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心結] 一夢如是秋水長 作者:江幻塵 (連載中)

宮小瑄 2008-11-16 17:10:4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 13902
正文 楔子


  我從出生時起就開始做夢,有人可能會嘲笑說,誰不會做夢?那我倒要問問,你們誰還記得嬰兒時的夢?我知道嬰兒應該是從三歲起才會記事的,三歲之前的事情會全部忘掉,別問我是怎么知道的,因為我自己也不明白。

  我剛被生下來的時候腦子里就已經有了很多東西了。比如,我知道我的雙胞胎姐姐和我曾經是最要好的朋友。比如,她應該和我一樣,知道很多剛出生的嬰兒不該知道的事情。腦海中閃過很多場景,哭泣著的男人的臉,驚慌失措的女人的臉,氣急敗壞的老人的臉,以及一種有什么珍貴的東西漸漸流失的冰冷,我明白,那是死亡。看,我雖然剛剛新生,但我已經知道什么是死亡,我甚至還記得之前的那種無奈,和之后的輕松。記憶里有張女人的臉,溫柔有生氣,堅強而又倔強,每次想起來我都會覺得溫暖又安心,就像我看到身邊的雙生姐姐一樣。心里有個聲音說,那是媽媽。

  可我疑惑的看著那個生下我們的女人,疲憊的臉龐帶著一絲欣慰,她,才應該是媽媽,不是么?那么,夢中的女人又是誰?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個人剛睡醒,還殘留著對睡夢中的記憶,卻又朦朦朧朧的記不清楚,好像是“啊!應該是這樣的。”可具體是怎么樣,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個所以然。越想越煩,我決定做一項新生嬰兒應該做的事情,睡覺!

  頭偏向一旁,另一個嬰兒軟軟的胎發掃到我的額頭上,又軟又暖,耳邊傳來名為母親的女人低沉柔軟的歌聲。

  我又做夢了,夢中有個紅衣服很威武的男人,不是那張哭泣的臉,他說他是鐘馗。啊!我恍然大悟道:“我果然不是人類,我其實是鬼,所以你來捉我了,對吧?”

  紅衣的鐘馗好像很煩惱的摸了摸他那把鳥窩一樣的胡須,慢慢的說:“不是,你確是個人。只是還帶著前世的記憶。”

  “哦。”我懵懂點了點頭,“然后呢?”

  鐘馗猶豫了一下,然后似乎下了什么決心一樣,用很快的語速說:“你與你前世的戀人,歷經三世情劫,終是還完了全部的債。現如今你二人再無瓜葛。只是你性子涼薄,又有了那三世的經歷,對情愛一事是再也不肯輕信。那月老連了几次紅線,都被你揮手斷開,生生的在地府蹉跎了數十年。我們本想給你換個地方,再給你一個疼你愛你的知心人,外加你的至交好友又一直陪在你身旁,希望你能歸了正途。”

  “不信不愛便是走了邪道?”我皺了皺眉,直覺得他的說法很奇怪。

  “那到也不是。”他似乎對我的不開竅很是頭疼,在原地來回踱了几步,才又說道:“這世間萬事絲絲相扣,你若是不愛他,很多人很多事都要因此改變。”

  “然后你們就會很麻煩了,是不是?”

  他一頓,有些不好意思,可惜堂黑的臉看不出他有沒有臉紅。

  “這人是極好的,又會疼你寵你,死心塌地的愛你……”

  “那你還在這里做什么?既然他有你說的那么好,那你還怕什么?”我揮了揮手,打斷他的話。

  他嘆了口氣,說:“本來也是不用這么麻煩的,只是千算萬算,沒算到你還帶著前世的記憶。以你的脾氣,定是不會輕易動心了。”

  “所以呢?你來找我,說上這么一大堆,我就能輕易動心了?”談到現在,我已經開始不耐煩,這個神仙,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大堆,怎么都是廢話。

  “這……錯以鑄成,無法改變了,我只是想勸你凡事放寬心,退一步海闊天空,只要想著心里最重要的事就好。”

  我已無意再與他說下去,正想著怎么才能醒過來,他大概也發現了我的意圖,急急的說:“執著有時太過傷人,很多事也許站在那人的角度上去看,就能相通了。”

  他這么一說,我倒是停了下來,冷冷的看著他說:“你不說,我倒是想不起來。我事事站在他的角度上想,我不爭不搶,只想有個孩子,過平靜的日子。結果呢?”

  “這個……你從未真心愛過他,也怪不得他在外面有女人。”鐘馗說的一臉理所當然。

  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我環胸而立,說:“他娶我本來也不是因為愛,不過是兩個人覺得合適罷了。他有女人我不怪他,可他讓那女人找上門來叫囂,就是他的無能。”

  “你從未真正用心的看過他,怎知他不愛你?你也從來沒有靜下心來檢視過自己,又怎么知道你不愛他?如果不愛,你看到那個女人時的心痛是什么?你臨死前他的眼淚又算什么?”誰說神仙沒有七情六欲?眼前這位還不是被我的態度給弄得直跳腳?

  我斂了神色,想他說的話,不得不承認,也許,可能,沒准他說的還真是有那么一點點道理的,聳了聳肩,說到:“無所謂,反正已經轉世投胎了。”

  這下他更急了:“不能無所謂,你要相信世上還是有值得愛的人。”

  歪了歪頭,有點疑惑,我問道:“姻緣不該是月老管的事么?你一個捉鬼的判官在那邊急個什么勁?”

  “我……我……”他這回倒是真的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這個不是重點!”

  我很好兄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了然。

  他哭笑不得的說到:“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要胡思亂想。我跟你說,這次的這個人真的很好……”

  真是……詞匯貧乏……他除了會說這人很好以外,還會說什么?眼前的紅衣人漸漸有些模糊,我想我大概要醒了。睜開眼的一瞬間還聽到他不死心的喊道:“你一定要愛上他啊。”

  呿,戀愛又不是砍瓜切菜,哪里來的一定。不過,我倒是明白一件事,都說人不可貌相,現在看來,連神仙也是。這個鐘馗明明一身的威武,說起話來卻像是鄰家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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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7:14
正文 第一章


  徐方國內有座酆都城,酆都城北有座酆都山,山頂最高處達一千七百余丈,峰頂終年積雪,云霧繚繞。山腳下有座攬蒼苑,苑中住著花家老老少少兩百余口人。要說這花家,本是個不大不小的藥材商,靠著山上的几百畝地以及得天獨厚的氣候條件每年光靠藥材的收入僅夠一家老小衣食無憂。它真正的崛起要算是在五十多年前,花家出了一對雙胞胎,一個是杏林奇葩,一個是武學奇才,兩人的出現使攬蒼院在江湖上一時名聲大噪。

  也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成就天才的一個必要條件就是“痴”,對武學的痴迷,對醫學的迷戀讓這兄弟倆在各自的領域里有了極高的造詣,但也就是這個“痴”字注定了兄他們極不平順的一生。武痴弟弟迫于父母的壓力娶了一位門當戶對的女子,在生了個兒子,又過了十几年‘一個人活著几個人管’的日子之后,終于如愿以償的消失在酆都山的密林之中。醫痴哥哥相比弟弟來說算是幸福的,至少他把自己對醫學滿腔的熱情轉變成了對一個女人的愛,不過當滿腔的愛和滿身精湛的醫朮都不能挽回愛人的生命時,這種轉變則是致命的。在愛人逝去不過几個月之后,這位一代神醫便隨著愛人塵歸塵、土歸土了。因此偌大的一個花家就壓到了年僅十九歲的花融身上。

  花融是不幸的,他的父親心中除了武學,從不曾留給他和他的母親一點位置。他的大伯追隨愛人而去,身后除了那堆醫書,沒有留下任何東西。但花融也是幸運了,他繼承了他父親奇佳的身骨,繼承了他大伯絕頂的聰明,可他不痴,所以他雖然武藝比不上他父親,醫朮及不上他大伯,但他知道如何讓家人吃飽穿暖,讓只有一個空殼的花家站穩腳跟,成為江湖上首屈一指的豪門。雖然年過三十才得一女,但是妻賢女孝,生意興隆,他這些年過的也極是稱心如意。

  可就在他女兒進門的那一刻,花融知道,他的麻煩回來了。因為他的女兒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帶了回來,其中還包括她肚子里只有七個月大的孩子,看這架勢,怕是這次女婿把女兒重重的得罪了。

  花月蘿是個很溫柔的女人,但她也是一個很固執的女人,固執到當得知丈夫要納妾時,她沒有任何表示,在大張旗鼓的把人進門之后,就不顧丈夫和婆婆的阻攔,帶上她所有的東西回了娘家。其實楚關風也很可憐,只是一次酒后亂性,便一不小心藍田種玉,帶著極端忐忑的心情與愛妻說了想要納妾的打算,本是見到愛妻的反應才放下心,絕稱不上歡天喜地,但也算是踏踏實實的迎了新人進門,本以為妻子會原諒他,沒成想到了最后,妻子居然離家出走了。攔他又攔不住,只好追著妻小一路跑回攬蒼苑,生怕她挺著個七個月的肚子半路上出了什么問題。

  花月蘿這一路上除了一見就心煩的楚關風,倒也算是平順。只是到了攬蒼苑后還是因為舟車勞頓外加心情郁悶而動了胎氣,早產了。

  花融看著自己的妻子指揮著下人們忙進忙出,自己的女婿緊張的在門口來回踱步,時不時的往里張望,卻又時不時的被自己的丈母娘瞪了回來,滿臉的焦急和委屈,讓人看的煞是可憐。花融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嘆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安樂的晚年飄得越來越遠了。

  嬰兒的生活其實是單調又枯燥的,每日里不是吃就是睡,順便被當作展覽品一樣被參觀。我想我以前應該就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干脆睡覺好了。我還是會做很多夢,奇奇怪怪的,跟眼前這個世界差別很大的。現在我知道了,那是我的前世。如果說當我聽到酆都山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被往前送了几百年的話,聽到徐方國的時候我就徹底的明白,紅衣鐘馗那句“把你換了個地方”的意思。

  幸好只是地名不同,這里的人說起話來還是聽得懂的,而且聽起來很像我老家的方言,這倒是讓我欣慰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文字用的是不是一樣,如果只是繁體,那我還能應付,要是換成了鳥文……那還真是欲哭無淚了。

  我近來發現,嬰兒的身體實在是件很奇妙的東西,它柔軟的好像一株藤蘿,只能靠在大人們的手臂上才能直起身來看世界。這些天我就是這樣靠在娘親的手臂上,在被參觀的同時,也在參觀著別人,頗有些動物園里的猴子們的心態:慈祥和藹的姥姥,有些嚴厲卻滿眼慈愛的姥爺,以及我那個倒霉的父親。

  他們經常滿臉笑容的叫著“小三,小四。”我嚴重懷疑自己被送到了一個女尊世界,畢竟以這個世界目前生產力的發展狀況來看,已經進入資本主義社會的可能性,為零!那么想當初處于封建社會的舊中國,對于生女兒一事,恐怕還不至于興高采烈到如此程度。

  要不然,就是個漢武帝或者唐明皇時期?不重生男重生女……一想到我會成為楊貴妃,而小三會變成衛子夫,我就不寒而栗。

  剛開始從丫鬟婆子們哪里聽說自己的爹是個商人時,心里祈禱了半天,可別是個肥腸滿肚的奸商。現在看來我是可以大大的放心了,他斯文俊朗的臉上透著一股商人特有的精明,加上高挑挺拔的身材,呃,當然了,仰躺著和被抱在懷里時是無法目測出准確身高,但是至少看起來真的是很高,不得不承認,我爹還是很帥的。被他抱在懷里時,雖然有些硬硬的不舒服,但看在他一笑春山的份上,姑娘我也給你笑一個,我現在可是標准的笑不露齒哦,等再過几個月,你想看都看不到嘍。

  “爹,您快看,小四沖著笑呢!”我剛才還玉樹臨風的爹爹,現在正一臉大驚小怪的抱著我叫道,完全破壞了他在我心中風神俊秀的完美形象。

  床上的小三哼了兩聲,爹趕忙把我放下,抱起她,輕柔的說道:“小三乖啊,爹抱抱。”

  雖然形象沒有了,可爹還是爹,我無奈的想到。才以為自己可以休息一下,讓小三去對付那些興高采烈的大人們,卻又被我那個外公抱了起來。想來大概是只有我娘這么一個孩子的關系,他抱孩子的經驗明顯比不上我爹,我不舒服的扭了扭,最后干脆扯了他的胡子,以示不滿。外公樂呵呵的握著我的小手,把自己的胡子解救出來后,說道:“奉孝啊,也快滿月了,該給孩子們起個名子了。總是小三小四的這么叫著,也不是回事。”

  我爹想了想說:“爹爹說的是,不如就請爹爹來給小三小四起個名字吧。”

  我那個外公一手抱著我,一手捻著他的胡子,時不時的搖頭晃腦一番,想的很是認真。可惜我在他懷里可沒心思擔心自己名字的問題,生怕他老人家一時不察把我給摔到地上,用盡最大的力氣捏緊他老人家的衣襟,以防不備。一邊的小三鄙視的看著我,嘲笑我的膽小。我用眼神告訴她:你膽子大,咱倆換換,你到這邊來試試啊。

  外公沉吟了半晌,說道:“大的叫馨竹,小的叫千樹吧。”

  雖然有了名字,可我郁悶的發現,那些長輩們還是喜歡叫我們小三和小四,不過我漸漸發現比這更郁悶的事情正一件一件的接踵而至。

  有一次,我跟小三一塊躺在娘親的床上,屋里的大人們放任我們兩個小的在床上滾來滾去,娘親邊做著嬰兒的小衣服,邊和一個丫鬟閑聊。經過這些天的偵查,我已經基本搞清了家里大部分下人的狀況,眼前這個,叫抹云。她是打小就跟著娘親一塊長大的,娘嫁人的時候,她就做了陪嫁丫鬟跟了過去,這回當然也跟著娘跑了回來,大概是習慣了,她從來只叫娘,‘小姐’,管我、小三,以及我兩個哥哥一律統稱小小姐和小少爺。

  話說我正認真的聽著娘和抹云聊天,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啪’的一聲,臉上被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扭頭一看,小三那丫頭正咧著嘴,瞅著我樂呢。

  我咿咿呀呀了几聲,大概意思就是:死丫頭,你干嗎!比我大几分鐘了不起啊,也不看我認識你多久了,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哼。

  那丫頭也毫不示弱的哼唧了几聲,在我看來大概意思就是:這輩子我是老大,你能拿我怎么樣?

  撇了撇嘴,我哼了兩聲以示不屑,舉了舉小拳頭,正想繼續跟她討論一下究竟誰才是老大的問題,就聽大嗓門的抹云一聲怪叫:“小姐,你快看,兩位孫小姐在聊天呢,真可愛。”

  我們倆被嚇了一跳,齊齊的扭頭看著抹云。我一時忘了自己的手正揮到小三的臉上方,一松勁,居然好死不死的打在她的眼睛上,要說也是這家伙沒骨氣,你說我一個屁大點的孩兒能有多大的力氣,至于么,哭的這么驚天地泣鬼神的。

  娘趕忙跑了過來,抱著小三輕聲的哄:“小三乖啊,不哭不哭,娘吹吹就不疼了。”我在一邊翻了個白眼,正好被抹云看到。這女人居然把我抱起來,說:“小小姐,你不乖哦,怎么可以欺負姐姐呢,快道歉,不然會被打屁股哦。”我這回是真的委屈了,她剛才打我的時候你怎么不說?先不說我不是故意的,單說我一個才几個月大的孩子,怎么道歉?我扁了扁小嘴,揪著抹云的衣襟,抽了抽鼻子,眼淚珠子一般的往下掉,也不哭出聲來,只間或的抽噎几下,心說:哭,誰不會啊!

  打那之后,攬蒼苑里都說,小四將來定會是個大美人。為什么?她會哭啊!這么小就知道哭得梨花帶雨,一雙大眼睛會說話一樣,真正的‘欲語淚先流’。

  小三聽了之后,一臉壞笑的看著我。相信我,那絕對是張驚駭世俗的臉,絕對比我更有潛力成為大美人,為什么?因為她妖啊,小小年紀就妖成這樣,假以時日還得了?我趕緊一巴掌拍在她臉上,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公報私仇的意思,我只是想幫她掩飾一下。

  自打傳出我是個美人的傳聞之后,跑來偷看我的人就變得多了。美人,苑里的人見的多了,我外婆是美人,我娘也是,就連她的貼身丫鬟抹云也稱得上是個小美人,可是美人小的時候誰見過?肉球一樣的娃娃美人更是沒見過,所以拜小三所賜,我跟她都成了攬蒼苑里的名人。不過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光明正大的參觀,于是那些不夠檔次的就只能或趴在床沿,或稱著午睡時間跑來偷看,擾得我是不勝其煩。拜托!人家正在努力長大好不好。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7:20
第二章


  那兩個哥哥我自打出生之日起便沒有見過他們,就之前得到的情報,好像是被留在商都的家中,娘雖不愿意,但畢竟是姓楚的,又是男孩子,于情于理她都不好帶在身邊。

  那天,艷陽高照,正是睡覺的好日子。迷迷糊糊間,就聽見奶娘驚呼到:“小少爺,你在做什么?”

  睜開眼,我立馬滿眼放光,床前站著兩個帥哥,准確的說是兩個小帥哥。大點的那個大概7,8歲,小的那個只有3,4歲的樣子,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就是我那兩個一直無緣得見的哥哥。八歲的大哥楚云天長得更像娘,可小小的年紀眼中已經有了商人的精明,看起來成熟穩重,頗有乃父之風,卻是那種自己會在一旁微笑的看著弟弟作惡,關鍵時刻又會指著弟弟說到:“是他干的。”的那種孩子,典型的AB腹黑型小帥哥。三歲的二哥楚九天一看就是個沒心眼的傻大個,白白承襲了爹爹俊朗又男人的外形,這時他手上拿著筆,正一臉興趣盎然的看著我旁邊的小三。

  我扭頭看了一眼小三,“啊”了一聲。真的不能怪我大驚小怪,畢竟誰冷不防的看到一個黑臉的包公,還是近在咫尺的那種,都會忍不住驚訝的。

  我看了看眼前的三個人,小三還在旁邊兀自睡的熟,(這只豬!哪天讓人賣了都不知道。)戒備的看了看手拿毛筆躍躍欲試的二哥,又看了看一旁的奶娘,怎么想都覺得她靠不住。一轉眼,看到大哥正一臉饒有趣味的看著我,我一驚,難不成他也想干點什么?又轉念一想,這家伙一看就是那種背后捅刀子的,壞事應該不會做的那么明目張膽。

  撐起自己胖胖軟軟的身體,努力的向旁人展示自己這些天鍛煉的成果,只可惜,練了几個月,我還是個腰軟易推倒的小蘿莉!展現了一個自以為最純真的笑容,二哥輕輕的‘呀’了一聲,別誤會,我可不是沖他笑,自投羅網這種事一向只有我旁邊的那只做的出來。身子輕輕的探著,向站在一旁的大哥伸出手,“啊”了一聲。他一臉驚訝的看著我,又扭臉看了看奶娘,奶娘笑著說:“小少爺,小小姐讓您抱呢。”

  我看著他半天沒動的意思,就扁了扁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他趕忙湊到床邊,我往前一扑,穩穩的扎到他的懷里,小臉埋在他懷里,死抓著不放。

  奶娘見狀又笑著說:“小少爺,小小姐跟您真是有緣,她可是少有主動親近人的時候呢。”

  我二哥楚九天在一旁叫道:“不公平,我也要抱妹妹。”說著就要抱還躺在床上的小三,嚇的奶娘趕忙把小三抱起來。

  我躲在大哥懷里,心說:那是,救命稻草呢,還不得抓緊了。深深的吸了口氣,恩,不像娘身上香香的,也不想爹身上太陽的味道,楚云天身上有股淡淡的青草香,就像雨后草坪,那是我最喜歡的。又往里扎了扎,嚇的他趕忙摟著我往床里退了退。我抬頭沖他笑,他好認真的看著我,我靜靜看著他眼中那個小小的笑著的自己。過了好一會,他也笑了,捏了捏我的臉蛋,說:“小四,以后要一直對著哥哥笑啊。”

  ——大哥,那樣不成,會面癱的。

  打那之后,楚九天就總跟我過不去,不是捏我的臉,就是在我好不容易坐起來的時候,在我的額頭輕輕一點,讓我輕松回到爬行動物時代。弄得我到后來一看見他就哭,不是那種梨花帶雨的哭法,而是真正的嚎啕大哭,開玩笑,我不哭的大聲點,怎么能把人招來?我們偉大的毛主席說過,要自力更生艱苦創業。如果招來的是大哥,我就哽咽著往他懷里爬,他每次都會很給面子的替我教訓二哥。如果招來的是娘親或者姥外公、外婆,我就哭著要抱抱,順便一臉委屈的表情時不時瞟一眼二哥,這個時候大人們總是很語重心長對二哥說:“老二啊,妹妹這么可愛,你怎么能欺負他。”如果招來的是抹云或者奶娘,我……我就干脆掐一把在旁邊看的一頭霧水的小三,拉她一塊哭,不哭出一個能管事的來,誓不罷休。誰叫她招來這么個小魔頭,我哭,你也得陪著我一塊哭!……好吧……我承認我是遷怒。

  漸漸的苑里又傳出,小小姐跟九天小少爺犯沖,一見他就哭,兩個人搞不好八字不和。不得不說,那人搞不好還真有點半仙的潛質。

  有人說我們小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的很慢,而當我們老了之后又覺得時間過得很快,這是我們體內的生物鐘在作怪。是不是生物鐘我是不知道,不過當我終于滿周歲的時候,還是長嘆了一句:終于一歲了。

  抓周,對小孩子來說是一項很重要的活動。人都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但其實很多人都相信,從孩子抓周的時候就能看出這孩子的將來了。誰都不知道到底准不准,但大人們都想自己的小孩將來有出息,只不過在這個時代,女孩子是不用有本事的,因此,抓周的物品多是些繡線啊,元寶啊,書本之類的東西,在花家還有代表懸壺濟世的串鈴。不過我娘可是不同的,她固執的在一堆東西中間加上了代表精明商人的玉珠算盤,甚至放上一把據說是太爺爺小時候用的匕首。

  他們把我和小三一起放到床上,娘緊張又興奮的站在床邊,就連爹爹就在一旁她都不在意了,滿眼都是我們倆。我想她真的是很愛我們,希望我們能有個幸福美滿的將來。可是我很想問,娘啊,這些都准么?

  我和小三無奈的互相看了一眼,她就扭著她的小屁股先向那堆東西進發了。她坐在哪看著攤在床上的東西,我坐在她后面看著她,我們倆心里都在琢磨,究竟拿點什么好呢?

  小三先拿了個小巧的金元寶,身后的大人們發出一陣笑聲,有人說:“這孩子將來定能大富大貴。”我點了點頭,恩,錢確實是很重要滴。一轉手,她又把毛筆抓在手里,大人們欣慰的笑著,女孩子嘛,還是琴棋書畫,宜室宜家的好,可我想的是:這丫頭不會是上輩子字寫的太差,被我嘲笑的有心里壓力,這輩子想要洗心革面了吧?——姐姐,您硬筆都搞不定,還毛筆呢。小三看了看娘,又看了看我,大概意思是,這就差不多了吧?我朝她笑笑,本以為她該爬回來了,沒想到她把毛筆和元寶都交到左手上,右手反手一抓,看都不看就撈起身后的一個雞腿啃了起來。我這叫一個汗,還以為她轉性了,沒想到,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管她活了几世,到頭來都是小豬一只!

  看到小三沒有動的意愿了,娘親便把她抱起來說:“我的小三將來一定吃穿不愁。將來嫁個好人家,不要像娘一樣,所托非人!”

  我那俊美的爹爹立刻滿臉委屈的看著我娘,而我娘只是低頭哄小三,看也不看他一眼。姥爺是滿眼無奈,而一向慈祥的姥姥卻是狠狠的瞪了我爹一眼。據說這些天來,我娘一直逼著我爹寫休書,我爹則是抵死不從,兩人几言不和,已經沒少吵架了。我一看形勢不對,馬上咿咿呀呀的往娘身上扑,把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身上來。其實,我早就已經可以說話了,不過,我可不想出這個風頭,開玩笑,攬蒼苑上上下下都有我多少傳言了,我可不想再多一條。

  娘見我往她身上扑,趕忙把小三交給奶娘,俯下身,指著我身后的那堆東西,哄著我說:“小四乖,去那邊拿想要的,喜歡什么拿什么,拿到了就是你的哦。”

  我汗,這個,貌似除了那雞腿可以拿來吃以外,其他的我現在要了也沒什么用。不過形勢總是要走的。我坐在床上,認真的看著眼前的東西,眼角一票,看到姥爺似乎瞟了一眼串鈴,眼里有些期待。醫生啊,好像還不錯,就是很麻煩啊,算了,就當哄老人家一個高興。我往前湊了湊,把串鈴抓在手里搖了搖,又套在手臂上。反正都說了,抓了什么都是我的,那我還不能抓多少是多少,等將來還能買了做私房錢呢。后面的丫鬟婆子們一見我拿了串鈴,趕忙道賀:“恭喜老爺夫人,恭喜小姐,小小姐將來定能將把家業發揚光大。”

  我才不管他們說什么,反正這鈴鐺看起來像是銀的,先拿了再說。扭臉看了看我娘,她好像不是很高興,嗯?難不成不喜歡我學醫?又看了看姥爺,他倒是一臉寬慰,捏著他那沒多長的胡子對著我邊笑邊點頭。娘不喜歡我做大夫,那……拿什么她會高興呢?一轉臉,眼前放的正好是娘執意要加進來的玉珠算盤,嗯~這個算盤不錯,既然是娘讓加的,那她應該想讓我們拿吧,再說,這玉珠看起來也頗是值錢,一顆顆珠圓玉潤晶瑩剔透,好貨!肯定值不少錢,拿了!回頭再看,我娘果然笑顏如花。

  拿了兩樣,一樣是為了姥爺,一樣是為了娘親,總得再拿一樣才平衡吧,為了我爹?誰理他?誰讓他對不起我娘的,自己回家抱兒子去吧,姑娘我才不甩你,哼。想了想,我究竟還有什么想要的,錢?名?權?都不是,習慣性的回頭,對上了一對含笑的眼眸,啊~是啊,我想要疼我愛我的人,管那鐘馗老鬼說什么,男人當然要自己找,別人安排的算什么?

  我努力的嘗試著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往床邊走。大人們都一頭霧水的看著我,直到我一頭扎到我大哥懷里,嫩嫩的叫了聲:“哥哥。”之后,所有的人都石化了。這算什么?抓周還能抓人?我可不管他們是怎么想的,抓緊大哥的衣服,又說:“要,哥哥。”

  這下終于有人反應過來了,二哥楚九天在一邊直蹦躂,還叫著:“我也是你哥,你要我吧。”

  我一頭的黑線,我才不要傻大個。

  大哥臉上笑的像開了花一樣,他抱起我,九歲的男孩子,已經有了些力氣,說:“好啊,以后哥哥就是小四的。”

  我笑的像朵花一樣,才不承認自己很齷齪。

  娘抱著小三湊了過來,說:“小四乖,叫娘。”

  我乖乖的叫道:“娘。”

  我娘美目含淚,說道:“我的小四真聰明。”

  邊上一聲一樣嫩的出水的“娘。”讓我娘的淚水成功沖破防線,娘把臉埋在小三脖子處,輕輕晃著,說:“娘的乖女兒。”

  這時,我外公和外婆也湊了過來,逗弄著讓我喊人,你看!我就說了吧,這一會說話,麻煩就來了。人來了,你要叫,等人走了,你還要叫,累都累死了。不過我還是乖乖的叫了聲“外公,外婆”兩位老人家歡喜的好像又得了個外孫一樣。

  當然啦,我爹是不可能不跑過來湊熱鬧的,他一臉期待的逗著我說:“小四乖啊,叫爹爹。”

  我瞟了一眼他,扭頭把臉埋在大哥懷里,爹看我不理他,還死活不放棄的對著我以極慢的語調說:“爹爹,爹爹。”

  我知道你是我爹,我就是不想理你好不好?我爹見在我這里討不到什么好,本想著去找小三,但一看小三正被我娘抱在懷里,而我娘正瞪著他,只好所縮脖子,悻悻然的縮到角落里了。

  其實整個屋子里最吵鬧的就要算是楚九天了,他現世蹦躂著要小三叫他哥哥,結果小三干脆把啃完了的雞骨頭丟到他頭上,氣得他哇哇叫著要捏小三的臉,卻被娘擰著耳朵丟到一旁去了。要說這小子還真是皮實,在小三哪撞了牆,還有力氣跑到我這邊來撒野。

  他扒著楚云天的胳膊,非要讓我叫他,不叫就要被捏臉打屁股。大哥一直把我護在懷里,只可惜他人小,身量也不高,那小屁孩一墊腳就能夠到我。我翻了個白眼,成,姑奶奶我給你面子,我叫,還不成么。

  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哈欠,在他如小鹿般閃亮的眼睛的注視下,我眾望所歸的叫了一聲:“阿九。”

  楚九天粉嫩的臉蛋立馬就紅了,不知道是被我氣紅的,還是被身邊的大人們給笑紅的。總之在他極不甘心的叫嚷聲中,我還是很有面子的又說了一句:“閉嘴!”之后就縮到大哥懷里睡覺了,你沒聽說睡覺是皇帝大的事么?你叫吧,你嚷吧,反正我有靠山,哼,再叫喚,我就讓大哥陰你。

  ————小四,人不是這么用的。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7:25
第三章


  時間總是過的不知不覺,一轉眼我和小三都已經三歲了。這期間,我不再做前世那些奇奇怪怪的夢,倒是總夢到一些很詭異的東西,有時候我不禁懷疑,我是不是不只是前世,連前前世的記憶都留著呢,當然這是后話了。

  這兩年中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是我娘終于和我爹和好。在我爹鍥而不舍的纏功下,我娘終于松口,答應回家了,但條件是家中的那個小妾必須送走。第二是去年家里來了個嶗山道士,看著我跟小三的臉唉聲嘆氣了半天,說:“此二女命格不可謂不好,只是與兩位小少爺犯沖,如果跟小公子們常在一起,恐怕會有劫難。”

  彼時,我坐在椅子上,努力研究手上的算盤究竟是普通的岫玉還是成色不加的翡翠,一旁的小三正揮舞著手中的毛筆,當然,目標是我的臉。聽了那道士的話,小三‘哼’了一聲,我嘟囔了一句:“牛鼻子老道。”

  我以為那道士不過是個小插曲,但當我目送著娘親的馬車離去時,我還是不甘心的承認,這里的確是個為了兒子可以犧牲女兒的時代。不管他們有多愛我們,只要一聽說會威脅的自己的兒子,就二話不說的離開。走之前那些什么商都的空氣不好,等我們大些再接我和小三過去的鬼話,大概就連真正的小孩子都不會相信,更別說我們兩個假冒的了。

  小三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回吧,大哥不是興師旦旦的說回來接咱們么。”

  我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臉蛋:“靠他?”

  是的,我是個渴望有人疼有人寵的小女人,但就像那個鐘馗說的,許是之前真的經歷過很多不好的事情,我骨子里其實冷的很,看似和每個人都要好,實際上與誰都不親近。小三這種愛憎分明,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的性格,與我比起來,確實是可愛的多了。套用小三以前的話,就是:“你這人就是養不熟、捂不熱、蒸不爛、捶不扁、炒不爆的銅豌豆!除了你爸你媽誰也不親近,絕系非典型性白眼狼。”

  外公花融是個精明且開通的商人,從我娘識文斷字又打得一手好算盤上不難看出她在出嫁之前曾經受過怎樣的教育。所以我與小三,三歲半就開始有啟蒙師傅也不算稀奇。只是之后的三年,我倆不停地換了七八個師傅,其實我們也不過是在上課的時候吃東西睡覺,外加不寫作業,外加問些讓人驚駭莫名百口莫辯的問題。其實,連我自己都覺得滿小兒科的,只不過拿來對付古板陳腐的老夫子,確是再好不過了。

  有一次,小三跟習教師傅討論這世界上究竟有沒有鬼神一說,我雖然睡的渾天黑地,不過還是支起耳朵一下,怎么說,咱也是見過神仙的人。

  小三問:“老師,這世間有鬼怪嗎?”

  夫子答:“子不語怪、力、亂、神。”

  小三問:“老師見過鬼么?”

  夫子答:“不存在的東西,怎么見。”

  小三問:“沒見過,怎么知道不存在。”

  夫子皺了皺眉,答:“爾等當熟讀聖賢書,少琢磨這些不上台面的東西。”

  小三恍然大悟,馬上提筆在紙上寫了“鬼神”兩字,諂媚的問:“它們現在在桌子上了,我們就可以開始琢磨了吧。”

  …………………………

  于是花家的孫小姐頑劣的美名就這樣飄飄蕩蕩的布滿了酆都城,直到我們五歲那年,終于再也沒有人肯上門叫我們讀書了,外公被氣的直搖頭,想打又舍不得,不打又憋得慌。好在我和小三以極快的速度顯示了我們無師自通的天賦,這才免了一頓皮肉之苦。

  受前世母親的影響,我是很喜歡種花的,雖然稱不上在行。老實說我以前一直以為學醫大概就像以前玩的游戲那樣,研究出几個配方——收集材料——制作藥材,但是,在我研究了書房中太爺爺留下的醫書后,不得不滿臉的黑線的承認,那是藥劑師,不是醫師。我真的很努力的學習,只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那寫人體經絡圖和星象圖之間的區別,每次抓著小三要練習,那家伙又總是跑的比兔子還快,所以,學的爛,真的不是我的錯,都怪小三跑太快!

  久而久之的,外公也發現我在醫學上沒什么天賦,灰心喪氣之余也就任著我在藥院里折騰。老天爺關門留窗的事件大概屢有發生,我在藥園子里還就真折騰出點名堂來,有好几種從遙遠南方移植過來的藥材居然被我鼓搗活了。小三說一定是那些草藥不堪忍受我的折磨。寧可變了習性,也要脫離我的魔掌。

  切,這叫什么話?當初它們可都是半死不活的呢,到了我手里還不是神氣活現的,當然啦,這肯定是多次試驗的后果,反正它們都快死了,那讓我做做破壞性試驗又有什么,再說了,種子有哪么一堆呢不是。

  另一方面,我也開始漸漸展現我在算朮方面的天賦,時不時的溜到賬房里東摸摸西看看,幫著算几筆帳之類的。畢竟我還小,如果太驚世駭俗是會起到反效果,不過適當的露出鋒芒,確實撫平了姥爺那顆悲傷的心,他不再期期艾艾的嘆息著花家醫朮的后繼無人,而是滿眼放光的看著我,好像看到一條金光閃閃的大道已經鋪在了門口,拜托,我只是會算賬,又不是會做買賣,兩者差很多的好不好。

  ——外公,您真的想太遠了。

  就在我在藥園和賬房中閃閃發光時,小三也開始展現了她的才華。明明我跟她都是由外公手把手教著習武的,可我充其量只是輕功比較好,劍朮只是平平,往往除了熟練以外再難有建樹。可小三卻是不凡的,我很無奈的不得不用了“不凡”這個形容詞,因為她確實高出我太多了,經常是我到了中午還在琢磨晨練時外公教的東西,她早都啃著蘋果睡大覺去了。最最可惡的是,這家伙還經常在我面前炫耀,仗著我追不上她,欺負我之后就飛快的跑走。哼,明明我們以前跑八百的時候都是一樣慢的,憑什么換了個身子她就成了武功高手?不公平!…………好吧,我得承認,我跑的也比以前快很多……不過……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當我六歲的時候,后山的種植場已經不再是禁地了,只是去的時候還是要有家丁跟著,畢竟后山不是自家花園,那些凶猛的野獸偶爾也是會來逛上一逛的。起初,我跑到后山只為了看那些從沒見過的植物,從太爺爺的書上了,我知道了很多草藥的知識,卻很少見到實物。后來慢慢的,我在大片大片的藥地中給自己種了個花園出來。我在一片向陽的坡地上建了個茅草屋,周圍圍上簡單的籬笆,里面種上牡丹,薔薇,紫藤和菊花,幻想著這就是我的南山。

  夏初的月光下,月見草嬌羞的開著,不遠處的小河靜靜的流淌,周圍的一切都是寧靜又美好,小三在紫藤樹下的秋千上悠閑的蕩來蕩去,目及她嘴上叼著的雞腿,我嘴角一抽,真是破壞氣氛!!這家伙,就算她武功蓋世也還是只豬!一只武功蓋世的豬!我已經開始幻想著,也許不久的將來“看,豬在天上飛。”這句話將不再是句戲言。

  我決定不再理會這個只知道吃的家伙,忽略她模糊不清的問話,走向那條波光粼粼的小河。雖然說是小河,其實要淹死個人還是很容易的,只是我面前這一段相對來說比較平緩,也沒那么深。我琢磨著是不是應該從河底挖點淤泥上來,最近那几款新從南方找來的草藥,總是蔫頭耷腦一副吃不飽的樣子。

  月光下的河水總是泛著銀光,可今天似乎透著古怪,這銀光中還夾雜著紅色。我警覺的停住腳步,這山里有熊我是知道的,只是這許多年了,熊也好,狼也好都甚少往這里來,畢竟來的容易,回去可就難了。攬蒼苑里那些毛皮褥子可不都是買來的。難不成今天有熊跑到這邊來吃魚了?水面上飄蕩著一股腥氣。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沒看出什么不一樣來,畢竟我不是小三,對周圍的感知不算敏感。水面上的紅色越來越濃重,眼角閃過一抹冷光,我瞇著眼看過去,朗月照耀下的水面上飄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方才晃了我眼的就是那上面挂著的一把劍。浮尸!我腦海中突然蹦出這么一個念頭。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7:27
第四章

  人在受到驚嚇的時候會有什么反應?尖叫?拔腿就跑?暈倒?總之,怎樣能讓自己擺脫那種恐怖的感覺怎么來就是了。所以當我以為水面上漂著的是一具被泡成葫蘆樣的浮尸時,我極其的忠實于了自己的本能,大叫到:小~三~!

  不遠處小三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飄了過來,嘴里還忙不迭的喊著:“小四,怎么了?”茅屋后面也亮起點點火光,想是守夜的家仆也聽到我的喊聲趕了過來。

  我躲在小三后面,指著那塊黑乎乎的東西,“有死人!”

  小三黑暗中視物的能力比我強上一些,可惜河水反光,看的不是很真實。小三摟著我,往那邊探了探頭,說:“別怕,過去看看。”

  我死拽著她,生怕她力氣太大把自己也拖了過去:“不要!”

  小三看到那几個家丁已經趕過來了,便說道:“你們几個去看看河面上到底是什么東西。”

  几個人畢竟是年輕的小伙子,又是常年在山上住著,聽到自家小姐吩咐,二話不說就走過去看了。

  我躲在小三背后,又好奇又害怕,蹭了半個腦袋出來看著,一見他們要把那團東西弄上來,立馬又嚇的縮了回去。

  小三一臉好笑的看著我:“你不是平時膽子大的很嘛,什么時候變的這么小了?”

  我不耐煩的瞟了她一眼,繼續從她的胳膊縫里往外看,一面不忘回她:“你厲害,你怎么不去看。”完全忘記了是自己死拽著她的事實。

  小三無奈的看了一眼被我死死抓住的胳膊,剛要說話,那邊就傳來聲音:“三小姐,四小姐,是個人,重傷了,還沒死。”

  我一聽不是死人,立馬腰也直了,氣也壯了,撒開小三的胳膊,蹦蹦跳跳的就往前跑。

  “還真是個人。”我蹲在那個人旁邊,從身量上看來應該是個少年,雖然鼻青臉腫的辨不清眉目,腰上也不知被什么給戳了個血窟窿,不過微微起伏的胸部說明他確實還沒死。戳了戳他,見他沒反應,剛轉頭跟小三說了一句話,突然手上一涼,一回頭,那人睜大了一雙眼睛死死的瞪著我,好像恨不得把我吞吃入腹。嚇得我一面死命的甩手,一面拼命的喊:“小三!小三!詐尸了!救命啊~”

  旁邊的家丁見狀,急忙上來幫忙,嘴上也一個勁的說:“四小姐莫怕,小的這就把他的手拿開。”

  我們几個連蹬帶踹的也沒能把我的手拽出來,那人反倒越握越緊,手疼的好像要斷掉。我拉著小三開始哇哇的哭,旁邊的几個家丁開始嘩嘩的冒汗,七手八腳的把我和小三送回苑里。

  我哭得沒有力氣了,只偶爾哽咽一下。其實刨去最初被嚇了一跳以外就是手被抓的很疼,別的倒也沒什么,在外公說:“把他的手砍了。”的時候,我正好打了一個咯,心說:成啊,看不出來老爺子您還真狠。

  一旁的外婆聞言,皺了皺眉,說:“還是個孩子。”

  外公眉毛一豎:“那就讓他這么拽著小四的手不放?”

  外婆為難的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又看了看被塞在床里的我,嘆了口氣,說:“小四不怕啊。”

  我眨了眨眼睛,抖掉睫毛上的一顆淚珠,輕輕的說:“外公,別砍他的手,我不怕。”

  您要是真砍了,弄得我滿身是血不說,那畫面更可怕好不好。啊,當然了,把人弄殘廢總是不好的,我得聲明,我最先想到的可是最后那一點。

  姥爺的手撫了撫我的臉蛋,柔聲道:“好孩子,再忍忍,外公這就想辦法。”我點了點頭,他給那個人把了把脈,對后面的下人說:“去找些干淨的衣服,順便把許大夫找來。”

  屋里的人忙著的忙,走的走,就小三杵在門口沖著我擠眉弄眼,直到外婆拉著她要去睡覺,這家伙才冒出一句:“小四,你這也算是美人在手了吧。”

  我隨手抽了件東西要丟她,只聽‘咚’的一聲,低頭一看,原來拿是病號的枕頭,而且貌似用力太大,那人的頭被我帶了起來又跌倒床上,雖說隔著被褥,不過聽聲音還是挺疼的。我趕忙把枕頭又塞了回去,扶正他的腦袋,粉飾太平,以維護我純潔美好的四小姐形象。

  許大夫是個年逾古稀的老人,一生都扑在醫學上,一直是攬蒼苑下設九芝堂的坐堂大夫。歲數大了之后,外公見他無兒無女的,就干脆把他接到苑里來了。前些年也是他來啟蒙我醫朮的,一般痴迷一樣東西的人都有些小孩子心性,許大夫也是。起初他只是規規矩矩的照著書本來教我,后來漸漸就變成我找到一種新鮮的草藥就拿去他哪里研究,久而久之我倆到不像是師徒,更像是朋友了。

  許大夫一進門就看到我一臉無奈的縮在床里,手還被人抓的死緊。他朝我一笑,說:“四小姐今天終于像個六歲的孩子了。”

  我撇了撇嘴,說:“我本來就是六歲的孩子。”

  “是是,老朽都快忘了這回事了。”他邊說邊把脈,捻了捻胡子,搖了搖頭。

  我趕忙問:“許大夫,怎么樣?”

  老老爺子,又搖了搖頭說:“怕是傷到肝脾了,內里有充血,若是不能及時止住,那就危險嘍。外加上在水中泡了很久,涼毒入體,后半夜會發熱。不過這位小哥看樣子身上有功夫,如果止了血,大抵是能挺過來的。”

  我急了,叫道:“誰問這個了?”努力抬了抬我的手,說:“我說的是這個!這個!許大夫,您倒是快點讓他把手松開啊。”

  許大夫又笑了,絕對不是我疑心,老爺子眼里絕對閃爍著名為‘惡作劇’的火花,縮了縮肩膀,心里盤算著最近有沒有做什么得罪他老人家的事情。

  “四小姐莫急,他現在全身痙攣,老夫不好下針,等他吃了藥,睡一覺,明個一早自然就放開了。”

  不是吧?要我跟他待一個晚上?我低頭看了看那張腫的像豬頭的臉,要不然小三說他是美人,在豬的眼中還是豬最美。頹然的躺倒,算啦算啦,不就一個晚上么,姑奶奶我陪你睡。

  突然想起剛才許大夫的話,忙又支起身子問:“他內里充血,您打算用什么藥?”

  許大夫正在寫藥方,聞言頓了一下,說:“用些三七好了。”

  我眼珠一轉,說:“不用龍血竭么?前些天才讓人從西南找來的呢。”

  許大夫一回頭,我倆相視一笑,然后他說:“那龍血竭卻是奇藥,只是老夫還未試過,為人醫者當謹慎行事,還是不用了吧。”

  我嘴角顫動,剛才他沖我笑的時候,我還以為我倆英雄所見略同,沒想到……“哼,沒意思。”我嘟囔了一句,又躺了回去。

  許大夫開完藥方,一面收拾一面嘮嘮叨叨:“四小姐,老夫等會要清理這位小哥身上的外傷,需要去掉衣物,還請回避一下的好。”

  我一樂,說:“您可真逗,他抓得這么勞,我怎么避?再說了,我一個小娃娃,有什么好避的。”

  許大夫咳了一聲,繼續說:“雖說小姐只得六歲,但男女七歲不同席,這……”

  我看著帳頂翻了個白眼,說:“成啦,許大夫,人家都說醫者父母心,我把他當兒子看不就成了,當媽的看兒子,別人總說不到什么了吧。”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7:31
第五章

  豬頭男的到來無疑給了我一個學習實踐的好機會,所以當許大夫剪開他的衣服處理外傷的時候,我看的是興致勃勃,兩眼放光,一點沒有身為女子的自覺,反正我才六歲,你能要求一個六歲的小女孩知道什么男女之防?可是,許大夫好像不這么想,他滿臉羞愧的表情,活像個把自己女兒推入火坑的老爹。至于么,我就是看看而已,這不還沒上手呢嗎。

  這人主要是內傷,外傷雖然看著嚴重,但是處理起來并不麻煩,是以當許大夫差不多弄完了,正好是月上中天正好眠的時候,我從許大夫那里捻了跟金針在那人的胳膊上晃來晃去,想找個穴位戳一下,看看有沒有希望能讓他的手松開。

  許大夫看我作勢要往豬頭男身上叉針,趕忙一把奪過來,還很夸張的擦了擦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虛汗,說:“我的小祖宗,快饒了我吧,你那一針下去咱們就不用忙活了。”

  “為什么?”我歪了歪頭。

  “現在給他在內關上來一針,這血還怎么止的住?”

  “呃……這里不是外關么?”我覺得自己的腦門沉沉,想來是因為挂了三根黑線的緣故。

  許大夫終于找到個機會發泄一下,他眼神共嚴冬一色,眉毛與胡須齊顫的指著我說:“我叫你背書,你就是不背,內關在哪?外關又在哪?你連這個也分不清楚,我怎么會有你這么個學生,真是……真是氣死我了。”

  一看老頭子要發飆,我趕忙溫言笑道:“老師莫氣,這學醫也是要有天賦,像老師這樣的人才總是少見的。千樹自詡天資愚鈍,老師若是因此氣壞了身子,才是划不來。”

  許大夫聞言嘆了口氣,大概也是想起我是塊雕不成的朽木。我看著他落寞的背影,心里也覺得他蠻可憐的,老爺子一輩子沒收過徒弟,臨了收了我,還是個提不起的阿斗,怎么能不郁悶。

  照顧病人絕對是項體力活,我還什么都沒干只是陪他躺著就被折騰的夠嗆,真不敢想象那守夜的丫鬟是怎么熬過來的。整個晚上我被他發燒痙攣弄醒一次,期間他燒的說胡話,又醒一次,天快亮時丫鬟給他喂藥,他不吃反吐,再醒一次。所以當我被人從魔掌中拯救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處于睡不飽的不穩定狀態下,易怒且記性不好,這從我們的貼身丫鬟蟬衣和伴讀若舟五顏六色的臉,以及小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上可見一斑了。

  小三一手叉腰,做茶壺狀的指著我的腦門,咬牙切齒的說:“你……看不出來你人小小的,力氣居然那么足,還真是不可貌相……”

  她指尖用力點了我的腦門一下,我就勢躺倒,耳邊傳來她氣急敗壞的聲音:“小四!你敢睡就試試看。”

  我于是搖搖晃晃的又爬起來,一臉懵懂的看著小三,轉臉又看了看若舟,小男孩有些弱不禁風的身子猛地一顫,不著痕跡的向后退了一步。這孩子,好歸好,就是太實成,跟了我們也有兩年多了,一點也沒長進,就連身材也還是豆芽菜一枚,真是……

  我正盯著他神虛太游時,蟬衣仿佛做了什么重大決定一樣的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嚇了正在叫叫跳的小三一跳,我慢悠悠的轉過頭,看著她,她咽了口唾沫,說:“四……四小姐要不要用些吃食?”

  我閉了閉眼,咕噔一倒,說:“不要,我要睡覺。”

  若舟和蟬衣几不可聞的松了口氣,而小三則是猛的跳到我身上,拽著我的領子吼道:“你不要睡了!都睡了一整天了,你是豬啊!快起來陪我玩。”

  我翻了個身,把小三當作抱枕壓在下面,嘟囔著:“別吵,一起睡。”

  雖然是雙生子,可我就是長的比小三高些也胖些。她掙扎了半天也沒從我的五指山下爬出來,氣呼呼的說:“你以后再朝我丟東西,我就咬死你~”

  我疑惑的看了看她:“我丟了么?”

  “丟了!”小三氣急敗壞的把她的鼻子探到我眼前,說:“你看你看,我的花容月貌差點就毀在你手上了。”

  我瞇著眼看了看她精致小巧的鼻頭,沉吟了半天,說:“恩~有黑頭了,你一定沒好好洗臉。”

  睡覺和吃飯不一樣,睡得越多越想睡的,當我真正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渾渾噩噩的又過了一天之后才算是恢復正常,想起兩天不見的豬頭兄,覺得自己有責任去探望一下,怎么說也是我發現他的。

  晃蕩到豬頭兄的房間時,發現里面并沒人守著,說來也是,又不是什么貴客,不過是個不知道名字的家伙,丫鬟們還不逮到機會就偷懶,我老氣橫修的點了點頭,沒人就對了。

  總的說來我是個比較處變不驚的人,只要別是弄到點子上就成。不過當豬頭兄的臉映入眼帘的時候,我還是被小小的驚嚇了一下。這……這也有點太漂亮了吧?

  當時把他從水里扒拉上來的時候他已經連泡帶挨揍的腫成了豬頭狀,沒想到只兩天的功夫,一消腫,他就母豬變天鵝了!

  …………小小的慚愧了一下自己的比喻不當,我又仔細的看了看,還是那個結論,漂亮!臉型瘦長卻不顯消瘦,眉毛細細彎彎又不失英挺,鼻梁高高,鼻尖稍有些彎,但是不會覺得陰沉,嘴唇雖薄卻還有點肉肉的,明顯不是個薄情的人,整張臉顯得輪廓深刻卻又透著一絲柔美。那雙眼睛我是見過的,呃……如果不是死瞪著別人,應該也是雙美目,線條流暢溫和的丹鳳眼。極品!

  我本著好東西一定要大家來分享的原則,忙跑到門外,叫道:“小三!小三!快來,有好東西。”

  一般在這個時候小三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偷吃,不過我想她前兩天陪著我睡了很多,現在還是偷吃的可能性比較大。

  果然,她以極快的速度飄了過來,嘴上還叼著一顆蘋果,口齒不清的問到:“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好東西?”

  我極神祕的笑了笑,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是說:“那邊有個極品。”

  “極品?”小三有些疑惑不解的看著我,“啥極品?”

  我嘿嘿一樂,說:“極品小受!”

  小三立馬兩眼放光,急急的問道:“在哪在哪?”

  我向后一指,她馬上以比出現在我面前快上不止十倍的速度沖了進去。搖了搖頭,這家伙的輕功看樣子又長進了不少。

  我慢悠悠的再次走進屋里時,小三正看著床上的豬頭兄,哦,不,現在也許該稱他為小受兄比較合適,兩眼放光,放綠光。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怎么樣,極品吧。”

  她忙不迭的點頭,嘴里的蘋果掉到了地上。

  我遞了塊手帕給她,說:“擦擦吧,都流到地上了。”

  她茫然的接過手帕,擦了一下,才發現被忽悠了,白了我一眼,繼續看她的美男小受。

  我慢搭斯里坐到床上,戳了戳小受兄的臉,小三看的滿臉心疼,就差喊道:“輕點,別弄壞了!”

  “進可攻退可受,哦?”我歪頭看小三。

  她又忙不迭的點頭,點到一半突然停住,盯著我的背后直看,看的我心里發毛,慢慢的扭過頭去,一面說:“你干嗎啊,我背后有鬼么?大白天的……嗬!”猛不丁的對上一雙清冷的眼,嚇得我往后一縮,完全忘記我已經是坐在床沿,一下摔坐到床下,伸出手,結結巴巴的說到:“你……你你……你……你醒啦?”

  還是小三的反應快,她猛的扑上去,用甜膩的童音叫道:“大哥哥,你終于醒啦,我和小四都好擔心哦。”說完還在小受兄的脖子上蹭了蹭,小狗一樣,看的我嘴角一抽,這丫頭,還真是什么時候都不忘占便宜。

  鳳目瞇了瞇,又冷了三分,我七手八腳的把小三拽下來,生怕他一怒把小三給拆了,完全忘記了躺在我們面前的是個昏迷了兩天多的重病號。

  “這是哪?”小受兄的聲音有些嘶啞。

  “這是攬蒼苑,”經過剛才小三那么一鬧,我也反應過來,扮豬吃老虎才是王道,畢竟我披著六歲孩童的外衣,“大哥哥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許爺爺來。”露出羞怯的一笑,把一個怕羞又認生的小孩子形象詮釋的淋漓盡致,其實我只是在他如冰的目光下有些面部僵硬而已。

  “是你救的我?”小受兄淡淡的開口,不過語氣倒是溫和了很多。

  可惜我不領他的情,一把抓過小三擋在前面,說:“是我姐姐發現你的。”

  小三笑得沒心沒肺,蹦蹦跳跳的又扑了上去,嬌聲說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啊?怎么睡了這么久哦,我和小四一直等你醒來一起玩呢。大哥哥你怎么一個人昏倒在酆都山呢?你爹爹和娘親呢?他們都不陪你玩么?我跟小四……”

  慢慢的往門口挪動,因為我發現我漸漸有面部抽筋的趨勢,小三這家伙這些年了也沒像今天裝的這樣賣力過。好不容易勝利在望,本來皺著眉盯著小三的小受兄猛的瞪了過來,嚇的被門檻拌了一下,差點扑到。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我忙沖他一笑,說:“我去找許爺爺過來。”之后頭也不回的跑掉了,背后充滿了探究的視線弄得我火燒屁股一樣,心想,大概……也許……沒准……好像……他不太喜歡當小受吧。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7:34
第六章

  
  我這個人呢,一向都是別人對我好我就蹬鼻子上臉,別人對我凶我就表面奴顏媚骨,背地里捅刀子下絆子,實在惹不起的我就找棵大樹好乘涼,說的好聽點的是識時務,說的通俗點就是一個字——賤。

  所以這兩天我很乖的躲在屋子里,做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秀女,原因很簡單,我要躲開那個小受兄。雖然他住的地方離我這里有好一段路,而他目前又不良于行,可就是覺得一旦出了屋門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里順便說一下,小受兄終于有名字了——顧青,當朝大將軍顧超的嫡長子。顧超的原配妻子在生了顧青之后沒几年就香消玉殞了,顧大將軍要說也算得上是長情,居然一直到顧青六歲的時候才又娶了一位夫人,只是這位二夫人這些年來除了一個女兒一直未有建樹,是以大將軍對自己唯一的兒子寄予了極大的希望。極大的希望背后就是極嚴苛的教導,就這些天小三從下人們那里搜刮來的小道消息來看,顧青自打懂事以來就被極嚴格的教導著,我聽了小三的描述后,搖了搖頭,說:“這哪里是教導小孩子,簡直是訓練超人,估計皇帝老子的兒子都沒他慘。”小三則是一臉的痛惜:“好可憐哦,他一定受了很多苦,你看他現在冷冰冰的,一定是他的師傅管的太嚴,他都不相信別人了。”…………小姐……冷冰冰跟管的太嚴似乎沒什么關系。

  所以說我的預感還是正確的,一個從小受著精英式教育且有著冷冽眼神的十四歲(這也是小三套出來的)少年絕對不是好相與的。估計我外公也在暗自慶幸著沒剁了這位未來少將軍的手。

  綜上所述,我近些天唯一的娛樂便是看書外加逗弄若舟。要說起來若舟確實有趣的緊,每每看到他滿臉痛苦卻又要強顏歡笑的臉,我就覺得很快樂,漸漸的自己都覺得我是不是要變態?

  若舟這些天跟著我,對我喜好的了解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深度。以往有蟬衣在,還能幫他分擔一下,可現在小三成天跑著去看她的青哥哥,我又連屋門都不邁出來,他和蟬衣只好分頭行事,就剩他一個人整日面對我這么個怪招迭出的主子,結果是嚴重的。

  比如,近日來,我總是把飯菜中的肥肉啊,蔥姜蒜啊這些我不喜歡吃的東西讓給若舟吃,他要是不吃,我就會端起小姐的架子,語重心長的說些“小孩子挑食會長不大”之類的話,說的他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潛台詞我是知道的,無外乎什么我比他還小,還矮啦。這種時候我通常會淡淡說:“女孩子嘛,還是嬌小一點好,不過男孩子可不一樣,你看陳護院的大兒子,長的多英挺,蟬衣這些天經常往哪里跑呢,可見這女孩子啊還是喜歡高大健壯的男生。”說完把他從頭到腳的掃描一邊,嘆口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搖搖頭。通常這時候的若舟就會不管前面放的是山珍海味還是穿腸毒藥都會一股腦的吃干淨。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這些天若舟胖了些也長高了些。不管怎么說,他不再是弱不禁風,而且已經稍微顯露出一些少年英挺俊美的特質,這些都是事實,所以說,我還是好人啊。不過話說回來,我這些小把戲還真的是很孩子氣。

  所以當我今天午后終于打算去到院子里坐一下時,若舟很利落的泡了我最喜歡的普洱茶,端了我最愛吃的云片糕,拿了我最常看的書,夏初午后的陽光已經有些濃烈,可是躲在樹影婆娑中,一面悠閑的看書喝茶,一面享受微風拂面的絲絲涼意,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如果我沒有聽到那個聲音,沒有噴出那口茶的話。

  我怔怔的看著地上的水漬,小小的,形狀有些可愛,這正是我剛剛奉獻給大地母親的五年極品純牙尖普洱茶,微微有些肉痛。

  “我在問你話。”耳旁響起那個我避之唯恐不及的聲音。

  我就知道!只要是出了屋門准沒好事。小三呢?許大夫呢?我那個外公呢?怎么能讓我們尊貴又有傷在身的顧大少爺在炎炎烈日下滿處亂跑?到底誰來救救我啊。

  極不情愿的抬頭看向他,稍微有些僵硬的笑了笑,說:“青哥哥問了什么?樹兒剛才正打盹呢,沒聽見。”

  顧青懷疑的看看地上那片水漬,沒聽見?沒聽見你噴什么?

  我堅持把我羞怯內向的四小姐形象堅持到底,柔柔的笑著看他。

  “我問你,小受是什么意思。”顧青有些不耐煩,雙手環抱在胸前,手指還時不時的點几下。大病初愈后略顯蒼白的臉在陽光的照耀下沁出一絲薄汗,顯得整張臉似乎在隱隱發光,好似晶瑩圓潤的珍珠。

  我笑了笑,輕輕的說:“原來青哥哥是在問這個。”同時,心中卻在嘶吼著:老天爺,拜托你把小三送來吧,要不把這尊門神請走也好。可惜,上天沒聽見我的祈禱,小三緲無蹤影,而那尊神還是輟在我面前。

  轉頭對站在旁邊的若舟說:“去給青哥哥拿把椅子來,再加個杯子。”

  若舟應了聲離開,我趕忙討好的把顧青拉到樹蔭下:“青哥哥大病初愈,禁不得晒的,快來這邊涼快一下。”順手捻了塊點心遞給他。

  顧青瞥了一眼我手上的云片糕,極不客氣的坐在我的椅子上,拿起我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茶,說:“這種女孩子才喜歡的甜膩膩的東西我不愛吃。”

  我的手停在空中,縮回去也不是,伸過去也不是。幸好若舟的動作夠快,及時的解救我于尷尬之中。

  坐在新搬來的椅子上,我邊啃著云片糕,邊尋思著怎么給他解釋小受的意思。

  那邊的顧青等得不耐煩了,冷笑著說:“你啞巴了么?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沒想到長得挺漂亮的一個娃娃,居然是個痴呆。”

  一旁的若舟氣不過,向前邁了一步,剛一張嘴,卻被我止住了。顧青挑著他好看的眉毛,眼中盡是嘲諷。

  我眨了眨眼睛,說:“樹兒不是正在想嘛,青哥哥別急,樹兒嘴拙,容樹兒再想想。”

  顧青聞言‘哼’了一聲,倒也沒再說什么。

  我絞盡腦汁的想,用力的想,可還是想不出怎么糊弄他,琢磨了半天,方才支支吾吾的說:“那個,‘厥德不回,以受方國’,所謂受,即為接受,小則是嬌小玲瓏,、惹人喜愛之意,……這小受的意思,就是……就是惹人喜愛且容易被人接受的人。”

  怯怯的看著他,希望他那個大將軍的父親只讓他整日練武才好。

  可惜幻想的泡泡才剛剛生成,就在他的一聲冷哼中破滅了。

  “你當我沒讀過書嗎?隨便胡扯個東西就來糊弄我?”

  我正急得不知道怎么打發他,忽然眼角掃過一片藍底金紋的衣角。往常我看到這種鮮亮的顏色的衣服,都會心下不齒,外公,您也好几十了,居然還穿這么風騷的顏色,可是現在它我眼中卻猶如觀音菩薩的白衣輕紗般端庄神聖。

  顧青冷冷的瞪著我,反正他就是認定了我說的‘小受’不是什么好話就對了。

  好吧,我承認,從某個方面來說也確實不是什么好話。

  我扁了扁嘴,帶著哭意的大聲說道:“反正樹兒就是笨!怎么說青哥哥都不滿意。”

  顧青略瞪圓的鳳目中閃過一絲詫異和好笑,只不過我正哭的來勁,沒發現他眼里的乾坤。眼淚一顆顆的滾下來,小嘴倔強的抿著,既委屈又可憐,放到現在絕對是瓊瑤阿姨的最愛。

  “哎~這是怎么了?”終于,那宛如天籟的聲音響起。

  顧青的眼中划過一絲了然,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趕忙朝外公沖了過去,在他抱起我之后,軟軟的說道:“不關青哥哥的事情,是樹兒笨,青哥哥考了樹兒一個詞,樹兒解釋的不對,把青哥哥惹生氣了。”說完極快的看了顧青一眼,忙又扎到姥爺懷里了。

  顧青的反應也不慢,趕忙站起來,說道:“卻是我脾氣急了些,嚇到四兒了。”

  我在外公懷中一抽,四兒?叫得的這么親熱,這小子想干嘛?

  外公愛戀的拍了下我的頭,狀似埋怨的說:“讓你讀書,你不讀,挨罵了吧。”

  我又往他懷里扎了扎,好像不好意思,其實是氣的,小手把外公的衣領攥的死緊。

  外公笑了笑,又對顧青說:“少將軍重傷未愈,還是不要過多走動的好,正好顧大將軍那邊回信了,少將軍便同我一起回吧。”

  顧青答道:“我見四兒冰雪聰明,一時興起就跑了過來,確實是唐突了,這就同庄主回去。”

  外公聞言把我放下來,摸了摸我的頭說:“小四在這里乖乖看書,我叫他們找小三過來。”

  我乖順的點了點頭。

  一旁的顧青跟著外公往外走了,經過我身邊時,一個旋身,猛的把我抱起來,我被嚇了一跳,忘了掙扎,六歲孩童五短的身材,輕易就被他攔在懷里。

  外公也停下腳步,帶著詫異的神情看著眼前的畫面,要說也算得上是金童玉女,頗養眼了,當然如果我不是那個玉女,就更完美了。

  顧青的臉貼近我,我都能看到他微顫的睫毛,他呼出的微熱潮濕的氣息扑到我的鼻翼下,帶著夏日陽光的味道,讓我有些暈眩,耳邊響起他的聲音,帶著變聲期少年獨有的嘶啞,還有一絲淡淡的惡意:“別裝了,我都知道了。”

  我一怔,知道?知道什么?疑惑還沒出口,他就已經消失在門口了。獨留我一個人在陽光下努力回憶著與他僅有的几次接觸。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7:36
第七章

  
  話說自打上次顧青自說自話的跑來了一次之后,我又龜縮到我小小的臥室中,喝茶看書的空擋,偶爾會思考一下我究竟有什么小辮子被揪在他手里了。思前想后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于是又抓了小三來商量,結論是,想我這么以‘安全第一’為首要原則的人,怎么會讓他抓到把柄?一定是他的腦子壞掉,八成是人家把他扁成豬頭的時候一不小心也把他的腦子變成豬腦了。改天得和許大夫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做個開顱手朮啥的,幫他看看,不管怎么說他也是赫赫有名的顧大將軍的獨子呢,萬一將來徐方國出了個豬頭將軍,咱們這老百姓面子上也不好過不是?

  只可惜,天不從人愿,默罕默德不去就山,山已經來找默罕默德了。看著來傳話的管家,我疑惑的問道:“外公叫我去云水間?”

  “是,老爺請四小姐去趟云水間。”管家恭恭敬敬的答道。

  “去做什么?”

  “這個,小的不清楚。”

  你不清楚?要是號稱老爺肚中虫的杜管家都不清楚,那就沒人清除了。我眨了眨眼,很無恥的開始施展漂亮娃娃的魅力:“杜爺爺,外公無緣無故的叫我去那個豬……呃……珠圓玉潤的青哥哥哪里做什么呢?”

  雖然轉的很硬,可杜管家絲毫不為所動,還是規規矩矩的答道:“這個還要請小姐自己去問老爺。”

  “可是,杜爺爺,人家今天不舒服呢,可不可以不要去啊。杜爺爺幫我和外公說說吧。”撒嬌的拽了拽杜管家的衣袖,心中暗自鄙視一下自己,越來越有向小三看齊的趨勢了。

  杜管家看了我一眼,頗關心的樣子。我心中一喜,有門!可聽到接下來的話,整個人又垮了回去。

  “四小姐不舒服?正好許大夫在給顧少爺復診,四小姐便同奴才一同過去,也好讓許大夫看看。”

  什么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一路上我都在郁悶,不知道外公叫我去顧青那里要做什么。看了一眼前面帶路的杜管家,心說:杜仲重!你個死老頭,多說一句會死啊。后來轉念一想,反正也都這樣了,不如一會逮個機會套套顧青的話,看他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思量間已經到了目的地,云水間是攬蒼苑招待貴客的地方,自從知道了顧青的身份之后,我外公就趕忙叫人把他移到了這里。

  云水間里當然不可能真的有云,可因有個小湖,清晨時極易起霧,整個院子看起來飄渺的仿佛仙境。不過要說最妙的還要算是湖邊的一座小亭子,夏日時亭中有機關,從湖中取水,自亭頂噴出,清水如帘,隔絕了熱氣。冬日時亭中地板下面埋有地龍,只消在四周挂上帘子,便是溫暖如春。往日這里沒人時,我最喜歡和小三稱一葉扁舟,順著聯通湖心的水道晃到云水間,在亭子里自在逍遙。

  我們進門的時候,許大夫剛剛給顧青檢查完腹部的傷口,正幫他穿好衣服,一旁伺候的丫鬟俏臉通紅。

  “顧少爺,四小姐來了。”杜管家一進門就趕忙說道,好像生怕他久等了。

  我仿佛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過來。”顧青招了招手。

  也不知道剛才許大夫是怎么給他檢查的,顧青臉上帶著一層薄汗,外加上旁邊丫鬟那種粉面含羞的樣子,讓很純潔的我想到了一些很不純潔的事。

  乖乖往前走了兩步,說:“青哥哥,傷好些了么。”

  他點了點頭,臉上挂著一絲疲倦,說:“基本好了,你坐這邊來,站那么遠做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他拍了拍床。

  好了你就快走吧,我的小祖宗!心中哀嚎著坐到他身邊。

  “許大夫,方才四小姐說不舒服,您幫著給看看吧。”杜管家居然還沒忘了這茬。

  許大夫聞言過來給我號了號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說:“無妨,只是肝火有點旺,我開個方子吃几天就好了。”頓了頓,又說:“這么簡單的方子,四小姐自己也可以開,不如,四小姐開來我看看吧。”

  我一頓,這老頭要干嘛?當著顧青拆我的台?

  “師傅……樹兒學藝不精,還是師傅來吧。”我嚅囁著說。

  “四小姐就按平時學的來開。”許大夫絲毫不松口。

  我正絞盡腦汁想著怎么推脫,這邊又來了個落井下石的,:“四兒還懂岐黃?當真讓我刮目相看了。”

  我怎么就把他給忘了!一轉頭正對上顧青一雙晶亮的眸子。猛吸了口氣,愛誰誰吧。

  “方子就不必了,是藥三分毒,何況春季剛過,這肝火稍旺也算正常。平時多喝點清肝明目的菊花茶就好。”

  許大夫聽了點了點頭,看樣子還算滿意。又囑咐了旁邊的丫鬟几句,就和杜總管離開了。

  今天果然什么都不對勁,許大夫雖然平時偶爾會與我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可也從不曾在生人面前如此過,又聯想到外公特意派杜管家送我到這邊。陰謀,絕對有陰謀。

  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備,才抬頭看向那個最大的麻煩。沒想到他也正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眼光中滿是冰冷的探究,我的小心肝一顫,朝他笑了笑。我這人就是賤,別人對我不懷好意,我還得笑臉迎人,可是,人家不是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反正先笑了,總是對的。

  顧青往前一探,長臂一撈,輕易就扣住我的腰。我掙了掙,可惜先不說先天上男女體力之間的差別,光說從年齡和體積上來說,能掙開的可能性本就不大。不過幸好他只是把我往前拉了拉,離著他更近了點。

  “青哥哥……”我剛剛決定主動出擊,沒想到就被他打斷了。

  “丫頭,會下棋么?”

  “啊?不會。”我誠實的搖了搖頭。

  “會彈琴么?”

  “也……也不會。”我繼續搖頭。

  “那會唱歌么?”

  “不會。”我眉腳一抽,他問這么多,要干嘛?

  “什么都不會,你也算的上是閨閣千金?”顧青一臉嘲笑的看著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誰說什么都不會。”我大聲說道。

  “哦?那你說說看,你到底會什么?”顧青一臉的蔑視,我懷疑要是現在手邊上有牙簽,他一定會拿來剔剔牙,再甩到我的臉上。

  “我會種花。”挺了挺我目前還一馬平川的胸部,驕傲的說。

  “是個人就會種花。”

  “我種的可不是一般的花,院子里好多都是從……”我急急的解釋,顧青卻一臉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那青哥哥會什么?”我賭氣的問道。

  “騎馬打仗。”他自豪的說道。

  我‘切’了一聲,說:“是個男人就會騎馬打仗。”

  “他們怎么可以同我比,我這樣的將帥之才,熟讀兵書……”他臉一沉,好像對我把他和一般男人放在一起比較很不滿意。

  我學他的樣子,揮了揮手,問道:“那你上過戰場么?”

  他的臉色青了一下,頓了好久才極小聲的說道:“……沒有。”

  “哈~那不就是紙上談兵。”我夸張的笑道,心里爽的不得了,捏不死你的,小屁孩!

  “若說是兵書,我也是讀過的。”我繼續說道,得意之間有點忘乎所以,連要裝小孩這最重要的一點都給忘記了。“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將者,智、信、仁、勇、嚴也。”頓了一下,我歪了歪頭,很天真的問道:“青哥哥,你是個智信仁勇的將軍么?”

  聽著我搖頭晃腦的說了那么一堆,顧青的臉色越來越奇怪,當我得意洋洋的問了最后一句,等他回答時,他居然驢唇不對馬嘴的問道:“丫頭聽過紅樓么?”

  我一愣,不知道他要又做什么,怎么,說不贏我就轉移話題了,小心翼翼的說:“沒有。”

  “紅樓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據說被他們殺死的人,都是被活生生放干了血的,這紅樓也是這樣得名,他們把那些人的血抹到自己牆上,柱上,房頂上。組織里越是頂尖的殺手,殺的人就越多,住的地方也就越鮮紅。”

  他越說,我越覺得惡心。用人血刷房子?他們就不怕臭掉么?

  顧青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繼續說:“紅樓最有名的殺手是紅衣卿相,據說他一身血染的紅衣,殺人時最喜歡割開那人的脖子,然后沐浴在噴涌而出的血液中……”

  我抖了一下,輕輕叫道:“青哥哥……咱們不說這個好不好,好可怕。”

  顧青微微一笑,說道:“怕了?沒關系,馬上就說完了,雖說最出名的是紅衣卿相,可紅樓最厲害的卻是個名叫綠珠的。”

  “美人?”反正也要被請強迫聽下去,我干脆就當他是個說評書的了。綠珠啊,大美人啊,據說一陣風就能把她刮走呢。

  顧青表情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美,是個美的不可方物的……孩子。”

  我嚇了一跳:“孩子?”

  顧青笑了笑,說:“說是孩子并不算正確,只是見過她的人都說她身形矮小,像個孩子。”

  原來是個侏儒。“可惜了,大美人啊。”我頗有些惋惜的嘆道。

  眼角一晃,卻被顧青反剪了雙手扣到胸前,他笑得古怪:“丫頭,你也不像個孩子啊。”

  手被他捏的生疼,掙扎間卻聽到他冒出這么一句話,我一驚,難不成他知道了?可憐兮兮的說道:“青哥哥,你抓的我好痛。”

  他手上用力,把我又往前帶了一下,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冷聲到:“少給我裝可憐,說,你到底是誰!真正的花家四小姐在哪里。”

  我聽了真是欲哭無淚,這小子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7:38
第八章

  
  我手被制住,連下巴都被捏在顧青的手里,全身上下能表示不滿的就只剩臉了。撇了撇嘴,很不屑的瞟了他一眼,說:“青哥哥在說什么?我當然是正經八百的花家四小姐,花千樹!”

  “哈!露餡了吧!”顧青一副終于抓住你小辮子的表情,洋洋得意的說道:“花家的四小姐可不是姓花的,他爹楚關風可是商都出了名的玄丘校尉,你連這都沒打聽清楚,還敢冒充楚千樹?”

  “我呸,什么她爹?那就是我爹。”我承認我禁不起挑撥,所以我很無良的怒了,“我姓花,礙著誰了?你難道沒聽古人說,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他不要我跟小三,那我們憑什么跟他的姓?我就要姓花!你管不著。”

  “呦,小丫頭,說不過別人就耍賴。看來,紅樓的綠珠也不過爾爾嘛。”說罷他還很過分的左右晃了晃我的下巴。

  “都說了,我不是綠珠!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我被顧青氣的渾身直哆嗦,眼淚也在眼眶里滾來滾去。

  顧青很享受的瞇了眼,往前探了探頭,鼻尖都快碰到我的了,好容易松開我下巴的手,極輕挑的在我臉上摸了一把,輕輕的說:“我說你是,你就是。”

  我瞪大了眼睛,這個變態!禽獸不如的東西!驕傲自大的混蛋!我垂了眼瞼,輕聲嘟囔了一句。

  “嗯?你說什么?”顧青往前湊了湊。

  “我說,我怕……”我重復了一遍,聲音弱弱的,嘴角卻隨著他越靠越近而漸漸往上勾。

  “怕什么?。”他笑的好像偷腥的貓。

  “我怕……”抬起頭,緊緊的盯著離我僅一個指頭遠的鼻尖,一字一頓的說:“我怕我咬不死你!”

  說完,猛地往前一扑,顧青躲閃不及,被我死死的咬住鼻尖,慘叫一聲,雙手猛地把我往后一推。

  我一擊得手,趕忙退開,隨手抽了個東西就往他身上招呼,邊打邊喊:“你說我是,我就是?你誰啊你?混蛋,王八蛋,臭雞蛋!腦子進水的白痴!鼻孔朝天的自戀狂,你也不怕下雨天出門被雨水給嗆死?我是綠珠?我要是綠珠早在你還腫成豬頭的時候就把你先奸后殺,再奸再殺!你個沒腦子的豬頭,說你是豬,你還就喘了。”

  憤怒的力量是很強大的。外加我練過功,他又有傷在身,一時間顧青竟被我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床上滾來滾去的躲避。

  “別……別打了。”他吼著。

  眼睛都變紅了的我,哪會理他?自顧自的罵著,手上也不停,還盡往他受過傷的地方招呼,“你這頭不開花的水仙,當初怎么沒淹死你?我打死你,打死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打死你個不知恩圖報的壞蛋,打死你個滿嘴跑火車的混球!”

  “我說!別再打了!”顧青終于找到機會反擊,大吼一聲,一把扯開我的凶器,另一只手也趕快抓住我行凶的兩只手。

  我兩眼的冒火的盯著他,突地往前一沖,他趕緊把臉往后閃,我狠狠的撞到他的胸口上,很有些潑婦的架勢,順便死死的咬住他胸前的一塊肉,反正這也不是臉,就算被我咬下來了,也不會怎么樣。隨后便聽見他悶哼一聲,之后是仿佛要把肺吐出來的咳嗽聲。

  顧青死命的咳嗽著,我也埋在他懷里,喘著粗氣。乍一看,還以為是哪家情深義重的兄妹,哥哥重病在床,妹妹心疼的埋首直哭,當然,如果不看顧青死捏著不肯放開的手,和我死咬著不肯撒開的嘴的話。

  我們倆誰也沒注意到門口已經呆若木雞的外公和小三,直到小三訥訥的聲音響起:“外公,小四和青哥哥在干嘛?”

  我渾身一震,已經漸漸回爐的理智讓我沒敢抬頭,腦子里以及快的速度思考著,怎么辦?我怎么就一時沖動把這小子給揍了呢?萬一他發飆,那可就完了,不會來個滿門抄斬什么的吧?

  顧青還在咳嗽著,看得出,他一時半會是出不了聲了。

  我把心一橫,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吧。動了動手腕,他趕忙松開,順勢抽出,微喘著說到:“青哥哥有名家指導,身手果然不一般,就算是重傷之后,樹兒也不是對手呢。”

  一旁的小三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拍著手笑道:“沒想到青哥哥的功夫在床上也能這么厲害!那,小四也要領教一下。”

  聽完我的臉的就綠了,顧青的臉也綠了。這個臭小三,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說什么?看著外公那曖昧的笑容,我輕輕的哀嚎一聲,雷公電母啊,拜托把小三那個妖孽收了吧。無力的又重新埋到顧青的懷里,腦袋不停的撞著他的胸部,撞得他好不容易順過來的氣又叉了。

  顧青一只手扶住我的后腦,讓我乖乖的停住,頗有‘你再撞,我就悶死你’的趨勢。耳邊傳來外公滿含調侃的聲音:“那老夫到要見識見識少將軍是如何厲害了,哈哈。”

  我想抬頭反駁几句,卻被顧青死死的按住。氣不過的又咬了他一口,顧青悶哼一聲,轉而抓住我的頭發往后拉,嘶啞著說道:“花老庄主過講,不過是雕虫小技而已,四兒喜歡,我也就陪她玩玩罷了。”

  這……這是什么狀況?居然順著小三的話說,豬頭青!你沒看到我外公笑得越來越燦爛了么?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頭發從顧青的手里解救出來,抬頭看了看他——一臉若無其事,扭臉又看了看外公——笑的像花一樣,最后看了看小三——一副:‘哦!我逮到你做壞事了哦。’的表情,給了她一個白眼,明明是你惹來的禍。又看了看顧青,畢竟這禍是我闖出來的,要是他發難,自然應當由我來頂著。

  只是……看了半天,他似乎也沒有要討個說法的樣子,如果不是淡淡的咸腥味還在我嘴里飄蕩,我都要認為剛才不過是我做的一場夢了。

  既然他不想追究,那我還是趕緊閃比較好,給了小三一個眼神,她趕忙拉了拉還在兀自發呆的外公,說:“外公外公,青哥哥臉色不好呢,要不要找許大夫來看看啊。”

  外公如夢方醒般的,趕忙點頭說道:“是,是!少將軍的臉色確實蒼白的很,老夫這就喚人找許大夫來。”

  顧青倒也沒矯情,淡淡的點了點頭:“有勞花老庄主了。”

  他手一松,我趕忙七手八腳的往下爬,過程中,余光一掃,看到被他丟到一旁的凶器。嗬!嚇死我了!居然是個瓷枕頭!想想都覺得心虛,他能起床才不到几天,被我這么一頓砸,是得趕緊讓許大夫看看。一走神,讓被子給拌了一下,頭朝下就要往床下跌去。心說,完了!人果然不可以做壞事,這不,報應來了。

  沒有意料之中的跌的頭破血流,卻被摟到一個溫暖的有著淡淡陽光味道的懷抱里。

  顧青扶著我的腰,把我放到地下,稱別人不注意,在我耳旁惡狠狠的低聲道:“這事,沒完。”

  我扭頭瞪了他一眼,臭小子,兩次都玩這招,有沒有點新鮮的。姑奶奶我怕你?放馬過來便是。

  他笑了笑,揉揉我的頭,說:“丫頭,走路要當心,不然可是會跌跤的。”

  我‘哼’了一聲,傲然的扭頭離開。

  自從我跟顧青打了一架之后,就再也躲不開那個瘟神。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外公對我說的話,又覺得,幸好跟他打了一架,不然恐怕就要被賣了。

  那天晚上,外公把我叫到書房,盯著我看了好久,久到我以為他就要把我趕出花家,借以躲避將來有可能出現的人禍。然后他笑了笑,揉著我的頭頂說:“顧青少年英才,人中龍鳳,雖是有些傲氣,但他還年輕,氣盛些是應該的。他看起來蠻喜歡你。你還小,也許不懂這是什么意思,不過,如果這事成了,倒也是樁美事。”

  等等等等,您老啥意思?我聽著怎么有做媒的味道在里面呢?給一個六歲的娃娃和一個十四歲的小屁孩?我算是明白了,敢情老爺子轉行想當喬太守呢。可是,外公,您那只眼睛看到他對我有意思啊。是說,飯可以亂吃,媒可不能亂做!會死人的,好不好。

  就比如說現在,顧青他老人家氣定神閑的坐在我的椅子上,喝著我的三十年極品牙尖普洱,吃著我的點心,若舟在他身后打扇。我盯著他看了一炷香的時間,也沒看出他哪點喜歡我來,一根汗毛都沒有!

  “你看什么?”顧青抿了口茶,在嘴里轉了一圈,噗的一口,吐到地上。

  我忍!暗自攥了攥拳頭,朝他皎然一笑,說道:“想到之前在書本上看到的一段寒山和拾得的對話,寒山問拾得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最后的四個字,我說的咬牙切齒。

  顧青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著說道:“丫頭,你果然有趣,紅樓里的人都像你一樣么?”

  你母親的!你還有完沒完?我正想憤而拍案而起,旁邊已經有打抱不平的人了,若舟一向斯文的聲音里,居然也有了絲怒氣:“少將軍莫要胡言,我家四小姐怎么會跟那種下作之地的姑娘有關系!”

  我一愣,顧青也一愣。下作之地?這個……殺手的工作也確實稱不得高尚啦,不過,用下作來形容,還真是頭一回聽說。

  顧青歪著頭想了想,恍然大悟的一拍手,繼而一臉調笑的看著我,眼光像估物件的買家一樣,把我從頭掃到腳,說:“就她?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就算放到那等下作之地,也怕是個沒人要的。”

  我去!他說的這么直白,我要是再不知道他的意思,那我真是白活一世了。學他的樣子,把他從頭到腳的掃了一遍,為加強效果的哼了一聲,道:“你也不怎么樣,瘦的跟狗似的,就你這身板,就怕到了那等下作之地,也不是你嫖姑娘,是姑娘嫖你吧。”

  顧青氣紅了臉,惡狠狠的說:“小爺我逛過的青樓,嫖過的姑娘比你見過的男人都多。”

  “哦?”我懷疑的看了看他,又上前捏了捏他的胳膊,最后眼光掃到他腰下,他再也堅持不住的往后一跳,叫道:“你看什么?”

  我慢搭四里的拿起他的那個茶杯,用壺里的茶洗了洗,倒了半杯,學他剛才的樣子,漱了漱口,然后吐到他的杯子。然后才說道:“既然你嫖過的姑娘比我見過的男人都多,我想說看看你有沒有鐵杵磨成針啊。”

  可憐的若舟已經完全呆掉了,他怎么也無法理解,平時斯斯文文的四小姐怎么就變成現在這個潑婦樣,最關鍵的是,她才六歲啊!六歲的孩子跟個男人討論誰嫖誰的問題?他不行了,他要暈了。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7:42
第九章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想這就是為什么若舟會如此面帶感謝的看向小三的原因吧。正當他被我和顧青的下作之地之討論給驚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時候,小三那仿若天籟的聲音飄進了他的耳朵。

  “你們又背著我玩什么呢?”小三蹦蹦跳跳的跑過來,身后的蟬衣手上捧著一個托盤,一臉不堪忍耐的表情。

  我捋了捋頭發,稍微平靜一下心情。這兩天只要是和顧青在一起,我就會破功,溫柔可愛的四小姐形象也好,漂亮乖巧的美娃娃形象也好,統統都被他震的粉身碎骨。

  “我們在討論下……”顧青答道一半就被打斷了。

  先是若舟一聲尖利的“少將軍!”十二歲少年特有的清澈高亢的聲音婉轉盤旋著直沖云霄。

  緊接著,我以極完美的時間點切入:“我們在討論下面還要吃點什么。”

  若舟松了一口氣的沖著我笑了一下,而顧青則是挑著眉吊著嘴角,一副欠抽的模樣,說:“丫頭,總想著吃可不好,你已經不算美人了,要是變胖了,嘖嘖~”搖了搖頭,他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臉,“試想一下,誰會想要成天抱個四喜丸子在懷里,又不是賣豬肉的。”

  臭小子,你有本事就不要犯到老娘手里!我恨的咬牙切齒,居然敢說我胖?我最恨人說我胖。

  小三這家伙大概是終于看不過去,接過蟬衣手上的托盤重重的往石桌上一放,一臉正經的說:“青哥哥這話不對。不是都說民以食為天嘛,可見吃是很重要的。再說了,除了香案上供的菩薩,那個不要吃東西的。來來來,我新想出來的食譜哦,費了我好多力氣呢。”說完,小三急急的掀開一個大海碗的蓋子,一臉諂媚的看著我。

  是什么?我用眼神問。

  看看就知道嘍。小三眨了眨眼睛。

  我和顧青都被她的動作吸引著低頭,只見白瓷碗里盛滿黃黃的稍有些粘稠的湯汁,中間還飄著一些看起來好像是土豆和肉的東西。

  “胡蘿卜我實在是找不到,就只放了土豆和牛肉。”小三稍稍惋惜的說。

  “呀!是咖喱!”我驚叫出聲,我就說剛才總是聞到一股有些古怪卻很熟悉的味道。

  “咖喱?”顧青問道。

  “青哥哥見多識廣,居然不知道咖喱是什么?”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成功,因為我清晰的聽到了顧青磨牙的聲音。

  他被我堵的臉上一紅,憤憤的說道:“反正肯定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東西。你們兩個小丫頭,能知道什么?”

  小三嘿嘿一笑,很是奸詐:“青哥哥有所不知,這咖喱可是很有講究的,要多種香料配在一起,比例拿捏的正確,才能做出純正的味道,就比如我這盤吧,我可是花了一年多的功夫讓人幫我找來了紅辣椒、丁香、肉桂、茴香、小茴香、肉豆蔻、莞荽子、芥末、鼠尾草、黑胡椒、姜黃粉等等香料,失敗了很多次,才成功的呢。”

  顧青大概只見過撒嬌耍賴的小三,她這么侃侃而談的倒是把顧青給唬住了,他低頭又看了看那碗黃乎乎的東西,又用勺子攪了攪,疑惑的說:“就這堆東西?”

  隨著顧青的攪動,空氣中充滿了咖喱特有的香味,我享受的吸了大大的一口氣,贊道:“好香!你這些天總不見蹤影,就是去做咖喱了?”

  小三瞪了一眼剛一放下托盤就躲到一邊的蟬衣,滿眼都是“不識貨!”的控訴,蟬衣則是怕怕的看著那碗咖喱,眼睛和鼻頭都是紅紅的,想來這些天沒少受那些香料的荼毒。

  “是啊,想給你一個驚喜,而且我還想讓青哥哥嘗嘗呢。”小三最后還不忘拉顧青下水。

  果然,顧青聽到小三的話,立馬人如其名的青了,手一松,湯匙和碗壁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想讓我吃這個東西?”手指有些顫抖,顧青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在害怕。

  “對啊,”小三笑的天真無邪,童叟無欺,“我做了好久哦,看,手都被切破了呢,就是想讓青哥哥和我們一起吃啊。”

  “我……”我有史以來頭一次見到顧青結巴,居然是為了一碗咖喱,“我才不吃!”仿佛為了表示決心一般,顧青把碗往我這邊推了推。

  “青哥哥該不會是怕了吧?”我手執湯匙,涼涼的說。

  “我才不怕!”他很大聲的回到。

  “那就吃吧。”我取了一小碗米飯扣在盤子上,澆了好大一勺咖喱后遞到他眼前。

  “……小……姐。”若舟大概是真的覺得我們很不人道,自動自發的原諒了顧青前些時候的無理。

  我笑瞇瞇的看向他:“若舟也想吃?”

  若舟趕忙擺手加搖頭的往后退,小臉慘白慘白的:“不……不了……多謝小姐,這……這是三小姐的親手做的東西,若舟不配用。”

  “沒關系的,你看,小三做了好~~~~~~~多哦,等一下我分出一點來給你,”若舟看著我的眼神就好像我給他的是砒霜一樣,頓了頓,我好心的加上一句:“給你和蟬衣分出一些來,你們伺候我和小三這么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些就當是我跟小三的一點心意。”

  做小姐的都這樣說了,若周和蟬衣也只好苦著臉應下。

  解決了兩個小個的,我轉回頭專心應付那個大個的。

  “青哥哥,你不接過去么?我的手好酸哦。”顧青那好像看到怪物的表情,讓我打從心底感到快樂。

  旁邊的小三也添油加醋道:“青哥哥,人家特意為你做的呢,你就嘗嘗嘛。”…………剛剛還說是給我的驚喜呢,一轉臉就變成專門為顧青做的了,小三這家伙,果然是個騙死人不償命的。

  顧青的喉頭動了動,就義般英勇的伸手接過盤子,取了湯匙,舉手正要吃,突然停住了。抬頭看著我和小三燦爛的笑臉,問道:“你們怎么不吃?”語氣里頗多懷疑,就好像我們在里面加了毒藥要毒死他一樣。

  呃,好吧,我承認我和小三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很容易引起懷疑。可是,那只是因為我們都喜歡吃辣,小三做的時候紅辣椒一定沒少放。而紅辣椒是西域才有的香料,徐方國的人連聽都沒聽過,更別說吃了。想象一下,一個一輩子沒吃過辣椒的人,一下子吃掉一口辣椒面,那將是多麼宏偉的場面啊!

  “呃,我們也吃啊。”小三趕忙又弄了兩盤出來。

  我舀了一口嘗了嘗味道,恩,跟我們以前吃的有些差別,不過大味道是出來了,點了點頭,沖著舉目以待的兩人一笑。

  顧青見我吃了,才猶疑著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到嘴里,小三也趕忙低頭品賞自己的作品。

  “叮”的一聲,上好的白瓷青釉湯匙姿態優美的回旋著落地,以粉身碎骨的代價換來了我發自內心的微笑。看著顧青掐著脖子要水喝的樣子,我樂得又挖了好大一口咖喱,邊嚼邊嘶啞著對小三說:“下次少放點辣椒。”

  小三美目含淚的點頭。

  如果聯想到下午的事情,在滄浪廳用晚餐前,顧青見到我和小三的時候露出那么古怪的表情,也就不難理解了。

  其實我們真的很冤枉的,大熱天的誰要特意跑來跟他吃完飯?往常都是我和小三在我們自己的院子里解決的,今天特意被外公抓來陪吃,我倆還滿肚子的怨氣呢。

  席間,外公不停的向顧青夸耀我和小三,什么聰明賢惠啦,秀外慧中啦,溫柔體貼啦,很有些王婆賣瓜的架勢。拜托,我們才几歲,老爺子您就看出這么多東西來了?

  小三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我,我心里明白外公這是不死心,非要把我們送作堆,就算不是我,是小三也行。

  聳了聳肩,這話我總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來。所以這頓飯吃的真是艱辛,五個人,五種心思,大概,就只有那個不停的給我小三布菜的外婆最輕松了。

  席間,外公不知是喝多了,還是想要展示一下我們真的是奇貨可居,非要讓我和小三作詩一首以助興。外婆急得值在桌子下面踢外公,有好几次都踢到我了,我想就坐在外公旁邊的顧青也一定沒有幸免于難,可他還是一副自然的表情,笑得即謙遜又高雅,可見功力深厚。

  我抬手接了蟬衣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嘴,甜甜的一笑,說道:“我來吧。”

  外公激動的一拍桌子,叫道:“好!不虧是我的孫女。”

  小三一臉‘你又要做什么’的表情看著我,我有多少墨水,她還不知道?背首詩還是沒問題的,要說做,怎么可能?可是轉念一想,這里即沒李白又沒杜甫,我大可以隨便說首靜夜思。遂又給了我一個狡黠的笑。

  不過,我可沒有那么大方,這么好的機會怎么可以放過。我想我最近一定不正常,一見顧青就想沖上去咬他兩口,這不好這不好,恩,等今晚一過,我就要恢復我平時柔美可人的千金小姐形象,再不受他挑撥。

  外婆大概是怕我出丑,有些急促的問道:“小四,還是吟一首就好。”

  外公大概真是喝多了,平時對外婆從不大聲的他,居然吼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什么?我家的小四豈是池中物?”轉頭又笑瞇瞇看著我,眼神中透著孺子可教,說道:“小四需要什么,外公叫他們取來。”

  我有點汗,外公大概以為我終于開竅,想要討好顧青顧小將軍了。可我就奇怪了,他怎么會以為一個才六歲的孩子就會懂這些東西?難不成真的是我裝的太不成功了?也許等這尊瘟神被送走之后,我應該好好躲在后山種種花挖挖土,修身養性一番,順便躲躲人?

  這個想法又再一次堅定了我的決心,今天!最后一次!

  “只需紙筆就好。”

  下人們取來筆墨紙硯,搞得好像我要揮毫潑墨一樣。我在桌前頓了頓,便如行云流水般提筆寫出一首小詩,前后不過半柱香的時間。

  舉了透著墨香的紙,我走到顧青面前,嬌著的說:“我要青哥哥來念。”

  外公大概以為我是在撒嬌,也一臉揶揄的說:“那就麻煩少將軍了。”

  燭光跳躍間,我在顧青臉上隱約好像看到一絲紅暈,朝霞般炫目。這家伙不是以有傷在身為由,一晚上不管外公怎么勸都滴酒未沾么,怎么會臉紅。

  大概是我的眼光太放肆了,顧青咳和一聲,抽走我手上的紙,順便揉了揉我的頭,說:“丫頭,看什么呢。”

  我一震,剛才,好像真的是看痴了。外公哈哈大笑著,外婆溫柔的笑著,小三嘿嘿奸笑著。

  顧青覺得有些尷尬,趕忙說:“我來念,四兒的詩。”

  “暗梅幽聞花,臥枝傷恨底,遙聞臥似水,易透達春綠。岸似綠,岸似透綠,岸似透黛綠。”

  前面的,顧青念著還算正常,可后面三句,他卻越念越慢,越念越小聲。

  隨著顧青聲音的減弱,外公的臉黑了,外婆的臉僵了,小三的臉抽了。

  我也忍不住,跑到小三身邊,兩個人哈哈大笑著滾作一團。

  就在一屋子人都被我的大作搞得哭笑不得時,突然,屋內的燈火齊滅,仆人們驚叫的聲音,雜亂的腳步聲,外公的吼聲混作一團。今日是下弦月,彎彎的月牙有氣無力的散著銀光,沒有了光源的屋內各種各樣的黑影跑來跑去,我和小三可不想坐在地上被人踩,正准備往桌下挪動的時候,突然,脖子上一緊,生生被人從地上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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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小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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