又伸出另只手臂,當下牢牢地將我固定在他懷中。

“你!”我恨得咬牙切齒,想要再將他擊飛,倒是容易的很,只是看樣子他已經受傷不輕,若再吃我一記,恐怕很快就要魂歸離恨。

“別動啦。”聞仲在耳旁笑著,還帶低低地咳嗽。

我皺了皺眉,深吸一口氣,才壓下胸口地殺性。

“讓我抱一會,就一會。”他躺在地上,聲音雖然溫和,卻帶點芶延殘喘的意思。我心頭一緊,越發投鼠忌器,手腳也不敢動。

聞仲將手臂緊了緊:“清流,好乖。”忽然低頭下來。

我本來縮著身子,將頭埋在他地懷裏不敢看他,忽然聽他的聲音有點異樣,擔心他的傷勢嚴重,擡起頭來看他。

額上微微覺得一溫。

我眨眨眼睛,這是做什麽。

聞仲呵呵一笑,重新擡頭:“清流,清流,自從你來,我抱你入府,自從你小,我抱你騎馬遊朝歌,一直到現在,你……你忽然變成這樣一個……如花似玉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我還以爲,我再也抱不到你了……”

我聽他贊我,卻隱隱覺得高興,臉有點熱,想了一會卻咬了咬嘴唇,冷哼一聲,心想不能再讓他胡作非爲下去了,以爲說兩句好聽的就能蒙混過關麽。

正要動作,卻聽得聞仲又說:“清流,能再抱你一次……就算是明天要離開朝歌再上戰場,我也心滿意足。”

我聞言,渾身抖了抖:“你說什麽。”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來看過去。

他斜斜躺在那裏,大大的手撫摸過我的頭髮:“明天……要離開朝歌了,清流。”臉上還帶一絲笑意。

“爲……什麽?”我聽得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王上批了我的奏摺,可惜,沒有廢掉蘇妲己……”聞仲喃喃地,“只是因爲四大諸侯之事,東伯侯那邊的人反了,王上派我前去平定,明日便要動身。”

“那麽……”我想了想,想了好大一會,伸手推聞仲的手臂。

他牢牢地抱著我不放,我用力掙扎了一會,額頭冒出汗來,卻仍舊掙不過他。

聞仲說:“乖,讓我多抱一會。”又伸手來摸我的臉,我憤恨之下,望著他的手,忽然湊過去,狠狠咬下去。

聞仲悶哼一聲,見我反應不對,這才慢慢放了手。

我從他身上爬起來,二話不說向著門外沖去。

“清流!”身後傳來他的叫聲。

我理會他才怪,這幫混蛋。

聞仲的腳步卻是極快,飛速追到我身邊,一拉我的手,我努力一甩,身子忽然一暖,卻是他從背後將我緊緊摟住。

“你放開我!”我跺跺腳,“你信不信我……”

“我當然信,你要動真氣,就算是將我真的打死,我也不會怪你。”他湊過來,在我耳畔說。

我咬著牙,不再說話。

“你是憎我爲什麽現在才對你說,是麽?”聞仲低聲,手圍的我的腰隱隱作痛。

我不語:你知道個屁。

“早跟你說,你會早一刻不開心,所以……我同流光都瞞著你。”

流光,果然流光也……

我忍不住,鼻子發酸。

“別胡說了。”

我張口說:“誰在乎你們離開朝歌還是上戰場,跟我有什麽關係,我也早就想要離開太師府了,也好,明日你們走了,我也走,豈非乾淨,誰會擔心誰,誰會……不開心?”

聲音有點怪。

幸而他在後,看不到我的臉。

我雖盡力說出這番話,淚水卻是不能控制地滾滾滑落。

真是丟人,真是無用,我……什麽時候居然變得如一個凡人一樣,七情六欲如此豐富?

真是危險,果然我要速速離開這裏。

“你不能走。”聞仲低頭,溫暖的氣息在耳邊。

我用力掙扎一下,卻仍舊是無法敵得過她的大力。

“明天你就知道了,”聞仲的唇似幾貼上我的耳畔,“清流,你不會孤單的。”

清流……

你不會孤單的。

我吃了一驚:這人說什麽混話,我紫皇清流什麽時候害怕過孤單?我從來都是……從來都是……

眼前一片模糊。隱約之中,聞仲鬆開我的手,眼前人影錯落,似乎是他站在我身前,我仰頭看他,卻是看不清楚,光影閃爍,透過萬重水晶一樣看人看不清楚,而眼皮上一熱,接著,那種濕熱的感覺在眼睛周圍徘徊,我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身子向後要退,感覺有只手扶住我的後背,我退不了,臉上那種溫溫的濕濕的東西沿著臉頰向下,在耳畔蹭了蹭,最終卻準確地落到我的雙唇之上。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38
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第一百四章 歸去來



一手扶住我後背,一手輕輕捏在下巴處,略見粗糙的那裏,有些癢。

雙唇吻落,柔軟纏綿,從最初的輕輕落下,到現在的略見激烈。

等我反應過來之後,爲時已晚。

雙手張開在身側,想去推他,卻又不知爲何動不了,身子僵硬,保持著向後略微傾倒的姿態。

聞仲身上的氣息逐漸包圍了我。

那是一種神秘的,強大而可叫人沈醉的力量,或者強大是因爲他是紫星將臣之身,或者沈醉的是他百邪不侵的清正之氣。

我對這些,似乎從來都沒有抵抗力。

不知過了多久,逐漸至全身都麻木,這滋味倒仿佛中毒,他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眨眨眼,忽然隱約覺得唇上一點痛。

身子一抖,終於恢復神智,手已經握住他的雙臂。

聞仲停了動作,擡起頭來。

我擡眼看著他,不可置信地。

他的雙眸閃爍,嘴角略帶笑意,那笑容難以壓抑般看著我。

大手擦過下巴,從我的嘴唇上輕輕蹭過。

仿佛是生了刺一樣的手指。

帶來異樣的感覺。

我低頭,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慢慢移開。

“對不起,清流。”他看著我,又看看那只手,臉上一絲慌亂迅速掠過便恢復平靜,他忽然說,“我……我只是……”

我轉臉看旁邊:“太師,你該去休息了。”聲音竟有點沙啞。

“可是……”他上前一步。

我立刻後退一步。警惕地看著他:“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他站住腳,沈默片刻。才說:“好……吧。”

他轉過身,向外走去。

我身子一晃,伸手握住了旁邊床柱,牢牢不放。

他忽然站住腳。

我急速收手,逼自己站定。

可是他不回頭,只是說:“清流,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我只當沒聽到。

他側面。低了頭,慢慢地問:“答應我,好嗎?”

這聲音無比地柔和,隱約帶著一絲哀求的意味。

我仍舊不回答。

最終他歎了一聲,大步走了出去。

我飛奔過去,將門關上。

倚靠在門邊。只覺得眼前一團漆黑,尋不到出口。

****************************************************

當夜,我輾轉難眠。

腦海中一會是聞仲地臉,他側轉身子略帶哀求的姿態,一會是流光,對我轉身離開的模樣,他居然一句話都不對我講,就算要離開,他還是不言。

可那豈非是我所期望的?我本來同他們就沒什麽瓜葛,現在離開了。正合我的心意。

可是爲什麽心底沒有快樂的感覺。就算如此,也是平常。最糟糕的是。居然還會覺得有點……難受。

不小心碰到唇,還會覺得疼。

這都是什麽事。

我翻來覆去。最終蜷縮起身子,逼自己不去想這些。

因此第二日起得遲了些。

門一響,我擡頭看,卻是阿薑慢慢地走進來,裙角不動,果然是大家風範。

而自從那次吃了楊戩地虧,我儘量不必阿薑服侍,可現在變回原身,卻只有她一個可以直闖我的臥房。

我瞥一眼,看到她那張跟小佛女十分相似的臉,心底不由地黯然。

睹物思人,觸景生情,而今生今世,我是無望了。

過往的癡戀,不過雲煙。

頹然一笑,心情不佳,又遇打擊,我懨懨地靠在床頭不想動。

阿薑柔聲說:“太師他們已經準備開拔了,清流大人,您不去相送嗎?”

她似乎自知我不願見她,幫我著好衣衫之後,便站在了床邊,垂首低眉。

我心頭一堵,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喃喃地:“去送又如何?爲什麽我要去送他?”

阿薑低聲說:“太師會很期待見到清流大人的……”

我望著面前銅鏡,想到昨夜聞仲的唐突,鏡子裏地人不由地雙頰飛紅。

“他不會。”我悶悶的,把心一橫,說,“何況,他期待與否,同我全沒關係。”

話音剛落,門開處,哪吒跑進來:“清流,我們去看聞仲出征吧,聽說很熱鬧。”

“我不去。”我甩甩手。

“怎麽了?”哪吒眨眼看著我,又轉頭望阿薑,“是誰惹清流生氣了?”

阿薑含笑搖搖頭,笑意溫柔,那模樣冷不防映入我的眼睛,只覺得一時眼花繚亂。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街上,軍馬整齊。

城門口三聲炮響,隊伍開始出城。

哪吒拉著我的手向前跑,一邊歡快地嚷嚷:“快點清流,聞仲就在前面。”

我未免覺得這話怪怪的,只是答應陪他來看熱鬧而已,幹嘛非要見正主。何況人家現在有正事在身,難道會理會我們麽。

但哪吒不過是小孩子,應該只是貪玩心切,我也不好就說他,只好機械地隨著他的腳步不停地向前。

身後,是悶不做聲一直跟著我們的蝙蝠妖,如一個沈默的影子。

正在人群中穿梭,忽然聽到周圍有人驚叫:“隊伍怎麽停了?”

接著另一個聲音響:“是聞太師的馬停了,發生何事?”

“太師他好像在向我們這邊看?”

“對了。太師這次地坐騎爲什麽不是黑麒麟?”

嘈嘈雜雜,亂七八糟地聲音。

我聞了這些。頭頂仿佛有個響雷炸起。

胡亂地將目光從人叢中向著長街上看過去,在萬軍叢中找尋聞仲地身影。

但我還沒來得及找到他,就覺得一道淩厲的目光自某一處看了過來。

我循著那目光望過去,看到在城門邊緣,白馬之上,坐著一員魁梧將官。

可是……爲什麽不是流光?

我呆呆看著那人那匹馬,無端端竟覺得這場景有點陌生

他望著我。忽然之間手上一提繮繩,白馬長嘶一聲,調轉身子,向著我們這邊過來。

我來不及反應,卻聽得耳畔蝙蝠妖說:“哪吒,你有沒有覺察周圍有股妖氣?”

“妖氣?”哪吒地聲音立刻興奮起來。“讓我感覺一下。”

他摩拳擦掌,雙眼放光,同時鬆開了我地手。

我望著空落落的手,一轉頭,對上蝙蝠妖看著我地眼光。

我還沒來得及分辨那種眼神是什麽,就聽得身前有人大聲驚呼,接著,人群仿佛潮水般向著兩旁散開,而分開如水人潮的,卻是身騎白馬。全身鎧甲地他。

我怔怔地望著近在咫尺的聞仲:他就這麽過來了?

他打馬而來。忽然自馬上彎腰。

我不知他要做什麽,站在原地沒動。

他一手拉住繮繩。彎低身子。右手向著我這邊一抄。

耳旁又是無數聲的驚呼。

我只覺得腰間一緊,居然已經被他牢牢抱起來。向著馬前抱定摟在懷裏。

一瞬間仿佛騰雲駕霧似的,我望著身下白馬,以及我腰上他的手臂,——那生硬的大手掐地我的腰有點疼,我又擡頭,看聞仲的臉。

“你終於來了,小傢夥。”他沖著我朗朗地笑,嘴角上挑。

“你……”我皺著眉不解他要做什麽。

“駕!”一聲斷喝,白馬穿越人群,歡快地重新向著城門口跑去。

我自小時候被他抱著遊歷過朝歌城,便再無此殊榮,再次騎馬,隱約覺得驚慌,周圍又是那麽多人,人多眼雜,惶惶的言語形形色色,沖入我的耳中,奇奇怪怪的臉色,撞入我的眼眶,一時難以聽清辨明。

有聲音說:

“那少女是誰?”

“真是……絕色佳人……難道是太師的……”

“太師竟對她如此親昵……”

“是啊,光天化日……”

諸如此類,隻言片語,掠入耳中。

我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子。

“別怕。”聞仲摟緊我的腰,在我耳邊低低地說,“清流,你什麽也不用聽,什麽也不用看,你要聽的只有我說地,你要看地也只有我一個,別怕,不用怕,清流。”

我回轉身望著他。

他展顔一笑。

我眨一眨眼,這才想起,於是問:“流光呢?”

“他傷勢未愈,我怕你孤單,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他會在府內陪著你。”他低頭,鼻尖蹭過我地額頭,這動作太過親昵。

我聽他如此說,心底一熱。

只是他如此動作卻是不習慣,因此仍舊避了避,低聲講:“別這樣。”

“怕什麽。”他低低地笑,十分歡喜地模樣,“若不是怕你受傷,我真想就這樣帶著你上戰場。”

“不要說啦。”我打斷他的話,“我不愛聽這些,你找個地方,放我下去。”

“好地好的,不說了,”他一疊聲地,“你來了就最好了,其他的,我也不求什麽,讓我抱一會,只是一會。”

他不放我,說話間,白馬已經到了城門口。

聞仲忽然低低地笑:“抱緊我。”

我一怔,他忽然放開抱著我的手,我嚇了一跳,身子一晃,立刻伸出雙臂將他攔腰抱住。

聞仲哈哈大笑,聲音奇大無比,竟似十萬分得意。

我正在惱怒,他一手提繮繩。一手拔出腰間寶劍,大叫一聲:“隨我出城!”

“吼……”身後兵士齊聲回應。

聲音太過激昂響亮。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將臉埋入他懷中。聞仲終於收手,抱著我,在萬衆鼓噪聲音裏,一鼓作氣,打馬而出城門。

********************************************************************

如此送別,恍如一夢。

當梅伯伴隨家人前來接我回府之時。我忽然想起一事。

聞仲調轉馬頭欲回隊伍,我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襟。

他慌忙將馬止住,皺一皺眉,對我說道:“這樣很危險,小傢夥。你做什麽?快放手。”

但是那馬並沒有暴跳起來,反而乖巧地低下頭。

聞仲奇怪地望了那馬一眼,又看著我,忽然又笑:“好像這白馬也很喜歡你,那麽燥烈的性子,在你面前居然也如此乖巧。”

麒麟是萬獸之尊,小白馬自然不會逆鱗。

我不理他,也不解釋,想了想,望著他雙眼。才說:“等你回來。”

說完之後。我鬆開手,轉身向著我地馬車處走去。

身後傳來他的爆炸般吼聲:“什麽?”

我腳步不停。

“等等。清流。等等,喂!我剛才沒聽清楚!”他重又大叫。

我理也不理。自顧自搭上梅伯遞過來的手,爬上馬車。

耳畔傳來馬蹄聲,以及他驚喜交加的叫:“清流,清流再說一遍!剛才真的沒聽清楚!再說一遍好不好?”

我鑽入車廂,一語不發。

“好壞的小傢夥……”車外傳來他的歎息聲,非常惆悵,“多給人說一次都不行。”

我一笑,馬車向著朝歌城方向賓士而去。

我輕輕掀開車窗簾子,向外看。

卻看到他單人匹馬,伶仃站在路邊,向著這邊張望。

心頭微暖,我放下車簾,想到他方才焦急地樣子,忍不住捂住嘴巴偷偷一笑。

*******************************************************************

回到府內,想到流光昨日讓我白白擔憂了一場,心底不忿,向著他的房間而去。

遠遠地,就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從流光的房內傳出。

我站住腳步,一驚之下,細細分辨。

這種感覺……

是雲氣……是松木的清香,和山崖間的雲氣混合地感覺。

心頭狂跳:莫非是……

躡手躡腳向前走了幾步,果然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說:“終於喝到戰麟親手泡的茶了,呼呼,這緣分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師叔說笑了。”流光的聲音恭敬地響起。

別叫吾師叔,這樣老的稱呼。讓吾感覺自己是個老人無賴地說,“而吾是這樣年華正好,比你跟清流也大不了幾歲。”

我渾身一抖:想到這人說這些話的時候會不會臉紅。

“那……”流光顯然也有點不適應。

“你同清流一樣,索性都叫吾雲中子便罷,流光。”他喜滋滋地說。

“這樣會不會有些無禮?”

“怎麽會呢。”他懶懶地回答,又鼓勵說,“以後就這樣叫吧叫吧。”

我心頭跳了跳,果然是雲中子來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心中有喜有憂,喜憂參半,想見到他,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又怕見到他,因爲怕他再惹事,何況元始天尊有令,不許座下弟子擅自外出,他這次又是怎樣而來?難道又用幻體麽?

正站在流光屋外怔怔出神。

屋內的聲音忽然裝模作樣地說:“流光啊,清流他是不是經常欺負你?”

流光說:“這話從何說起?”

雲中子說:“他那個脾氣,火氣上來便不知天高地厚,明明紫麟真氣可以毀天滅地卻經常不知自控,惹事那是經常地,看你這小臉上一臉地鬱悶寫地明明白白,我就知道他必定是又給你氣受了。”

流光說:“清流大人對流光很好。絕對沒有給流光氣受。”

雲中子說:“別替他掩飾啦。啊……你倒是很護著他……難道說你地心裏對他……”

聲音逐漸變得很猥瑣。

還沒說完,我已經上去。一腳踢開門,怒喝道:“雲中子你說什麽!”

屋內,白眉白髮地人兒驀地轉身看我。

仍舊是看起來超脫凡俗的人兒,只是這外貌卻是跟言行大相徑庭。

雲中子一臉笑吟吟地,那雙秋水閃閃地眼看定我,在瞬間竟有些眼神飄忽。

而我怒髮衝冠看他,指著他罵道:“你才經常惹事呢。居然在背後說我的壞話,你私自下山又怎麽說,看我不對元始天尊說你壞話!”

說完之後,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雲中子的聲音:“流光,你怎麽沒有告訴我清流他變回……”

流光委屈地說:“流光還沒來得及說……”

“啊呀呀,早知道我就不故意氣他了……不過。這生氣的樣子可真是好看啊……”那傢夥嘖嘖讚歎。

我隱隱聽這聲音傳來,一時站住腳,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再踹他兩腳。

卻聽得流光尷尬的聲音:“咳咳……雲……”

“流光你怎麽了?”雲中子關切地問,忽然又說:“對了,吾要去趕緊追她回來,流光,等會再來喝茶。”

***********************************************************************

“別靠近我!”我瞪了旁邊那人一眼,他蠢蠢欲動地,仿佛隨時都要蹭上來。

“清流,你地模樣變了。脾氣也更變了。爲什麽一副拒吾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要知道。吾下山一趟可不容易呢。”他拂塵一甩。搖搖頭惆悵地說。

“誰讓你下山的?”我撇嘴,“你這叫做自作自受。聰明的就趕緊回去。”

“哎呀呀,真是冷酷無情的小清流啊。”他跺了跺腳,“早知道我就……”

“現在知道也不晚。”我截斷他的話。

“嗯?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我瞪他一眼不說話。

他笑眯眯地湊過來:“我想說,——早知道我就早點向元始天尊請命,來陪護你了。”

我心頭一動:“你……你不是……”

“當然不是,”他趾高氣揚地,“這次我可不是偷偷溜下山地,我是奉命前來陪你的。”說到這裏,忽然仰頭哈哈大笑,“哈哈哈,清流,以後我可以陪在你身邊,不用擔驚受怕還用幻體那樣怕被人捉到了!哈哈哈!”

笑得癲狂,如中邪魔,看的我眉角抽搐糾結。

“話說……”隔了好大一會,終於鎮靜下來的雲中子慢悠悠地說,“話說我最近夜觀天象……”

我一聽到這句話就犯頭疼,卻仍舊忍不住問:“又看到什麽了?”

“妖氛糾結,血光頻現,最近,朝歌城中必定有大事發生。”雲中子高深莫測地。

“什麽事?”我忽然想到自己見到預見烏的事情,要不要對雲中子說呢。

“我暫時也不知道,”雲中子搖頭,“所以不放心你,才特意向元始天尊請命而來的麽。”

又是一臉的邀功,沖著我笑。

“你這樣粗心大意的個性,我可並不指望……”我望著他。

“關鍵時刻我還是很管用的。”雲中子伸手撩撩額角的一縷白毛,自信滿滿地說。

“是嗎?”我看著他,“說起來總覺得你這次下山地動機不簡單,”皺了皺眉,再問,“你跟廣成子有沒吵架?”

果然,雲中子地臉上露出一絲尷尬,隨即煙消雲散,他說:“不要這麽小看我,清流,若論起吵架功夫,我絕對不會輸給廣成子。”

“我才不信。”我坐定身子,伸手撿了一塊桌上的小點心咬著吃。

“真地沒有吵架,”他訕訕地,“不過上次你失蹤了之後,我央求他來幫我找你,答應了他一個小條件,他總是拿這件事咬住不放,三天兩頭去終南山煩我,我實在不勝其擾,又擔心你,所以就趁機順便……嗯……”

我地心一跳,手指一滑,那點心落在膝蓋上,我低頭去撿,一邊問:“我什麽時候失蹤你讓廣成子找過我?……”

聲音竟不自覺有點顫抖。

“就是……那一次,我還特意給你采藥來喝的……”他說。

我悄悄松一口氣,撿起點心,漫不經心說:“你答應人家地事,就應該做到,這樣躲避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管他呢,躲開他的聒噪一日,我便清閒一日。”

忽然對上我瞪他的眼睛,於是又笑:“當然啦清流,我還是因爲太關心你才下終南,只是順便躲開他的。”我冷笑不語。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39
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第一百五章 狐狸夜宴



年之前,碧遊宮掌教諭座下衆弟子,言道:教衆弟子日將閉關修行,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擾,弟子們亦不得出外惹是生非,皆在仙山潛心同修,一旦吾功成出關,是我教重顯光明之日。

衆教衆俯首遵旨意,卻對於教主突然閉關之事甚爲不解,只有些微消息靈通的弟子方知其中一二端倪。但有一件事卻是無人得知,就在教主閉關之時,一線靈光自洞內泄出,恰恰附在臨近偶然路過的一隻小妖身上。那靈光若有靈性,緊緊封印不曾顯露端倪。是以竟連小妖自己也是不知此事,更無論碧遊宮教衆。

聞仲離,卻留下了流光,且雲中子不期而來,我心頭自是歡喜,是夜早早睡了。

睡了半夜,感覺冷風陣陣,不知從何處傳來,睜開眼睛四看,卻找不到風頭所在,心頭困倦,於是重又合上眼睛。

耳畔忽然聽到極其細微的聲音,似從窗口邊傳來,我吃了一驚,急忙睜開眼睛向那邊看過去,觸目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潛在黑暗裏,好像猛獸一般,面目端倪卻是一概都看不清。

我驚得忘了出聲,只覺得一股似曾相識的陰冷氣息逐漸包圍全身,弄得手腳冰冷。那眼睛也隨之光芒大熾。

腦中有片段一閃而過,手腳麻木之前。我在瞬間放聲叫:“流光!”

聲音極大。那眼睛一眨,自虛空裏悄然隱退,而我心頭恐懼不退,依舊大聲叫著:“流光流光流光!”

一直到阿薑披衣闖入,坐在床邊攬著我叫:“清流,清流你做噩夢了麽?”

我仍舊不依不饒地叫著:“流光呢?流光!我要流光!”縮在床上簌簌發抖。

門口***一點亮起,卻是梅伯趕來。將燭放在桌上,低頭回道:“梅伯現在去尋流光公子。”

說著轉頭離開,我緊緊抱著阿薑,渾身顫抖,只不停地喃喃說:“流光!流光!”

不一會,屋內***光一閃。流光著一襲長袍出現,搶到我的床邊,阿薑鬆手,流光伸出雙臂抱著我,我嘶啞聲音,不停地叫著:“流光!”渾身難以控制地抖個不停。

“清流,你這是怎麽了?”流光著急地問,又問阿薑,“她這是發生何事?”

阿薑自是不知,梅伯也搖了搖頭。

我將頭深深埋在他地懷中。一力向著他的身旁鑽。伸出雙臂,一刻也不想鬆開地抱住他。眼淚順著眼角嘩啦啦流下來。所剩下地也只有一句:“流光。”叫一聲,再不能說話。只是緊緊依偎著他。

流光沈默片刻,梅伯阿姜相繼退出。而他伸出手,環抱住我:“清流別怕,”停了停,又說,“無論怎樣,我都會守著你的。”

我說不出話,只大口大口地喘息,一邊抱定他不放手。

這一番鬧,雲中子很快也便來了,見我仍舊發抖,吃了一驚,走到床邊,伸手探我的額,我將頭轉開,蹭到流光懷內。雲中子縮回手,站回床邊。

“雲中子,清流這是怎麽了?”流光開口問。

雲中子的白色身影在燭光裏淡淡生輝,我眨眼間,隱約看他走到窗口,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身子,流光回頭看我,目光似有安慰之意。

而室內是一片寂靜,頃刻雲中子歎一聲:“沒什麽,大概是做了噩夢了吧。”

噩夢,這個詞入了耳中,我想,大概真的是噩夢吧。

我做了噩夢的那個晚上,朝歌城內卻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紂王聽信妲己誇耀,說她有大批仙友分居四海五嶽,紂王心中好奇,想要一見,那狐狸十分愛好面子,便一口答應了。

事實上她哪里有什麽仙友,所有的只有妖朋而已。

她本是朝歌城外軒轅墳中修行成妖,在那邊亦有衆多地妖怪朋友,紂王最近纏的她緊,她不耐煩起來,便想了一個偷梁換柱的兩全之策。

於是在那夜,朝歌城上空妖霧彌漫,風聲詭異,衆多妖怪所變幻而成的仙家降臨在皇宮的露臺之上。

紂王雖然是天子,卻畢竟肉眼凡胎,哪能識破各種真僞,卻見來者一個個仙風道骨,卓爾不凡,出口之間必互相稱呼:“某某道友,某某仙山。”頓時便被迷惑,心頭歡喜,一味地誇獎妲己:“愛卿果然交遊廣闊,朕今日得見四海五嶽的神仙,我朝必定也興隆繁盛,萬載千秋。”

妲己自然是甜言蜜語,哄得紂王全無紕漏。

而妲己那幫狐狸妖怪,便在這皇宮之內高臺之上,得享皇家美食,其樂融融,一瞬間妖態百出,酒過半尋,終於有些得意忘形,露出小小破綻。

若是酒到如今衆妖怪散去也就罷了,但偏偏席面上有個不該存在之人。

亞相比幹,本是聽了紂王地命令,前來陪同“神仙”飲酒,比幹雖然聰明,卻也只是凡人,一開始見天空雲霧四起,那些妖怪所變的仙人也是道骨仙風,自然心頭也同紂王一般歡喜,以爲神仙降臨,但酒過半巡,比幹便瞧出一些不妥來。

他是年老重臣,酒量上頗爲過得去,況且這種皇家酒食,比幹也常常享用,自然平常,毫無一點醉意。而那些妲己的妖怪親戚們卻從來都沒有吃過這等美食好酒,因此不免放浪形骸。狂飲狂喝了一頓,那妲己又不想虧待她這幫妖友。因此也只管讓宮人不停地將缺了地酒食送上,不料這計卻是錯了。

小妖怪們吃吃喝喝,酒飲得半醉,便有些拘束不住妖力,本來變化出來的形象,逐漸地也有些潰散之意。

比幹抱著酒壺在旁邊,起初還嗅到一股淡淡地狐騷氣息。他以爲只是錯覺,遂不言語,豈料在奉旨爲神仙們添酒的瞬間,突地瞧見那本來一派穩重的道者身後嘩啦一下垂下一條狐狸尾巴,頓時嚇得面容失色。

繞是比幹見多識廣,此刻也有點掌握不住。

他心知有疑。勉強將一輪酒奉下來,那些妖怪,見堂堂一品大臣替自己奉酒,越發笑逐顔開,拉著比幹拼酒,比幹心頭苦澀難當,卻只好勉強奉陪,豈料就在對方靠近身的那瞬間,那股狐騷氣息越發濃烈起來,比幹在月下偷窺四周。發現在場的仙子仙姬們。倒有一大半是身後拖著一條黑乎乎地狐狸尾巴地。

此時此刻,比幹心頭

了。這神仙宴席。明明就是一場狐狸盛宴,而他這臣。竟同一幫狐狸同場共飲。

比幹強自按捺心頭怒火,趁著一輪酒奉完,便以酒量不佳地藉口,悄悄地告退離席。

待比幹退出之後,蘇妲己望著台下地這幫好友,她自然也看出情形有些失控,於是便揚聲藉口時間不早爲名,讓妖怪們告退了。

且不說那邊妖怪們駕雲而出,這邊比幹退出宴席之後,當下卸掉僞裝,露出滿臉怒容。

說來正巧,當時值夜地居然正是武成王黃飛虎,黃飛虎同比幹交往不錯,本來聽說亞相奉旨陪神仙飲,還特意笑嘻嘻恭喜了一番,忽然看到比幹怒氣衝衝地出來,忍不住湊上去問:“亞相大人,何故一臉怒氣,莫非是神仙們陪的不好,被王上罰了麽?”

比幹壓了壓怒火,狠狠瞪他一眼,轉身便要出宮。

遇見妖怪這回事,可大可小,他比幹身受其辱不算什麽,只是想到堂堂一國之君居然會邀請妖怪聚會,這事傳出去,國體何在,情何以堪。

黃飛虎見他面色大不尋常,忍不住上前追了兩步,再問:“亞相大人這是怎麽了,情形一反常態,莫非是神仙們許了你什麽仙丹妙藥,怕我等分享不成?”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

比幹聽他說地輕狂,忍不住歎了一聲。

黃飛虎仍笑:“如何,可是被我說中?”

比幹見他嬉皮笑臉,忍不住冷笑一聲:“罷了罷了,你的腦中只想那些,不過話若說開了,我沒面子,你這堂堂武成王也同樣沒什麽面子可言。”

黃飛虎見他這話風頭不對,斂了笑容,問道:“丞相可是發現什麽不妥?這話卻是從何說起?”

比幹望瞭望左右沒人,這才咬了咬牙,把心一橫,一把拉住黃飛虎,將他揪到無人地陰暗所在,低聲說道:“黃兄,我有一事,你可願同我一起擔負?”

黃飛虎說道:“你我是何等交情,何必客套。”

比幹再無躊躇:“實話同你說了吧,今日陛下邀請我去宮內陪神仙飲酒,起初倒真的見有些仙人自天空降落,不料,酒過三巡之後,我借著燈光一瞧,身後皆拖著長長的狐狸尾巴,你說這件事……”

黃飛虎大驚:“亞相,你是不是老眼昏花看錯了?”

比幹大怒:“我也但願是我看錯,但是那滿場的腥臊狐狸之氣,卻又是從何而來,難道老夫如此不中用,眼睛鼻子全都出了錯?”

黃飛虎疑慮看他一眼。

比幹收聲。兩人靠在一處,望著月光靜靜思量。

過了片刻,黃飛虎忽說:“亞相,前些日子,我在宮內遇到妖怪襲擊之事,你可曾聽說哦?”

比幹說道:“我只是隱約聽說。”

黃飛虎歎道:“國之不祥,必有妖孽。當日我在遇到那只妖孽甚爲厲害,幸虧有東海的金眼神鷹護身,那妖孽鑽入了皇宮內的太湖石下,我立刻命人將石頭掀起看,卻不料……”

比幹驚道:“如何?捉到那妖怪了麽?”

黃飛虎搖搖頭:“捉到就好了,只是,在那太湖石下,發現了堆積如山的人骨……那場景實在是……”說著,便有些咬牙切齒。

比幹身子微抖:“是什麽妖孽竟如此厲害,連武成王也奈何不了,且在皇宮內如此倡狂,這實在是……”

黃飛虎歎道:“聯想起此事,亞相大人你今日遇到妖怪夜宴,竟也不足爲奇了。”

比幹怒道:“老夫只是不甘心,難道如今天下,真的要任憑這些妖孽橫行霸道了麽?想老夫堂堂一品,國之亞相,居然爲這幫妖孽奉酒倒茶,實在是……有愧先人!枉稱大臣!”

黃飛虎見他發怒,眼睛連轉,想了想,說道:“亞相大人切勿生氣,這樣說來,小王倒有一計。”

比幹看他壓低聲音,喜道:“願聞其詳。”

兩人湊在一塊,一頓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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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己的親戚朋友們喝醉了酒,勉強的將妖雲駕出了朝歌城,便再也站不住雲頭,一個個撲啦啦地從空中落下來,在地上挨挨擠擠,你扶著我我推著你,一同向著巢穴而去。

因爲喝地醉了,這幫妖怪爬到軒轅墳前,撲騰騰接二連三沖進去,倒頭大睡。

卻不料想在他們身後不遠,武成王所派出跟蹤地士兵正拼命地向回跑,將所探得的妖怪地點回去向武成王彙報。

比幹跟黃飛虎徹夜不眠,等待消息,一得了探子回報,頓時點齊了兵丁,帶足了武器裝備,向著所報之地而去。

軒轅墳地狐狸精們不防備有此一著,武成王下手極狠,並不令人入內,卻命令手下撿那些硝石硫磺,外加火藥草木之類扔進洞內去,然後打火焚燒。

士兵們堵住入口,若是有妖怪鑽出來,立刻格殺勿論。

軒轅墳內被火藥草木填充,小狐狸精們一個個還在沈睡,黃飛虎一聲點火,頓時之間風生火起,烈焰熊熊,劈裏啪啦聲響,洞內鬼哭狼嚎,剛從美夢中醒來地狐狸精們不知遇到何事,驚慌失措之下找不到出路,頓時被烈火燒死大半,被濃煙熏死大半,還有一部分被硝石火藥炸得屍骨無存,少許幸存者爬出洞口,也逃不出守衛兵士的刀槍。

過了片刻,洞內逐漸地銷聲匿迹。

比幹跟黃飛虎面面相覷,一個被這些狐狸羞辱過,一個被妖怪傷過,現在才稍微有點氣平。

次日,紂王便得了比幹送地一件狐皮大氅。

蘇妲己見狀,痛心徹骨,掐指一算,便知道自己的那幫狐朋狗友,狐子狐孫已經被黃飛虎和比幹全部消滅,一時之間頗爲流了些狐狸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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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評論區有些死灰復燃的意思了,後媽老懷欣慰滴……

雖然看到了有些會忍不住驚心,不過一定會吸取教訓努力前進的

另外貓貓:你叫得那樣激烈,感覺楊二哥像是個殺人慣犯一樣滴……

參見貓貓:楊二哥又要殺人啦……那評論……嘎嘎

再另外,後媽是非常討厭虐文的,所以堅決不寫!拳!

被無數磚頭橡皮擦外加口水打的灰頭土臉的後媽爬走……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39
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第一百六章 當街收妖



仲離開朝歌的第二日,我便在雲中子跟流光的陪同下叔信上所言的地址,出門拜訪他。

哪吒鬧著要跟從,我百般勸說,終究是勸的他同蝙蝠妖留在了太師府內。

因想到前日送聞仲之時以本體出現,想必有很多人認得我那副模樣,又念及當時衆人的眼光,想了想,隨意念了變化口訣,變作原來幻體男身,便同雲中子跟流光出門。

雲中子只管有一搭沒一搭同我說話,比如:“清流,你這幅模樣,倒看來有幾分故人感覺。”

我橫他一眼。他仿佛不覺,笑著說:“不然以後就這樣吧,你原來的樣子……雖然好看,可也太好看了點……讓人擔心……”

諸如此類,風言***。

我不理他,轉頭問流光:“你的傷勢好些了麽?”

流光垂眸說:“已經無大礙了,多謝清流大人關心。”

“不用客套,你我原本同族,這世上也只有……”我張口,忽然又停住,揮揮衣袖。

雲中子湊過來:“哎呀呀,又多愁善感了,小清流你不要想太多,容易傷神哦!”

“想太多的是你。”我瞪著他,又說,“雲中子,無論你欠廣成子什麽,只要你這麽跟在他身邊一天半天,他一定會主動放棄。”

“爲什麽?”他問。

“他被你聒噪的死了,自然一切債務都免談。”我冷冷說完,流光捂住嘴角輕輕地笑。

雲中子卻大搖其頭。不勝歎息:“清流啊清流,你可是低估了我那好友的抗聒噪能力。”

正順路走到長街十字路口處。忽然聽得前方有人聲鼓噪。

“發生何事?此處有淡淡妖氣彌漫,可也有一股不凡之氣。”雲中子拂塵一甩,愛湊熱鬧地本性又發作起來,望著那處躍躍欲試。

“你自去看,我們在前方匯合便可。”我一看那一邊人山人海,吵嚷非常,又嫌他吵鬧。便皺了眉,準備支開他同流光開溜。

“要去自然一起去,什麽匯合,又非跑路。”不料雲中子一把揪住我,又看著我笑著說,“我看清流你是怕人多。”

我不便跟他吵。只好說:“誰怕,放手,我同你去。”

雲中子這才松了手,拂塵當空挽了個很漂亮的花式:“這才乖啦。”

我怒視他一眼,流光自然無意見,三人向著人多之處慢慢走過去,雲中子同流光一左一右,護我在中央,而雲中子十分皮厚,不停地說:“請讓讓。各位。請讓一下。”

圍在一處地朝歌居民見有人來,均行側目。見到我們一行三人。臉上都露出詫異之色,不知不覺移開腳步。慢慢地讓出一條路來。

我同他們兩人邁步向內,待走到內裏,卻是身子一震,停了腳步。

沒想到,卻在這裏遇到熟人。

我擡頭看過去。

耳畔仍舊有人在鼓噪不休:

“那老頭,爲何拉住那姑娘的手不放,是不是真的看人家生的漂亮,因此想佔便宜。”

又有人說:“我看是,你看那老頭子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女子,不是色迷迷是什麽?”

還有一人叫:“說什麽神算子,我看是大騙子外加色狼,大家,我們將此人送去見官吧。”

各種各樣批駁聲音,不一而足。

而我看著那桌子後面的人。

白髮飄飄,長衣垂地,隱隱地一副超凡脫俗模樣,此刻卻緊緊地一隻手捉著面前一個婀娜的女子不放,雙眼也不曾移開分毫,乍一看,還真像是色迷迷的。

幸虧我認得此人。

耳畔忽然傳來雲中子低低地聲音:“清流啊,這不是你的姜師叔嗎?居然如此饑不擇食,在大街上……”

“住口!”明知道他不過是調笑,我仍舊有點惱。

流光低聲說:“薑子牙是看出了那女子是個妖魅,所以用手掐住她命門,令她無法動彈無法變化逃走,而雙眼之所以盯著她不動,那是因爲要盯住她的妖精元神,免得功虧一簣罷了。”

我大加讚賞。

只是周圍之人卻不象我們三人這般內行,鼓噪聲音逐漸大了,姜師叔臉上也逐漸露出倉皇神色。

“各位,此女子乃是妖魅,並非常人。”他說一聲,手在桌上摸索一陣,忽然摸到一塊鎮紙,似乎要向著那女子頭頂敲下去,引發周圍一陣驚呼,就在此時,他忽然跟察覺什麽似的,叫道:“好清潔氣息……清……清流,可是你麽?”

我聽他這麽呼喚,微微躬身:“姜師叔。”

“清流,你來了便好了,……且助我一臂之

這妖怪降服。”他眼睛雖然不移開,卻面露喜色,

我怔了怔,其實自從我同雲中子流光出現,那妖怪的身子便已經在簌簌發抖,定不了片刻,就算我不出手,她也勢必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不用薑子牙動手處理便會原形畢露。

但既然姜師叔出口,我也不便拒絕,剛要回答一個“好”,那妖怪忽然劇烈地扭動起來。

“清流大人,清流大人!不要動手!”她叫了幾聲,聲音激烈。

“妖怪,你要耍什麽詭計。”薑子牙眼睛不移,自始至終看定了她。

這妖怪竟認得我?我心中詫異。

因爲那妖怪一直都背對著我們,從我們所站的地方,僅僅能看到她婀娜地身段,不停地扭動。

“沒有!清流大人,你救我一救!我從來都不曾出手害過你!清流大人,你念在我心底對大人還有一份崇敬之心……你饒了我吧!”

那妖怪不停地說,頗爲悲戚。

我聽得這話古怪,頓時聯想到日前有妖怪趁著我元神出竅特意侵擾太師府之事,莫非她……竟是蘇妲己的幫手?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問,停了手勢。

她哀嚎一聲,痛苦異常:“清流大人,你請這道者放開我,有戰麟大人跟您在,我是逃不了的。”

我聽了這話,看了一眼旁邊的流光。流光氣定神閑,慢慢點了點頭。

他自然是有這份能耐,自古以來,戰麟就是諸多妖魔的克星,就算他不動手,等閒妖怪也只有望風披靡的份兒。

我甚爲羡慕。

“姜師叔,你暫且放手。”於是開口說。

薑子牙聽我這麽說,手慢慢地放開,雙眼卻仍舊盯著那妖怪不動,似乎怕她輕舉妄動,但見她慢慢地矮下身子,最後竟然順著桌子邊沿倒下,最終匍匐在地。

周圍人群又是一陣陣驚歎。

我見此地不是說話之處,看了薑子牙一眼:“師叔,我們換一個地方講話如何?”

薑子牙自是答應。忽然旁邊闖出一個百姓,叫道:“當街調戲女子,就這麽讓你們離開,未免……”

剛說到這裏,我擡眼看過去,那人面上肌肉一抖,嘴角囁嚅,說不下去。

“誰說我們調戲女子了,你是那女子嗎?開口就說我們調戲?”雲中子在一旁施施然地開口。

“可……可是這裏這麽多人……”那人仍舊堅持著言語。

地上的妖怪忽然抖抖地說:“我們之間,不過只有一點小小誤會而已,著實沒有人調戲小女子,大家都散開吧。”

周圍百姓聽得當事人如此說,頓時發一聲歎,散了大半,再無人有任何多話。

“你倒是個聰明伶俐善解人意的妖怪啊。”雲中子看著地上的妖怪讚歎。

而她仍舊是不敢擡頭,自始至終匍匐在地。

“要不要叫她擡頭起來,讓你看看容貌如何,莫非道友你春心動了?哼。”我望著雲中子。

“要是能動,早就動了。”雲中子不勝惆悵地歎了一聲,狠狠地看了我一會。

我心頭沒來由一慌,卻不便同他反駁,只輕輕“呸”了一聲,姜師叔已經收拾好攤子,走到我的身邊,一把攜住我地手,同我講道:“清流,只聽師尊說你已經下山來,沒曾想果然是在朝歌見到你。今日初見,便又能降服此妖怪,誠乃萬千之喜。”

我點點頭:“師叔幾時下山來地?”

薑子牙笑道:“已經月余,現在在朝歌城內宋異人兄弟那邊居住。”

“看道友春風得意,紅光滿面,定然是諸事順足?”雲中子湊過來,問道。

“一切還過得去。”姜子牙欣欣然地回答,又看看地上妖怪,“此妖要如何處理?”

“大庭廣衆,耳目衆多……”我看了看周圍,“我尚有事問此妖,師叔可願意將她交給我?”

“自然可以!”薑子牙一口答應。

我點點頭,對那妖怪說:“暫且委屈你一下。”

那妖怪說道:“只求大人不要殺我。”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哎,我聽這似曾相識的話,心頭一歎,手指伸出,一線靈光罩住妖怪全身,逐漸將他收縮變小,縮入袖中。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40

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第一百七章 雲中出手




了妖怪之後,便同姜師叔一同回到他的居處,叫我訝是,他這般大年紀,居然還娶了一個妻室。

只是從旁觀之人的角度看來,姜師叔的這位夫人,倒生的一副極其兇悍的相貌,行動舉止裏,虎虎生風。不過見了我,雲中子同流光三人,態度倒也親切。

幾個人分賓主坐定,流光卻始終站我身後。我也不去讓他。雲中子坐在對面,自得其樂地舉著一杯茶饒有興趣地看。

姜師叔笑微微地說:“師尊原曾說我仙緣淺薄,卻有一場人間富貴,因此遣我下山來,我在這朝歌城內紛忙倒也有一段日子,見慣了些人間疾苦,卻幸而得宋家兄長的扶持,才能娶妻安業,倒也平和。”

“嗯,這樣也好。”我不知該怎麽說,只好隨聲附和。一邊看雲中子,該他說話的時候這個人卻一味地看著旁物身上,絲毫不理會我們,明知我不善應酬,居心叵測。

而姜師叔卻仍看我,且問:“清流,你向來可是住在太師府上?”

我答應一聲:“正是。”眨了眨眼,覺得趣味索然,靈機一動,於是介紹身邊的流光和雲中子給他認識,果然姜師叔的視線轉移,嘖嘖稱奇,不停地打量他們二人,尤其是對流光很有興趣,頃刻還贊說:“方才在街上,我擒拿那妖怪之時,她尚十分倡狂,我又不能分神,一時竟奈何不了她。不想的你們來到之後,這妖怪卻乖乖自動束手就擒。我道是爲何,原來竟是傳說之中地戰麟呐!嗯…今日一見…真真名不虛傳。”

流光垂眸,一派寧靜,不見喜色,不見怒色,只淡淡如水地說:“道友誇讚了。”

連動作也不曾有一個,始終站我身後不動。

我面上大窘。怕薑子牙覺出不妥,於是便無話找話,問了些他要居住這裏多久,日後有無打算之類,如此亂扯一頓,倒也應付的過去。場面一時其樂融融,再加上後來雲中子終於還魂,時不時地插嘴兩句,更是融洽無比,流光站在我身後,倒如同這一場熱鬧之中地隱形人。

可是自從心底我聽流光口中呼出“道友”二字,便頗有點心涼,事實上,流光同薑子牙向來不認識,今日乃是初見。他以道友呼之。也算平常,但……

心頭不知怎的略覺得不安。又有點難受。到後來終於支撐不得這看似花團錦簇的熱鬧場面,於是坐了片刻。便尋了緣故告辭出門。

姜師叔則盛情邀約下次再聚,我只點頭不應,一直到我們三人出門要拐彎過去,姜師叔同他那妻室馬氏偕同站在門口,仍舊揮手熱情相送,看起來倒也十分相稱。

我一邊震驚薑子牙居然娶妻,一方面糾結流光對待他的態度,同時還牽挂袖底的小妖,一心三用,便一路無語,正快到太師府,卻望見一路人馬慢慢而來,看方向竟如同從太師府所在而來。

馬上騎者,白髮翩然,一張略見熟悉的胖圓臉,遠遠見到我們一行三人,奮力打馬上前,卻只盯著我熱情呼道:“清流小友!”

我擡眼細細看過去,終於認得真切,是西伯侯姬昌。

這倒稀奇,他不在囚禁之地呆著,怎的忽然跑出來了?

看他臉上焦急之中帶著一絲喜色,我忽地略有所悟,縮在袖子裏地手指悄悄掐算一頓,已經稍有所知。

西伯侯姬昌打馬而來,快到我們跟前之時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我身邊,又道:“清流小友,讓我一頓好找。”

雲中子在旁笑道:“侯爺有何要事要找清流?”

西伯侯看他兩眼,十分驚訝,雙眼放光說:“這位是……”

雲中子拂塵一甩:“侯爺自有要事,自然以現在之事首要,何必往事重提?”笑著低頭避過去。

我望著此人,又看到西伯驚訝的面色,情知這兩人之間或許有事發生,卻不說破。

西伯侯看雲中子如此推脫,他也是個聰明之人,也不糾纏,當下便轉頭對著我說:“姬昌蒙王上恩德,即刻要返回西岐,本來想在臨行之前去太師府探望一番,豈料門人說清流小友你一早便出門,老夫還以爲臨走這一面已化爲泡影,不想竟在這裏遇見。”

“准你回西岐了麽?”我聽這話,忍不住便問。

姬昌見我開口,臉上驚奇之色一掠而過,停了停,卻說:“正是。前些日子,承蒙清流你援手,救得我兒伯邑考,姬昌不勝感激。今番王上能赦免姬昌歸西岐,亦免不了要多謝清流你。”

一提起伯邑考三個字,就好像有三道利箭,齊刷刷射入我心中。

我向後退一步,一隻手不動聲色從旁伸出,扶住我手臂。

我扭頭看,卻是流光。

輕輕一歎,鬆開他的手,站定腳。

伯邑考安然無事,我是該讚美那個人信守承諾的好,還是趁著事後罵他卑鄙小人?

姬昌的不勝感激我盡受得。

只是,西伯侯說他歸回西岐這事亦要謝我?爲何要謝我?

我好笑地想:我卻不曾拖那人相救他回西岐。

疑惑,卻不願開口問西伯侯,於是只好說:“既然如路順風。還是趁早啓程吧,免得夜長夢多,變生不測。”

“小友說的很是,”姬昌飛速點點頭,圓圓地臉上露出一抹笑:“那麽姬昌就此拜別,希望能夠跟小友你很快便能再見。告辭。”

說罷,回身上馬。動作竟很是利落,接著揚鞭遠去,長街上奔走,再不回頭。

“這老小子倒會做人。”雲中子望著那一騎絕塵,終於又靠過來,“清流,看你的眼神都與我等不同。像是要選媳婦似地。”

“給我閉嘴。”我看他一眼,又要開始胡說八道了,何況他方才同姬昌講話之時,躲躲藏藏,不知玩什麽鬼花樣。

雲中子吐吐舌頭。

我率先邁步向著太師府方向走去。

正行走不久,就見一行兵馬。鎧甲兵器齊全,源源而來,揚起地上塵灰,殺氣騰騰急匆匆地向著城門口趕去。

“啊呀呀,姬昌這一趟恐怕走的不順啊。”雲中子笑道,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地意味。

流光看看他,終究無聲地垂下頭去。

我忍不住:“姬昌以前見過你麽,亦或者得罪過你?”

雲中子見我問,臉上才露出一絲得意表情:“你終究忍不住啦?”見我瞪他,才悻悻地說。“這也用生氣?姬昌前來朝歌城的路上。曾撿過一個孩子,我當時正路過。見那孩子有將星之名。不忍埋沒良才美玉,因此將那孩子收歸終南山上撫養。”

“這麽說。你收了徒弟了?”我驚詫看他,揶揄說,“你這樣的人居然也有徒弟了麽?”

“那是當然。”雲中子笑道,又說,“清流,日後你若回去,便不會寂寞了。”

他笑得一派天然,竟把我的嘲諷亦抛之腦後。

若是平常,早就同我對起嘴來。

可是,我卻不領情。

“你胡說什麽。”我板起臉,“你又知道什麽叫寂寞,你這樣的人,哼!”

轉過頭,不再看他。

事實上,我明知他一片好心。

身畔仍舊有朝歌百姓緩慢經過,車水馬龍,除去朝歌城內隱隱透出的腐敗氣息,以及那盤旋在天空消散不去地妖氛,城內地角落,百姓人還如平常一樣活著。

身處川流不息的人群,就不會寂寞?身邊多得一個人,就不會寂寞?

又能怎樣……雲中子你多事又無聊。

我哼一聲,輕輕搖搖頭,前方太師府在望,加快步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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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巍峨大門,越過僕役穿梭地大廳,剛入得內裏,就覺得有什麽不妥,隱隱地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

流光率先發現不妥,飛身向內掠去。

雲中子卻不著急,始終在我左右不離開片刻,一邊安撫我:“無事,清流。”

我不言語,加快步子向著後院而去,轉走廊,過亭台。

驀地站住身子。

一個巨大地結界就在眼前,流光竟破他不得。

我同雲中子站在一處,望著這突然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東西,都是大大地吃了一驚,不管布下結界之人是何人,不管他是敵是友,他定是個極其恐怖地人物無疑。

朝歌城內,幾時來了這麽厲害地人?

不……是不是人,還很難說。

“哪吒,哪吒!”我大聲叫,放眼四顧,沒有看到那傢夥的身影,心頭一慌。若是他在,以他那麽頑皮的心性,見到這麽厲害的結界,早就按捺不住跳出來。

現如今竟安靜如此,若非是人不在太師府,便只有一個可能。

我頓覺的渾身寒氣一陣陣包圍過來。

肩頭忽地一暖,轉頭,對上雲中子的雙眼,琉璃光閃爍,白色睫毛抖動,他說:“清流,莫慌。”

我艱難咽下一口氣,點了點頭。

雲中子示意流光站我身側,自己卻上前一步,拂塵挽了幾個花兒向著身後一甩,一揮手,將背後一直背著的那口古劍取了出來。

流光站牢我身畔。

他降妖除魔是高手,只是論起要打開這種結界,卻有點無從下手。

幸虧雲中子在。

我牢牢看定他動作,見他寶劍出鞘,寒光四射,雲中子右手握劍,左手撚一個劍訣,刹那之間,白衣無風自動,白髮隨衣襟烈烈飛揚,而他牢牢站在原地,仿佛隨時要乘風飛起,那股強大的氣流席捲而來,流光挺身,嚴嚴實實將我擋在身後。

耳畔只聽得雲中斷喝一聲:“破!”

在虛空裏,隱隱帶一種霹靂之聲,結界開裂,黑色的光影碎片跌落地面,旋即化爲烏有。

雲中子回身,將寶劍重新入鞘,這才走到我身邊。

流光同他對視一眼,即刻縱身躍入被打碎的結界之中,一邊叫道:“哪吒!哪吒!”

他地身形很快沒入屋內,雲中子同我亦向著那邊走。快要到門口之時,卻聽得屋內流光喝道:“別進來!”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41
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一百八章 生死無話


光一聲“不要進來”,我心頭發虛,腳步卻不停,但動作更快,搶先一步,在門口牢牢攔住我。

“讓開!”我伸手去推他,他卻巋然不動,反手抓住我胳膊,說:“流光必定有緣故才這樣講,清流,別衝動。”

濃濃的血腥氣從房間內傳出,招惹得我雙眼發紅,心急如焚。

“雲中子,你不讓開,別怪我手下無情。”我急了,聲音格外尖銳。

“清流!”他皺著眉,“我不能讓你進。”

我雙手一翻,即刻要動手,雲中子臉色一變,縱身撲過來,我愣住,不知他要做什麽,就在這走神躊躇的瞬間,他已經貼了過來,上上下下,牢牢將我抱入懷中。

“你幹什麽!”我空餘雙手在外,只好拼命撲打他後背。

“清流,”他語聲低沈,在我耳邊,仿佛祈求,“別對我動手。”

我心頭一驚,只好放低聲音:“你……你放開我,別攔著我,我自然不會對你動手。”

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凡事若是要發生,就算再怎麽痛苦也是無濟於事,清流,流光是爲了你好。”

我聽他這話說的越發驚心動魄,莫非那屋子裏當真發生了什麽我不願見的事,想到這裏,後院各人的面容在眼前一一掠過,哪吒,梅伯,阿姜,另小小蝙蝠妖,他們出來一個也好,但是此刻……這周圍連點活人的生氣都無。恐懼之下,手腳發抖。忍不住掙扎著叫:“哪吒!哪吒!阿薑!”

門口人影一晃,卻是流光邁步出來。

“怎麽了?流光,屋內發生何事?”我緩下身子,問。

“清流大人,”他咬咬嘴唇,飛快地看我一眼。

“讓我進去!”我不耐煩等他說,雙手運力。推在雲中子肩頭。

雲中子猝不及防,被我地真氣打中雙肩關節,頓時不能再發力抱我,雙手臂一松的關口,我身形一晃,自流光身旁掠過。沖入房間之內。

撲面而來地血腥氣夾雜著淡淡失蹤的妖氣,逼我倒貼在門邊牆壁上,伸出袖子掩住口鼻。

同時我亦看清楚室內場景。

地上一灘血迹,旁邊臥著一個血肉模糊之人,我邁步走過去,伸手碰他肩頭,他肩頭一抖,露出臉面,寬正溫和的一張臉,竟是梅伯!只是此時雙眸緊閉。嘴角亦流出鮮血。伸手覆在他鼻口間,卻感覺不到任何氣息。竟是已經斃命!

我倒退兩步。不敢置信。一顆心狠狠地抖動起來,眼光四掠。登時看到在床上亦躺著一個人,撲過去看,身形婀娜,無比熟悉一張臉,卻是阿姜,身上蓋著一床被子,只是形容枯萎,臉上都帶著斑斑血迹同傷痕,哪還是平時溫和的她?

我如此震驚,一句話都說不出,機械地伸手探她脈息,竟還有微弱挑動,心頭不知是悲是喜,正在此時,聽得流光的聲音在後面說:“清流大人,梅伯他已經……但阿姜小姐還有氣在,我方才已經輸入了真氣在她體內,想必等會便能醒來,另外……”

我轉回頭,看他手中提著一物,黑乎乎,軟趴趴,一動不能動,仿佛已經死了。

是蝙蝠妖,現在顯出原形,被流光倒提手中。

“他……死了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嘶啞難聽。

“沒有。”流光說著,將蝙蝠妖放在腳下,“他不過是受創過重,不過還保有一息,不至於身死。”

我點點頭,轉過身,看著床上阿薑。

“清流大人,你……”流光欲言又止。我卻聽得雲中子介面說:“清流,這裏並不潔淨,你在此地,恐怕會引得身體難過,受怨憤之氣侵襲,教給流光處理,我與你先出去吧。”

我不做聲,只看著阿姜那張毫無知覺的臉。

心頭亂如麻,怎麽會如此?怎麽會被人尋上門來,我得罪了什麽了不得地人,居然會下此毒手,毫不留情?

是蘇妲己嗎?那狐狸精上次奪我原身不成,現在惱羞成怒捲土重來,算是報復?

不不……她應該不至於有如此大膽心機才對。

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誰……對了……還有誰……

我努力想了一會,腦中忽然掠過一個人影。只是極快便消失。我不敢想,也不想去想,最後頭疼欲裂,伸出雙手抱著頭,嘴角低低發出一聲呻吟。

身後一暖,卻是雲中子靠過來,帶著白色護手的手輕輕拍在我肩頭。

而眼前床上亦死手指一動,我疑心自己眼花,再睜眼看,卻果然是阿薑手指動了動。我即刻伸手去握住她的手,顫抖著叫:“阿姜,阿薑?”

她果然悠悠然睜開了眼睛,眼珠轉動,忽地看到我,嘴角露出淡淡笑容,微弱叫了一聲:“公子,您回來了。”

兩滴眼淚滾出眼眶,我點點頭:“阿薑,你覺得怎樣?”

“公子,”阿姜笑,“我沒事,公子不許爲我傷心。”說著,伸出手指,反握住我的手。

我收斂情緒,忍著淚,再問:

“阿薑,是誰傷你如此,是誰幹的?”

她的臉上忽然掠過極其古怪地表情,張了張口,卻又打住。

“怎麽了?”我望著她。

“公子,”她的眼睛裏忽然掠過一絲惶恐,“梅伯呢?哪吒呢?”

我一愣,僵硬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梅伯,又轉過頭來。

阿薑張口:“難道他們都……”

“沒有,哪吒不知所蹤。”雲中子在我身後說。

“這麽說梅伯他是不在了。”阿薑緩緩地,眼睛裏滴出一滴淚。

“阿薑。”我不知該說什麽。只好問,“你可知道是誰做的?”

阿薑擡起雙眼。怔怔地看著我,看了許久,就在我失去耐性地瞬間,她忽地一笑:“公子……”

我怔住,爲什麽在此事還能笑得出來?

“我沒看到,”阿薑忽而低聲說,“我沒有看到是誰……”

“怎麽會……”我呆呆地。住了口。

雲中子卻說:

如此,清流你就不要再問了,讓阿薑好生休息一下吧

我望著他,不知該怎麽辦,身後流光走過來:“清流大人,你若長留在此。也是無濟於事,此地的戾氣同怨氣會干擾到你,是想不出什麽頭緒地。”

說著,伸手挽住我的手臂:“同流光來吧。”

或者真是被怨憤之氣沖昏了頭腦,我茫茫然答應了一聲,流光拉著我,將我帶離床邊,又帶著我出門。我全無反抗,只是出了門之後,再回頭看。卻不見雲中子出來。

流光也不說。只是拉著我走出院落,向著他居住的所在走去。

**************************************************************************

“是誰作爲。你該最清楚吧。”

房間內。地上倒著一具屍體,旁邊還昏迷著一隻奇大無比的蝙蝠。血迹逐漸乾涸,一切如此詭異,床上地人兒微微一抖。

“雲中子大人,何出此言?”薑後目光一變,淡淡地說。

雲中子歎了一聲:“吾只是好奇,爲何你不告訴清流是何人動手。”

薑後眼睛一眨,卻很快垂了眼皮下去,將臉轉在旁邊。

雲中子走到床邊,伸手,輕輕掀起蓋在她身上地被褥。

薑後一聲驚呼,身子瞬間瑟縮,簌簌發抖。

雲中子將棉被掀開,重又放下,卻在片刻已經看的清清楚楚,被子下地身體上,衣衫破碎淩亂,肌膚之上,血痕斑斑,如此猙獰難看。

淚水從薑後眼睛裏湧出。

“這是你不想同清流開口地理由麽?還是……怕他會遇到危險?”雲中子低聲說,琉璃色的眼睛裏掠過一絲憐憫。

薑後固執地咬著唇:“雲中子大人,您不明白……”

“嗯?”雲中子應一聲,忽然說,“吾實在不明白你心底到底想著什麽,但是,此事既然發生,吾絕對不能置身事外,他既然能對你們出手,亦能對清流動手,吾必要……”

薑後垂下眼皮:“您知道是誰動地手麽?”

雲中子望著她:“你不須告訴我,我亦能知道,你可知,這世上有一門法術叫做‘窺心’。”

姜後花容失色:“您不能……”

“爲何不能!”雲中子極快打斷她的話,“做下如此罪業,被袒護不說,才是不能。——你到底在怕什麽?”

“我怕……”薑後眼神黯然,忽而說道,“公子他會……傷心。”

“嗯?”雲中子答應一聲,目光銳利,“這麽說,此人清流認識。”

“我想不通,想不通。”薑後痛苦地喃喃低語。

雲中子歎息一聲,兩根手指搭上她的手腕。

薑後身子一挺,咬住下唇。

片刻,雲中子之身如受電擊,劇烈抖了起來,冷汗從額上涔涔落下,面色亦變得異常駭人。末了,他手指一松,自薑後腕上移開。

薑後見他雙眉皺著,目光之中卻露出了不信跟震驚之神色,知道他已經看到什麽,心想我要隱瞞地終究瞞不過去麽,一切不過徒勞而已?

不由地疲憊地閉上眼睛:“雲中子大人,請……好好地保護公子吧。”

“吾自然是會的。”雲中子拂塵一甩,目光一轉,看著地上的梅伯,“在此之前,吾更會替梅伯同你……報仇!”

***************************************************************************

“哪吒被帶走了,梅伯是爲了救他和阿薑,卻不敵對方,才遭此毒手。”

望一眼內室那靜靜睡著的人,雲中子低聲。

“果然是那個人嗎?”流光面無表情,淡淡地問。

“我曾用窺心術一探薑後的心,閃現的,都是那人影子,真是無法無天。”

“梅伯心底呢?”

“窺心術對死人無效。”

“他爲何要這麽做?”

“或者喪心病狂?”

“要哪吒去又有何用?”

“用來威脅清流?”

“他怎麽能……”

“那個人,本來不是個按常理出牌之人,流光。”

“可薑後爲何不親口來說,她應該是最恨那人的。”

“這個……吾也不知……”

“女人心,海底針麽?”

“流光,你……竟然也懂得這句話?”

流光嘴角一動,露出苦笑:我自然是懂的,懂的。

“小蝙蝠如何?等他醒來可以問一下,免得出錯,誤傷無辜。”

“想必沒用的,”雲中子緩緩地說,“我曾探過他地腦識,他地記憶,只在事情發生之前,之後便一團黑暗,想必連對方都沒看到就已經被傷。”

“這……”流光歎一口氣。

“你好生陪著清流,過一會,我再去看看薑後,總覺得她醒來之後,便十分的古怪。”

流光點頭:“嗯,雖然對她來講此事十分難以接受,但,無論如何要將那真凶查探清楚了才好,她心底到底顧忌什麽而不願說出那人名字,也須問地明白。”

“不錯。吾也擔心會錯殺……不過,他既然能下此毒手,保不准下次……”

兩人一起向著內床上熟睡著地人兒看過去。

爲了清流的安危,無論如何,要趕在危機發生之前,將他查探明白,然後消餌於無形。

正當兩人心底暗暗發誓之時,對面床上那人手腳忽地一陣掙扎,清流驀地從床上爬起來,面色驚駭異常地叫:“阿薑!阿薑!阿薑有危險!”

流光搶先一步到他床邊安撫,而與此同時,身邊白光一道,如閃電般一閃而過,卻是雲中子,已經化作白光迅速無比地消失在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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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一百九章 眉心一點朱砂



公子,公子。”

低低的呼喚自耳畔響起。

“嗯?”我模模糊糊答應一聲,“是誰在叫我?”

“公子,是阿薑呢。”那聲音溫柔地響起。

“阿薑?”我驀地清醒過來,睜開眼睛,“咦,你怎會在此?你……醒了?”

阿薑果然就在我的面前,沖著我嫣然一笑:“是……阿薑吵醒了公子,真是不該。但是……”

“你沒事就好了。”我伸手,牢牢握住她雙手,似怕她再離開,於是只說,“沒事就好。”

“嗯……”她笑得甜,雙眼彎彎,忽而又說,“公子,阿姜……是來同公子告別的。”

我愣了,疑心自己聽錯,隱約覺得她的手似沒平日那麽和暖,忍不住深握了一下,再問:“阿薑,你說什麽,告什麽別,你要去哪里?”

她望著我,逐漸收斂了笑,露出一抹淡淡地惆悵神色:“阿薑當時念子心切,才闖來求公子相救,不料……,反累公子你替我重塑身體,又多享受一段人世之樂,只是天命又怎能違抗,爲我而讓公子背了那逆天之命,並非阿薑所願。”

“你說什麽,”我皺眉,爲何卻在此時舊事重提?於是說,“我若是不願,誰也強迫不了我,你又何必多想!”

阿薑搖頭:“公子,雖然不知爲何,但同公子以及衆人相處這段時日,卻是我平生至樂之時,死而復生,多得這段日子,對我來說已經是至高安慰,況且我的兩個兒子也都安穩。這一切,還都要多謝公子。”她低頭下去,宛如行禮。

“你今日太過奇怪,竟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我有點氣憤,忽然想到一事,於是怒問,“是不是被那壞人嚇到,你別怕。你告訴我,究竟是誰人動的手,我定給你和梅伯報仇。”

阿薑一怔,旋即搖搖頭,笑道:“公子誤會了,阿薑心底並無遺憾,也無仇怨。”

“你說什麽?”我吃驚地看著他,想了想賭氣說,“不行。你今天一定要告訴我是誰動手的,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公子,”阿姜的眼睛裏忽然飄出一絲抑鬱,或者不忍。

“什麽事?”我問。

“公子,我……很擔心。”

“擔心什麽?”我柔聲問,看她雙眉微微蹙起,十分惹人憐愛。這面容如此熟悉,一時間神思恍惚。

“擔心……公子你。”她終於低聲說完。

“嗯?我又有什麽好擔心地。”我笑,不以爲意。同時發現自己的異樣,咳嗽一聲。轉過頭去。

“公子你外冷而內熱,看似剛強卻極容易心軟,明明關心別人,卻偏要裝作冷淡的模樣,”阿薑忽然說,“公子你可知。這樣的人很容易吃虧。”

“什麽。”我聽她這麽說,微愣之下,臉上熱烘烘的,只得故意裝作不在意地說,“阿薑,不許再胡說。”

“看吧,明明被我說中。”她笑笑,那笑容一閃消失,仿佛一道電光那麽迅速,“公子。”她忽地伸出手,撫摸上我的臉頰,“你可知……有很多人關心你,愛護你。”

“阿薑!”我見她行爲越發反常,按捺心頭的不耐煩叫,她這是怎麽了。

“公子……抱歉,”她淡淡一笑,略見無奈:“阿薑只是可惜,不能長久服侍公子左右。一時失態。”

“你要去哪?”我記起她剛才的話,慌忙問。難道她剛才說的是真,真地要離開我?

“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她回答。

我心頭一梗,情不自禁咽一口氣。

“哦,是不想呆在這裏了麽,也好。”我心頭冷而失望。面上卻還是若無其事地說。

“公子你真捨得我走麽,”阿薑看著我,頃刻掩口而笑:“你看看你,這不是小孩子脾氣麽。”

我的臉面微微發漲,扭過頭去,心底氣惱地想:都要走了,笑什麽笑!離開我身邊就這麽高興麽?還笑話我,好大的膽子!

“公子,”阿姜停了笑,奇怪地看著我,又說,“日後,我不在了,梅伯也不在了,公子你,要多多保重。”

我皺起眉頭,爲什麽這話聽來這麽奇怪?

阿薑又說:“那雲中子大人,看起來似是個很可靠的人呢,公子凡事要多多依仗他,同他商量,那流光公子,雖然不知他出身來歷,但也看得出,他十分之關心公子,又具神通,只是公子的個性太冷,流光公子也是淡淡的,兩個人相處,恐怕不易……”

“說這些做什麽!沒來由的。”我聽說到流光,心煩意亂,打斷她的話,心頭卻想著她剛才那一句:梅伯不在,她也不在?

“現在不說,等會恐來不及了。”阿薑幽幽地,竟不管我地惱怒,繼續說,“哪吒少爺雖然小孩心性,卻也是一心向著公子,日後就勞煩公子你多多教導他,你們兩人……說句大不敬的話,對我來講,都宛如最親的孩子一般,讓我突然離開,心底也是難以割捨,但……要來的必定要來,對麽,公子。”

她歎息,望著我笑。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不要聽這些!莫名其妙的!”我著急起來,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阿薑,你乖乖好好休息,明日便能恢復,我找那傷你的兇手報仇就是,你放心,我定要他死在你面前,你別對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我……”我說不下去,喃喃低聲,同時低下頭去。

阿薑低低一笑:“你?你怎樣……公子你是想說,你心底很難受,不好過吧,爲什麽不說出來給我知道呢?”

她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我咬了咬牙,只好承認:“是,我是難受不好過,你知道了?明知道我不愛聽這些,那你就不要再說了!”

“嗯……”她長長地答應了一聲,“阿薑知道了。只是不免還要說最後一句……”她目光幽幽看定我,嘴角微動,“公子,不要爲我們報仇……公子,你要相信你自己地心,一切都會很好的,阿薑會……”

她忽然站起身來,仿佛要離開。

話,我聽不清。

“你說什麽。我不懂呢!”我叫。

我下意識地合住她雙手,不放她走。

但那雙手卻忽然變得極其的滑,自我手心溜走,而阿薑地身子便也飄然出門,隱約透過門扇,可看到一面巨大的黑色翅膀,向著她地身形籠罩下來,如此強大的氣勢。

“不要走,阿薑!”我吃了一驚。大聲地叫她的名字,卻忽然之間失聲叫不出來,渾身發悶,喘不過氣來,我努力地掙扎,終於一個不慎,從床面滾落地上,就好像在刹那跌入了無底的深淵,身處無間黑暗,我“啊”地尖叫一聲。驚出一頭汗,卻也因此而醒了過來。

**************************************************************************

流光伸出衣袖,擦我額上的冷汗。

“到底怎麽了?到底怎麽了?”我只是抓著流光胳膊,著急地問,“流光你帶我去看阿薑,她說什麽要跟梅伯一起走。還不讓我替他們報仇,什麽相信……我不懂,爲什麽,爲什麽!”

“公子,清流……清流,你別著急。”流光按著我肩頭,不讓我動,“雲中子一會就回來了,你別擔心,他曾在那房間周圍設下結界。等閒之人闖不進去的。”

“可萬一對方不是等閒之人呢?”我愣了愣,問流光,“流光,你說,能設下那麽強大結界,甚至要雲中子以劍破陣的人,會是誰?會是等閒之輩嗎?”

流光神色略見黯然。

我眨眨眼,我真蠢,爲什麽要等在這裏。等雲中子地消息。

想到做到,我用力一推。將流光推到旁邊,雙腿一邁,已經下了床。

地面冰冷的感覺透過赤裸的腳心傳入體內,好像冰冷小蛇在體內遊走,我匆匆向前沖了兩步,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好熟悉地感覺,也好恐怖。

就在瞬間,自門口暴漲而起,一道黑色氣團。

流光眼神一變,幾乎與此同時地跳到我身邊,伸手將我牢牢抱入懷中,一邊怒喝:“何方妖孽!現形!”

手上一揮,已經將璃光寶劍揮了出來,在手心熠熠發光。

而流光刹那變身,長髮獵獵飛舞身後,黑色袍子隱現戰甲光芒,渾身上下包裹著絕殺千里的滾滾殺氣。

那黑色的影子在門口稍作停留,仿佛猶豫,頃刻間不發一聲,便化作一團黑氣,颯然消失。

流光左手抱我,右手橫舉璃光寶劍,全神戒備不敢放鬆。

就在這時門口白光一閃,卻是雲中子去而複返。

“怎麽了?我剛才感覺……”他看流光這般防備,張口就問。

“剛才有妖氣暴漲。”流光手心一握,璃光劍消失在手中,凝重說道,“好強大的妖孽氣息。”

雲中子面色微變。

“阿薑怎樣?”我眨眼,看著他。

他忽而不語。

“說實話。”我又說。

“清流,”雲中子低了頭,拂塵在懷中微微發抖,“清流,我很抱歉。”

我渾身發麻站在原地,流光手臂不退,保持著抱著我的姿勢不動,我寧可他現在放開我,那麽我可以順理成章倒地,或者會嚎啕大哭一頓。

很快地我從頭髮梢也冰冷的感覺之中恢復過來,我伸出手,推開流光抱著我地手臂,不用別人照顧,自己也能穩穩站住。

“我去看看她。”我說,聲音平穩。

我邁步向外走。

“不許去。”雲中子攔住我。

“爲什麽?”我擡頭看他。

“你、你現在的情況,清流……還是不要去看了,反正無濟於事,都是天意啊。”

他歎,白眉垂著,無精打采地。

“我不信。”居然連雲中子這般樂天也會歎一聲天意,我垂下眼眸,覺得好笑,“我要去看,誰也攔不住我。”

我推他的手臂。他握著我不放。

“放開。”我厲聲喝道。不看他,只望著眼前地面,渾身真氣聚集流竄,一觸即發,眼睛都灼熱起來,燒得疼痛,眼前景物逐漸模糊。

暴走邊緣,失控邊緣。

雲中子,你最好退開,否則,傷了你地話……非我所願,卻,無可避免。

“清流大人,”朦朧之中有個聲音響起,似乎是劃破了殺機迷霧的利器。

我茫然不語。

“您就算要去,也要先穿上靴子,地上涼。”他又說。

“嗯?”我答應一聲,茫然不知所措。

混沌中我感覺有人將我地手從雲中子的手臂上分開,然後輕柔引導著我到床邊坐定,本來麻木毫無知覺的赤裸雙腳,忽然一陣暖和。

我癡癡低頭去看,光影中卻看有個人正單膝跪在我面前,那柔軟寬大的雙手捧起我的腳偎在懷裏,又伸手撿起旁邊地靴子,替我慢慢地穿好。

黑色的長發自肩頭垂落,落在地上。

而他心無旁騖,半垂著臉,潔淨寬闊額頭,眉心一點朱砂紅,如此絕豔。

他雙眉飛展,睫毛長長,認真的表情跟動作,仿佛在做著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事情。

流光,你總有辦法叫我心安。

我竟沒有想去掙扎,只任憑他替我雙腳穿好靴子,又扶著我站起:“清流,我陪你去,可好。”他款款地說,雙眸仍舊低垂。

“好。”我點點頭。並不想抗拒,這又有何不好?

流光鬆開我的手臂,站在我旁邊不動。我卻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去哪里,皺著眉頭想了想,終於想到我是要去看阿薑的,於是一笑:“走吧。”

率先邁步走出門去。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41

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一一零章 元神出竅



後她體質不同常人,是我一手塑造而來,縱然現在,裏的樣子,只如睡著了相似。

但我卻知道,她是永不能再醒來,同我告別那刻起,一切便無法挽回。

本來想招來妖獸,將她的軀體吃掉。雖然此舉在世人看來頗爲驚世駭俗,但埋在地下受螻蟻之苦又好到哪里去?對妖獸來講,吞吃有時候並不只是代表果腹,而更是一種永恒的擁有跟紀念。

只不過,我沒有這個愛好。

心念轉動的時候,蝙蝠妖自門口走進來,他醒的倒是及時,看我躊躇,便多嘴說:“阿姜姐姐會願意自己跟梅伯大哥合葬一處的吧?”

什麽?我頗爲震驚,眼睛一橫看過去:這是什麽意思?

雲中子咳嗽一聲,不動聲色將蝙蝠妖拉到旁邊去。

我看他面色有異,開口問道:“雲中子,他方才說什麽?”

雲中子搖頭:“清流,無關緊要之事。你不必要得知。”

我瞧著他笑:“雲中子,你莫不是當吾真的傻了?”

他臉上略見尷尬之色:“清流,你知道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那麽就把你的真正意思說給我知。”我望著他,已經有些失去耐心。

雲中子見我執著詢問,最終歎一口氣:“清流,你難道不曾注意麽,阿姜姑娘同梅伯感情甚好。”

一句“感情甚好”聽得我頗爲驚心。

“這是什麽意思?”沖口問,已經有些咄咄逼人之意思,察覺之後,忽而又停住,心頭一片蒼涼:我這不是多餘,蝙蝠妖都將“合葬一處”這種話說出。雲中子還一味對我隱瞞,現在終於招認,我卻仍遲鈍至不懂什麽意思麽?

我茫然地望向虛空:我果然是如此的遲鈍,遲鈍到居然連他們兩人之間……有情,都看不出來?

或者,我是從來都不曾關心過他們兩人?就算給他們重生,塑他們軀殼,卻從來……

連一個小小的蝙蝠妖怪都能看得出,而生疏如雲中子也目光如炬。

他二人都能看得出。而我卻……絲毫不曾察覺,一片懵懂。

我到底做了什麽?

不知不覺對上流光雙眸。

難不成流光也知道?

流光似明白我心思,搖了搖頭:“我只是曾見,梅伯受傷之事,阿姜曾無微不至照顧過他。”他含蓄地說。

好一個“無微不至”。

我卻連這麽普通一幕“無微不至”的場景都沒有留心過。

縱然我給他們重生,在這之後,我又做了什麽?

紫皇清流,你做人真的是這般失敗。

葬了梅伯同姜後,死亡的氣息仿佛仍舊縈繞在身邊。

雲中子不時地跟流光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麽,我看到這兩人避著我鬼鬼樂樂地樣子就有氣,索性不去理會他們。

那日,這兩個人又在小聲商榷什麽似的,我冷眼旁觀,嘴裏有點口渴,不由地揚聲叫:“阿薑,我渴了……”

剛出聲,便反應過來,不由地愣在當場。

想到斯人已去。不由嘿然無語,略帶苦笑。

卻在我發呆這瞬間,有個輕微的腳步聲慢慢過來,我呆呆轉頭去看,卻對上蝙蝠妖骨碌碌的黑眼睛。

“清流大人,您的茶。”他躬身。對我鞠躬,然後轉過身,站到了門口邊。

我驚愕,轉頭看著桌上的茶水,熱騰騰還冒著淡淡白氣,沁綠的茶色,茶尖在杯子內浮浮沈沈。

一如阿姜曾在時候,親手爲我所泡的茶,熟悉的氤氳香氣。

心頭一酸,我強壓抑這種感覺。

沒了喝茶地心思。將手頭的書放下,我叫一聲:“你過來。”

蝙蝠妖自角落裏擡起頭,不可置信看著我。

我重擡手,對他招手。

他眨眨眼睛,最終是走了過來。

“你有名字麽?”我看著他,問。

蝙蝠妖搖搖頭:“回清流大人,沒有。”

他的臉略有點黑,但兩隻眼睛卻是極其靈活的,大概因爲道行不夠的緣故。頭髮絲裏的尖尖小耳朵若隱若現,縱然是妖。渾身上下,卻難能可貴的很少戾氣。

“那麽……”我暗暗贊許,沈吟著,想了想,蝙蝠屬黑夜,但是……脫口而出,“你就叫夜光如何?”

“夜光?是清流大人賜給小妖的名字麽?”他的眼睛忽然大放異彩,喃喃重復。

我點點頭:“流光地名字也是我給你,你的名字裏也有個光字,還可以麽?”

蝙蝠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如不敢置信,我只好問:“不喜歡麽?”還沒說完,驀地他“噗通”一矮身子,整個人竟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聲音都打著顫:“多謝清流大人,多謝清流大人賜名,夜光……會永遠記得,多謝大人。”

我看他畏畏縮縮的可憐樣子,兩隻小耳朵忘了束縛,嗖地都鑽出發絲,看樣子那份感激倒是發自真心的。

而我心中稍微悽楚,若是哪吒在,早就插嘴罵他沒出息,可是現在……他到底在哪里。

將手上的書抛到一邊,我眼皮垂下,想了片刻,又說:“夜光。”

“小妖在。”蝙蝠妖忙不叠地。

“呵,你先起身。”我吩咐。

他便如我所言起了身子,仍舊拘束地垂了雙手,站在我旁邊:“清流大人有何事吩咐夜光?”

“嗯……”我眨眨眼,“你替我,守著門口。”

“大人您要做什麽?”他驚訝地問。

“這個你別管,橫豎你給我守著門,別讓些魑魅魍魎靠近就成,可以麽?”我說。見他面色仍舊有點驚慌,於是又安慰,“不用怕,屋外那兩個閒人一時半會不會走,大妖怪自然也不敢來,我只是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做什麽,所以拜託你幫忙而已。”

夜光肩頭一抖,好歹他聰明非常,立刻回答

光明白了。夜光一定不負所托!”說著,噔噔跑到好,小胸膛挺得高高的站在那端,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我不由莞爾一笑,又透過窗戶看了一眼花樹下那兩個不知談什麽談的熱火朝天的人兒,雲中子大概提出了什麽建議,流光卻不同意,一個勁兒搖頭,後來流光補充了點什麽。雲中子卻愣住,長久不語。

我看這幕戲看的厭煩,收回視線,慢慢地走到床邊,盤膝上床坐定。

上次元神出竅去尋找伯邑考,惹地蘇妲己前來奪我肉身,內力大損,牽連一宗我追痛畢生之禍事。而今日雲中子跟流光都在,一個有福道者,一個妖魔克星。除非是眼瞎,否則想必無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我是安全的,但我不想叫他們知道我想元神出竅去尋哪吒,之所以隱瞞,是因爲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同意。

元神離體,是危險的事。

第一。最忌諱有人趁機傷害毫無知覺的肉身,肉身若毀損,元神無法歸位。第二,元神離開這段時日,無法發揮最大功力,若是有人擒得元神的話,要毀掉可是輕而易舉之事。

我知道若我對流光和雲中子說此事,他們定會激烈反對。

所以,索性先斬後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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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盤膝坐定,手拈法訣。穩定心神,飄飄蕩蕩間元神離體,出竅。

順著窗外的風飛離出去,在廣袤宇宙之中環遊。

閉上眼睛,憑著記憶裏哪吒一點氣息,我努力搜索感知哪吒他地所在之處。

神之所至,元神便會向著感知到的那處追過去,如此過了一段時間,再睜開眼睛。已經是一個陌生的所在。

周圍一片黑褐色地岩石包圍。

我停了身子落地,放眼四看。眼睛習慣了黑暗之後察覺,周圍好像沒有人。

“哪吒,哪吒!”我輕聲叫,懷著一絲希望,“你在這裏麽?”

黑暗的洞內深處,好像傳來了哪吒的回聲。

我大喜,催動身形向著聲音來處飄去。

行了一會。

“清流,清流……”那小人兒被捆在石柱上,目光閃閃,沖著我叫。

“哪吒!”我大叫一聲,看到那熟悉的臉,驚了一驚,剛想要跑過去替他松綁。哪吒叫道:“別過來,清流。”

“爲什麽?”我問,卻如他所吩咐猛地站住腳,站在原地未動。而哪吒叫著:“清流,你怎麽會尋來這裏?你……你又是元神出竅了!”他察覺之後,臉上露出氣憤的表情,“雲中子沒阻止你麽?”

我看他兀自擔心這些,不由地皺起眉頭:“且不說這些了,當務之急是救你出外。”

我說著,便要邁步向前。不料哪吒一聲喝:“你不許過來!”

“爲何?”我問,“我來救你的呢。”

“不行的!那妖怪在我頭頂頂了一枚妖針,才將我釘在這裏無法動彈,他離去時候我曾聽他說過,在這周圍不遠都設了機關,若有人擅自闖動,引發銀針上地符咒,我便會被五雷轟頂而死。”哪吒看著我,聲音朗朗,說著極爲恐怖之事,卻面無懼色。

只有我,聞言驚得倒退一步,半晌才恨得咬牙切齒,說道:“這東西尚難不倒我!”

他卻不同意:“不行,你現在是元神出體,若耗費太甚,傷了元神就大糟糕。”哪吒絲毫不慌,靜靜地說,“清流,你回去,叫雲中子或者流光哥哥來救我。”

“爲什麽要叫他們,我也可以。”我聽得那兩人名字,很是不忿,怒然說完,上前一步,打量周圍陣勢。

“清流!”哪吒挺了挺胸膛:“你不聽我的?”

“笑話,我爲何要聽你地?”我懶懶地說,一邊尋這陣的陣眼,五雷轟頂?什麽妖物這麽倡狂,若落在我手心裏,頂要給你五雷轟頂嘗嘗看。

“好吧,你若要強自動手,我便自己催動內力,把這銀針發動!”哪吒忽然大聲說。

“你說什麽?”我聞言大驚,本來伸出的雙手也立刻縮回,“哪吒!你瘋了!你幹什麽!”

“我沒瘋!”哪吒看著我,雙眼一眨不眨:“清流,你若不聽我的,你若擅自動手,我就這樣做,你若不信,那就試試看看到底是我先被五雷轟頂,還是你先傷了元神吧!”

我踉蹌後退兩步,瞪大眼睛看著他。

他是怎麽了?就算我強行動手,也不一定會傷的自己太狠啊,頂多會耗費一些力氣而已,自然,這是最好的打算。

“清流,就算我求你,快點回去元神歸位!然後再來救我!”哪吒的眼睛亮閃閃,聲音也帶著哀求之意。

我望著他那張蓮蕊般地臉,不過是個孩子而已,手段居然會如此激烈?

可是我怎能白來一趟,何況,我還不知此地是什麽地方!

“哪吒……”我艱澀地舔動嘴唇,想要試著說服他。

“清流,你別逼我!”他忽然厲聲大叫,“你快點走!快點走!否則我……”

竟是一臉的決絕。

“我走我走!”我被他震住,心頭一派淒然,卻無能爲力,只好倒退,“我走就是,哪吒……”咽一口淚,“好孩子,你忍一忍,我、我立刻就會回來救你。”

“我知道,我知道地。”哪吒說著,眼裏帶一絲淚花,“走吧,清流。我等著你。”

我閉上眼睛,忍了心頭那份不忍,旋即睜開,拔腿向著洞府外面跑去,我要看看,此是何地,然後,再沿路回來救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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