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死道友 作者:飛殤 (連載中)

ban 2008-10-27 19:11: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 18743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06
卷二 縱橫,東海龍宮 七十一章 你幾時見過有人能贏一個瘋子



淺淺的呼吸聲,一點一點鑽入耳朵,伴隨那種輕若春風的笑。

  我皺眉,頭一甩,想避開他的手,他卻重又將手掌覆過來,撫摸上我的臉,緩慢地,輕輕蹭動。

  我斜眼看著他的手,真想要咬上一口。

  “清流,別動,”低聲他說,嘴唇在我臉頰上輕輕一點。

  “楊——戩!”我咬著牙齒,恨恨地說,“玩笑該適可而止!”

  “玩笑?”他重復,“你當這是玩笑也可以。”

  笑一聲,手從我的臉上游魚似的滑落,探過頸間,落到胸前,左右摸索,手指的熱度蹭上去,十分異樣亦十分難堪。

  “你不要逼我。”我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楊戩,趁我還能控制自己,不會殺你之前,你最好給我鬆手。”

  **************************************

  他搖了搖頭。

  “你總是這樣凶。”他笑,“對靈珠子,你也這樣?對雲中子,你也這樣嗎?”

  “他們總不至於如你一般無恥!”我冷笑。

  “他們也不會如我一般對你好!”他看著我雙眼,慢慢地說。

  我心底發笑,什麽叫對我“好”?這話說的實在是太好笑了,他對我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就算是今日我現原身給他看,也是他要挾我救靈珠子才得,他怎麽對我好了,如何對我好的,我竟全沒看出。

  而他竟然這麽面無異樣,陳述事實一樣的說出這句。

  真是荒唐之極,我索性失去了跟楊戩辯論的心思,這是個狂人,也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你幾時見過有人能贏了一個瘋子的。

  我閉上眼,想脫身之策。

  殺了他,不是不可以,恐怕會誤傷了靈珠子的魂魄。

  況且,若是殺了他,與我也不會有什麽好處,這兩天之內,我連續解開禁制,又動用紫麟真氣,紫麟之氣雖然霸道,唯一的缺點便是不能連續催用,在這種狀態下,若要殺楊戩,那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兩敗俱傷。

  可是他若不放手,難道我要任由他胡來麽。

  心底憤恨想:若我脫身,我定要如此狠狠壓你一次,把你這張可惡的臉打做青紅如豬頭。

  “在想什麽?”他低聲問,“好像很得意嗯?”

  那大手探到我胸前,指尖摩挲一陣,居然將我的衣領扣子解開。

  “你管我想什麽!你幹什麽?”我一驚,憤怒叫,“你爲什麽解我的衣裳?”

  楊戩略微一怔,隨即說:“你的衣裳髒了,你看,這邊全是血迹,你這麽好乾淨的人,怎麽會忍受呢,我幫你脫了,再換一身。”

  他一提醒,我眼睛向下看,看到自己胸前一團已經變色的血迹,心頭頓時一疼。

  那是……哪吒的血。

  楊戩看我面色,自己嘖嘖有聲:“怎麽了,又是睹物思人嗎?好個多愁善感的人兒。”

  我不說話,覺得衣裳一松,忍不住驚詫看過去,卻是他一伸手,將我的腰帶解開,扯下,握在手中,嘿嘿一笑,扔到了地上。

  “不用你動手!你別煩我就行!”我只來得及說這一句,挺了挺身子向前,想掙脫起來。

  他微一用力,大手握得我的雙手腕很疼,又是一壓,強行將我的雙手重壓回床上,身子向前探出,右腿半膝屈起,立在我腰畔一側,左腿卻跪在我的身子右側,左手制住我的雙手在頭頂,右手在我身上慢慢遊走。

  而他身子前傾,這般居高臨下望著我,頭頂的發絲垂落,逶迤落在我的胸前,有一縷長髮垂在我的臉上,蹭的十分癢。

  我閃了閃沒有閃開,頓時打了個響亮噴嚏。

  楊戩臉上露出一種奇異表情,一會卻忽地哈哈大笑。

  我吸吸鼻子,怒道:“你笑什麽!信不信我把你的頭髮都扯光!”

  他的笑從大聲到小聲,最後逐漸忍住:“信,我當然是信。但是清流,我真服了你……”

  這是誇獎我嗎?我不大相信,我懷疑地望著他。

  “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能打出噴嚏來,你真是……我不知該說你是天生遲鈍好呢,還是不解風情好。”他搖著頭,仍舊低頭含笑看著我。

  我扭了扭身子:“少說廢話,放開我。”

  他靜靜看了我好大一會,沈默裏忽地出了一口氣:“你你你……”

  我皺眉看著他。

  “你真是將我的‘興趣’毀的徹底……”他眼波閃閃,“不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叫我這麽放過你,我……還真是很不甘心。”

  *************************************************

  我眨著眼睛望他。

  最初是警惕的,怕他不由分說再吻過來,但他好像沒有這個企圖,我便放鬆。

  一會兒想到他應承的事情還沒有著落,心底生氣,忽然想到靈珠子的事情,心裏又是很痛。

  一時想大罵楊戩,叫他快點將靈珠子復活,一時想到哪吒臨死之前的慘狀,眼角又是濕潤。

  不知不覺裏,眼前人影模糊,這可惡的人似不存在。

  我閉上眼睛,想的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好好休息,如今困倦卻不可抵抗地湧起,眼皮千斤重,竟慢慢地睡了過去。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06
卷二 縱橫,東海龍宮 七十二章 美色當前,青春正好




“唉……”靜靜室內,某人發出一聲哀嚎。

  美色當前,青春正好,這機會仿佛天賜,就這麽放過了,天理不容,是……會被天打雷劈的吧?

  況且爲了今日這機會,自己一直拼命了多久,做了多少事,一一數來,叫人髮指。

  想到這裏,不由臉色奇異心懷忐忑地掃了身下之人一眼。

  嗯。所以不管怎樣,一定要做點什麽才是。

  就這麽暫時說服了自己。

  楊戩垂頭,看著床上之人的臉,他的雙手仍舊被自己壓在頭頂,臉頰蹭著雙臂,多麽具有威脅性的姿勢,而他已經睡著,如此安穩。

  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一連串憤怒質問。

  合起的雙眼,長長睫毛一動不動,襯著玉色的臉,清秀絕世一張臉,美的聖潔,美的叫人震顫。

  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一連串愛憐質問。

  “直到今日……你終於可讓我……”咽下口水,落在那軀體上的手慢慢地撫摸上吹彈得破的臉,動作輕柔,生怕重一點,就劃破指尖幼嫩肌膚。

  長長地歎了一聲。

  “你這幅模樣,可又叫我怎麽下手。”楊戩心中尋思道,總要想個法子……總要……

  方才,自從他忽然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噴嚏之後,自己竟忍不住失笑,而蓬勃的情欲便也隨之煙消雲散一大半,但到口的美食,又怎能白白放棄。

  這不僅僅不符合天理,會遭受天譴,更加不符合自己做事的風格。

  名門洞府出產的優質猥瑣道者正義凜然的想。

  楊戩望著在他臉上自己慢慢蹭動的指尖,雙眉微皺,雙眸錚亮,端地是一臉正氣,誰知這名門仙山出品的優質道者,心底卻正在以一種無比猥瑣的姿態,考慮現下後續如何發展,是繼續一鼓作氣霸王硬上弓,還是淺淺淡淡暫時討點其他的便宜,留著大餐日後吃。

  正在他苦思冥想,絞盡腦汁,左右徘徊之際,身下的人,在這麽曖昧的姿勢下,居然,絲毫不給面子的動了一下,然後發出極細微滿足的呼吸聲。

  楊戩先是迷醉,後來暗恨。方才看他閉上眼睛的時候,心中還暗喜,以爲他默認,但聽得他呼吸聲慢慢沈穩響起,才知道他居然已經睡著。

  刹那間,那雙好看的丹鳳眼毫無風度地瞪得牛眼大小,不可置信地盯著身下人。

  清流……清流清流……清流!

  你你你,你真叫人抓狂!

  你好!你也真強!這樣你都能睡著,難道你對我楊戩真的一點懼怕都無?或者當我是死的!

  好歹楊大爺也是一名堂堂正正,百分百的男性啊!

  好歹你也是這樣美的絕世,讓人無法不心動的……看自己心儀的物件終於以真面目面對,乖乖如小綿羊般躺在身下,作爲一名男性,正常的反應不該有的嗎?

  但你爲什麽不如方才一樣大叫,怒駡,或者流出眼淚來求我……

  一想到這些,心底貓爪一樣,若是那樣,不管怎樣,自己都會動手的吧,比如如餓虎撲食般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

  呃。不能再想了……

  *************************************************************

  ——飛某人,指:變態啊大變態……

  ——楊戩冷笑,頭也不回揮出一道真氣:後媽退散,別說你心裏沒這麽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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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煎熬之下,卻終究是放了手。

  媽的,我實在是太善良了。楊大爺爲自己好久不見的良善之心流下痛恨的淚水。

  而清流得了自由,身子微微一動,雙手卻依舊架在頭頂上,未曾移開。

  楊戩靜靜望著熟睡的此人。

  身子一動,將跪在他身畔的腿收回,慢慢俯身,長大身子,就這麽躺在他的身畔。

  過了一會就想:只是躺著太無聊了,票價都值不回。

  楊戩想了想,側了身子,看身畔人的睡容。

  過了一會,又想了想,覺得看也是安撫不了自己枯燥寂寞的心靈,於是伸手。

  攬住對方肩頭,向著自己的方向扳了一下。

  那熟睡的人動了一下唇,粉色唇瓣,仿佛桃花的顔色自眼前一閃而過。

  意亂情迷意亂情迷意亂情迷。

  楊戩聽得自己的心跳:彭……好大一聲。

  他湊上前,雙唇在那柔軟唇上輕輕一印。

  只是不敢放肆,不敢深入,生怕無法控制。

  強忍著咽下一口口水,楊戩想象此刻自己的表情,仿佛一個餓了幾年,突然面對美食,垂涎三尺偏無法咬上一口的狐狸。

  這想象太可怕了,手忍不住煩躁地動了一下,在對方的胸前使壞地捏了一把。

  然後呆住:滿手奇異的觸感,好想,好想脫掉這討厭的衣裳……再來一次。

  楊戩豔羨地望著自己豔福不淺的手,甚至有點嫉妒。

  而清流吃痛,那本來保持上舉的雙手頓時慢慢縮了回來,交叉抱在胸前,一邊慢慢縮起身子,仿佛防禦。

  這姿態,也實在太可愛了點。

  楊戩一怔,方才湧起的情欲頓時又呼啦啦退潮了。

  “我是不是忍得太久,不行了呢……”猥瑣的道者驀地在腦中想到這麽一個念頭,驚悚的他心底慘叫一聲,不由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身畔之人。

  心底有個小人兒正在流淚狂奔:我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

  此刻,懷中人似覺得不妥,輕輕扭動了一下身子,仿佛抗議。

  但這麽一下,楊戩身子一僵:他好像蹭到了自己的……

  心底一驚,腦袋還來不及反應,猥瑣道者便驀地覺得一股熱流自身體之內湧動而過,隨即……春花嘩啦啦綻放,大江潮湧,天地之間響起莫名天籟。

  那什麽……有反應了。

  “還好……還管用。”某人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輕輕伸手在對方的如水發絲上一掠而過,嘴角帶一絲淡淡笑容,愛溺低語:“乖了乖了,不折騰你了,睡吧,睡吧。”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07
卷二 縱橫,東海龍宮 七十三章 狠絕



楊戩猿臂輕舒展,將身畔人深深攬入懷中,一舉一動,極盡柔情。

  雙眸望著那人,眉間心上,竟是說不出的喜樂平安。

  只是,當片刻之後,那銀色眸光轉動開來,卻又充溢一股凜然殺氣,跟一絲狠意。

  那雙眸有意無意地,從打下了結界的窗邊掠過。

  不錯,結界是設下了,無論是人或者妖孽,皆不能入,皆不能觀。

  只是,對那個人,應該是無效的吧。

  楊戩心底突地冷笑:不過,就算你看到又能怎樣,大爺就是要叫你看到,又怎樣?

  雲——中——子!

  ***********************

  窗戶邊上人影一閃,仿佛一片雲一般,消失無蹤。

  矗立良久,忍了千般,到最後終於還是,無法動手。

  本是想要衝進去救他的,只是,爲什麽,待最後,清流你居然睡著,而那個人,也停了無恥動作。

  可是,可是,居然,居然,是這樣……

  真的很不想要承認,那床上熟睡他身旁的那人,是清流你啊……

  只一眼,便滿世驚豔。

  縱然知道,縱然知道你真身是如此這般,但這絕世的殊麗,怕是從此刻起,便無法從我心底抹去了吧,所以,捂著胸口,僵立窗邊,只是亂亂地想……這突如其來的相見,你叫我日後還怎麽跟你面對,或者,怎麽將我的自欺欺人進行到底。

  哈……哈哈……

  或者,真的只有永恒靜默的守候,才最是長久跟無痛楚吧。

  心底無奈長笑一聲,那淡泊如羽的身影,卻仿佛載了千年的愁,竟是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

  我聽到窗外的鳥鳴清脆。

  歎一口氣,從夢中醒了過來。

  睜開雙眼,兀自不肯相信,滿眼驚悚,渾身自是毛骨悚然。

  身旁這人,是夢是幻?

  那白淨如玉一張臉,近的我只消一探身就能湊上去。

  緊閉的雙眼,眼角銀光料峭。

  而就算是睡著如此,他的嘴角,竟帶一絲淺淺笑意。

  我呆看片刻,心底關於昨夜的記憶呼啦啦湧現而出,頓時大怒,自牙縫裏咬出兩個字來:“楊——戩!”

  剛叫完,又覺得不對,低頭來看,卻見他一臂在我頭頂放著,若枕頭似的,另一臂從我肩膀上搭過去,牢牢抱在背上。

  感覺到他手心手臂傳來的溫度,以及那近在咫尺的懷,毛骨悚然之後,渾身燒了一把火。

  “楊——戩!!”牙齒格格作響,手握在胸前。

  “嗯……”他應了一聲。

  隨即張開雙眼,黑白分明的眼睛,準確地望向我的臉上。

  “呵……你醒了。”

  他若無其事地說。

  “你!你給我……”我想著要怎麽罵他才解氣,或者,本不該說話,直接動手就是?

  楊戩忽地噴笑:“喂喂,你又是做什麽,大清早的,仿佛小狗似的嗚嗚發作,清流,不是我說你……”

  他牢牢地緊了緊手臂,將我抱住:“你這脾氣……”

  “你給我住嘴!”我大怒,身上真氣一震,他動作一停,身子直飛出去,卻不曾跌倒在地,姿勢曼妙地在空中打一個旋,這才翩然落地。

  我自床上爬起,低頭看自己,頭髮仍是散的,衣物倒是沒什麽異樣,伸手看看,已經回復幻體,這才松一口氣。

  “滾,我不想看到你。”我板起臉,說。

  他又是一笑:“哦哦,好,我走了,你別後悔。”

  “呸。”我冷冷地啐他一口。

  “嘿。”他破天荒地不反駁,居然真的轉身,邁步向外走。

  我心頭一動,忽然叫道:“等等!”

  “怎麽,終究捨不得我嗎?捨不得你就早說。”他站住身子,左手伸出,卡在腰間,右手撩了一把鬢角發絲,好一副討人厭的自命風流狀。

  “廢話少說,”我望著他,“你昨晚答應我的事情呢?”

  楊戩歎一口氣:“我們之間的話題,僅僅只這點麽?清流。”

  “你說呢。”我嘴一撇。

  “嗯,這樣也好,總比無話可說強的多。”他笑眯眯地。

  果然是厚臉皮的鼻祖,佩服佩服。

  “那什麽時候能……”我顧不上跟他計較,急忙問。

  “方法我已經教給……你身邊的那個余先生,回頭你問他便是。”他淡淡說。

  我怔住:“那麽靈珠子的魂魄呢?”

  “自然也是在他那裏。”他笑得很是嫵媚。

  “你……”我驚住,忽然很惱,“那麽你昨晚上……”

  “若非如此要挾你,你怎肯乖乖就範呢?”他笑得很堂皇很坦然。

  “卑鄙!”我大叫一聲。

  “你再說!”楊戩忽地變了調子,聲音帶一絲陰狠,臉上卻仍舊似笑非笑,眼角銀光光芒大盛,一閃而過。

  “我說又怎麽了!”我不示弱。他做的卑鄙,還怕人說嗎?這混蛋。

  而他忽然冷硬起來:“我若是真的卑鄙,就該趁著昨晚你睡著之後要了你,清流,而現在我有點後悔,你最好收斂一下,免得我真的後悔起來。”聲音冷冷的,銀眼在我臉上身上逡巡來去。

  我忍住自己想去扯被子的欲望,勉強說:“你敢。”

  “我敢不敢,你心裏知道。”仿佛看出我的膽怯,他上前一步,走到床邊,“清流,你知道吧。”

  我扭過頭不看他。

  他伸出手指搭上我的臉,輕輕地撫摸。

  “怕了?”忽然問。

  “滾。”我低聲回答。

  “好。”他答應一聲,恨恨說,“我不該對你心軟,果然不該。”

  “你才知道,機會在手自己不懂得把握,你怪的了誰。”我冷冷擡眼,望著他。

  “你是怪我沒有對你下手嗎?”他奇怪地看著我,問。

  “哈……哈哈……”我只好冷笑。這人真是瘋了,不可理喻,連我是笑他蠢都聽不出。

  “那好,清流,”他深深望著我,“我只是想告訴你……”

  我微微側面看他,那聲音竟是出奇溫柔。

  他忽然溫和一笑,宛如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而那雙手卻不同這面目,做的分明是強盜行徑,趁著我心神恍惚不曾防備,手指急點我胸前穴道,我渾身一軟,用不得真氣,而他已經一把抓住我的肩頭,將我按在床上,死死不能動。

  “你幹什麽!”我大聲叫,有點慌張。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只要我願意,我還可以再來一次!”他高高在上,望著我,慢慢地,清晰地說。

  ****************************

  “不要!”我扭過頭,避開他。

  頸間忽然一涼,隨即濕濕的,正覺奇怪,忽然一陣劇痛。

  我吃了一驚,變了聲音:“放開我,你這混蛋,你幹什麽!”

  他擡頭離開我的頸間,望著我,我驀地看到這人的嘴角帶著一絲血痕,血紅色趁著那白淨臉色,如此醒目熾豔,而那銀光閃爍的眉眼,卻更帶一絲狠絕。

  “你……你咬我?”我呆住。

  “嗯。”他笑微微看著我,笑得有恃無恐,“現在,你再給我說一句狠話看看。”

  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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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縱橫,東海龍宮 七十四章 你是誰


楊戩一雙銀眼在我臉上逡巡來去,看獵物似的。

  心頭殺機翻翻滾滾而出。

  卻在我能動之前,一道淩厲真氣,從門口激射而進。

  楊戩眼神一變,顧不上理我,手臂一探,將那道真氣抵住。

  門口人影一閃,有個人沈聲說道:“楊戩道友,你在試探吾的耐性嗎?”青衣漂浮,那人影閃閃爍爍,站在門口,卻不進來。

  “嗯,我以爲你會永遠龜縮不動,沒想到終究是忍不住了。”楊戩笑得面不改色,卻鬆開我,下地,向著門邊走了兩步。

  “離開此地!”那人複又拂袖,冷冷地說。

  “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要離開,也是無妨。”楊戩笑,忽然回頭望著我。

  我閉上眼睛,再多看一眼,我也將被這人氣死,或者噁心到吐出來。

  卻聽得他的聲音說:“清流,你既然嘲我不懂得抓住機會,那麽你可給我記住,不要再給我任何機會,若是下次我得了這般機會,我發誓,我楊戩絕對不會再心軟。絕對。”

  我咬唇不響,當身旁犬吠。

  “我知道你聽得到,清流,我去了,別太想念我。哈哈哈……”他大笑三聲,聲音逐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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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事嗎?”門口的人猶猶豫豫,終於問道。

  “進來。”我躺在床上,眼睛望著帳頂,靜靜說。

  “清流……公子……”他全無方才對待楊戩時候的矜貴威嚴,一副瞻前顧後的氣質,說話都吞吐。

  這態度,實在叫我生氣。

  我不耐煩冷冷說:“進來!否則就跟那無賴一樣滾遠,永遠別在我面前出現!”

  “是是,我知道了,你別生氣。”他唯唯諾諾答應,那身影終究是動了。

  我眼睛一斜,看那一襲青衣,如溪畔水流,岩上青雲,鬱鬱飄動進來。

  心頭歎息,略覺得酸楚,見他入內,我的心中爲什麽會有一種安寧感覺。

  “清流,你有什麽吩咐?”他走到我身邊,住了腳,低頭,小心翼翼看著我。

  “你,是誰?”我鼓起眼睛看著這張清秀臉龐,完全陌生。

  但是方才他喝止楊戩的那種感覺,如此熟悉我不能忽略。

  “我……我是……”

  他的眼睛骨碌碌亂轉,顯然是在想怎麽編假話。

  我恨得幾乎笑出來,這個人的演技一如既往,如此拙劣。

  索性看著他表演,只見那張本來清淨安然的臉慢慢地漲紅,到最後,還只是冒出一個:“我是余先生啊……公子你怎麽……不記得了……”

  我試了試,自己還是不能動,若是能動,就立刻坐起來,撕破他的臉皮。

  “我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到你是誰,我問的是你的真身是何人,你繼續給我打馬虎眼下去。”我望著他,恨恨說。

  他看著我,猶豫了一會,似乎是掂量了什麽,就又賠笑:“公子您想的太多了。”

  我瞅見他忐忑之後的安逸,那雙老實的眼裏也掠過一絲狡黠,心中領悟:這個人也同樣欺負我被封了真氣,無法拿他怎樣,只能口頭威脅。所以打定主意要跟我用通篇假話周旋。

  我略微氣苦,卻輕輕一笑:好。

  “公子,若是沒有其他吩咐,我就……”他好像覺得不對,賊眉鼠眼看我,要向後退。

  “我是有其他吩咐。”我打斷他的話。

  “嗯,公子請講。”他低了低身子。

  “楊戩說讓靈珠子復活的辦法你知道?”

  “不錯。”

  “靈珠子的魂魄也在你手?”

  “是的。”

  “此事何時能夠進行?”

  “待公子精神恢復之後。”

  “我精神自然很好。”

  “公子你臉上淚痕未幹。”

  我心頭一窒:這個人什麽時候學的這麽伶牙俐齒。

  “好,你不信。”我淡淡說。

  “公子不要勉強。”聲音裏倒帶了幾分真切關心。

  “我才不會勉強自己,”我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笑笑說,“我是說真的,聽說他能活,就算是從楊戩那麽沒信用的人口裏聽到,我都覺得開心,還有什麽精神不好,我最盼望者,就是看他早日生動在我面前,若是一日他不在,我便一日想到當日那一幕,血流滿地,腸穿肚爛,多麽慘烈,我的心……”

  心頭一時潮湧,眼角濕潤,有什麽呼啦啦湧現出現,滑入鬢角。

  “清流……”余先生低聲一呼,上前一步,伸了伸手,仿佛要觸摸我,那袍子一擺在我眼前晃動,停了片刻,終究是不敢,最後,又慢慢地要縮回去。

  我看在眼底,暗暗冷哼。

  “你在擔心什麽?”我問。

  “嗯?”他的面色有些恍惚。

  我趁機手臂一橫,伸手抓住他正縮回的手腕:“最後一次,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驚慌莫名看著我,卻不敢掙脫,只說:“你……你……”

  我緊緊握著他的手腕,慢慢地自床上坐起來,雙眉一展,冷冷地盯著眼前的人看:你什麽你,你還能避到哪里去?你這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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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摸,小余同學的身份呼之欲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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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縱橫,東海龍宮 七十五章 他的傻瓜



被我握住手腕,他動不得。

  只一雙眼睛,看一眼我,又垂下,面色忐忑,終究又擡起,再看一眼。

  我本來心裏冷冷,打定主意不給他好臉色看,但見他先顯出這種做賊心虛的模樣,不由心中一軟。正巧他的雙眼又瞟過來,我看的牙癢癢的,又覺得這情形實在好笑,於是忍不住,哧地笑了一聲。

  “清……清流……”他見我笑,卻是呆了呆,隨即弱弱叫一聲。

  我轉開目光,輕輕咬了咬嘴唇,忍了笑,才重又看向他,正色說:“好了,別給我裝了,你若再當我是傻子隱瞞下去,我可就真的生氣了。”

  “對不起,清流……”他看了我一眼,垂下頭去,臉上帶幾分垂頭喪氣。

  “罷了,不要說這些沒用的。”我拉了拉他的手腕,“你也是爲了我好是不是?”

  “清流……”他驚詫擡頭,望著我。

  “可是畢竟……我不喜歡這種被欺騙的感覺,你該知道吧,”我不再看他,只望著虛空的床邊,淡淡地說,“雲……”

  他的身子一抖。

  “嗯……”終究是應了一聲,“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會這般做了……”

  “哈……”我重拾歡顔,笑道,“這才乖啦。”

  他的臉色竟是一紅。

  我又將他的手腕拉了拉,嗔道:“還愣著做什麽,我都忘了你原先長的什麽樣了。”

  他的面色,竟帶幾分靦腆:“那好,我,我不用分身。”

  “嗯。”我答應一聲,終於放開他的手。

  他深深望著我,看了一會,才一笑,驀地在原地輕輕轉身,青衣飄動,一陣淡淡白光散發而出,不一會,在我面前的,卻是個白衣飄飄,白髮低垂,手持拂塵的道者,站在那處,看著我微微地笑,熟悉的聲音叫:“清流。”

  如此熟悉的人。

  我定定看了他一會。

  他上前一步,拂塵一甩:“清流,你……”

  “我就知道是你!”我伸手捶床,不依不饒嚷嚷起來,“你這混蛋!”

  “清流,可是你,你讓我恢復原體的,你明明不生我氣的……”他著急起來,眼睛骨碌碌的,身子前傾,仿佛要捉住我。

  “不是我催,你就一直都瞞下去了不是嗎?”我氣鼓鼓瞪著他,踢出一腳,恨不得打他一頓。

  “可是我……”他急得白麵泛紅,辯解不出,額角隱約見汗滴。

  “對不起,清流……”他跺著腳,似乎不知所措。

  我靜靜看著這個手足無措的人,很想多看一會他的不知所措模樣。

  我竟不知爲什麽我的心思會是這麽奇怪,仿佛看到有人爲了我著急,不安,自己的心中卻會覺得安穩跟平靜,還帶一點滿足。

  他看著我,眼神裏居然露出一絲哀求神色。

  嘴角微動,似乎要說什麽。

  我心底一顫。

  自床上跪坐起來,伸出雙臂,將床邊的他攔腰抱住。

  他渾身僵硬,卻站在原地不動。

  “別動。”我低聲,將頭靠在他胸前,“你本來不該混入這紅塵的,你幹嘛要自討苦吃,你知道,我之所以離開終南,就是不想看你爲了我愁眉不展,是死是活,都是天命,這紅塵我終究是要親自走一遭的,而你,……你是清淨之人,置身事外就可,無人會責怪你。雲中子。”

  他的身子抖抖。

  “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是你……若是出了什麽事,你叫我怎麽心安。太深刻的關心,也是一種負擔,你懂麽?”閉上眼睛,我歎了一口氣。

  他默不作聲,卻伸出手,輕輕撫摸我的頭頂。

  他的懷抱溫暖,帶著松濤氣息,手心柔和,從頭頂慢慢撫摸到肩。

  我覺得舒服,情不自禁弓起背,滿足地將頭在他胸口蹭蹭,舒服安逸到幾乎顯出原形,呵。

  “雖然很喜歡靠著你,但是……”這句話,是在心底沒有說出來的。

  而耳畔只有他堅定的聲音:“我不懂。”

  我略微覺得驚愕。

  他繼續慢慢地,柔和地說:“我不懂那些,我只是知道,我要對你好,我要保護你,清流,我只知道這個,也只想知道這個而已。”

  **************************************

  室內一時死寂。

  “你是傻瓜嗎?”半晌,我費盡力氣,推開他,且怒視過去。

  他不語,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牢我,並不回避,也不懼怕。

  “你是傻瓜嗎?!”我提高聲音,真的想打人。

  他忽然一笑,眼睛也隨之彎彎,天上月牙一樣好看。

  “你……”我還要繼續怒斥。

  他忽然上前,坐在床邊,同時伸手,將我的肩頭輕輕扳過去,又用大手攬住我的頭,叫我躺在他的腿上。

  如此相似的動作。

  好像某個無賴也做過。

  只是,不同的人,做出的效果竟也不同。若是那人,我少不得一拳打過去,但是……雲中子動作溫柔,絲毫不讓我覺得難堪跟不適,反而順著他的手勢力道,乖乖倒下去,先前一腔戾氣,不知不覺,盡數消退。

  他的手輕輕地在我肩頭撫摸過。

  “清流啊,你想的太多了……”他的聲音重又慢慢響起,“你是有天命的,是死是活,都是天命……但是我呢?我也有我的天命啊。所以,你何必爲了我擔心什麽?是福是禍,都是我雲中子自招,而且絕無怨尤,清流,乖,放心好麽?”

  我蜷縮起身子,向著他的方向拱了拱。

  “呵呵……”他寵溺般地笑。

  我閉著眼睛,心中一動,聽到自己的聲音亦暖洋洋地,再問:“你啊……是傻瓜麽?”

  “你說是,我便是吧,又何妨。”他的聲音,帶著笑意。

  *********************************

  那個……一葉思羽同學,我感覺乃好像是故意來搞笑的,那麽堅定的語氣,那麽利落的發言,那麽荒謬的……結論,咳咳……汗啦,不過,乃怎麽會認爲小余是廣成子大人呢,……同情地摸摸……

  另,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吧==+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09
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七十六章 白衣染月華




雲中子回身,將拂塵插在後頸領子之中,低頭伸手,從袖子之中掏出一個修長頸的白玉淨瓶。

  擎在手心,當空一倒,一道金光從中傾瀉而出,呼啦啦落在地上。

  我吃了一驚,湊近了看,卻是些荷葉蓮花,花瓣在落地瞬間飛舞散開,鋪成三才狀,葉梗卻斷裂成段段,排列如三百骨節,三個荷葉,按上中下,天地人。

  “這是從金光洞五蓮池中摘來的蓮花荷葉。”雲中子轉頭看我一眼,解釋說。

  我點點頭,低頭看這地上的蓮花陣勢。看這圖形,倒如同是個人的形狀似的,不知雲中子到底要怎麽做,一時卻不好問,只似懂非懂等著。

  他宛然一笑,又從懷中摸出一粒金丹,居中放好。

  “這是什麽,哪里來的?”我問。

  “仙家妙藥,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他含笑高深莫測地。

  “哼。”我橫他一眼,“你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耶~~~清流你怎能如此小看吾呢?要對吾有信心才是啊。”他笑吟吟地,雙手打了幾個決,法用先天,氣運九轉,分離龍、坎虎,向著玉淨瓶一指,一道似人形非人形般的魂魄從瓶子之中悠悠飛出,當空停住,茫然俯視下來。

  我認得那是哪吒,眼眶頓時熱起來,踏前一步,方要叫他,雲中子卻迅速將他望地上的荷葉蓮花裏一推,一邊沈聲喝道:“哪吒不成人形,更待何時!”

  ******************************************************

  同我差不多高的少年,從地面慢慢地擡起頭來。

  唇紅齒白,臉頰如蓮蕊爍爍光華,雙眼晶瑩透著靈竅,一身蓮香,氤氳在室內纏繞飄香。

  我望著重生哪吒,心頭萬般情緒潮湧而來,一時忘了言語。

  他看著我,忽地展顔一笑。

  “清流,”他叫我一聲。

  我只是望著他,生怕移開眼光,或者稍微失神,他便重又離去。

  失而復得的感覺,如此怪異。

  “清流,”而他笑著說,“我回來了。”

  *********************************************

  就在瞬間,眼淚撲啦啦地從眼睛裏滾落出來,如此洶湧。

  旁邊一聲歎,卻是雲中子上前,伸手按上我肩頭,又輕輕拍動。

  我慢慢將頭靠上他胸口,輕輕閉上眼睛,忍了脫口而出的聲音,咬著牙,聽從淚水從眼睛裏迅疾滾落。

  喜極而泣,就是現在這種了吧。

  ********************************

  他回來了,再不離開。

  雖然這一切於我已經是極爲滿意的結果。因爲哪吒重生,我將所有前塵既往不咎,甚至強迫自己不去想著。

  但是又怎能忘,他曾死在我懷裏那一幕,濕熱的鮮血蔓延過我的雙手掌的感覺,他開膛破肚置身血泊的恐怖,每每午夜夢回,嚇得我大喘連連,滿頭冷汗。

  這一日定下要回朝歌。我要見的人已經見著,哪吒執意要跟我們同行,李靖府的人顯然是不能容得下他,見他如看鬼怪,不是連滾帶爬逃走就是戰戰兢兢無法言語。

  李靖也曾愁眉苦臉對我講:“道友,我擔心那孽子再出禍端。”

  惹得我無言以對。

  哪吒臉上的表情卻對誰都是淡淡的,唯有見到我才露出笑容。

  我也不想將他留在冰冷的此地,想來想去,終究是答應了他。

  噩夢回轉,我靠在床邊,再睡不著,清冷月光從窗口透了進來,我發呆看了許久,終究起身,下床,開門向外走去。

  徘徊到哪吒安寢所在,從窗口探頭向內看,月光下他躺在床上,睡得安穩,一張臉上隱隱帶著笑意,我默默看了一會,才覺得略微心安。

  轉過身,順著牆邊慢慢地走,走了半晌,身旁多了一個人。

  “半夜不睡,你四處亂跑什麽?”我頭也不回,只是說。

  “咦……清流你居然先下手爲強,這句話,本來是吾想要問你的啊。”他低低一笑,走上前來。

  我哼一聲,轉身看他。

  銀白的月光下,那一襲白衣飄然出塵,拂塵安逸躺在懷抱中,隨風淡淡飄起,他的白髮,白眉,眉心一點琉璃,雙眼一眨,琉璃同色眼睛看向我。

  浸染月華之中,這人風度越發綽約出衆,果然不愧是福澤綿遠的道者。

  “雲中子,”我望著他,儘量聲音平穩,“明天我們回朝歌,你……呢。”

  那俊逸的臉上一陣愕然,隨即卻又掠過一絲苦笑,說道:“吾還以爲清流你夜半起身,只是因爲不放心靈珠子,沒想到居然還記挂吾,這真叫吾感動莫名啊。”

  我嗤嗤冷笑:“少說廢話。”

  他歎一口氣,斜斜向旁邊走了兩步:“你那一狀,告的天尊果然嚴下禁令,吾那廣成子道友都被嚴令望這山下來走,吾又怎能格外張揚,讓他覺得難堪呢……”輕輕一咳,繼續說——“可是心有記挂,卻又無法,便只好分身跟從,免得你出了事,我全然不知。”

  “哼,我又不是孩子,輕重緩急,我會不知麽,又要你多事。”我皺眉,“現下哪吒要跟著我回去,你可放心了吧。——回終南吧。”

  跟著我,始終非良策。

  可他不語。

  “如何?有意見亦或者不滿?請講。”我斜眼看著他。

  “沒,吾又怎麽敢有意見啊不過……”他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我皺眉問。

  “不過……你一個人尚是闖禍鼻祖,現如今又多一個哪吒,你們倆湊在一起,若是這天下從此能安逸無事,倒會叫吾驚詫莫名了。”他咳嗽一聲,低低地笑說。

  “胡說!”我才不信這等話,板著臉說,“吾乃天性良善仁慈之人,崇尚和平,遠離暴力,你再說什麽闖禍鼻祖,我不打你到說不出話來就改名你信不信。”

  說罷,目露凶光盯著他。

  雲中子倒退兩步:“啊呀呀,是吾失言了。”伸手輕輕捂住嘴,一邊扭頭一邊不停偷眼看我。

  我噗嗤一笑,望著他,心底那個疑問又開始蠢蠢欲動。

  夜風輕拂,雙方一時無語。過了一會,耳旁聽他問:“又在想些什麽?”聲音溫柔無比。他竟慢慢走到我身後,站定不動。

  我躊躇片刻,終究忍不住,開口問道:“雲中子,救哪吒之法,你真的是從楊戩處得知麽?”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09
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七十七章 回朝



雲中子不語。

  我再問一次:“當真是楊戩告知你如何救哪吒的麽?”

  他沖著我飛快一笑:“清流,爲何突然問這個,怎麽了?”

  我眯起眼睛:“我只是奇怪,當日哪吒出事之時,你在哪里?”

  雲中子倒退一步。

  這個人不會演戲。我心底一疼,忍不住上前逼近一步,眼望著他:“你心慌什麽?”

  “吾沒有。”他扭過頭。

  我笑:“你有,雲中子,當日你在哪里?讓我來猜猜看,嗯……難道是太乙真人的金光洞?嗯……我不知楊戩還是雲中子你,居然未卜先知知道哪吒要出事麽?”我繼續冷笑。

  他抖了抖,忽然急急地說:“清流,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明日還要趕路。”

  “你少扯開話題!”我一把握住他手臂,“不許走,說清楚。”

  他回頭看著我,白色睫毛抖動,琉璃色雙眼在月光下閃爍,望向我:“還要說什麽?”他收了苦笑,面色淡淡,“你遲早都會想通的,你何必再來問我。”

  “我不信!”我駭道。我只怕我的擔憂成真。

  “你不信什麽?”他仍舊盯著我看,“你問我哪吒出事之時我在哪里,現在吾告訴你,你猜的沒錯,吾當時就在金光洞內向太乙真人討要蓮花,你必定是要問爲何我要去討這些東西?”他笑笑,“因爲吾不能阻止楊某人,所以吾只能出此下策。”

  我鬆開他手,倒退兩步。

  “楊戩,他……爲何要這麽做?”一顆心冰冷到底。

  “你想呢,清流。”

  他拂塵一甩,聲音淡然。

  我喃喃:“我不信……”

  雲中子搖頭:“清流,楊戩是個不能用常理測度之人,我勸你,日後離他遠些。縱然我知道他是一心向你,但此人行事太過激烈,吾怕,他一心想對你的好,反會害了你。”

  “當然。”我咬牙切齒說出這句,“不用你說,我也自己知道。”

  若是楊戩此刻在我跟前,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那個混蛋。雙手握拳,想象捏他在手心。

  原來這一切,果然是他安排,哪吒本不至於走上開膛破肚這慘烈一步,莫非都是他背後搗鬼,原因是什麽,難道只是因爲……

  “雲中子,”我茫然望著眼前人,“楊戩是恨靈珠子,或者恨我?”

  雲中子望著我:“他怎麽會恨你。”

  我放下手:“那麽你呢?”

  雲中子愣住。

  “你恨我不恨?”我望著他。

  他忽然笑:“你說什麽傻話。”伸出手摸摸我的頭,“笨蛋清流。”

  我不是杞人憂天,我只是擔心。

  我不知雲中子爲何對我這麽毫無計較的好。就算是我,一心想著小佛女好,她對我這麽冷心冷面一味的推搡,還換來我想要她死掉那種偶爾閃過的念頭。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這種心情,楊戩想必也會有吧——他也有希望我死掉的時候吧。

  那麽……雲中子呢?

  他卻只是看著我笑,他的笑容清淡,一點殺機都沒有。

  我突地想起元始天尊曾對我們兩下的批語,他曾說過:雲中子,你的心中有欲望。

  他的心中有欲望。

  他琉璃色透明的雙眼淡淡然看著我,如此寧靜,仁人君子,神仙做派,這個人若是不去胡鬧嬉戲,怎看得出他有什麽欲望。

  我想不通,猜不透。

  ***********************************************************

  第二日我們啓程回朝歌。

  走到半路,見前方煙塵滾滾。

  梅伯停了車。雲中子自啓程以來便換回了老餘模樣,此刻戴著斗笠,也裝模作樣地跟在馬車旁側。

  車內只我,阿薑同哪吒。

  阿薑十分喜愛哪吒,一路走來,一直將他抱在身旁,關心撫愛。

  哪吒起初並不習慣,後來察覺阿薑對他是滿滿愛心,並無他意,也就不再抗拒。

  這兩個,一個是失去了兩個兒子,一個是被爹娘嫌棄,兩人情形,倒好像是一對天生母子。

  我坐在旁邊只是看,心底一片寧靜,感慨造化真是驚人。

  烽煙滾滾而來的時候,梅伯同老余交談兩句,我聽得兩人說什麽“朝歌”,“旗幟”,以及“小心”之類隻言片語。

  不過會,那滾滾如雷聲的馬蹄聲音逐漸近了。

  我心中驚詫,卻略覺的有些微熟悉的氣息,隨著那馬蹄塵煙而來。

  心中方才一動,就聽得馬車外有人梅伯招呼:“梅大人!余先生!”

  這聲音……

  梅伯說道:“左將軍,你這是……”

  那左將軍恭敬說:“太師已經於昨日到達朝歌,聽聞清流公子離開,便派末將前來探看並保護公子安全。”

  我心中一震:聞仲回朝歌了?

  心血湧動之時忽然又想到:既然如此,流光肯定也是跟著回去了?怪不得這幾日都沒有收到他的靈光信,也許是想要給我一個驚喜。

  聞仲聞仲……

  流光流光!

  想到能同他們相見,渾然忘卻還有不短一段行程,欣欣然面露喜色。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10
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七十八章 衣不如新,人還如故


入城之時,我自窗簾縫隙處,望見一個風塵僕僕的人兒,也隨之人潮同入朝歌。

  那人白髮蒼髯,簡單袍子,遠遠竟有幾分飄然出塵的味道,我掀起簾子再看,那人卻忽然停了腳步,轉頭對著路人不知講起什麽,於是我一直沒見他正面。

  我看了一眼在馬車前方的雲中子,又垂下眼皮。

  “好熟悉的感覺……難道真的是姜師叔麽?”我縮回手,靠在車窗邊上想,“不過,如果真的那也未足驚奇,算來,也是到了他該下山時間了。”

  馬車停在聞太師府門口。

  我替阿薑頭頂打一個避日決,讓她不至於見光便化。

  車簾子輕輕掀起,梅伯伸出手來,仿佛是要接人下車。

  阿薑提起裙裾一擺,左手腕中中還抱著哪吒,想了想,依舊抱著他不放,卻將右手搭在梅伯手上,梅伯牽引她下車。

  最後我才一動,就聽得有個聲音自門內朗朗傳來:“小清流,我還以爲你一去不返了呢,真叫人傷心啊。”

  眼前簾子一搭,卻是雲中子出現馬車另側,而這聲音落塵之時,三眼太師聞仲,出現在梅伯方才扶阿薑下地那處,黑髮如墨笑如暖陽,他雙掌一擊發出清脆聲音,隨即大大張開雙臂,熱情洋溢地招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來來,叫叔叔抱。”

  他臉上笑容燦爛,雙眸明亮,牙齒雪白,這話也說的隨意而不羈,一如尋常氣質。

  我卻石化原地,動彈不得。

  本來想從他一端下車,好歹彼此也是如此一段長日不見,但看他笑得輕狂如常,頓時冷哼一聲,走到雲中子一側,雲中子伸手握著我右手,手上用力。

  我向地上一跳,本是可以輕而易舉跳落地面的,雲中子不知吃錯藥還是怎的,居然將我向他方向一拉,我猝不及防難掌握平衡,心中才一驚,便已經跳落他懷中。

  雖然這並不算是啥親昵動作,但畢竟大庭廣衆,恁多的人。

  我只掃了一眼,便看到聞仲驚詫的目光,饒有興趣望著,臉上卻仍笑意未減。

  我不知雲中子此舉何意,從他懷中滑落地面,便雙臂重重一推。

  將他推開身畔。

  與此同時,只覺得身畔一個暖烘烘的東西在我腰間蹭了蹭。

  我仍舊不悅,慢慢低頭。

  忽然雙眼一亮,便不能再生氣,情不自禁露出笑容,伸出雙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黑麒麟流光,不知何時從太師府內奔出,此刻親昵在我身旁,挺直身子,輕輕地將頭臉靠在我腰間。

  我伸手摸上他的角,順著頭頂一直到頸間。

  ——流光流光,多日不見,你還好嗎?

  他嘴裏嗚嗚發聲,我如聞天籟,低頭,輕輕貼上他的臉。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

  “真是可惡噯,這傢夥一見你,就忘了誰是主人了!”

  聞仲若無其事地站在一旁,雖然口出怨言,卻仍舊臉上帶笑。

  這個人是極少真正生氣的,身爲紫星將臣,自然是不會輕易動真怒,因爲後果必定不得了,嘗記得有句話叫做:伏屍百萬,流血五步。

  我淡淡掃他一眼,望著阿薑已經抱著熟睡的哪吒先行進屋,而腳下流光烏溜溜的眼睛眼巴巴正看著我。

  就算世界都是煩躁的,看到它,我卻打心眼裏歡喜起來。

  邁步,向著府內走去,流光緊緊跟在身旁。

  聞仲更是哀歎:“你們看你們看……哎……孽畜孽畜,你真叫我這個做正牌主人的面子掃地!”

  流光叫了一聲,卻不回頭,仍舊跟著我走。

  雲中子扯了幾件行李,也悄悄跟在身後。

  卻聽得聞仲又叫:“站住站住,余先生,你就這麽不發一聲就走了麽?”

  我眼珠一轉,聽得雲中子溫聲問道:“太師有何見教?”

  聞仲一笑:“英明神武的本太師……”忽然壓低聲音下去。

  我正帶著流光轉過回廊,聽他聲音可疑,便回頭看,卻見聞仲攔著雲中子去路,一臉不懷好意不知正在問著什麽。

  我瞅了他一眼,心想這個人也是滿肚子黑水的,不知打著什麽主意。

  不過雲中子也不是個好對付之人,若是聞仲想要從他身上挖點獨家消息出來,卻也要費上一番功夫。

  罷了罷了,就讓這兩個人鬥去吧。

  哈,哈,哈,哈。

  我帶著流光,如飛一樣奔過回廊,直沖我以往住過的後院。

  月余不見,越向前走,越有種類似懷舊般的感覺,流光跟隨我身邊向前奮力奔跑,邊跑邊瞪著我看,我瞅著四處無人,便笑著對他說:“小心啊,撞上柱子我可不會管你。”

  不料方一開口,只聽“蓬”地一聲,我眼前頓時失了流光影子。

  我愕然站住腳,向後退了兩步,伸長脖子看過去。

  黑麒麟貼著轉角之處的通紅廊柱,身子刷地順著柱子落下來。

  說他小心,他果然就應驗了。

  不知是我烏鴉嘴好呢,還是流光太聽話。

  “哈哈哈!”我指著他的狼狽樣子,大笑起來。

  流光四蹄朝天落在地面,猛地就地打一個滾,沖著我狺狺發聲。

  “都說了讓你小心了,你看你成什麽樣子!”我快樂拍手,笑得不可開交。

  流光似乎十分不好意思,前蹄在地上輕輕刨了刨,耳朵也輕輕地抖了一下。

  我怕他太羞,於是安慰:“好啦,這件事橫豎我不會對人講。”

  流光忽然擡起頭,望著我。

  “幹什麽?”我看著他閃閃雙眼。

  他忽然當地一個虎跳,沖著我跳了過來。

  “喂喂!”我看他架勢,仿佛要將我撲倒,不由心生畏懼,躲了兩躲,他始終來勢兇猛,於是我沒有辦法,轉身就逃。

  流光玩興正濃般,緊緊追在我身後不放。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10
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七十九章 流光的傷


光在後追我,我聽得他四蹄踏地發出隱約聲響,破空我頭髮同袍袖一同飛揚。

這感覺又刺激又快樂,我加快腳步,每每在他快要追上我的時候,用輕身術避開他。

終於我跑的累了,感覺他即將撲過來,百忙之中念了一個訣將四周打了結界,同時一腳踹開門,閃身入內,想把他關在門外。

不料他速度甚快,驀地撲上來,前蹄搭在我肩頭。

我驚叫一聲,只覺得他撲過來的力道甚大,一下子便把我推到前方床上。

頓時嘻嘻哈哈滾成一團。

末了他搭住我,看了我一會,忽然伸出舌頭,在我耳畔輕輕一舔。

“流光!”我哈哈笑起來,“很癢,不要鬧。”

他將頭低下,獨角頂在我胸前,輕輕地蹭。

我伸手摸上他的角,隨著向下,在他頸間,是一道不深不淺的傷痕,看的我觸目驚心。

流光似乎有點畏懼,嘴裏叫了一聲,身子有些瑟縮。

“疼嗎?”我刹那有些揪心,手指輕輕地在傷口邊緣擦過。

“嗚……”流光似乎嗚咽一聲,伸舌頭舔了舔我的手。

“乖啦。”我歎一口氣,望著那道傷痕,這刀口看起來……似乎有點奇怪……

無緣無故,恨意萌生,流光即刻察覺,頓時離了我的身邊,低低嗚咽跪倒床前地面。

“不是對你!”我皺起眉頭,“流光。我是恨傷了你的那個人。”

流光擡起頭。

我望著他烏溜溜地眼,忽然笑:“罷了罷了。這裏又沒有別人,你這樣子,倒覺得怪異……嗯,快點變身我看,我都忘了你什麽樣了。”

流光眼中晶光閃爍,他微微垂了垂頭,身上便籠罩一層淡淡白光。不一會,白光朦朧裏,黑麒麟的獸態逐漸消失,黑髮垂腰地男子,依舊低著頭,恭敬跪在身前。一動不動。

“流光。”我叫一聲,伸出手去挑起他的下巴。

他慢慢地擡起頭來,雙眉如畫,一雙眼睛卻泛著柔和光波,若是用文的詞來形容,那便是一個——含情脈脈。

哈,我忍不住大笑起來。

“清流大人爲何而笑?”他發聲。聲音自是柔和無比。

同時竟又垂下雙眸,不看我。

“流光,你的樣子同你戰麟的身份,實在大相徑庭。”我戲謔說道。

“哦……”他應了一聲。“流光在大人面前。自然是不敢放肆的。”他仍舊柔聲地說,自始至終。不再擡眼看我。

“喂喂。”我不滿地叫,“什麽不敢放肆!——你爲何不看著我?”

他啞然。跪在原地不語。

是成年男子的形態,肩寬,腰細,長長地腿。一隻手搭在屈起的膝上,一隻手垂在腰間,長長的褐色袍子,襯著那一頭烏黑長髮,如此優雅而溫和的氣質淡淡散發。

我看著這樣不同的流光,心頭忽然一動:想到他方才撲我在床上,伸出舌頭舔我耳朵,又低頭在我懷中蹭……若是換作這人的形狀,該是多麽怪異。

想著想著,眼神便有點驚悚。

流光沈默片刻,仍舊是低頭,又說:“清流大人,請恕流光不敢跟大人平視。”

我回過神來,做不介意地樣子,冷冷哼哼地說:“那你剛才又追著撲我?”

他的臉慢慢地紅了起來。

我跳下床,走到他身後,忽然伸出手,撲倒在他背上。

他的身子一抖,仿佛要站起身來,卻又沒有那個膽量,於是仍舊不動。

“誰叫你方才撲我,”我抱著他的肩,悠悠地說,“你是戰麟,我自然是打不過你,現在卻也要撲回來!”

他的頭垂的更低,我從旁邊看,卻見他耳朵通紅,不知是怎樣。

“流光,站起身來嘛。”我輕輕搖晃手臂。

他略略一停,才說:“是。”

雙腿用力,已經站起身來,我吊在他頸上不放手,他身子比我長大,一刹那間我已經完全被他背在身上。

“哈哈,”我得意地笑,踢動雙腳仿佛蕩秋千,不知不覺雙手有點無力,便從他身上滑了下來。

流光歎一口氣,刹那回身,伸手抱住了我。

這一番動作之下,他的袍子被扯的淩亂,我便清晰地看到他化爲人形之後,脖子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

眼光一怔,人便笑不出來。

“放下我。”我吩咐。

流光雙臂一松,彎了腰,將我放在地上。

“你過來。”我邁步走到床邊重新坐好。收回雙腿盤膝坐著,對流光吩咐。

流光答了一聲“是”,便走到我身邊。

我仰頭看他,似乎有點高,於是問:“這樣的傷,還有麽?”

他地臉上露出驚詫表情,隨即垂下眼皮說:“回清流大人,沒……沒有了。”

“哼!”我冷冷地哼,本來想自己伸手,想了想,還是冷著聲音說:“脫衣裳。”

清流大抖,說道:“什……什麽?這……這……”

“快點。”我把頭扭到一邊。

他地臉又開始漲紅:“清流,清流大人,這……”我重新扭過頭瞪他,礙於我的目光,他終究歎了一口

奈地垂下頭,伸手去解腰間地帶子,臉上也出現一種願地表情,看的我想抽他。

終於他慢騰騰地將腰帶解開。

把外衣向下慢慢扯落,連同內裏地白色裏衣,我這才轉過頭看,從他的頸間,一直到結實胸前,然後是細細的腰間。

我不是沒有見過這幅軀體的,所以也說不上太窘迫。

只是這次看地仔細。最初心裏還是有點怪。

可是當目光落在流光身上的時候,我地心卻忍不住砰砰急促跳起來。

我驚得呆住。片刻才咽了一口唾沫。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帶一點顫抖:“這……這些……傷……”滿目瘡痍,縱橫交錯的新傷舊痕。

流光的手臂挽著長衣,見我說話,手臂一抖,隨即將衣裳提起,慢慢地穿好,雙手合起。揪著衣襟攏在胸前:“戰事激烈,冷箭明槍,總是不免的,大人放心,過一陣子自然就好了。”

他面無表情的,仿佛訴說極其平常的事。

我眨了眨眼睛。最終藏了心底一聲歎息。

伸出手拉著他地手,將他的手從胸前拉開。

衣裳頓時敞開,重又露出滿是傷痕的身子。

我用力握他手,向著身邊扯。

流光只好隨著我向前走了一步,一直到我身前停住。

我望著他,他卻看著別處。

我咬了咬嘴唇,他眼睛眨眨,終究是忍不住轉過頭來,對上我的雙眼。而這雙墨玉般的眸子,仍舊是溫和平靜的。一點殺氣殺機都無。看地我想哭。

這樣的流光,還要上戰場。在死人堆裏。殘肢斷骸之中拼殺,而爲何。他的眼光還是這樣寧靜,一點煞气都沒有,果然不愧是仁獸麽?

我伸出手,貼在他胸前。

“清流……大……”他張口說話。頸子也跟著抖抖。一點一點顫動,沒入我的手心。

“別說話。”我淡淡吩咐,雙眼望著那胸前的傷,手上的聖光流瀉,在傷口上覆蓋住,我的手掌在他身上慢慢擦過,所到之處,傷口都慢慢地癒合起來,逐漸地聖光將流光全身籠罩,我看他閉氣眼睛,不再反抗,似乎已經知道我要做的事情,他無論如何是不能反抗的。

舊的傷痕雖然無法去掉,但是新地傷我已經幫他治療痊愈。

我心稍微安定,手離開流光胸前地時候,感覺額上已經出了絲絲的汗。

正當想要放鬆一下,眼光一轉看到他頸間,不由心中生出一點畏懼之意。

那道不深不淺地傷口,赫然還在,仿佛一道示威地刀鋒,在那裏盤旋不去。

我剛收回的手慢慢地握緊起來。

這傷口……這是……

爲什麽我地治療術不起作用?

我伸出手再行探過去,流光卻向後退了一步,飛快地提起衣裳將身子包裹起來,還特意提了提衣領,遮住了那道傷。

“你幹什麽?”一愣之後,我憤怒道。

“這傷,不礙事的。”流光低下頭,避開我的眼睛。

“治傷的是我,要你多說!”我氣起來,“給我過來!”

他依舊不聽,反而皺起了眉頭。

我從床上跳起來,兩步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手腕:“怎麽,我的話你終於也不聽了?”

“不是的。”他反駁。

“那又是怎樣?”我提高聲音。

“這傷,清流大人你,治不了。”他忽地低聲。

“胡說八道!”我氣極了,硬拉住他不放,一手運氣,驀地抵在他的頸間。

方才是失敗了沒錯,但是我不信這該死的傷,就連紫麟真氣也治不了!

紫色光芒自我手心溢出,湧到流光頸間傷口上。

但就在紫光靠上那傷的時候,傷口忽地發生驚人變化。

原本是手指頭粗的傷口,忽地變紅漲大。一直漲裂開來,

我吃了一驚,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鮮紅血液自漲裂的傷口流出。

“怎麽回事!”我不敢再動手,手掌一握,從那端抽離,駭聲問。

“咳……”流光卻不再驚,他伸手捂住那傷口,只擡眼看著我,那溫柔眼波不改,他說:“清流大人,沒關係的。”

“不!”我後退一步,“這世間怎會有紫麟真氣治不了的傷?反而一遇真氣便綻裂開來?這傷……這傷是……”

心頭忽地憶起了一件事,刹那腦中靈光閃現,便想通了什麽。

我慢慢鬆開握著流光手腕的手,倒退一步,生生地吸了一口冷氣,五臟六腑也跟著疼了起來。
liu63369 發表於 2009-7-3 21:11
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八十章 神奇第六感


那白衣道者是突然出現的。”流光掩了身上袍子,說。

我轉過身,深呼吸閉上眼睛,耳畔聽流光的聲音繼續講述:“以前從未見過,看起來很是仙風道骨,眉心天眼若隱若現的,我一見他,就知他比太師更加厲害,只是,當時還不知道他是敵是友,直到他主動手出手。”

白衣,仙風道骨,天眼……呵呵,果然是他麽?

“只是他著實太過淩厲了,看樣子招招逼命,我們不知敵方何時會請了這麽厲害的高手,猝不及防之下,太師差點被他所傷,我沒有辦法,只好用了點法術,不料他便盯上了我,我至今仍記得他臉上那種笑容,說不出來,卻叫人毛骨悚然,”流光的聲音略帶顫抖,“我快,他比我更快,兵器一揮,冰冷的氣息貼在我頸間,一瞬間流光還以爲……”他低了聲音,“不能再跟……清流大人你相見了。”

我屏住呼吸聽這一切,生死一線的感覺同流光感同深受,顫聲問道:“那他有沒有說什麽?”

“他只是說……”流光躊躇,隨即說道,“他說了三個字,可是流光並不懂的什麽意思。”

“是什麽?”我轉過頭,看著流光。

流光眼中露出恐懼跟疑惑交織光芒,飛快看了我一眼,終於慢慢說:

“他說——……‘你也配’。”

我感覺有人很惡意地狠狠給了我一拳,正中心臟。忍不住伸手捂住那裏。

流光上前一步,扶住我的肩。眼睛眨了眨,才問:“大人你可認得那道者是誰?”

我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我不認得他。

我寧可不認得他。

流光歎一口氣:“大人不認得最好,那人身上煞气十足,靠近一步都心底生寒,幾乎讓人渾身血液都冰凍,正是我等地克星。”

我身子一僵。

流光即刻察覺。垂下雙眸,仿佛覺得自己有點失言。

我看著流光,他眼眸低垂,長長睫毛一動不動,長髮垂在兩頰,看起來如此乖靜。只是頸間那道血痕,觸目驚心,更叫我憤恨。

但是他說煞气。

楊戩的身上,果真有煞气嗎?麒麟是仁獸,不適合靠近殺戮太近,但流光是戰麟,天生注定助戰神行事,所以縱橫沙場如入無人之境。如今聽流光地口氣,是那煞气足夠大,大到他都無法承受。所以才說出“正是我等的克星”這種話。但是……

爲什麽我沒有感覺?爲什麽當楊戩在我身旁之時,我全無感覺!

我忽地想起在下山之時。元始天尊給我的批語。

他說:清流。你心底——有殺機。

難道,是因爲我心底有殺機。所以,才會察覺不到楊戩身上的煞气,又或者……還有其他原因,譬如他在我面前……

我苦惱不堪,搖了搖頭。

流光的手順著我的肩頭滑落,柔聲說道:“清流大人,不要爲此煩心了,這傷折磨流光多日,早就習慣,雖然無法痊愈,可幸虧也沒有大礙,只是偶爾痛一些罷了。只是流光不知爲什麽紫麟真氣靠近的時候會如此反常,呵,流光隨著太師征南走北,此類情形遇地多了,大人不必爲流光擔憂。”

——只是偶爾有些痛?

恐怕不止是有些痛吧。

我心底痛恨,半晌才擡頭看著他:“流光,”最終無奈地歎一聲,“以後若還是見了那人,你便早早躲開,知道了麽?”

流光望著我,眼睛一眨,嘴角露出笑容,說道:“我聽大人的。”

我點了點頭,望著他柔善樣子,忽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不過你放心。”

他歪著頭,略見疑惑:“大人是何意思?流光不懂。”

我握著流光的手,仿佛發誓一般,恨恨地說:“我向你保證,若是那人日後還敢傷你,我用盡所有辦法,也必定要殺了他!”

“大人。”流光的身子輕輕抖動,雙眸露出感激神色,但嘴唇卻有點發白。

我看到,即刻松了手。

他向後退了一步,臉色有點難看。

我心底略覺得內疚:我妄動殺機,就不該離流光太近。讓他難受。

*********************************************************

正在兩兩無言的時候,聽得外頭熟悉地聲音響起:“太師,這時候清流公子應該還在休息吧,我們這樣……”是余先生,似乎在勸著什麽。

“本太師分明看小傢夥跟麒麟玩的很開心,哼哼,卻不理本太師,太叫人不爽啦,我一定要去看看!”中氣十足,是聞仲的響亮聲音。

“可是太師……”

“余先生,你趁著本太師不在,居然擅自陪著那小傢夥去了東海,本太師還沒有追究你的罪行,你最好給本太師收斂一些,眼神也好使些知道該站在哪里……”他忽然威脅般。

“咳,太師大人,屬下知罪啦。”

雲中子那傢夥裝模作樣地說,想必也知道,我已經聽到他們的聲音了。

我對這兩個人略覺好笑,隨即又皺了皺眉,聞仲來這裏做什麽?

回頭看流光,他卻望著我,眼神奇異,忽然問:“清流公子,余先生是什麽人?”

原來流光也看出雲中子來歷不簡單。

我略微一笑:“一個不相關的人,不過他……很好地。不會有危險。”

“哦。”

睛一眨,應了一聲。隨即又說,“太師要過來了,了結界吧。”

我也知道聞仲非常人,若是被他發現我在這院裏設置結界,恐怕也要對我起疑心。於是答應一聲,流光則輕輕一轉身,重又變作獸態模樣。低低地蜷縮在床邊。

我揮手一拂袖,淺淺白光自袖子內散出,設置在院落周圍的結界頓時如玻璃碎片,碎裂同時,化爲虛無。

就在我轉身地瞬間,聽得聞仲的聲音自院落月門便傳來:“吆吆。爲什麽覺得這麽奇怪地氣息,嗯……小傢夥,你住地地方好像還很有幾分仙氣哦!”果然是紫星將臣之身,感覺十分敏銳。但難得他口沒遮攔到想說就說。

旁邊余先生不動聲色說:“屬下怎麽什麽都沒察覺,太師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聞仲回頭,對著他嫣然一笑:“小餘,你也知道本太師敏感?”

余先生腳步一停,便不動聲色向後退了一步。

聞仲臉上露出得意之色:“這叫做神奇第六感,本太師征戰沙場多年,培養出來的感覺無比敏銳。數次在本太師從性命攸關之時。便仗著這異于常人地敏感才闖出生天。”

這廝捉住機會,又開始自吹自擂。

“太師好勇。屬下等望塵莫及。唯有對太師地風采致以十萬分向往跟敬仰。”余先生拱手。

“哈哈哈,崇拜吧。敬仰吧,讓讚美地話來地更猛烈些吧,本太師撐得住。”聞仲哈哈大笑,腳下也不停著。

我歎一口氣,對上地上的流光的眼神。

那黑珍珠般的眼睛望了我一眼,隨即便側過去,仿佛有一絲靦腆,哈哈,真是奇異啊,流光居然會選這樣的人做主人。

不過想必,他也是身不由己地,一如我的將來。

也真是奇異,聞仲這直白粗魯,甚至帶一點不羈的性格,居然也能當紫星將臣。

******************************************************************

英明神武古往今來絕冠天下的聞仲聞太師進門,便毫不客氣地霸佔了我的床,東拉西扯,詢問家常。

我本以爲他看一圈自然會走人,礙于長久不見,開始還用眼神敷衍他,不料他居然是如此的健談,嘰裏呱啦說個不休。

按照常理來講,這般風塵僕僕自殺場歸來,不是要有很多事物等著處理的麽,起碼也要自己好好休息一陣。他卻神采奕奕,毫無疲憊之態。而面對我的冷淡,他更是絲毫退意都無,自言自語的非常起勁。

終於在講完了戰場的事情,問過了我在太師府地事情,又說我“瘦了”之類污七八糟問題之後,他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分憂國憂民地氣質。

“說起來,本太師還真的有點動怒。”他不知又想到了什麽,自顧自地說。

我瞥他一眼,已經再懶得搭話了,只好轉頭看著窗外,心想哪吒什麽時候會醒來呢。

最可憐是雲中子,他好死不死地變成什麽余先生地樣子,身爲聞仲下屬,又不能眼見主上處於尷尬境地而不搭救,於是不得不扮演一個話搭子地角色,真是悲慘。當下問道:“請問太師,爲何動怒?”

我甚至能看出他表面的平和之下,眉端地一點隱忍不耐。心底暗暗發笑:不知道他會忍得聞仲多久才會離開?

聞仲歎氣之後,便說:“本太師昨日上朝,居然看到朝堂內多了幾根長大的柱子,問了旁人,才知道這東西名喚炮烙,居然是現在的皇后娘娘造出,據說是爲了懲治犯錯朝臣而設,真是聞所未聞!太過歹毒了。”他頗有點憤怒,雙眉皺起。

我聽得說到這個,才忍不住轉過頭來:皇后娘娘?薑後已經被廢,所謂的皇后娘娘大概就是指狐狸妲己了吧,看樣子在我們去東海這段日子,朝歌又發生了不少事情,怪不得剛入朝歌之時望著皇宮所在,妖氛彌漫更勝從前。想必是妲己利用正宮的身份,做了好些爲非作歹的事情。

不過,想到她以往對我做的事情,我懶得再見她一面,更沒有心思去管。

“我還聽說好端端的姜皇后居然被廢黜了,現在那個,總有些妖裏妖氣來路不正,可惜王上對她寵愛有加,不過,本太師一定要找個機會把她廢了!”聞仲的話裏帶著恨意,“我可是聽說,薑後死的很慘,昔日我也見過,——那位皇后端莊有禮,怎麽竟然……落得個如此下場……”

說到姜皇后,連向來口沒遮攔的聞仲也打住了話,臉上露出一絲遺恨惋惜神情。

我聽得門外腳步聲輕輕,走到門口,卻又停住,似乎是兩人一起前來。

感覺到那氣息,便知道來人是誰,昔日的朝中重臣,跟堂堂六宮之首,現在均再世爲人,忽然從旁人口中聽說自己的事,不知心底感覺如何?

妲己,你究竟還要害多少人,我究竟還能忍多久,或者,不必我動手的話……

想到這裏不由心頭一動:雲中子以前還企圖用木劍除掉那狐狸,現在看那狐狸無法無天,不知道會不會故技重施。

我望向雲中子。

他的臉色卻是一片淡然,半垂著眼皮聽著聞仲講話,只是在我看他的時候,悄無聲息地擡眼,回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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