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死道友 作者:飛殤 (連載中)

ban 2008-10-27 19:11: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 18740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42
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111章 好一個天下皆知



然出了洞口,放眼周圍,忽然一愣。

如此似曾相識。

我呆了呆,不知怎地,在瞬間覺得這地方我曾經來過,雖然這是元神出竅第一次看到,但是……這種感覺……

似乎是新雨過後,青翠欲滴的山樹葉,巍峨群山,白雲片片遊弋,好一片清新秀麗的場所,但處處彌漫著陰森恐怖的味道,爲何。

“這個地方……”我放眼四顧,心中萌生一種不安感覺,慢慢蕩漾開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手腳逐漸變得冰冷,我試圖退回洞內,想到哪吒的話卻又站住腳,不知不覺,天邊的白雲逐漸變了顔色,隱隱透出一種不詳的黑,層層疊疊,擁擠在一起,似乎隨時都會有妖魔出現,我後退一步,頭暈目眩,記憶裏泛起古怪的慘叫聲,刺得我的心隱隱作痛。

那股劇痛逐漸地明顯起來,不是錯覺,而是真實的存在,我吃了一驚,閉目定神,察覺這股痛是來自原身之上,驚覺之下,心涼如水:難道原身又出了什麽問題?

後退兩步,靠在山石上站住身子,順著膳食慢慢地坐倒地上,凝神靜氣。

猛然裏仿佛有股巨大力量,將我吸引空中,順著不知名的軌迹,盍然回返。

醒來之後,對上雲中子向下俯視的臉。

“發生何事?”我茫然問,伸手摸了摸胸口,好疼。

雲中子見我醒來,白色長長睫毛一抖:“哼。”冷哼一聲,拂袖,也不跟我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喂喂!”我叫,這個人是瘋了麽?

“他是生氣了。”旁邊一個聲音說。我轉過頭,竟是流光,垂手站在床邊,“清流大人……”欲言又止。

“他生什麽氣?”我皺了皺眉,伸手按在床上,坐起身來。

“此地邪魅不明,尚未完全除掉,清流大人你擅自元神出竅,極有可能被潛伏的妖邪暗算。雲中子也是爲大人您好。”流光伸手,扶住我肩頭,扶我在床上坐定。

“真的有妖邪過來?”我挑挑眉毛。

流光點點頭:“此事十分詭異。”

“那妖物,是何模樣?”我問,心怦怦而跳。

流光搖頭:“沒有發覺。”

“你跟雲中一整天嘀嘀咕咕,可是在商量什麽?說給我知如何?”我凝眸看他。

流光面色驟變:“清流大人,這個……”

“又有什麽不可說?”我不耐煩,“你們不說,我自行查去便罷了。”

“可是……”流光諾諾。忽然說,“清流大人,此事就交給雲中子同流光吧。”

“爲什麽,這分明似乎我自己的事,何須你們來插手。”我賭氣說。轉頭,望見門邊上那一抹飄然出身的白衣影動,雲中子居然對我發脾氣,呵,這人真是越來越不淡定。

聽我這麽說,那門口的人影一動。已經消失。

居然還對我使性子,不過使得好。

我笑:“走吧走吧,反正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

流光肩頭一抖:“清流大人,您……”

我看著他,冷笑:“我怎麽了,莫非你也要走麽。要走就走,何必囉嗦?”

流光臉色灰敗,目光一擡看向我,肩頭抖了抖,卻說不出話來。

我不再理他,只問:“蝙蝠妖呢?”

“他……被流光打發下去了。”

“哦。”我答應一聲,低眉想了想,轉頭看流光,“你還不走?”

流光大驚,後退兩步:“流光……流光想陪在清流大人身邊。”

我“哧”地笑出聲:“不用。我又不是三歲孩子。不必人陪。”

“大人,你何故……”流光聲音顫抖,胸口起伏。

“我要休息,你出去。”我低頭,不讓自己再看他。

流光站在那處不動,也不做聲。

我不耐煩起來,揮起袖子,將他逼退兩步,按捺胸口殺意叫:“你還不走?”

流光身子搖晃。半晌站定,不再說話。隱約見他低低地向我行禮,隨即轉身,關上門徑直走了。

我低頭,俯首在床上,忽然聽得耳畔聲音啪啪地響。

眼睛一眨,卻覺得濕潤,竟是眼淚落下。

何必如此?

我必當如此。

可是,流光,不要再跟著我了。

慢慢地擡起頭,茫然望著床頂。

如若我料想不差……我記得元神出竅之時那股熟悉地感覺,周圍的環境,不知在什麽時候曾經見過,那種擊中我心的熟悉的痛,更是叫我難以忘記。

要面對的,終究要面對吧。

只是,未曾置我於死地,恐怕對方,也無法傾盡全力。

既然如此,若是在他尚弱小的時候殺了他,大概,才是驅除後患的唯一辦法。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出路。

幾千年來,唯一的念頭就是如此。

捏著拳頭,渾然不覺自己身上已經溢出淡淡的紫氣,帶著滾滾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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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影騰雲而去,剛出門地戰麟流光驀地一驚,下意識向前走了兩步想要阻止,可回頭看了看身後屋子,卻又停住。

“雲中子……”流光歎一口氣,皺著雙眉擡頭,略帶憂鬱地看著那白色影子從空中很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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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山金霞洞。

“師傅,你就讓弟子下山吧。”頗帶無賴的聲音響起。

“放肆,回去好好精心修煉。”無奈的駁回聲。

“師傅,你不能這麽殘忍啊。”繼續央求。

“什麽殘忍,上次你下山,得罪了那紫皇清流。他一狀告給天尊,你倒是沒什麽事,害我被天尊好一頓訓斥,你你你,你說你什麽時候不給我闖禍,能給我掙點面子呢?廣成子已經笑過我,說我管教無方,當著十二金仙的面,你要你師傅我面子何存。”玉鼎真人吹鬍子瞪眼經。做出氣憤無比的樣子,口頭上儘量說的哀婉,企圖將眼前人嚇退。

不料對方根本就不是被嚇大地,聽這種話,噗嗤一笑,沒心沒肺地說:“師傅,您不是不知道,我跟清流好著呢,他不過是小孩子脾氣才會去告狀。更何況,他身負天命,日後護佑真主,弟子也自然會下山跟隨著他,掙一番絕世功業,怎麽能說給師傅闖禍呢,到時候弟子揚名立萬,十二金仙都要對師傅你仰望的。看哪個還敢恥笑。”一張俊臉上露出笑眯眯的表情,仿佛一隻柔順地貓。

“不行就是不行,任憑你怎麽說。”玉鼎真人看他憊懶的神情。啼笑皆非,心中卻也暗喜:這小子居然也有這份上進心思,還好還好。表面上卻仍舊不容分說。

“師傅,”見不成,楊戩再上前,拉住玉鼎真人袖子。“我在這山上悶了也有些時日了,難道懲戒還不夠麽?況且我聽說雲中子都下山了,還是得了天尊的允許,”楊戩想到那白衣的人,氣的兩眼發直,然後又賠笑說,“師傅,憑什麽他能下山我不能啊。”

“不許你下去就不許,”玉鼎真人甩開他的手,“橫豎你老老實實給我在玉泉山呆著。爲師這也是爲了你好。”

“什麽意思?”楊戩眼珠一轉,“師傅莫非你算出了什麽?”

“沒。”玉鼎真人臉色微微一變。

楊戩卻已經將他面色變化看地清楚,當下挑眉:“師傅你這幾天看我看的甚嚴,莫非真的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你……自己知道就好。”玉鼎真人見瞞不過去,遂歎了一聲,“楊戩,爲師算的你最近有劫數在身,若放你下山,恐怕禍事不小。”

不料楊戩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頭。皺著眉只管問:“師傅可算出徒兒這劫跟清流有無關係?他……他是不是有危險?”

玉鼎真人心頭一梗。

他看著楊戩認真著急地臉,眼底掠過一絲抑鬱。

“師傅。你說啊?”楊戩急著問,怪不得這兩天總是心神不寧,自從替薑子牙送完那信之後,就被師傅強行帶回玉泉山,牢牢地看定了不准他再下山一步,這是爲何?莫非真是怕了元始天尊的訓斥?不不,若是如此,該管的,早就管住了,也不容自己同清流那一夜……

想到那夜,楊戩情不自禁露出笑容,什麽時候……我……

玉鼎真人將他面色變化,一點一點看在眼裏,把心一橫說道:“楊戩,你對紫皇清流,是何心思?”

楊戩一愣,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師傅,我對她的心思,天下皆知,您這是從何問起。”

他絲毫不隱瞞,也不回避。

天下皆知,好一個天下皆知。

玉鼎真人心頭微微地疼:癡兒,你非要鬧得不可開交無法挽回才好麽?

搖了搖頭,玉鼎真人又說:“楊戩,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

楊戩一愣,隨即笑。

什麽強求不來?我不放手地東西,就算是強求,我也一定要強求地來。那夜的旖旎纏綿忽地又冒出來,想象手指在她身上游走的滋味,那吹彈得破的肌膚玲瓏有致的身段,她的呻吟聲只在耳邊隱隱約約,勾魂奪魄,楊戩渾身冰涼涼地抖了抖。

“在想什麽!”看出他神情不對,玉鼎真人伸手,拍在他肩頭。

楊戩大窘:“沒什麽,師傅。”咳嗽一聲,正色又說,“弟子只是想,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盡全力去努力爭取。”

“若是上天注定無果的呢?”玉鼎真人閉了閉眼:果然如此,自己的弟子性情如何,他當然清楚,這個孩子就是如此倔強,自己想讓他回頭,談何容易。

“什麽上天注定?”楊戩不以爲然地笑,“我喜歡她,這就是注定,關上天什麽事。就算真地是上天注定,也是上天注定的我去喜歡她,愛她。”

說到最後一個“她”字,聲音不知不覺咬的很輕,似乎怕是說的高聲了,生硬了,會咬疼了她,旖旎回轉,竟是千般的深情難回。

玉鼎真人心頭大震,情不自禁提高聲音:“那麽,逆天而行地事,你也要做?”

“那又有何妨。”楊戩瞥了師尊一眼,驀地看到師尊的面色大不如尋常,心頭一凜,不由問道,“師尊,你莫非是算出我跟清流……有什麽……”他躊躇著,繞是膽大包天,這時間也有點害怕。

玉鼎真人揮袖轉身,冷冷不語。

“師尊!”楊戩在身後急聲地叫。

玉鼎真人背對著他,痛苦閉上眼睛。

該怎麽說?該怎麽對這個傻孩子說?說他同紫皇清流,生生世世毫無緣分?說他同紫皇清流,是注定了三生三世,兩兩相望,糾葛斷得一清二楚,牽手定是不能夠?!

蒼天啊蒼天,既然注定他們兩個如此結局,爲什麽要讓他喜歡上那更比岩石倔強萬分的絕世人兒呢!

天邊雲霞燦爛,金霞洞口一片紅彤彤的光芒。

玉鼎真人雙眸一眨,似乎在那片紅色地光芒之中,看出了某種血色的預兆。

而與此同時,有一片如雪花般翩然地人影,正從遠方,徐徐而來。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42
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112章 夫妻之實



中子落在玉泉山上。

他是尋人而來,帶著一腔怒氣,壓不住的滾滾憤怒。

本來是不會如此的。

他性情向來平和,與人爲善,和廣成子吵吵嚷嚷一千年都不曾翻臉過。人人贊他大度好相處,是仙中典範。

可是現在他忽然沈不住氣,手中拂塵握的死緊,手心幾乎握出汗來,背後的寶劍蠢蠢欲動,饑渴的不得了似的。

腳踏上玉泉山的地面,雲中子迫自己冷靜。

但這好不容易萌生出來的一點冷靜,在望見對面那翩然而來的人兒的時候,嘩地便煙消雲散,好似一陣水汽消失半空中。

雲中子目光銳利盯著對方。

楊戩似笑非笑,看著身前的白衣人。

他不是向來的千年笑面麽,怎的忽然吹鬍子瞪眼起來?楊戩心頭暗暗納悶,卻也帶上幾分好笑:這樣的雲中子,看起來好不一樣。

或者,以前那個總是笑嘻嘻的他,跟現在這個掩藏不住渾身殺氣的他,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不是說人人都有兩面,關鍵時刻才能知曉的麽。

楊戩行了個禮,笑嘻嘻說道:“雲中子道兄,請了?不知今日怎的有空來這玉泉山?”

“找人。”雲中子淡淡地說。

“哦?不知找何人?”楊戩依舊笑嘻嘻地,眼睛光閃閃。

“找……”雲中子伸出右手,手指向著楊戩臉上一點,沈聲說道,“你!”

“哦?這可真是奇了。”楊戩嘩嘩地笑起來,雙手一攤,“我跟雲中子道兄向來沒什麽交情。你找我作甚?”

面上雖然仍舊笑嘻嘻的,心頭卻忽地警惕起來。

雲中子這傢夥不是守著清流的麽,怎麽忽然來這裏,還說要找他?

找他做什麽?看他面色不善,又不在清流身邊……心忽然不安起來,難道是清流出了何事?心微微不安地跳動著,亂了,好像藏了一窩小兔子。楊戩暗暗埋怨自己:怎麽這麽膽小謹慎?無論什麽都會聯想到清流身上去,師尊說不讓自己下山。他擔心清流出事;現在雲中子找自己找上山,他同樣擔心清流出事……哎,翻來覆去,都是她。那個笨麒麟,她什麽時候才明白他擔心她的這份心思……

楊戩搖了搖頭。

雲中子卻一片肅容,望著楊戩,冷冷地說:“找你是爲了——吾要替玉鼎道兄,清理門戶!”

剛說著,手中拂塵一甩。背後的寶劍頓時出鞘,雲龍寶劍化作一道清光,便騰落在雲中子手中。

“喂,雲中子,我可沒得罪你,你跑來玉泉山殺人,可是沒理!”楊戩見他當真,吃驚之下,向後退出一步。

“吾殺了你,自然會對人有所交代!”雲中子怒道。身上衣裳無風自動。白髮飛揚,寶劍一抖,便沖了過來。

楊戩飛身後退,並不還手:“我看在師尊面上,敬你而已,你不要得寸進尺!”

“吾消受不起!”雲中子身形急轉。寶劍劃出幾道銳利旋風,已經將楊戩困在其中,雲中子低喝,“楊戩,動手吧,讓吾見識一下你真正的本領!”

楊戩雖處於下風,卻毫無恐懼之色,反笑道:“你這是成心來找茬了,我就算是打傷了你,說出外面。也過得去,只不過我怕清流會不饒我,雲中子,我勸你……”

“不要提清流!”雲中子一聲斷喝,打斷楊戩地話,暴怒道,“你沒資格提她的名!”

楊戩面色一變,厲聲說:“你說什麽?”

雲中子冷笑:“你做了那等禽獸不如的事,居然還敢提她的名字。楊戩,你太過無恥!”

楊戩心中一驚。頓時有點色變:禽獸不如的事……難道說……他已經知道我跟清流之事……那件事情隱秘的很,我雖然是不怕人知道,只恐清流受不了,所以不曾泄露,這天上地下,除了清流跟我,恐怕無第三人知曉。現在雲中子居然知道,若是這樣,難道是清流告訴的他?哈哈,怪不得這傢夥會如此生氣,雲中子啊雲中子,難道你是在吃醋嗎?不過……清流怎麽會對他說起那件事?

楊戩驚疑不定,試探著問:“是清流對你說的麽?”

雲中子看他變了臉色,又這麽膽怯地問,知道他心虛,冷笑著說:“怎麽,你有膽量做,沒膽量承認?”

楊戩見他氣成這般,心底倒有九分是認定了他知道自己跟清流那件事,於是反而笑道:“做就是做了,又怎麽?”

他這話半真半假,有一部分是想要探雲中子的虛實,想知道他所說地是不是他心底想的那件事。有一部分卻是真心來炫耀的。

雲中子聽了這話,又看他得意洋洋神色,寒澈了心,停了手,顫聲說道:“這麽說,你承認是你做的?”

楊戩笑說:“感情你就是爲了這件事,怒氣衝衝殺上玉泉山?”

雲中子手腳發涼:“你居然毫不悔改?毫無愧疚之心?”

楊戩大笑:“你在說什麽,此事是我畢生最爲不可能後悔之事。悔改?愧疚?雲中子,讓我說給你聽:若時光倒流,我也會毫不猶豫選擇再那麽做!”

雲中子氣的渾身顫抖,

劍斜指,喝道:“我今日,就替玉鼎道兄殺了你這個類!”

楊戩笑著斜睨他:“要殺就殺,我只是想問:雲中子,你心底沒那麽想過麽?你殺我,是替我師門清理門戶,亦或者挾帶私心,只是嫉妒我而已?”

雲中子怒道:“我挾帶私心?哈哈,此事就算是說給元始天尊知道,他也必定會親手處置你這畜生!”

楊戩聽他口口聲聲畜生畜生地罵著,不由也生了真氣,手中一招,已經將方天畫戟招來:“既然如此,就手下見真章吧。”

初一過招,雲龍寶劍同方天畫戟交擊一處。綻放明亮火花。

雲中子道行深厚,唯一缺點是千百年來不曾同人動手,身手生澀,而楊戩仗著步伐靈便,遊走劍影當中,又抽空將神鷹跟哮天犬全部招來,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倒也逼得雲中子頗爲吃力,楊戩倒是好整以暇。只用六分力,四分抵抗,兩分躲避。

他心中深知雲中子在清流心中分量,等閒不會去傷害他。

雲中子同他對手了半個時辰,察覺他的用意,心頭更是火起:“你不必躲開,人你也不是沒殺過,若你有能耐,我就算喪在你手中。也是天意。”

楊戩聽這話有點奇怪,不由停步問道:“什麽人我不是沒殺過?我殺了什麽人了?”

雲中子怒道:“還在裝蒜!”挺劍又上。他動手良久,逐漸恢復往日身手,楊戩卻思量他這句話,又想到清流好像不會將那件事主動告知別人,莫非此中另有隱情?如此想著,未免有點走神。

一個決心要將對方斬殺劍下,另一個卻想著心事心不在焉,幾個回合下來,楊戩一個沒注意。雲中子一劍向著他胸前刺來,楊戩心頭寒意萌生,好歹腳下一斜,總算躲了過去,不過那鋒利無比的雲龍劍還是在他的肩頭劃下一道深深傷口。

鮮血湧出,殺機頓生。

楊戩見雲中子如此一心一意要殺了他。不由也動了真氣,冷冷一笑:“雲中子,我一再相讓,你卻咄咄逼人,再不停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請,”雲中子一劍得手,心頭憤怒之氣略減,仗劍說道,“若你有能耐。就殺掉吾,吾倒要看看,你還能作惡到什麽時候。”

“你明知我不會殺你,殺了你,清流那邊,不好交代。”楊戩眉一挑,冷冷地說,如果能殺,早一個個全殺了。什麽黑麒麟,什麽聞太師小三眼。什麽伯邑考,什麽哪吒,……我喜歡你們一個個都在清流面前礙眼麽?

雲中子聞言,恨得牙癢:“你殺了梅伯跟姜後,難道就好交代了麽!你這喪盡天良的畜生!”雲中子想到血泊裏地梅伯,床上傷痕累累地薑後,心頭一痛,“他們不過是凡人而已,到底哪里傷到你,你要這般去害他們,還居然……做出那種事,你……若是清流知道你做下如此惡事,你當他會原諒你麽?就算是殺了我,又有何妨,你何必虛情假意!”

楊戩聽他這麽一番話,驚得心跳都加速,忍不住跳起來,急急地說:“你說什麽?什麽梅伯跟姜後?他們死了?我什麽時候殺過他們?”

“你方才不是都承認了麽?現在還想要狡辯,已經晚了。”雲中子寶劍一揮,便要重上。

“等一下,”楊戩心亂如麻,直覺覺得此事並不簡單,見雲中子眼中殺氣仍在,脫口說道:“我以爲你是說我跟清流之事……啊……”

驀地警覺此事絕對不能說,急急忙忙住口,眼光一轉溜到一邊去,生硬地調轉話題說:“梅伯跟姜後之事,我委實的不知情。”

雲中子聽他欲言又止,心頭那股恐怖的壓力不曾緩解,反更沈重。

直覺讓他覺得,這其中,好似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內情。

心頭微微地震動,就好像埋藏著一個隨時都會撕裂而出的怪物。

“你跟清流,何事?”他收了劍,望著楊戩,問道,心臟都似再收縮。

對方的臉上露出那麽一絲不自在的神色,眼光都好像不敢看自己。

這種表情,雲中子看的心中驚悸,明知道答案或者會對自己不利,仍舊卻控制不了,於是提高聲音又問:“楊戩!回答吾!”

楊戩看他如此執著,把心一橫:你既然如此想要知道,我也不怕告訴你,何況,對你說了,也好早點叫你死心。當下冷笑道:“說給你又有何妨,我跟清流,早就……有了…嗯……”喉頭動了動,終於將那句話說出口來,“……有了……夫妻之實……”

那麽厚臉皮的人,居然感覺自己地臉不可自控地熱了起來。

只聽得身前“噹啷”一聲,楊戩擡眼去看,卻看到雲中子面白如紙,向後退了一步,手中的雲龍寶劍卻已經跌落塵埃,一泓秋水也似的劍體,兀自散發著淡淡白光。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43
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113章 自他生


他生,到他修行,末了悟道。

這漫長的,閑看雲起雲滅,潮起潮落的一生啊。

雲中子從未覺得有任何一刻,能比此時絕望,他從未覺得此生千年以來,會有任何一刻,更比此刻憤怒!

要怎樣?

殺了他?

爲什麽要殺他?他不知,只是擡頭看著對方的臉,那本來驕縱的,不羈的,甚至無賴的一張臉,忽然之間掠過一絲莫名的曖昧,曖昧的羞澀,他的心忽然大痛大動。

爲什麽會如此……

腳下身不由己,後退數步。

雲中子伸手,按住旁邊一棵樹。

心亂如麻,好一個心亂如麻,就好像傾盡了天河的水,攪入心塵,紛紛擾擾,滔天波浪卻是渾濁不清。

唯有一個名字卻清清楚楚,自渾濁浪濤裏躍出,給他指引。

“清流,清流……”喃喃念著這個名字,鼻子發酸。沒來由的。

怎麽可以這樣?

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你……又怎麽可以這樣?

心頭混亂麻木之中,忽然記得元始天尊曾對自己的預言。

他說:雲中子,你的心裏有欲念。

欲念,欲念,欲念。

原來如此。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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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塵一甩,地上寶劍飛起,自動入了身後劍鞘之中,雲中子仰天長笑,招來一朵白雲,踏雲而上。飄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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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戩望著道者那張神情古怪的臉。

他的心中忽地有那麽一絲不安。

果然清流沒有告訴任何人。

自己這般輕舉妄動,若被他知道,當更憤怒吧。

可是,爲什麽梅伯同姜後會死?朝歌,究竟發生了何事?

楊戩回頭,望著金霞洞的方向,玉鼎真人離去之前那晦澀難明的態度,讓他心生疑竇,揮之不去。

爲什麽一提起自己跟清流。師尊的態度救那麽詭異。

莫非,真地是清流發生了什麽事?

楊戩握著手中方天畫戟,望著天空中那一抹消失的白光,呆呆出神起來。

蝙蝠妖夜光垂手,站在門邊上。

“你說什麽?”我不信地,再問一次。

“我……夜光……小妖想跟著清流大人,無論大人你去向哪里。”他說。

我十分驚訝:“你知道我要離開?”玩味地看著他,埋藏在發絲裏的小耳朵冒出來,絲絲地顫抖著。是再害怕麽?

“小妖……小妖察覺到……”他艱澀開口。

“跟著我,是很危險的。”

打斷他的話,我說:“現如今哪吒不在,你盡可離開,只要你不在人間胡作非爲,便沒有人可以爲難你。你去吧。”

“小妖,”他低下頭,黑黑的面色漲紅,“若無清流大人,小妖早就灰飛湮滅。大人,請大人你……允許小妖跟從,至於未來怎樣結局,小妖都願意……願意。無怨無悔。”

他的臉上露出堅毅之色。

“你不必如此。”我皺起眉,“何況,你力量微弱。我要對上的對手非同尋常,你跟從我,只會白白犧牲,亦或者分我的神,何必呢。”

“不是地!”蝙蝠妖忽地叫起來,“清流大人,那個……我會有用的,小妖知道,小妖有用,會幫大人您的。大人別趕我走。”

黑色的眼睛裏晶光閃爍。

我的心一怔。

怎會……如此?

他不過是一個懵懂妖物,怎會如此……

咬了咬唇,我扭過頭不去看他:“好吧,你若願意留下,我不會趕你走。”

“多謝大人!”蝙蝠妖大喜,驀地翻身跪倒在地,輕輕磕了一個頭。

門向著兩邊敞開。

一個人影,衣袂飄舞,出現再門邊。

我一擺手。蝙蝠妖起身,站在一邊。

那人邁步。走進房來。

一雙琉璃色的眼睛緊緊盯著我。

我望著他,笑道:“怎地又回來了,雲中子?”

他不語,只是看著我,我忽地覺察他身上仿佛有什麽氣息不大對……這個人,千年百年的好脾氣,從來不曾對任何一人紅過臉,張口說話都必定先帶笑,今日,怎地如此不同尋常。

蝙蝠妖上前一步,似乎要說話。

“夜光,你先出去。”

蝙蝠妖站住腳,低頭說:“夜光遵命。”轉身退了出門。

在他前腳出門的瞬間,雲中子袖子一揮,打了一個結界在周圍,我看他如此舉動,心中更加驚異,忍不住站起身來:“雲中子,你做什麽!”

“我來問你——”他上前一步,全無平日溫和,眉眼之中帶著一絲戾氣。

我看的呆了,他從何沾染回來地戾氣?

“你要問什麽?”身不由己地問。

“你……可知……殺死梅伯跟姜後的兇手是誰?”他問。

我皺了皺眉:爲了這個?

真凶我自然是心中有數,可惜不能說給你知。

於是搖頭。

雲中子盯著我:“你不知麽?”

我答:“不知。”

雲中子又說:“那麽,我若告訴你,我知道真凶何人……”

我渾身一抖:“你怎麽會知道?”

雲中子伸手,看了看手心:“我探得薑後腦識,知道是何人

手。”

我咬了咬嘴唇,被他知道了?若是如此的話……

沈聲說道:“就算如此。也跟你無關。”

“跟我無關麽?……清流,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誰?”他問。

“我不想知道。”我別過臉去。

“是楊戩。”他忽然說。

我驚了一跳,轉頭來對上他雙眼:“你說什麽?”

雲中子一聲冷笑:“是楊戩。薑後臨死之前,腦中返現的那過程,裏面的人便是楊戩。”

“怎麽可能?”我驚叫。

“爲何不可能?”雲中子靠近,“清流,爲何不可能?”

“他……他……”我說不出來。

我明明察覺一股極熟悉的氣息,但……那不是楊戩,絕對不會是……我對他。同對那個人,都是熟悉之極,兩者之間是不同的,怎麽會……是楊戩?可這話卻不能對雲中子說。

“我不信。”我想了想,說,“他好歹也是名門正派地道者,怎麽會作出這種事來?”

“名門正派的道者,清流,你對他如此有信心麽?”雲中子嘴角忽地露出一抹笑。

“雲中。此事非同尋常,你讓我……讓我想想看。”我看他同往日大不相同,心中有點擔憂,於是推脫。

他卻絲毫不離開,腳下亦不動,身子快要欺到我身上來。

我後退一步,卻已經到了椅子邊上,身子一晃,便坐倒下去。

“清流,”他雙眼一眨。白色睫毛翻飛,眉心一點琉璃光華閃爍,“清流,若是,楊戩他自己承認是他做的,你……會信麽?”

“不會地!”我手按椅背。想站起身。

“他是這麽說的,你爲什麽不信?”

“因爲……因爲……”我說不清。難道我要對你說,我知道那個人是誰?我明白那個人跟楊戩是不同的?

那樣只會帶來更大禍事,連累不必要連累的你啊。

我閉上眼,鎮靜了一下慌亂的思緒:“雲中,此中必定有誤會。你是怎樣問楊戩的?且說給我知。”

雲中子忽地一笑,伸手握住我地手腕。

我腕上一疼,不解他要做什麽,方要掙扎。

眼前忽地出現這麽一幕:

自迷蒙裏,顯出兩個人來。

其中之一。寬肩細腰,眉間忍不住的狂傲,是楊戩!

此刻他道:“你這是成心來找茬了,我就算是打傷了你,說出外面,也過得去,只不過我怕清流會不饒我,雲中子,我勸你……”

“不要提清流!”

對面之人。白衣白髮,拂塵一甩。赫然是雲中子,他一聲斷喝,“你沒資格提她的名!”

楊戩說:“你說什麽?”

雲中子說:“你做了那等禽獸不如的事,居然還敢提她的名字,楊戩,你太過無恥!”

楊戩一愣,問:“是清流對你說的麽?”

雲中子冷笑著說:“怎麽,你有膽量做,沒膽量承認?”

楊戩笑道:“做就是做了,又怎麽?”

雲中子顫聲說道:“這麽說,你承認是你做的?”

楊戩笑說:“感情你就是爲了這件事,怒氣衝衝殺上玉泉山?”

雲中子說:“你居然毫不悔改?毫無愧疚之心?”

楊戩大笑:“你在說什麽,此事是我畢生最爲不可能後悔之事。悔改?愧疚?雲中子,讓我說給你聽:若時光倒流,我也會毫不猶豫選擇再那麽做!”

****************************************************************

我渾身抖個不停。

雲中子驀地鬆開握著我的手,雙眼一直盯著我的臉。

我不敢看他面色,轉開眼睛看向別處。

我知道……我知道楊戩指地是什麽……

這分明是陰差陽錯,一場誤會,但是……爲什麽……我無法對雲中子解釋。

雲中子看著我:“清流,你也見了,還有什麽話說?”

“不是地,”我擡頭,“雲中,你誤會了,這……這……”咬了咬牙,重又轉過頭去,我該怎麽說?

那件事,我寧死不會在提起。

“我誤會了什麽?”雲中子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

我閉了閉眼睛。

“清流,你說給我知道,我誤會了什麽。”他問。

下巴上一疼,我皺著眉睜開眼睛,卻見他牢牢地捏住我的下巴,逼我同他對視。

“雲中,別逼我……”心中好疼。

不想記起的過去,忽然又湧現腦中。

我該怎麽跟你說?雲中。

我自己都不想提起那件事。

你……何苦追著不放。

我寧可忘記,若可以選擇,我寧可承認楊戩就是殺了梅伯跟姜後的兇手罷了,我寧可如此。

但是……

但是……

眼淚順著眼角慢慢地流出來。眼前雲中子的面容已經看不清,我只聽到自己牙關緊咬,發出古怪的聲音。

“清流,爲什麽,爲什麽……”耳畔,是雲中子的聲音,七分痛三分傷,又是怎麽了?

我向後退了退。

他卻忽然上前一步,伸出雙臂,將我抱在懷裏,牢牢抱住。

“清流,該怎麽辦?”他低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該怎麽辦,該怎麽辦,我地心中有欲念,我的心中……有欲念,清流,不要哭,不要哭……”

我從未見過如此軟弱地雲中子。

不知他爲何如此,心底怕得狠,眼淚在刹那間流的更凶了。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43
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114章 一教至尊


伸手,輕輕拭去我臉上淚水。

“我不能再見你了,清流。”

這樣溫柔的聲音,說這麽殘忍的話。感覺很奇妙。

放手,雲中子後退兩步,轉身,背對著我。

我看著他的背影,白髮披肩,他側著臉,長長睫毛一動,然後垂下,沒有再回頭看多我一眼,邊邁步,向外走去。

我伸出手,手指點點顫抖,向著他的方向,嘴唇微動,卻說不出話來。

最終他的身影消失門口,就好像一朵白雲消失天邊。

身子一晃,一串淚搖落地面,我無力支撐,坐回椅中,聽得自己的聲音喃喃地在耳畔,虛無縹緲地響起:“走吧……走吧……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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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還有一個不曾離開的,那就是小蝙蝠妖,夜光。

我不曾想到,走來走去,居然是這個小傢夥跟著我。

不過,身邊有一個人,倒讓我感覺很不孤單。

當走出太師府的刹那,我看著西方那陰霾的天空,伸手摸摸他的頭,心頭微微地暖,卻又擔心,於是說:“夜光,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身邊沒有聲音,我扭頭去看,卻看他正眯著眼,享受般在嘴角露出一抹笑。

我不由啞然,收回手,夜光睜開眼,認真地說:“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清流大人身邊。”

說這話的瞬間,笑意慢慢地從他臉上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兇狠的神色。

“呵,夜光。”我歎一聲,忽然也笑,“好吧。”

伸手拉住他的手,緊緊地像是握住了就救生木,口中念一個訣,沖著那片似曾相識的陰霾之地騰雲而去。

風從耳畔嗖嗖而過,腳下千山萬水,如一副俯視看地畫卷。

就算我多麽不想踏上這趟行程。就算我暗自怯懦地想不要叫我到達目的地,這條路,始終會有盡頭。

青山依舊在。

多年之前我曾逃離的地方,如今我卻自己再走回來。

多麽諷刺。

雲朵降落,我站在高高的岩石之上,單步上前向下張望。

岩石下是潺潺水流,隔著這條河的對面,就是困住哪吒的洞口。

當初離開之時,我便覺得很是熟悉。

現在故地重遊。目光在那山川,河流,草木之上掠過,心中有種驚悸,莫可名狀。

放在膝蓋上的手忽而有點發抖。

那個人,真的會在這裏等著我麽?

自察覺那股似曾相識的氣息之後,我便知道,是他。

他費盡心機,搞這麽多事,難道。只是爲了追我回來……

只是,他當我還是當初那個無能爲力任他橫捏豎踩地小孩子麽?

他對我志在必得,所以才殺了梅伯同姜後。

他情知我絕對不會放過他,絕對會主動找上來。

用了何種方法我不知,他爲何讓雲中子以爲是楊戩做的我也不知,詭計千千萬。一條條去想無濟於事,不如面對面,快刀斬亂麻來的乾淨利落。

此次,我不會再逃。

因爲逃也無用。

我便如他所願。

“清流大人……”身後夜光聲音低微。

我驀地驚覺,回頭看他。

他目光畏縮:“您的身上……好大的殺氣……”

我驚了驚,垂眸不語。

夜光卻按了按胸口,說:“我從來沒見過大人您這樣,嚇死我了。”

我看著他天真的臉,不由一笑。

蝙蝠妖這才上前一步,順著我的眼光看著對面的洞口。問:“清流大人,是哪里麽?”

“嗯。”我答應一聲,回頭看他。

卻驀地看到他夾在頭髮絲裏的兩隻小耳朵正在拼命地抖動著。

我又是失笑,心頭緊張感稍微減弱:“夜光,你還在害怕麽?”

他地眼睛閃閃亮,故作堅強地說:“夜光怎麽會怕?”

“怕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我一笑,黯然說,“當年,我怕的比你還要厲害呢。”

夜光一愣:“清流大人你……”

我微微皺眉。打斷他問話:“你等在這裏,我去探一下。”

“清流大人……”夜光伸手拉住我的袖子。“讓夜光先去探一番吧。”

“不成。”我一口否認。若是那人在那洞裏,就憑他的道行擅自闖入,就算一千個夜光也不夠殺的。

“那不要讓我等在這裏,我要跟清流大人您在一起。”他仰頭看著我,小耳朵抖個不停,過了一會卻逐漸地停了下來。

我看他虔誠面色,伸手摸摸他的腦門:“既然如此,好吧。”

他的雙眼閃過一道喜悅晶光,自動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一怔,卻也不曾甩脫,腳步向前一邁,身子淩空,衣帶當風,已經是向著洞口方向飛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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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隱隱聽得有滴水的聲音。

幽靜氛圍之中,分外清晰。

我在前,夜光在後,一前一後向著洞內走去。

我細心搜尋,卻聽不到任何異樣。

難道……那人不曾在這裏?

心中驚悸同時,稍微安穩些些。

走了片刻,終於摸摸索索,見到前方一點光明。

我驀地認出這是昨日神遊之時,走過地通道,心頭一跳,念想哪吒必定就在前方不遠。

一喜之下,加快腳步向前,一邊叫著:“哪吒!”飛速向內掠去。

想到此次能夠救他出來。心頭不由地一時歡喜,放鬆警惕。

等察覺一股巨大氣流從背後傳來之時,一切爲時已晚。

躲避無效,幸喜本身具有護體神功,雖然如此,被那股大力打中之時,只覺得被沈重的錘子錘中後背心,身子仍舊不由自主地向前沖過去,差點撞上層層的嶙峋岩石。

我扶住石頭站定。搖搖欲墜,轉回頭看。

蝙蝠妖夜光站在那裏,小小身影隱沒再黑暗中,直挺挺一動不動。

一股寒意從心底萌生而出。

“夜光!”我叫一聲。

他不說話,卻上前走了一步。

接著淡淡的光芒,我望著直直地站在面前的夜光,蝙蝠妖地小耳朵已經停止了抖動,兩隻眼睛也不是方才在洞府之外地亮晶晶,取而代之的。是凜然叫人無法不爲之動容的殺氣。

“你、你是誰?”我伸手,抹去嘴角的鮮血,這不是夜光,心中隱隱知道那個答案,卻又不願意承認。

怎會如此,若真的是這樣,這些事情,實在太過可怕。

“你猜,吾是誰?”他忽地開口,聲音。也不是夜光清脆的聲。

這個聲音……我眼前一黑。

“清流,隔著這麽多年,難道你竟把吾忘了麽?”他邁步上前來,眼睛一眨,容貌慢慢地變了。

我捂住胸口翻湧的血氣,看著那雙驀地出現眼前的熟悉地眼睛。

仿佛惡狼饑餓了一般的雙眼。

射出驚天霸地地光芒。

事隔多年。縱然我不是當年那個無能爲力的孩子,自信可有能力同他對抗,事到臨頭,卻仍舊無法直視他這雙眼。

“你……”捂在胸口的手有點顫抖。

“清流,你躲吾躲的好辛苦。”他一笑,收了幻形,依舊是夜光的容貌,只聲音仍舊未改,渾厚的男子之聲再洞內回響,“乖乖的。跟吾回去吧。我可以不計較過去地一切。”

“是嗎?”我慢慢地放下手,雙手在腰側握成拳,深呼吸,“可是我會計較。”

“嗯?你想反抗——吾?”他一甩袖子,傲然看我。這麽熟悉霸道的動作。

“你有能耐,就再次困住我。”我滿不在乎地回答。手指卻暗暗拼命地掐著手心,察覺尖銳地指甲刺得手心隱隱作痛,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我心頭的恐懼跟不安。

“清流。”他眯起眼睛,探究般。“你果真是變了不少。居然敢反抗吾了。”

“你也變了不少,居然會利用別人地軀體行卑鄙手段。”

我笑著,“是從什麽時候起,你不用自己的身體行事?還是說,你有什麽難言的苦衷,所以才被迫借夜光的軀體?這可不像是有通天徹地之能,甚至自號通天的大教主你之所爲吧!”

通天徹地之能,一教至尊,法號通天。

這名字說出之後,“哈哈哈!”那邊夜光大笑,“清流,你說的對,吾地確有苦衷。”

我聽他自己承認,不由地一愣。

他本是個心比天高,狂傲不羈之人,現在竟然屈尊佔用夜光這小小妖怪的軀體,我料想他必定是有難言之隱,或者……

心念轉動,即刻看出他元神未足。心頭一喜。

同時側耳傾聽,卻也聽不到哪吒的聲音。

而那邊通天繼續說:“不過,你若是以爲,吾這樣就無法奈何你,那你就錯了,就算吾只用一線靈光,亦能制住你!”

雙眉一振,殺氣再生。

我冷笑:“所以你才對我出手偷襲,你若不這樣做,就沒有十成把握對麽?”

“不錯。”他一口承認。

“你真是不擇手段如昔,”我罵道,忽而心頭一凜,於是問:“哪吒呢,你用他做誘餌,無非是想引我前來,現在你已經如願,你將他困在哪里?”

“你真是頗爲關心那個小傢夥。”他上前一步,打量我,“清流,這趟紅塵行走,你好像變得……多情了。”

“住口,把他交給我!”我暗暗防備,皺眉叫道。

“那好,你乖乖跟吾回去。”

我一笑:“你做夢!”

“那麽,就來打敗我,打敗了我,自然會換給你。”他忽而虎視眈眈。

該來的終究避免不了。

“就如你所願。”我咬牙切齒說出這一句,一掌推出。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44
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115章 初露真容



光的身體向後倒退急飛,倒似是怕了我。

我腳下一踏,頓時亦禦風向前,窮追不捨。

逐漸他的形體變得模糊,待眼前一亮,已經身在洞府之外。

“一味的逃,不是你的作風!”我揚聲喝道,雙手結成一團紫氣,向著他方向奮力擊去。

他身形一晃,雙掌拍出將我的紫光擊的散亂開來,白光跟紫氣撞擊,散發出大團光芒,而他飄然落在一塊岩石上,忽而站直原地,朗聲說道:“清流,這點雕蟲小技無用,想要勝我,用你的真本事吧。”

我冷冷一哼:“你這是自找死路,我就成全你。”

雙腳一跺,紫光自身上滿溢開來,光華錯亂裏換出本來形體,右手一招,紫龍寶劍長嘯一聲,落在手心,閃爍淡然的紫光。

我右手平舉胸前,以劍對敵。

“好,好極了。”他忽然笑,似乎很是滿意,“清流,你真是越來越好看,沒叫我失望。”

言談之中全是調弄。

“我絕對不會叫你失望。”我皺起雙眉,十分憤怒。刹那間明白他引我出來,便是想看我的樣子,這個卑劣惡質的人。

那就讓他看個夠好了!

紫龍輕揮,光華流轉,向著他的所在直沖過去。

他身形飄忽,便躍了起來,躲過紫龍的劍鋒之氣,腳下的岩石卻被紫龍之氣崩的粉碎,石塊散亂,滾落之際發出嘩啦的聲音。

“通天,你好不要臉,一味的躲算什麽一教之主!”我仗劍飛身上前,半空中同他對上。

“清流。吾只是想要看看你的身手是否同容貌一樣大有進步。”他忽而一笑。哪里還是往日夜光純真容貌。

我咬一咬牙,確定不再同他囉嗦,輕輕哼一聲,紫龍寶劍化作清光,向著他直沖過去,包圍他渾身上下,只聽隱約裏響起寶劍割破衣裳的聲音,我定睛看過去,望見他躲閃不及。身上鮮血狂飆,不知怎地心頭卻沒有喜悅之感覺,卻喚了一聲:“紫龍回來!”

紫龍調頭,回轉我身邊,仍舊化作一柄冰冷地劍,我一把握住,冷眼看過去,喝道:“出來!”

“出什麽來?”他哈哈地笑,望著我。渾然不在乎身上傷口。

“不許你借夜光的身體,你給我出來!”我指著他。

“不出來又能如何?”眉毛一挑,“清流,你不是要殺吾嗎?不是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吾死?那麽多一個小小蝙蝠妖來陪葬,應該是很合理的呢。”

聲音輕輕蔓延開來。

“你以爲我不敢!”我盯著他,心中卻驟然發緊。

“吾只是奇怪,你從何時變得如此心軟,當時你偷偷離開這囚禁之地,可是殺了吾座下最得意的弟子,要知道。他對你可是頗爲有意,清流,你爲了逃脫不惜利用他……這招狠讓我讚賞,不過,說到底他可是因你而死,——當時的你卻未曾有現在這般心軟。”

略帶懶懶的聲音。似乎訴說著無關緊要的往事。

“你給我住口!”我閉了閉眼睛,心頭微疼,將腦中隨著他的聲音而浮現的那人地面容揮去。

“怎麽,想起來了?”他玩味地說。身子忽然騰空而起,“清流,吾倒是很想要看一看汝當時決絕的面容!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向著我飛身而來。

我大怒,左手一推,十分紫麟真氣破空,他面露倉皇之色。躲閃不及,頓時被打飛出去,當空落下一股血箭。

我一擊得手,右手握住紫龍,騰空向著他的方向直追而去。

耳畔傳來他悶哼的聲音:“清流,你好……你有膽量,便殺了……”

我咬著唇:“是你自找死路!”

直直地到他身邊,右手一揮,紫龍便要貫穿他胸膛。

殺機滾滾。帶著一股難以按壓的興奮。

就在刹那間——

“清流大人,請帶我去。我一定會幫忙的,一定會的……”

熟悉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

我一愣,面前卻是夜光純真的臉,眼睛一眨,望著我。

我手一抖,紫龍便定在了他地胸前,無法刺落下去。

“清流大人……”他微弱地張口,嘴角落下一滴血。

“夜光……”我張口。

他的眼角忽地掠過一絲狡黠。

我看在眼裏,頓時警醒。

“夜光,你恨我吧!”心中驟然冰冷,我破口揚聲,說出這句。

往日情形浮現眼前,當我手起刀落,斬了守著我的定雲仙,鮮血迸濺,而他身子委頓倒地,驟然張大的雙眼逐漸模糊去,眼睛裏全是不信。

彼時我自地上爬起:“對不起,定雲,你……恨我吧!”

扔下那柄他用來割破我繩索的、帶著他身上血的匕首,我昂首大笑,轉身,再不回頭,大步走出洞口。

昨日,重現。

“清流……”夜光喃喃一聲。

紫龍向前推送,頓時沒入他的胸口,劍身入體的感覺十分奇妙,帶著切割開有生命力的物體的顫動感,縱我一生,只有兩次體驗,第一次便是在定雲仙身上,第二次卻是再夜光身上,兩個人都對我好,可惜,最後都注定死在我手中

難道這就叫天意。

紫龍身上傳來地輕微顫動,讓我驚心動魄,可滾滾的恨意又叫我停不了手,我抽出寶劍,而他身上濺出的血在瞬間飛上我的臉頰,溫熱,刺痛。

我望著夜光悲傷的眼,對自己說:他是通天,是通天。

是……通天?

有種感覺很奇怪。

就在此時,眼前夜光忽然大喝一聲:“小心!”

我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得身後有個陰測測的聲音懶洋洋地說:“哎,小清流,看樣子你還是不夠心狠啊。哈哈哈……”

我肝膽俱裂,而隨著這一聲長笑,右手肩頭忽然劇痛,就好像被冰冷地什麽東西刺入。

刺入之後,那種鑽心的痛,有增無減,似乎正逐漸深入。

我大驚,咬牙回頭看。

他的臉近在咫尺。

長眉,修眼。尖尖的下巴,溫和又囂張地神情,長長的睫毛一眨,喚情人般叫一聲:“清流……”

手上卻毫不留情,右手成五爪狀,深深地重重地插入我的右肩胛。

他輕輕地一笑,唇色紅的宛如滴血,而那麽魅惑的臉上,帶著一絲殘忍的陰狠。

這一笑地功夫。那右手的五指收縮。

那種痛,是揪心斷腸的,我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感覺體內地血呼啦啦地湧上喉頭。

而他靠近,幾乎是靠在我耳邊,低聲地說:“這是吾給你的重逢禮物,清流,也是作爲對你不聽話的……小小教訓。”

伸出舌尖在我頸間輕輕一舔。

好像被毒蛇的信子碰到。

我身子不可遏止地抖動。

而他五指在我體內動了動,我自喉嚨裏發出一聲慘叫,他卻毫不猶豫。驀地收縮五指,仿佛隔著血肉捏了我一把,隨即慢慢地,一點一點撤離出。

刹那之間,我的眼前血花綻放。

血從肩頭的五孔之中一湧而出。

“喜歡嗎?”那人站在身後空中,十分愉快地聲調。說。

冷汗滾滾從額頭上不停滴落,有地滑入我的眼睛,我眼睛一眨,十分酸澀,不知道是淚是汗是血,而目光流轉間,看到夜光同樣痛苦地臉,下意識地伸出左手臂,抓住他地手腕。

夜光一反手,摟住我的腰。我們兩個跌跌撞撞,自空中落到地面。

鮮血嘩啦啦地從肩頭湧了出來,我伏在夜光身上,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仿佛隨時都要暈眩,側面去看,黑洞洞的指傷在彼,猙獰的很。卻讓我想笑:多少年了,我竟還是逃不過這人的魔爪!居然還是低估他的卑劣跟不擇手段!

我擡頭去看他。

身在空中。他的元神自夜光身上竄出,顯出的便是本體形狀。

身著一襲白衣。領子高高豎起,腰帶寬大,將腰束的細而堅挺,黑色的長髮招搖,垂落在腰部以下,自發梢到渾身上下,均都被一股淡淡地紅光裹著,染的頭髮也儘是血色,那血色長髮在空氣中不停地浮動,好像也具有生命力似的,這麽詭異。

本來白的沒有任何血色的臉上,眉心到額頭,是舒展著的銀白色地雲紋,深入發絲,隨著他殺氣散開,一根根也淺淺閃著紅光。

而那雙眼,細長尖銳,此刻微微眯起,隱隱亦散發著一股嗜血般的紅,睫毛閃爍,慵懶中帶著一絲什麽都不在乎的睥睨天下。

他右手擡起,纖細的五根手指上沾著的是我的血肉,舉在薄薄的嘴唇邊上,伸出舌尖一舔,臉上露出一種陶醉的表情。

“清流,這血的味道,真讓我懷念。哈哈哈……”他仰起頭,哈哈大笑。

長髮獵獵飛舞,好像活動的海蛇。

如此霸道,如此囂張,如此猙獰,如此地叫我憎恨,跟恐懼。

我狠狠地咬了咬嘴唇,肩頭的劇痛讓我察覺不到唇上的痛,我笑道:“你的卑劣,也很是讓我懷念。”

“對於敢反抗主人的寵物,該怎麽教訓才最有效便會怎樣,清流,你覺得吾好好地哄你回心轉意,你會答應嗎?”他自空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嘴角一抹和善的笑。

“我不知,只是,我不是你的寵物。”右手劇痛,拿不住寶劍,我哆哆嗦嗦,只好用了左手握住,勉強從地上站起來,“除非我死!”

“不會讓你死,也會叫你甘心做吾的寵物的。”他右手握了握,手上地血一點一點迅速消失,就好像被他吸入體內,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眼皮半垂著看下來,愉快地說,“何況我地手段,你也見過。”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手段,如果不是知道他說到做到。

單看這個人的樣子,還以爲不過是個惡作劇的俊逸男子,在漫不經心地,說著些可笑的逗人開心的話。

——何況我的手段,你也見過。

字字落入我的心裏,好像再度體驗到肩頭被他撕裂開的劇痛感覺,難以形容,偏無法揮去。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44
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116章 千鈞一髮



在洞內偷襲我在前。

出外之後,又利用夜光再度得手。

我恨只恨我有那麽一刹那的猶豫,讓他在千鈞一髮之時逃出夜光體內。

或者,這個人心機如此深沈,居然,算准我會有那麽一刹那的猶豫麽?

他兀自笑的開心,我卻恨得入骨。

閉了閉眼,最終鬆開紫龍,盤膝坐定。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心底只有這一個念頭。

既然我握不住紫龍,那麽,只有這一招以氣禦劍。

只要我穩定心神,同紫龍心神合一的話,就可以駕馭紫龍,同他一戰,勝負尚未可知。

何況他此刻乃是元神出體,若非仗著卑劣手段得手,我未必也會輸給他。

我喘一口氣。移動麻木的手臂,放在膝蓋之上。

鋪天蓋地的滾滾壓力忽然從空中降落。

吹動我的頭髮烈烈向後飛舞。

我幾乎窒息。

在風中勉強地擡頭看,卻看他昂然在彼,張開雙臂,凜凜然如天神。

風裏忽然多了金鐵之聲,我驚了一跳。

下意識地伸出左臂,將身邊的夜光抱住,拼力發動護體真氣在身邊撐了一個小小結界。

風中的利器撞上結界,紛紛落地。

而他笑的清淡:“我看你能支撐多久!”

我的確是支撐不了多久。

自從跟他一照面便一直落於下風,而今居然被困死結界裏面。無法動彈。

用不了多久,他的風刃便可以破我地護體真氣。如果那樣,被風刃穿心而死,倒也不錯,好過被他生擒。

我最怕的,是他最後時刻不動手,結果……仍舊免不了落於他地手中。

六神無主,心忽然大亂。

懷中的夜光忽然動了動。

我單手抱著他不放。

“清流大人……”他聲音微弱地叫。

“夜光。”我沈聲答應。又叫了一聲,“夜光……”只是不知道要說什麽。

他忽然睜開了眼睛,黑幽幽的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我。

“那個人,一直是附在夜光體內嗎?”他問。

我一怔,說:“夜光。這跟你無關,你完全不知道……”

“對不起,”他黯然說,“清流大人,是夜光沒用,是夜光連累大人你了。”

“沒事的,夜光。”我擁緊了他,感覺自他胸口流出的血跟我肩頭的血染在一起,“是我無用才是。”

“清流大人,我快死了嗎?”他問。

“夜光。別怕。我會陪著你。”我拍拍他的肩頭。

“真地嗎?”他驚喜地。

臉上居然泛出一點紅暈。

我點了點頭:“你知道,麒麟話出。就算是笑語。也必具神通的。”

“這倒是,我聽說過。”夜光喃喃地。“只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居然會跟清流大人死在一起啊。”

“傻。”我微微地笑,忽然覺得背後腰部一痛,忍不住悶哼一聲,身子一抖。

“怎麽了?”夜光驚悸,睜開眼看:“這是……結界……”又看著我肩頭的傷,“清流大人,很疼嗎?”

我感覺到有的風刃已經穿破結界射了進來,只好拼命把夜光往身下護住,一邊說:“沒事,你不也是傷了。”

夜光不語,烏溜溜的眼睛只看著我。

“清流大人……”他低低地叫,“我……我可以有一個請求嗎?”

“什麽?”我苦笑。

“你……你親一親我可以嗎?”他說,臉上忽然緋紅一片。

我僵住:這個小妖在想什麽?

“清流大人……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他低低地叫著,“對……對不起。”他羞澀地縮成一團。

我皺著眉看懷中的夜光,方才紫龍那一劍,想必正是穿心而過,他現在仍舊不死,是何種力量支撐我不知道,可是,畢竟他,是因爲我才落得如此。他本無辜。

何況……

這具身體,或者過一會便灰飛湮滅,又有什麽可堅持地?

更或者……

就算是隔著結界,那個人也能看得到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也許會觸怒了他,風刃失手,便會給我一個痛快。

何樂而不爲。

“夜光,”我低低地叫一聲,臉上淡淡一笑容。

他睫毛一動,擡頭看我,略帶驚詫。

我伸手,輕輕地地捂住他的眼睛。

俯身,低頭,慢慢地靠近下去。

頭髮垂下,如一簾屏障。

似乎有一點涼,帶著一點妖物身上特有的腥氣,我吻上了蝙蝠妖的嘴唇。

除此之外,軟軟的,倒也沒什麽不適的感覺。

就好像親吻馴順的小動物。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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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傳來一聲怒吼,驚天動地。

“清——流!”

是通天。他果然是怒了。

“你……膽敢如此!”咬牙切齒之聲。

聽到他的失控吼聲,我忽然很快意。

慢慢地自夜光面上擡起頭來,看空中的他。

那纖挺地身子忽而光華暴漲,紅光滲透每一根發絲,本來纖細地眼睛此刻也不可置信地瞪大,直直地看了過來。

我挑釁般沖著他一笑。

“你……”他大吼一聲,雙目炯炯,卻居然說不出話。

我胸中無限暢快:很好,很好,你暴跳吧,照你現在下去,元神離體且又這麽囂張。我不信你殺我八百,自損不了三千!

我笑得開心。直至笑出聲音,雖然遍體疼痛不休。

懷中夜光似乎呢喃了句什麽,我竟沒有注意。

我全盤盯著空中的他。

“你別逼吾……”他低低地吼著。

又怎樣?我下意識地咬了咬唇,冷冷地笑。

卻不料懷中忽而産生變化。

蝙蝠妖本來冰涼地身子忽然

變熱。

我吃了一驚,低頭看。

那兩隻本來縮在發絲之中地小耳朵忽然直立起來。

原本柔弱地頭髮根根發亮。

他手腳動彈,慢慢地舒展開來,竟然在一點一點地長大。

逐漸地我竟抱不住他。因爲太過沈重。

“夜光,夜光!”我低聲叫。

他全無知覺。

就在這時候,天外一聲呼嘯。

有一團五星滾動的白光闖入進來。

風刃遇到他,片片破碎。

他撞破我的結界,直直地撞到夜光的身上。

與此同時,我只聽到有一個雄渾聲音叫道:“師叔。我來幫你!”

我正茫然。

地上夜光的模樣已經全變。

風刃驟然停住。

通天的囂張笑聲從外傳來:“好……好……”他大笑說道,“我沒想到,咒言妖族居然還會有傳人!”

夜光自地上爬起身來,好像變了個人似地,一張本來微黑的臉現在湛藍一片,頭頂的小耳朵高高豎起,鼻子也變得直勾勾的,好像鳥喙,身形更是比原先更高大一倍,比我更高上半頭。他一身鎧甲。腳踏戰靴,手中竟多了一根精光閃爍的棍棒。傲然站在原地。

“你……是誰?”我驚住。問道。

“師叔,我是雷震子。”他躬身向我。禮貌地回,“是師傅命我來祝你一臂之力的。”

“雷震子……你師傅是誰?”我忽然覺得這個名字哪里解除過。

“我師傅身在終南。”雷震子說完,挺身站在我地身前,指著空中通天叫道:“有本事就重新來打過。”

我轉身去看。

“你不過是一個小小道人,螢火之光,也敢與日月爭輝,”通天忽而一笑:“天長地久,何必爭在此刻?好一個雲中子,居然讓自己的徒弟借咒言妖族傳人的軀體而生,成就將星不壞之身,算的好買賣!”

又看著我:“清流,給你一次機會,跟吾回去。”

“除非你帶我的屍體走。”我情知他是要收手,這向來囂張的人竟也有如此一日,真是有趣。

“你若再如此肆意妄爲下去,有一天,吾會的。”他眉端一挑,冷冷地,身形忽而變得淡淡的,“清流,若吾元神回轉,再十個將星之身護著你也是無濟於事,你也心知肚明,你只管躲吧!哈哈哈!吾不在乎天長地久陪你耗下去!”

他長笑著,聲音破空而來,震懾心神,我情不自禁捂住耳朵,幸虧,那半空中火紅的影子很快便歸於虛無。

他走了。

***********************************************************************************

“師叔,你怎樣了?”雷震子看他真的離開,放開手中地兵器,單腿跪在我跟前,扶住我左臂。

“沒事。”我咬著牙勉強說,肩頭卻痛地鑽心,隱隱感覺也許不是普通的傷那麽簡單,卻不好跟雷震子說,免得他擔憂。

“你地師傅,是雲中子?”我問。

“正是。”他回答。

“呵……”我一笑,心頭苦澀,你既然走了,何必還派個徒弟來?想了想,問,“你既然在此,那麽……夜光呢?”

雷震子說道:“夜光地身體毀損嚴重,幸而他是咒言族的傳人,心中又有未竟之事,所以一時似死不了,我本是肉身凡體,無甚能爲,是師傅讓我吞了兩枚杏子,又算得師叔你今日有劫數在身,合著成全弟子,故而特意叫弟子前來,弟子才得以能借用夜光之身行事。”

“原來如此,”我又是一笑,雲中子竟是想成全他地弟子,那麽夜光……於是皺了皺眉:“那日後……”

“夜光不死,只不過現在重傷,無法以本身相見,若師叔無大礙,雷震子要回山請師傅治療,再做定奪,若拖延下去,傷體不愈……”

“你去吧。”我一揮手,“早日治好了傷,其他的事情,日後再說。”

“可是師叔你傷的甚重……不若讓弟子帶師叔回終南。”他著實關心地問,雖然生的醜陋,語調真誠萬分,尤爲可貴。

終南,終南,想到這名字,我眼神瞬間恍惚。

“師叔。”雷震子再度叫。

“無事,吾自有方法處置。”我站起身,強壓下肩頭那股劇痛,裝作若無其事,微笑說道,“回去多謝你師傅相救。”

“是。”他瞅了我一眼,再度拱手,“那麽……雷震子先行告辭了。”

“去吧。”我點點頭,站著不動。

他縱身而起,仿佛雄鷹騰空,眨眼消失天際。

我一直目送他影子化作黑點不見,這才重新跌倒地上,半天反應不過來,身上滲出的汗已經濕透全身,感覺水淋淋的仿佛剛從水裏爬出來。

我挪著步子幾乎是爬到溪水邊上,探頭伸手,掬起一把水,先潑在臉上,微微覺得痛疼緩和,也不知是痛的麻木了還是怎樣,又捧起一把,輕輕澆在肩頭,伴隨著牙關緊咬的聲音,肩頭流出的血頓時變成烏黑顔色。

“好個通天……果然毒辣……”我看著溪水裏流動的那一股烏龍般的水流,慢慢地翻身,仰面倒在岩石上,長長籲一口氣,“此生此世,這番干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太陽光灑落,臉上的汗卻絲毫不幹,滾滾地滲出來,眼睛裏竟好像也正出汗,起初還能看得清面前的白雲藍天,到後來逐漸一片模糊,什麽也看不清楚。

我歎一聲,笑了笑,不知不覺閉上眼睛。

耳畔,隱約傳來輕輕地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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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117章 夢醒時分



色微茫。

我懵懂裏,隱約覺得身上疼痛,半昏半醒裏似乎呻吟了兩聲。

有什麽輕輕地抹過額頭臉頰,下巴脖頸,又有聲音在耳畔輕聲安慰,說著:“不疼不疼。”類似的話,十分溫柔。

我心中稍微寬慰,複又睡了一會。

過了許久,稍微睜開眼睛,望見一團光華閃爍,光影裏,有個人形晃動了一下。

我眨眨眼睛,然後睜開。

半晌才看清楚面前是誰。

很想裝作看不見,但爲時已晚。

我皺起眉,撐著雙手試圖坐起來。

不料才一動作,半邊身子又疼又麻,居然動不了。

手上無力,我一歪身子,失去支撐,向著床邊跌去。

“清流!”那人張口叫,撲過來牢牢扶住我。

“走開!”我疼得冷汗頻流,卻下意識地拂袖試圖叫他離開。

“你受傷嚴重,何苦在這時候逞強?”他一邊扶我起身,一邊說。

“又用你假好心!”我雙眉一挑,氣憤地瞪向他,“你從哪里來的便回哪里去,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愣了片刻,一咬唇,忽然笑:“怎麽不用我管?你現在傷的這樣嚴重,我若不管你,你就在那溪頭被狼給吃了,你說我不管行嗎?”

我一聲冷笑:“管被誰吃了,我都心甘情願。只不用你來插手碰我。”

單手推開他。

他後退兩步,仍舊望著我,忽然又笑:

“既然被誰吃都心甘情願,那讓我吃掉如何?”

他仿佛是個傻子,話都聽半截的。

我回頭望,伸左手抓住枕頭。狠力扔出去:“你這個無賴,你給我滾!”瞪著他,氣的渾身發抖,腦中一陣陣暈眩。

他身子不動,手當空一抓,已經將枕頭抓住:“我倒是想走,但你這幅模樣,我怎麽放心得下?”

“你若留下,我死的更早。”我望著他。淡淡說。

“那若是雲中子或者流光那臭小子在,你是不是就會很高興?”他忽然眼睛一瞪,兇狠地問。

我心頭酸澀,嘴裏卻說:“自然!”

“我偏不走!”他狠狠地,將枕頭啪地一聲擲回來。我躲閃不及,被砸中半邊肩膀,頓時疼得咬著牙低低叫了一聲,歪頭看,本來包紮好的肩頭又滲出血來。

我咬著牙。痛的渾身顫抖。

忽然又皺起眉,肩頭……心底一陣悸動:我肩頭受傷,本來混到之前,是沒有包紮地,難道說……

我扭頭看他。

楊戩望著我,變了面色。

“清流,”他叫道,劍眉擰在一起,愁眉苦臉地,“清流。我是錯手,我不是故意的。”

“你當然不是……故意的。”我苦笑,望著他。

“我真的……我……我另行給你包紮。”他張開雙手,便要解我的領子。

“別碰我!”我尖叫一聲,向後躲了躲,不信地問。“果然是你……你替我包紮的?”

他一怔:“自然是我,你以爲還有誰。”

我心底大慪,氣道:“行了,我知道了,多謝你,楊戩。現在你可不可以再幫我一個忙?”

“是什麽?”他見我這麽客氣,臉上反而狐疑,忽而說,“若你讓我離開,卻是不能夠的。”

我見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冰雪聰明水晶心肝玻璃人。惱到極點反笑:“好好,你果然聰明,知道我要說什麽,楊戩,你可知,看到你在我身邊,我心底有多厭煩,連多看你一眼,身上的痛就會多狠上一分。楊戩,你幫我療傷。是好心,其他且不多論,但看這份好心上,我多謝你,現在——算你再多幫我一個忙,請你不要在我面前出現,好麽?”

我說完,試圖看他。

心頭好像被誰踹了一腳。

而他望著我,眼睛裏小火苗跳動。

我歎一聲,閉起眼睛不看他。

我是真地痛,多看他一眼,傷口便會多痛上一分,連血流的都更急促些。

“好吧。”他沈聲說,“我不會在你面前出現,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今晚就在這裏住著養傷,哪里也不要去。”

“我答應你。”我回答。就算我想要離開,也是力不從心,半邊身子運轉不靈,誠如他所說,假如他不從溪頭上將我救回來,被狼吃了,屍骨無存都不會有人知道。

我應聲之後,聽得他腳步聲響動,眼光一瞥瞬間,看到那繡著雲的衣擺一搖,便消失在了門口。

我看他身後房門被帶上,這才覺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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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輾轉反側,合不上眼。

窗外風颯颯地,打在窗櫺上,偶爾輕柔,便好像人的歎息。

身上的痛一陣陣地,好像刀子割在肉片上,鈍鈍地疼。

翻來覆去之間,額頭上的頭髮已經被汗水打濕,緊緊地貼在了臉頰上。

看著窗外天色逐漸從墨色變得泛白,我卻不知在什麽時候睡著了。

睡得最沈的時候忘了疼,等到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室內已經一片明亮,我驚了驚,想到自己還有未完的事,咬牙試著從床上爬起來,右邊肩頭已經疼得僵硬,伸出左手捂住,手指微微濕潤,竟仍有血滲出。

支撐著下地,走到房門邊上,將房門打開。

這麽簡單地動作,卻仍覺得額頭略有汗意。

這怎麽能成?我擡腳,要邁步出去。

不料腿腳竟不利索,一個踉蹌,平衡不好,頓時栽了下去。

我下意識想伸手扶住房門,右手卻不聽使喚。伸出左手想支撐一下,卻仍然未及,身子沖著地面直摔過去。

“清流!”疾呼聲音從旁邊傳來。

我身子不能動,目光一轉,看到在房門右手邊上,楊戩正坐在那裏,仰頭看著我,此刻驀地從地上爬起來,伸出雙臂。正好將我接住。

我眨眨眼睛,不解之際分外憤憤。

“你……你還在這裏做什麽?”第一句,我問。

他望著我:“別說這麽多,你傷勢這樣嚴重,怎能擅自行動,我抱你回去。”

他邁步就要向著屋內走。

“不用,”我立刻發聲,“你放我下來,我沒時間。”

“你要做什麽。我替你做。”他劍眉倒豎,有點惱惱地看著我。

“你替不了。”我咬著牙,一滴汗沾上睫毛。

他忽而一笑:“我真是太低估你的倔脾氣,好吧,你若再不自量力,肆意妄爲,我就封了你的穴道,把你扔在這裏,叫你哪里也去不了。”

“你說什麽?”我大怒,聲音亦提高。身子抖動牽扯肩頭傷口,頓時疼得鑽心徹骨。

他忽而不語,探究般看著我面色。

“你放開我!”我怒視著他,聽得自己的聲音哆哆嗦嗦的,“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眼前他地眼睛忽然一眨,臉上一副明瞭的模樣。

“哦。我知道了,”他垂下眼皮,“你是又想到了那天晚……”

“閉嘴!你再多說一句試試看!”我扯著嗓子使全身力氣叫這一句。

他的臉色十分灰暗。

就在這時候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於是停了口,望了他一會,告訴自己要鎮靜要鎮靜。

“楊戩,”我問,“那天……”

喉頭一梗,這感覺比死難受,但埋在我心底。終究還是個疑問不得不問。

“嗯,”見我叫他閉嘴,楊戩的神色本來有點黯然,但看我開口,卻又好似打起精神來。頗帶期望地看著我。

“你……有沒有把……”還有力氣咬牙,可見我一時半會死不了,苦笑,皺著眉閉上眼,終於把這句話說出來。“你有沒有將那天……地事情告訴別人?”

“那天,什麽事情?”他問。

我愕然睜開眼睛。

他的嘴角帶著笑容。眼睛閃亮。

是在故意羞辱我吧?

我一時忍不住,竟覺得眼眶發酸,啞著嗓子說:“你知道的……你老實對我講,你有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他仍舊不回答。

“說!”我著急催促。

“清流,”最終楊戩眨眨眼睛,開口說,“我知道你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我一直都……沒有對任何人講過。”

“真的嗎?”我放鬆一口氣,“那就好。”

眼光一瞥他臉上,卻見他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最後竟換了一種惱恨:“你就這麽怕別人知道?”

我扭過頭,不看他,不耐煩說:“你放開我再說。”

“我不放。”他固執地說,臉上掠過一絲殘忍,躊躇了一會忽然又說,“對了清流,我忘了,昨天雲中子來逼問我,我一時沒忍住,就對他講了那天地事。”

腦中嗡地一聲響了起來。

他卻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我嘴唇動了動,硬是一個字沒有說出來。

“清流,怎麽,你很怕被他知道嗎?那雲中子……”他竟然還問。

原來如此。

我就奇怪爲什麽雲中子離開我之前表現地那麽反常,他向來不是個善於強迫別人的人,那天卻追著我不放地問有什麽誤會,他向來都是個飄然出塵的人,卻抱著我說什麽自己心有欲念,當初天尊判他如此的時候他滿臉的不屑,我以爲他將不屑終生,不料卻在那天之後,認真固執到……離開了我。

原來都是他!

楊戩!

心中的恨意跟涼意夾雜滾滾而來,幾乎將我逼瘋,這種無法控制的感覺像是不停地在膨脹擴大,擠兌的我頭昏腦脹,有個念頭在心底晃來晃去,一直到逐漸清楚明白。

既然你不放我好過,既然你抓著我不放。

那好,我成全你。

“楊戩,”我聽到自己地聲音冷冷靜靜地響起,“我們要不要來打一個賭。”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45
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118章 心如鐵石



“打賭?賭什麽?”楊戩問。

我看著他,硬硬地牽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容:“楊戩,我剛才說要去做一件事。”

“我替你去。”他點點頭,純真眨眼。

“你願意嗎?”我問,看著這人,心中冷笑連連,臉上的笑也不再艱難。

“自然是願意的!”他受寵若驚似的急忙回答,腳下一動。

我眼前景物一閃,竟是他走進了房間,直直地向著床走過去。

“你,你要幹什麽!”好不容易收攏的鎮定,被他這個簡單動作嚇得灰飛煙滅。

楊戩不理我的叫,自顧自走到床邊,雙臂用力,我忍不住低低地又尖叫了一聲,他便忽然停住,一轉身,居然自己坐到了床邊,反把我更用力抱入懷中。

“你怕什麽?”他似笑非笑看著我,銀色的眼梢全是盎然笑意。

我情不自禁覺得臉上發燒,刹那間心底恨意萌生:好好,你只管戲弄我好了,我若不弄死你,就不叫紫皇清流!

見我不語,他收斂了一下臉上笑意,問:“清流,你方才說要同我打賭,是什麽,難道是跟我替你去做的事情有關?”

“嗯,你真聰明。”我順口說,卻不再去看他。

方才大概對他太溫和了,所以才慣得他如此。

“我當然是聰明的。”他分外自得。

我白了他一眼。

“到底是什麽事?”楊戩又好奇地問,“嗯,讓我猜猜看,難道說……跟清流你的傷勢有關?”

我心中一跳。見他如此上道,不由地忐忑。

他本是個聰明無雙的人,怎麽會笨到去送死?

可是不說的話,這千載難逢的報仇機會,我怎能放過。

何況,都是他逼我地!

“不錯。”我答。

“清流你有傷在身,可要我幫你報仇?”他問,挑著眉。

“這也要看你願意。”我望著他,再答。

他悠悠地笑。眼睛在我臉上巡:“對方是誰,竟能傷了你?”

他這麽說,難道有推託之意?

“你問這個做什麽?”我問。

他手指一動,指尖在我臉頰上輕輕劃過,若有所思地。

“只是,好奇。”

“他是……”我張口,卻聽到自己聲音嘶啞不成句,連說出那個名字都無比艱難,“他……他是……”

楊戩的手指在我下巴上輕輕地一蹭。忽然用力。

“他是誰?”他低下頭,在我耳畔輕問。

我忽然極惱:“我不想說!”

他皺眉,長長劍眉微蹙。

我咽一口氣,說:“你……只須知道,我那對頭十分厲害,你看我的傷也知道,等閒的人是近不了他的身的,非死即傷都是可能。所以,你若是應承別人什麽事之前,最好、也要有點自知之明。”

我逼自己瞅著他。話說的狠了,一方面是真心想要貶低他,另一方面是激將之意。

我倒要看看這個人什麽反應。

“這樣啊?”他眼珠子咕嚕嚕一轉,拉長了腔調。

不置可否。

一瞬間我的心也跟著砰砰地跳起來。

他會同意嗎,還是一口拒絕?

他這麽狡詐的人,應該不會笨到替人做拼命地事兒吧。

他的修爲雖然不錯。在十二金仙弟子之中也算上乘之中的上乘,但若比起通天來,卻是下乘中的下乘。

哼,他甚至連我都打不過,幾次三番傷在我紫麟真氣之下。

居然口氣那麽大。

這個人盲目的自信倒地是從何而來。

我心底想:好吧,你若是反悔,就趁早鬆開我儘快抽身,也活得一條命。

唉……

雖然歎,但一瞬心底還是輕鬆的。

而他一直都看著我,此時的臉上忽然露出很壞的笑容:“本大爺當然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那些被本大爺對上地人該哭了。我不管他是誰——清流,其實這件事即使你不說我也會做得,居然敢傷你……”臉上的笑變成兇狠的表情,冷笑,“我非要讓這個不知死活的人知道什麽叫做怕!”

我顧不上大讚歎他很有氣勢,只覺得愕然。

他這算是答應了?

如此簡單,連討價還價,連基本的猶豫都沒有?

這個人究竟是絕頂聰明呢,還是一等蠢笨?

我眨著眼睛看他。

“不過。清流,我很有興趣聽聽你口中的賭約是什麽。”他沖著我眨眨眼睛。“還有,既然你說的那個人如此厲害,那麽你最好對我好一點點哦……萬一我傷著了,嗯,你知道,之後,之後……”

“什麽?”我仍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茫然問。

而楊戩自顧自想了想,期待望著我,興致勃勃說:“不如我們先親一個做鼓勵好不好?”

我鼓起眼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前還奇怪爲什麽他一口答應,難道是在敷衍我?

實際上卻不懷好心?

才是他這面目麽?

“滾!”隔了好長一段時間我才反應過來,從嘴裏憋出這麽一個詞。

“我滾走,誰替小清流報仇啊。”他笑眯眯的,手指上滑,挑起我鬢間發絲,挽在手指中細細地轉動,“乖,不嚇唬你了,說吧,你心中想什麽。”

“你說真的?”我狐疑看他。

“我自然是說真地。說吧,瞻前顧後不是你的個性。”他伸手摸我的頭。

我皺了皺眉,卻實在沒力氣躲他,只好恨恨說:“你這個人詭計多端,叫我怎麽相信。”

“我再詭計多端,也是絕對不會想辜負你的。”他一本正經地。

我心頭一動。

但想到他先前劣迹斑斑。這一本正經的面色便有點如演戲。

我心頭歎一口氣:“楊戩,你想好了,此事絕非兒戲,我地傷你看到了吧……”

身不由己說出這句話,不知是想探探他地真心,還是再激激他的志氣,或者……其他。

“你……”他忽然開口,手指也停下。

“嗯?”我問。

“你是在關心我嗎,清流?”他忽然很快地問。臉上也露出頗爲詭異的笑容。

我愣住。

半晌我笑:“你神……”

本來想罵“你神經病”,但是才吐出一個“神”,他就笑得跟春花一樣:“我當然知道我很神。”

我啼笑皆非,才要戳穿他自欺欺人的謊言,他忽然低頭下來。

我覺得唇上微溫,這種感覺驚心動魄叫我一時窒息。

想說話卻無法發聲,而他的舌尖小心翼翼探入我雙唇之間,輕輕地碰觸。

我只得躲藏。

他卻五指岔開,插入我發絲。自後捧住我的頭不鬆開,唇齒相交,舌尖滑入,輕車熟路地纏住,兩相糾纏。

一直到我拼命地掙扎起來,他才擡頭,放開我。

“你……”我憤的滿面發熱,心底忽然想:好,好,這樣一來。我便不用再爲了你而心中不安了。

你這一輕薄舉動,將我心底對你僅有的愧疚打得粉碎!

“就算是我死了……”他忽然喃喃地。

我一驚:說什麽?

瞪眼看他。卻看他垂著眼皮,不知是何神情。

“你怕了?”我顧不上其他,沖口說。聲音沙啞。

這才想起來他方才吻過我,掙扎著舉起唯一能動地左手去抹嘴唇。

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不許動。”

我試著掙了掙。弄不開,只好放棄。

“我會幫你去對付你地對頭的,不管他——是誰,”他一笑,幾分輕薄幾分認真,“這世間除了你,我誰也不怕。”

吃過這個人無限的虧,就算他此刻的表情如許逼真,我也不再相信。

時間跟事件都有如此魔力,能練得我們彼此心如鐵石。

“好極了。”我從魔怔中醒過來。“楊戩,如果你勝了,以往我同你的恩怨,既往不咎,如若你敗了……”

“只要你別說不讓我見你,一切好商量。”他截斷我的話。

我氣惱非常:“你真是我肚子裏的蟲子。”

“你不是個喜歡蟲子地人,我還是做楊戩吧。”他微笑。

“那你敗了……”

“我的要求是……你只須說我勝了是怎樣。”他又說。

“怎麽這麽不講理!誰說你可以提要求!”我皺眉。

“清流,”他忽然低聲,“你不要以爲你心底想什麽。我不清楚。”

我下意識咬住嘴唇,因爲此刻他地表情生動。一眨眼一個深情,一眨眼一點悲傷,一眨眼又是淡淡的喜悅,種種變換,太過逼真。

良久。

“好吧。”我聽得自己地聲音渺如煙塵,輕輕響起。

“這才乖。”他一笑。

我只見眼前他的喉頭什麽輕輕一動,接著他說:“唉~~我實在忍不住。”

於是再行吻落。

我微惱之下,察覺那點溫熱落下,輕輕一咬。

他自喉嚨口發一聲笑:“好凶。”熱熱的溫度撲面而來。

彼此靠得太近,他的頭髮滑落行程兩面簾幕般,黑影裏只見那雙眼睛亮的怕人。

“唉……”最後他歎一聲,悻悻地重又擡起頭來。

“等你傷好之後……我再……”

一副渴望又不甘的表情,系數落在我眼底。

心中一片揪痛。

楊戩,你可能等到我傷好麽?

既然你如此胡作非爲,不給你相應地教訓,你以爲我是誰。

禍福無門,都是你自找的。

是吧?是的。

楊戩,若來日,黃泉路上,你別怪我。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46
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119章 情難自已



戩一口答應,出乎我的意料。

他抱著我不鬆手,時不時低頭,輕輕將鼻尖在我額頭上蹭。

看我的眼波都是類似溫柔的。

雖然很想將他打開,但一想到他方才答應的事,心底竟也沒那麽抗拒,老老實實躺在他懷裏,心中放鬆,也並不覺得多難過。

幸好他也只是如此,方才遭我拒絕,連吻也不曾落下一個。

最多的時間,是深深凝視著我,看食物似的。

有次我忍不住,便問:“你只管看我做什麽?”

他笑:“我的清流,怎麽看都看不夠。”

我被這話嚇到,忍不住嗤之以鼻:“我哪里是你的?”

“哪里都是,”他顯然又起壞心,“從頭到腳,每根頭髮絲,一顰一笑,都是我的。”

得意洋洋,像是捉到肉骨頭在前的大狗。

我真是敗給自己的想象,不由地無奈一笑。

“好,”顯然是不能跟瘋狂的人理論,因爲你總是跟不上他們的思維,於是我任憑他胡思亂想,淡淡說,“隨便你怎樣。”

“真的隨便我?”他笑。

“嗯……”我懶懶閉上眼睛。

心底想著若是他跟通天動手起來,會是怎樣下場,……可總歸不會毫髮無傷吧?心底忽地掠過一絲陰影,不知爲何,還未捉住,便又被他這句別有深意的話嚇到,輕輕地疑問,“嗯?”

睜開眼睛。

“不答應你‘嗯’什麽啊……不知道這聲音很容易叫人誤會麽……”他說,且飛快地將目光斜到別的地方。

先前,是停在哪里?

我覺得不安,伸出左手扯了扯衣領。遮住脖子。

被我動作吸引,他忽地又看過來,目光有點直勾勾地。

“你看哪里呢!不許看!”我輕聲呵斥。

他咬唇,身子輕輕顫抖。

那種顫抖太明顯,我又躺在他懷裏,身下是他雙腿,頓時察覺,皺眉問:“你怎麽了?不舒服?”

那邊明顯的吞咽口水的動作,他偏擡起頭做正人君子狀:“沒什麽。沒什麽。”

喃喃不已地。

我忽然覺得身下有什麽東西似有變化,硬硬地頂著我。

“你放什麽東西在腿上?”脫口而出。

我試著扭了扭身子。

楊戩忽地臉大紅,身子更抖。

我越發吃驚:“你怎麽了?真的不舒服?臉這樣紅的……”

他愕然看我,雙眼出乎意料地明亮。額頭上也滲出了細細地汗珠。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手指一動心頭驚悚非常:我這是幹什麽,爲什麽一看他出汗,想要去替他擦拭?

一時六神無主,盡力找原因卻無果。感覺身下那東西還在,於是勉強扯開話題:“楊戩。你放了什麽……”

又動了一下,皺著眉說:“不舒服,放我下來。”

他看我一眼,嘴唇殷紅如血,臉色白淨裏泛著點點春色,汗滴滲出,越發顯得眉目如畫,神情卻是窘窘的,只說:“沒什麽……沒什麽……”只說這三個字,像是著了魔。

“你瘋啦!到底是怎麽啦?什麽東西!嗯……”我這才從先前的走神中反應過來。慌了慌。

他只是不回答,臉上表情風雲變幻,精彩萬狀,那緋紅的雙頰,連西天邊的晚霞都比不上。

這世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解釋的。

需要你自己在有些機緣巧合的時候。自己感知,才印象深刻。

不知怎地我腦中靈光閃現。

“啊……”我低低驚呼一聲。忽然被雷電擊中似的,渾身僵硬起來。

“你……”我大怒之下,擡起手,習慣性想給他一個耳光。

“對不起,”他破天荒地道歉,“清流。”

怎會?

這人在道歉?

他向來那麽驕縱跋扈,若是以往我這樣待他,他少不得會獰笑三聲,然後撲過來。

***。這都是意料之中地。

我甚至能想象得到,這麽豐富的想象,全都拜他所賜。

但是此刻,他的態度大出我的所料。

我愣住,那手停在他胸前,落不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他低聲下氣地,垂著眼皮不敢看我,卻也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輕輕給我放回去:“對不起。清流。”

他甚至轉過身去,雖然仍舊帶著窘色,卻也似在盡力壓抑。

手心滾燙。

這應該不是演戲的吧?

我見他如此,心頭稍微解氣,但身下那物卻仍舊很硬。

於是剛壓下去的憤怒又湧出來,好個口不對心的人!

我氣極之下,一轉頭,狠狠地咬上他地肩頭。

“啊……”他低低叫一聲,然後轉頭,仍舊略見不好意思地,開口說,“咬吧,不疼,你都傷成這樣,我還……嗯,好歹、我也陪你一下。”

眼波一閃,看著我。

我對上他前所未有的馴順同溫柔交加的眼神,配合兩頰的緋紅,心中一震。

似乎有什麽刺中我的心,有種叫做“心軟”的古怪東西狂飆過境。

我張開嘴,無語呆住。

楊戩望著我。

我也覺得這突如其來的心軟很是不可思議

咬咬牙,故意做嫌惡的樣子,冷冷說道:“呸呸,臭罕。”

他便呵地一笑,淡淡的笑容從眉間掠過,似春風扯得雙眉都舒展開來。

似乎很開心地模樣。

眼角餘光掃到他的笑容,一顆心噗通噗通跳亂了節奏。

我暗暗驚心,過了許久才想通:這一定是因爲我受傷中毒的緣故。

正走神光景。

楊戩他卻緊了雙臂,趁機將頭埋在我頸間,賴著不起。

輕輕鼻息噴落,略有點癢。

雖然惱他無理,但他好歹沒有其他動作。我心頭苦笑,只好任他如此。

************************************************************

他問我去找何人。

我不語。

他又問我去向何處找人。

我想了半天,終於招認:“去碧遊宮。”

楊戩“啊”了一聲,又笑:“碧遊宮哪位?清流,讓我猜猜看,能傷的你這般重的,除了那位教主,恐怕沒有他人了。”

我不由誇獎:“你太聰明了。”

楊戩笑:“笨蛋,能叫你如此忌憚的人物。又豈是等閒。何況,這天下沒有幾把刷子地人,也做不得本大爺地對手。”

我看他如此自信,忙做出欣喜的表情:“如此,我是否該恭祝楊大爺你馬到功成,旗開得勝?”

“我怕只怕你心底罵我戰死沙場,死不足惜。”他一轉頭,嘴角斜挑,似笑非笑看我。

我心頭一連猛跳。這廝果然不是一般兩般的聰明。硬著頭皮只好說:“怎會如此,好歹你也是替我出頭,我只有望你得勝。”

“真的?”他忽然伸手,握著我雙手。

“說話便說話,你動手動腳做什麽?”我甩開他的手,轉過身去。

“我又不做別的,只是握一握,不成麽?”他說。

“愛握握別人去。”我皺起眉。

“排隊的倒有大把等本大爺去握呢,只不過……”他轉身又到我面前,“我怕冷落了我的小清流……”

“你還是打點精神對敵吧!”我一拂袖子。轉頭避開。

“清流,”他忽然沈聲。

“嗯?”我低頭看著地面。

“真想我贏嗎?”他問。

“自然。”我皺緊了眉。

楊戩,你應該知道我的心,就算你此去……不測,你也該知道。我是希望你贏,並不是望你死。但事實是,你沒機會贏,就是說你注定要死。

可是對我來說,我希望你贏,我希望那個人死。

然而,這能成真嗎?

哈。

真是無理又暴力地邪惡邏輯啊。

“希望我贏的話,那麽……”楊戩忽然沈吟。

“嗯?”

“親我一下吧。”他說。

“嗯?”我疑惑,然後擡頭怒視他,“你說什麽!”

“如果你希望我贏,親我一下。”他低頭看我。

“不可能!”我一口拒絕。

“你希望我輸掉?”他委屈地。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我瞪著他。

“對我來說就是一回事啊。”他振振有辭地。

我覺得不能再跟他辯論下去。白眼向天,無可奈何間說:“你上午親過了。”

“你還記得?”他驚喜地。

“我又不是死人!”我怒道。

“那感覺怎麽樣?”他伸手撓撓鬢角。

我心頭發堵:“沒有感覺!”

“不是死人怎麽會沒有感覺?”他邪笑起來。

“滾你的!”我的耐心開始流失。

“是不是我吻得不到位啊……”他若有所思地。

我吐出一口氣,差點被嗆到:“楊戩……”

“清流,”他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別用這種口吻,對我說話。”我忽然頭疼,伸手按按腦門。

“怎麽了,不舒服嗎?”他伸手按住我的額頭,“有點涼。”

“好好的!沒事,”我打斷他的話。擺手,“你就放心去吧。”

“這口吻……”他又笑。

“又怎麽了……”我幾乎在呻吟。

“好像是送別丈夫出門的小妻子。”他捂住嘴,笑得眼睛看不到,卻說,“清流,你多加一句吧……”

我惱恨地盯著他:“加什麽?”

“加多一句——早點回來,我等你。”他笑。

我望著他嫣然一笑,然後伸腳踢過去,一邊吼:“你快點給我滾出門!”

“總有一天讓你心甘情願,主動來親我。”他恨恨看了我一眼。

轉身,將身子一扭,身形在白光裏一閃消失。

我松一口氣。

望著他原先站過的地方,怔怔出神了好一會,心頭打破了調味地瓶罐似的,浮浮沈沈,酸甜苦辣鹹,想要細細品一品,到底,卻仍舊不知是什麽滋味。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46
卷四 進退,咫尺天涯 第120章 單挑碧遊宮



戩前腳出門,我便立刻關門入房,輕輕揭開肩頭包紮

一見肩上的傷,頓時緊緊咬住嘴唇。

手指留下的黑洞洞的傷口,邊沿已經發綠,傷口不癒合,布條上沾染著淡淡的綠色水迹。

我看著那傷怔住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楊戩臨走之前,曾度過真氣給我,幫我壓制藥性。

通天的毒非比尋常,若不瞭解根源擅自驅毒,反容易弄巧成拙。

我深知他的用意,但,如是讓我乖乖回去跟他求藥,卻是不能。

他定是做夢。

將床單扯碎幾條,支起胳膊,咬著牙將傷口勒緊。

如此忙完了,只疼得幾次快要昏厥,渾身汗濕重衣。

忙完之後,才邁步下床。

我有一件事,要同時去做。

眼望天際,我輕輕一笑。

既然生在世間,則必定跟周圍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斬不斷,理還亂,曾經以爲離開就是永遠的告別,但那又如何,沒有了真正的他,噩夢卻不放過我,就算身在終南,每次做夢回到那地獄般的地方,每每醒來都是滿身的汗,驚恐的一顆心像是被人憑空摘了去,那麽痛苦那麽難受。

所以,逃離有時候也並不算是好辦法。

幾百年後又重逢,我忽然想開:既然天注定我逃不脫,那就索性不用逃了。

該來的,讓他來。

該讓我了斷的,我不會再逃避。

*******************************************

邁步走出房間,回身將房門帶上。

迎面一股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我停了招雲離去的心思,邁步向前走。

沿著山石崎嶇的路走了不多時。眼前豁然開朗,大團大團地白雲在蔚藍的天際堆積著,白雲之下,是蔚藍的水域。

我爲之震驚,久久未語。

這裏是什麽地方,景色如斯美麗。

回頭看,山巒之間岩石之上,是那棟連綿的樓宅。

尖尖的簷角上挑,非常鮮明的弧度。

如果不是……

楊戩帶我前來。這地方,想是我想象中完美的居住之地。

可惜,可惜。

輕笑一聲,伸手招來一朵雲,縱身而上,飄然向著碧遊宮所在而去。

通天同我這番爭鬥,顯然是雙方都沒有討得好去,但這也是因爲他只是元神離體的緣故。

何況,我觀他元神亦是不全。不知是何種原因。

但無論如何,碧遊宮是他的出身所在,他同我鬥完,定是要返回碧遊宮休養元神。

我駕雲直過山川。

***************************************************

“那個壞孩子。”

楊戩落定身形,踏步上山,一邊苦笑。

“不過,比起她冷冰冰總是不理我,讓我來替她出氣,也算好事一件吧,”伸手挽起胸前垂著地一縷發絲。“但是,……”

歎了口氣,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

“但是……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壞丫頭!你那是什麽眼光,看著本大爺的時候像看一個死人,你以爲本大爺是瞎子看不出來嗎?……總有一天我要——”

仰頭大叫幾聲,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停住。

歎一口氣。

楊戩垂下頭:“總有一天……你會知道……”

輕輕一笑。握緊了手上的兵器。

************************************

碧遊宮門外,一道宏大掌氣破空而來,守門的道者身子倒飛入殿,倒在地上,嘴角鮮血滲出。

正在大殿內值守的多寶道人眉頭一皺,轉身望著門外:“是什麽人如此大膽,居然敢在碧遊宮惹事?”

兩邊頓時有人上前將倒地的兩個道者扶起,慢慢地退之一旁。

多寶道人邁步上前,望見大殿之外,慢慢地出現一個挺拔不羈身影。

“惹事?道友誤會了。”對方笑著,似乎方才發生地事情同他完全無關,“弟子只不過前來拜山而已。”

如此卓爾不凡的氣質,超然物外的淡淡真氣散發,對方一手持長長畫戟,一手背在身後,細腰長身,銀眼淡淡的光芒閃爍。

這是……

多寶道人望著眼前人,心中不由震驚。

看這個人的不群形容。如果所料不錯,這人明明是玉虛門徒啊。怎麽會擅自跑來截教鬧事?

“拜山?哪有這麽拜山的,你分明就是來踢館!”多寶道人

得及說話,旁邊人影一晃,卻是金光聖母。

她向來性急如火,快人快語,多寶道人阻止不及,金光聖母已經閃身到了他身前:“哪里來的臭小子,不教訓你一頓,你不知我碧遊宮是何地方!”

那人毫不在意,呵呵一笑,儀態雍然:“碧遊宮是什麽地方我自然知道,所以才慕名而來麽,不過……要教訓的話,也勞駕不了道友了,請問貴教教主何在?”

他說話之時,眼睛在金光聖母身上一掃,隨即便只看著多寶道人。

那亮晶晶的眼睛,看的金光聖母略覺異樣,但他卻只看著旁邊地道人,又叫她生氣。

“好大的口氣,我們教主豈是等閒人可見到的?”不等多寶道人說話,金光聖母盛怒,厲聲喝道。

多寶道人上前,伸手拍拍金光聖母肩頭,示意她稍安勿躁,一邊問道:“請問這位道友,可是姓楊?”

對方面不改色,連笑意都未曾減少:“道友好銳利的眼光,在下楊戩。”

“楊道友是玉鼎真人座下弟子,怎麽會無緣無故找上本教教主?”多寶道人問道。

楊戩微笑:“自然不是無緣無故,弟子是有點事情想要當面請教貴教主而已。”

多寶道人說道:“道友莫不是找錯了地方,本教教主早就閉關數年,不曾見客。”

“哦,是麽?”楊戩淺笑,“道友何不去親自詢問一下貴教教主?”

多寶還要繼續說,金光聖母卻忍不住,又說:“臭小子,你不過是玉鼎真人的弟子,居然敢在碧遊宮說大話,當我碧遊宮無人?好,要見我教主,先過了我這一關!”

多寶道人咳未來得及說話,金光聖母身形一閃,已經飛身上前。

楊戩一笑:“那麽就請不吝賜教囉?”

手下卻不曾怠慢,身形一晃,長長畫戟一閃,一溜白光自刀刃口閃出,沖著金光聖母而去。

金光聖母扭身躲過,手上一招,一柄寶劍在手,向著楊戩身上招呼而去。

楊戩回身一挑,將寶劍挑開,兵器相交,發出刺耳的“噶”地一聲,光芒一閃消失。

多寶道人見兩人鬥得不可開交,心中暗自焦急,想了片刻,心中忖度此事還需要請示一下教主才是,於是轉身向著殿后走去。

戰團之中楊戩冷眼看到,心頭冷笑。

手心撚動,悄悄地念了一個訣,金光聖母只覺得眼前一陣光華閃爍,忍不住閉了閉眼,再睜開之時,卻看到楊戩已經出了大殿,正在臺階之上對著自己徐徐地笑。

金光聖母來不及想其他,縱身一躍,沖著他便再度撲過去。

楊戩虛應一招,便又重新向後退去。

金光聖母看他並不戀戰,心頭大大得意,笑道:“楊戩小兒,怕了麽?若是害怕,就老老實實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本聖母可以考慮原諒你地冒犯之罪。”

楊戩卻並不言語,只是微微地笑。

金光聖母看他笑得陶然,唇紅齒白,眼波流轉,颯然不羈之中帶著一絲頂天立地的霸氣,碧遊宮除了教主,其他人哪里還有這種風采?

心中不由地一動。

“你不動手,只管逃做什麽?”

低低地斥了一句,金光聖母合身再上,這次出手之際,卻留了三分情面。

楊戩不語,又是輕輕應了一招,旋即便後退。

金光聖母心頭驚異,細看他面色,仍舊是春風拂面波瀾不驚地,雖然是極其好看的,但憑空卻多了一份難以言語的詭異古怪氣息。

金光聖母咬了咬牙:“楊戩小子,你再不求饒,就別怪本聖母手下無情了!”

楊戩仍舊沈默,身形如劍挺立。

周圍已經有碧遊宮的弟子在圍觀,見金光聖母並不痛下殺手,有的已經在竊竊私語。

金光聖母偷覰之下,臉上不由地一紅,當下把心一橫:“楊戩小子,受死吧!”

仗劍再上,劍鋒蕩起白光,向著楊戩胸前刺去。

楊戩一躲,居然沒有躲得開,金光聖母一聲驚呼,眼見劍尖要刺入他的胸口,而那人嬌如桃花的臉正在眼前,心頭不由地大大悔恨,想到:我就這麽殺了他,豈非可惜了這麽美且難得的一個人……

手腕上用力,便想要將長劍蕩開,只求不要傷的他無藥可救,誰知劍尖刺入楊戩胸口,只覺得輕飄飄地,金光聖母大驚失色,周圍碧遊宮弟子亦發出陣陣驚呼,金光聖母定睛看過去,卻看到眼前楊戩忽而不見,而在自己的劍尖之上,一片嫣紅色的花瓣已經被刺破。

金光聖母手腕一抖,那花瓣飄飄蕩蕩,自劍尖上跌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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