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心結] 一夢如是秋水長 作者:江幻塵 (連載中)

宮小瑄 2008-11-16 17:10:4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 13905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1
第三十一章

  
  我在小三他們的驚叫聲中隨著巫馬青嵐跑出門去,越過他身邊時,青嵐眼中銀亮的月光盈滿了詫異,他伸出手來,想要拉住我,卻只是眼睜睜的看著我的衣擺從他手中划過。我腦海里已經無法意識到周圍的人或物,仿佛除了那抹艷紅,其它的一切都邊做模糊的幻影。

  不停的有黑色的陰影閃過,我的心卻只為眼中的紅色跳動,為了他的出現而雀躍,為了他的消失而沮喪,竭盡全力的追逐,就好像想要抓住的是生命中唯一的追求。

  但我最終還是追丟了,靠在樹上,我喘著粗氣張望四周,樹影重重,風過時帶起一片樹枝敲擊的聲音,一彎殘月慘白的挂在天上,不遠處的地上泛著零散飄動的銀光。我提起裙擺走了過去。

  走出樹林的那一霎那,迎面吹來一股咸濕的海風,我居然跑到鏡池來了。冬日的鏡池邊一片死寂,往日平靜的湖水現在卻像暗夜中隱藏的魔鬼,黑的邪氣。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極力壓抑住心口的失落,正准備往回走,卻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就好像原本倒扣在水中的玻璃杯被微微傾斜之后,空氣爭先恐后涌出時的咕嚕聲。

  原本平靜的湖面,水波開始激烈的蕩漾,潮水一般的扑向岸邊,月光就好像粉碎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的水晶,細細碎碎的泛著熒光。突然,湖水開了一樣的向上涌動,就像是水中有個魔鬼掙扎著就要爬出來。

  我突然覺得有些恐怖,心跳的極快,卻又不想離開,下意識的躲到樹后,隱在陰影里。

  當一切歸于平靜之后,水位線明顯退下去很多。原本被湖水覆蓋的地方,現在露出大片的淤泥,灰褐色的水草有氣無力的粘在地上,離岸邊几米的地方,赫然露出了一個一人多高的洞口,大張著嘴,昭示著它的詭異。

  我原本被失望和恐懼填滿的心,漸漸充滿了好奇和興奮。這是什么?暗道嗎?通向哪里?那地下藏著什么東西?一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個曾經在電視劇和小說中看到的情節。正猶豫在是不是要靠上前看看的時候,那黑幽幽的洞口隱約的現出一個人形。那人在洞口頓了一下,然后猛地竄了出來,立在湖邊,晦暗不明的月光打在那人身上。他有些驚恐的四處環顧,好像終于確定周圍沒人之后,撒腿就朝我的方向跑來。

  我掩著嘴生怕自己驚叫出聲,瞪圓了眼睛看著那人與我擦身而過,他漆黑的發絲綢般掃過我的臉頰,傳來一股難以言語的觸感。他跑過去几步,猛地停下來,停頓了一下,僵硬的轉身。

  我驚恐到全身僵硬的看著他,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長及臀部的長發胡亂的披散著,掩住了他的臉,只露出一雙滿是驚恐的眼睛。我知道這種眼神,曾經的曾經,我那個上輩子的男人在我臨死時也露出過這樣的眼神,我現在似乎有些懵懂的明白,這是將要失去最重要東西的絕望。

  “你是來抓我回去的嗎?”少年的聲音很是嘶啞,而且發音渾濁,就好像一個孤獨的生活在深山中的人,太久沒有開口說話。

  我瞪大了眼睛搖了搖頭,向后退了一步。

  大概是看到我眼中的恐懼,他向前走了一步,暴露在月光中,眼中閃著藍色的光。我赫然發現,眼前的少年,竟是有著一雙藍眸,大海中那種深邃的藍。。

  好奇心又漸漸替代了恐懼,一旦發現眼前的人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有威脅性,而且他看起來似乎比我還害怕,我也稍稍往前走了一步。對面的少年,像被驚嚇了的小兔子一樣,向后一跳,轉身就要跑。現在的我怎么可能輕易放走這個充滿了迷題的少年,隨著他的動作,我往前一扑,死死抱住他的腰。少年嚇得驚叫出聲,好像衣衫著火的人一樣,左右轉著死命的拍打著我的手。

  我咬著牙就是不放,他最后不知道絆到哪里,一個趔趄跌到地上。我直到趴倒他身上時還是賴皮的死抓著他不放。少年又急又懼壓低聲音叫道:“你……你快放開。”

  我抬起一只手吹了吹,埋怨的瞪了他一眼。方才的掙扎中,少年的長發散到一邊,露出他的臉,本就白皙的皮膚在慘白的月光下顯得更加蒼白,沒有血色。倒是在我的注視下顯出一抹羞澀的紅暈,結結巴巴的說道:“我……不……不是故意的,你……怎么都……不放開。”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上的突起,皺了皺眉,他有喉結,至少是跟楚云天差不多大了。可這種小心翼翼的眼神,那樣蒼白到讓人一見就知道他是經常不見天日的皮膚,怎么想都像是被人關起來的寵物。

  我低頭翻隨身帶著的小包,他見我要往外掏東西,嚇得雙肘著地的往后蹭了好几步,露出那種陷阱中的小動物看到獵人的表情。

  我方才已經騎坐在他的腰上,這么一動,害得我差點從他身上摔下來,七手八腳的把住他的衣服,穩住身形后,朝他友好的一笑,大概是因為我嚴重的善意,少年停下了掙扎,只好奇的看著我。

  我低頭繼續我的動作,從小包包里掏出一打小卡片。這個地方沒有紙板之類的東西,這些都是小三一張紙一張紙的貼到一起,給我做得。我一張一張的翻著,想找到一些有用的話,卻都是些什么“今天的飯菜真是好吃啊!”、“我們明天可以出去玩嗎?”、“還是不要看書了吧。”之類的廢話,這個小三,到底都是給我准備的什么啊!!

  無奈的掏出碳棒,我趴在他胸口上寫到:你是誰?

  懷著忐忑的心情,舉給少年看,在發現他有認真的思考我的問題之后,我終于放心的出了口氣,至少,眼前的人還是識字的。只是,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從湖里跑出來?不同于楚嘯天的柔美,楚云天的斯文俊朗,顧青的英氣勃發,以及紅塵妖艷,這個人纖細精致,滿身的絕望,卻又透出一股渾然天成的霸氣,純潔的好像初生的小鹿,可卻讓人不由自主的感覺的危險,矛盾又相得益彰。

  他歪著頭想了想,肩頭的發輕輕的滑下,我中魔一樣的把它們掬在手中,冰涼如絲綢般的感覺,讓我不由自主的把它們放到唇邊輕觸。他看到后,好像發現玩具的小孩子一樣,咯咯笑著抽回頭發,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捏了捏我的臉蛋后又說:“你好像瓷娃娃哦,喜歡我的頭發嗎?你為什么都不說話?”

  我有些失望的看著手心一下,才沖他點了點頭,寫到:我的嗓子壞掉了。那你叫什么?住那里嗎?我回身指了指鏡池。

  他明顯一哆嗦,好像才發現目前的處境一樣,一把抱起我,藏到一棵樹后,小聲的說:“噓!小點聲!會被發現的。我叫傲藍,你也是逃出來的嗎?”

  我剛要搖頭,突然,湖邊的洞口又閃出一個人影,是個灰袍的老者,他站在湖邊,目光銳利的四處掃視,見身邊的傲藍打了個哆嗦,又往我身邊縮了縮,這人的身份便不言而喻了。只見這個老者長身而立,朗聲說道:“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話說了兩遍,黑暗中傳出一聲輕笑,滿含嘲諷,我渾身緊繃,死死的抓著傲藍的手,這是阿塵的聲音。

  阿塵自黑暗中款款現身,彷如暗夜的精靈,優雅又高貴,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他那一身紅衣無風自動。他用那熟悉又慵懶的聲音說道:“你見了,又怎樣?”

  “紅衣卿相夜闖楚府,到底有何貴干?”老者的聲音平板又僵硬,那種語言的生疏感跟我身邊的傲藍很像。

  “聽說這里有有趣的東西才來的,”阿塵大大的打了個哈欠,還夸張的擦了擦眼角,說道:“沒想到這么無趣,早知道讓綠珠來了。”

  “既然閣下無意就留,還請放了我家小主人。”

  我歪頭看了看傲藍,他兩眼死死的盯著灰衣老者,額頭上布滿小小的汗珠,聽到老人說道‘小主人’握著我的手突然一緊,疼得我直皺眉,用力往后抽了一下,他才恍然的看了我一眼,歉意一笑。

  阿塵無辜的看著老者,撅了撅嘴,說:“你家小主人丟了,跟我有什么關系?”

  “是閣下打開的大門。”老者大概急著找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對阿塵說道:“既然紅衣卿相未曾見過我家小主人,我也不好強留閣下,更深露重,還請盡快離開。”

  阿塵妖媚的笑了笑,抬手捋了捋頭發,說:“你這老頭說話好沒禮貌,我紅塵是你說走就走,讓留便留的么?”

  灰衣老者二話不說,矮身一縱,就向阿塵劈了一掌,阿塵呵呵笑著閃到一邊,叫道:“真是過分,居然偷襲,中原王庭的人真是野蠻。”

  一灰一紅兩個身影在昏暗的月光中交織在一起,傲藍拉著我的手,說:“跟我走。”

  突然耳邊傳來一個軟糯的南腔:“小姐,你怎么在這里。”

  接下來的一切就好像慢鏡頭一樣,傲藍驚恐的看著我身后的凌草,猛的一推,我便倒在一堆干枯的灌木叢后。灰衣老者几乎立刻就放棄和阿塵的對峙,飛身過來,一掌插進凌草的身體,我看到他透出的指尖上,血珠一顆一顆的落下,就像凌草低下頭沖我微微一笑的動作一樣緩慢。漸漸的凌草的笑容變成了阿塵的笑,他眼中的桃花旋轉著,盛開著,暖如熏風,花瓣雨一般落下,之后便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2
第三十二章

  
  血紅色的桃花潮水一般的涌來,一點一滴的浸淫著黑暗,直到連呼吸都是紅色的。一連几個月,我都是從噩夢中驚醒。就像是一場夢,夢中零碎的記憶中,只有阿塵面含桃花的微笑,一雙海藍的眼睛,凌草溫柔而蒼白的微笑,以及她嘴角緩緩滑落的血珠。耳邊有時會傳來一聲“娃娃”,好像是阿塵的聲音,又好像有另一個人也這樣叫過我。

  我第二天被人發現暈倒在湖邊,之后的五六天中一直在沉睡,時不時的驚聲尖叫,不論周圍的人如何拍打呼喚,我就是醒不過來。據小三說,家里叔公輩的人都說定是撞邪了,請了商都有名的男覡來開壇做法。說來也是湊巧,剛好那個晚上,我就醒過來了,雖然無法說清當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但至少人是有意識了。只是,緊接著又開始發起高燒,時好時壞,斷斷續續的拖了好几個月才算是好利落。

  能動了之后,我曾經問過小三,凌草去哪里了。可是,沒人知道她在哪里,當時在湖邊只發現了我一個人,而等我真正被允許下床了之后,鏡池邊已經綠草茵茵,什么也沒留下了。

  似乎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沒人追究我為什么會暈倒在湖邊的問題,沒有人問凌草究竟去哪里了,就連老太太也不再提我和小三命里帶煞的事情,只不過接了楚九天過去同他們一起住,用的理由也只是她覺得寂寞。

  十五歲的楚云天已經開始准備他的第一次絲路之行,本來應該一開春就出發的他,卻因為不放心我,硬是留到了初夏。

  這次的事情之后,很長一段里我不再是個健康的孩子,總是容易傷風,動輒就發燒,再不能像以前一樣跟小三一塊滿處跑跑著玩。于是我只好像在攬蒼院時那樣,開始種草藥,絞股藍,紫蘇,蒔蘿等等,都是些能食用的草藥。雖然沒有嬌艷的花朵,可是綠油油的又帶著清淡的香味,倒也可人。

  “就算是夏天,也要注意保暖。”我正在地上挖了起勁,蒙頭便蓋下來一片陰影,一抬頭,楚云天微笑著站在我身后。

  我抓下蓋在頭上的單衣,楚云天隨行的坐在我旁邊的地上,指著眼前的一堆草問道:“這個是什么?”

  我在抹布上蹭了蹭手,從小袋子里挑出寫著‘白薇’的小卡片,楚云天挑了挑眉,說:“白薇原來是草藥啊。”

  我點了點頭,又指了指旁邊一種長的很矮小的植物,舉了舉‘杜衡’的牌子,楚云天瞪了瞪眼睛,噗了一下笑出聲來:“哈……哈哈……杜衡原來是這個樣子。”

  我看了看它矮小的枝干卻頂了几片大大的葉子,又想了想那個讓巫馬青嵐聞之聲顫的杜衡,也笑倒在楚云天懷里。我們倆笑了半天才勉強停住,楚云天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還有能叫出人名的草藥嗎?”

  我點了點頭,指著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拿出了寫著‘冬凌草’的牌子。

  楚云天漸漸斂了嘴角,揉了揉我的頭發,說:“不要想了,忘了,就忘了吧。”

  可是忘了不代表沒發生啊,我皺了皺眉頭,凌草也好,阿塵也好,還有那雙滿含絕望和孤獨的深藍色眼眸,除了小三,別人都說這只是我的夢而已,至于消失的凌草,她只是被調到別的地方去了而已。但是我心里有個聲音輕輕的說:她沒有走,她只是死了而已。

  “既然多想無益,不如忘了。”楚云天嘆了口氣,把我攬到懷里,哀怨的說:“大哥過兩天就要離開了,可是小四一點都不在意,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沒好氣的從他懷里掙出來,跑到屋子里取了兩個罐子遞到他手里,楚云天打開看了看,問道:“茶葉?”

  我點了點頭,先取了一罐,打開聞了聞之后在本子上寫到:這罐是普洱。

  楚云天點了點頭,說:“那另外一罐呢?”

  ‘絞股藍,我自己種的哦!’我驕傲的寫道。

  初夏的陽光映在楚云天的眼中帶出點點星光,他一笑,那光就好像金粉般灑滿他的全身,暖暖的,柔柔的。“有了我家小四親手種的茶,我這一路都不會寂寞了。”

  茶葉和寂不寂寞有什么關系?最近楚云天越來越莫名其妙了,歪著頭打量他,我最近發現這人只有在我跟小三、娘親等親近的人面前會露出賴皮和八公的嘴臉,其他時候都是一副云淡風輕的神仙樣,那種對所有人都彬彬有禮的斯文樣,現在看來大概只是他拉開距離的一種方法。

  “小四會想大哥嗎?”楚云天學我的樣子歪著頭看我,甚至還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好吧,我承認我對帥哥沒有抵抗力,尤其是這種有些壞壞的樣子,扑上去,猛親了一大口,我用力點了點頭。

  楚云天扶著我的肩,也在我額角輕輕一吻,說:“大哥也會想小四的。”

  我一愣,楚云天以前從來都不會親我的,今天居然這么開放,應該說他是長大了呢?還是離別讓他的膽子長大了呢?

  “冬天記得要多穿衣服,就算是夏天也不可以貪涼開著窗睡覺。覺得不舒服一定要跟娘講,誰欺負你了,就叫小三幫你打回來,知道了嗎?”

  呃……我收回我剛才的話,他沒變,根本就還是那個披著神仙外皮的八公。不耐的翻了翻白眼,卻被楚云天捏住兩邊的臉蛋,佯怒道:“快說知道了!”

  我含著淚點了點頭,這人下手就不知道輕點嗎?人家的臉皮會松掉耶。

  “小姐,該吃藥了。”這時,巫馬青嵐的聲音傳來。這小家伙最近越來越向杜衡靠攏,不光說話的時候波瀾不興,就連表情都是一臉酷酷的,跟白薇站在一塊的時候簡直就是絕配。

  我一頭扎到楚云天懷里,死活就是不出來,楚云天一面揪著我的耳朵把我往外拉,一面說:“剛才跟你說什么來著?快出來喝藥!”

  我搖了搖頭,就是粘在他身上不肯下來,楚云天又不敢太用力的拉我,只得無奈的叫道:“小四!你快點下來!不然我就叫九天過來了!”

  楚九天自從我清醒之后就變的,怎么說呢,比較敏感?總是苦著一張臉在我面前晃,上次也是這樣,我死賴著不肯吃藥,他居然眼淚汪汪的看著我,說:“要不是我,小四也不用這樣了。”也不是說他的哭相有多不堪入目,可……明明就是個傻大個,卻還在這里含羞帶怯的淚眼盈盈,總是讓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以前看過的那個如花。

  我一僵,楚云天逮到機會趕忙接過巫馬青嵐手中的藥,遞到我唇邊,一手還安慰的撫著我的背,低低的誘惑著說道:“乖,快把藥喝了,不然大哥走了之后,就只有二哥能照看你了哦。”

  我瞥了瞥嘴角,楚云天繼續說:“想想看,不光是你二哥哦,還有嘯天啊,夕顏啊,他們搞不好會成天堆在你的小花園里,幫你種花呢。”眼前閃過之前這几人把我的藥園搞的雞飛狗跳的情景,額頭又重了一層。

  見我乖乖的把藥喝掉之后,楚云天轉身看著垂首立在一旁的巫馬青嵐,恢復到那種神仙般的樣子,說:“青嵐這些日子都有跟著夫子念書嗎?”

  “回大少爺的話,有。”

  “很好,你是個聰明又好學的孩子,我之后說的几句話,你一定要記住。”楚云天拍了拍巫馬青嵐的肩膀,淡淡的說道:“乘人之車者載人之患,衣人之衣著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

  巫馬青嵐深深的行了一禮之后,硬聲回了一個“是”。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2
第三十三章

  
  一年又一年,我的藥園與當初楚云天第一次帶商隊走絲路時比起來要熱鬧的多了,他總是會給我帶回一些稀奇古怪的種子,而我也總是喜歡等在楚府的大門前,看著他的身影出現在道路的盡頭,風塵仆仆,神采飛揚。如今九個年頭過去了,這次已是第四次等在這里,我跺了跺腳,緊了緊厚實的斗篷,身旁的白薇默默的遞來一個手爐。

  已經十七歲的白薇還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也不知是因為練武的緣故,她長的比我足足高出一個頭去,就連小三也在前些年高過我,真是過份,相對于愛生病我的我來說,這兩個人真是健康的令人發指!哦,不對,是三個人,我還忘記那個小泥球,不過,剛進變聲期的他頂著個公鴨嗓,倒是三個人里面唯一比我還矮的一個。

  今兒個可是大日子呢,不光楚云天,就連首次出海的楚九天也湊巧的在今天到港,這不,小三就拉著青嵐跑到港口去接楚九天了。我是不太了解旱鴨子對于大海的向往程度啦,不過,從小三一直堅持不懈的想要上船這件事情來看……程度應該還是很深的。我曾經問過她:你又不會游泳,萬一掉到海里怎么辦?小三聽了,很阿莎力的答道:“怕什么,沒聽人家說,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嗎。”……那是因為不會游泳的都是離水邊越遠越好,好不好!你個准備漂在海上的人有什么資格說這句話?

  正想著,身后傳來下人們興奮的低語:“來了,來了,大少爺回來了!”

  起先只是聽到頭馬脖子上系的銅鈴隨著走動有節奏的發出清脆的響聲,漸漸的一隊灰色的人影出現在道路的彼方,打頭一人身材挺拔,昂首挺胸的騎在馬上,即便離著再遠,也能感覺到他渾身散發出的那種悠然自得,仿佛是灰暗天空下,細雪紛飛中的一縷陽光,溫暖又安心。

  拍了拍臉蛋,努力讓臉上顯出兩抹紅暈,這個活該被詛咒的身體,即便是在冬日的寒風中也凍不出村紅。打頭的楚云天已經快到門口,整個馬隊卻還是看不到尾巴,我兩眼放光的看著馬背上的箱子,這回又會有什么新鮮東西?雖然小三比較推崇船隊帶回來的玩意,但是我還是喜歡帶著西域風格的東西,那些銀飾啊,寶石啊,布匹啊什么的,啊,當然啦,還有那些本土找不到的香料啊,種子啊,藥材啊。每次的開箱時間都是我最幸福的時刻。用小三的話說就是,人家見了楚云天都是恨不得把他按到在地上,我看到楚云天是恨不得把他扒拉到一旁,就像是等著父母下班的小孩,急著翻他們的包包,好看看有沒有禮物一樣。不過,這點小三還是說錯了,我雖然不想把他按到地上,不過直接扒拉開似乎也沒什么道理,帥哥嘛,就是拿來吃豆腐滴。

  朝著已經辯得清眉目的楚云天跑去,這些年的風吹雨打使得楚云天不再是一副書生樣,雖然還是飛雪盈袖,衣帶當風,可皮膚變成了漂亮的古銅色的楚云天不再是纖弱的翩翩公子,舉手投足間一派渾然天成的大將風范。

  楚云天在離我還有几步遠的時候,跳下馬來,迎著我走了兩步,正好抱住沖過來的我,轉了兩圈。點了點我的鼻頭說:“天太冷了,下次在屋里等,知道么?”說完作勢要抱起我來,我嬌笑著閃了開,他很夸張的嘆了口氣,說:“想當初我每次回來,小四都讓我抱,現如今,孩子大了,唉。”

  我翻了個白眼,拽著楚云天往回走,他身后的楚浩天哈哈大笑著說:“誰不知道咱們家小四最粘她大哥,這外人看了啊,還以為你是她娘呢。”

  楚云天被我拉著只能回頭叫道:“小點聲,被我娘聽見會吃醋的。”

  進了門,楚云天塞給我個牛皮制成的小包后,便催著要我回屋。我拿了禮物,目的達到,自然乖乖聽話,回到屋里數我的寶貝。

  這些年來楚云天幫我搜集的從彎刀到耳環,從馬扎到圍巾,真可謂吃穿用度,一應俱全,今天的皮包看起來很小,翻了半天多是一些西域風格的首飾和比較常見的雪蓮等藥材,倒是有一塊成人手掌大小的玉石,看起來很稀罕。那玉似雪若云,通體潤澤沒有一點瑕疵,而且握在手里還暖暖的。我對著白薇晃晃了它,白薇看了一眼,說:“好東西。”

  下午小三一臉沮喪的跑回來時,我還在把玩那塊玉,就見她一臉疲憊的癱倒桌子上,看了看我手里的東西,嘟囔道:“你就好啦,有禮物可以拿,我就什么都沒有!”

  我好心的把桌子上的袋子往她那邊推了推,反正每次不管是誰給我們的東西,我倆總是拿來平分的,可小三只是懶懶的看了那袋子一眼,又癱了回去,哀號道:“沒用啦,都不能吃!”

  真是三句話不離老本行,我扯了扯嘴角,從袋子里掏出一朵雪蓮,小三的眉腳抽了抽,沒好氣的說:“不是這種吃的啦。”

  怨氣這么大?不就是等人沒等到嘛?海上的情況本就難斷,碰上天氣不好晚個一天半天的實屬正常,她又不是不知道。我疑惑的看了看小三,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巫馬青嵐。巫馬青嵐也是滿臉的黑線,見我看他,躲躲閃閃的藏到白薇身后,不肯說話。

  我見他倆實在有古怪,隨手扯了一張紙,寫到:你到底干什么了?

  小三歪了歪頭,小聲說:“什么也沒干啊。”

  信你才有鬼呢!我轉頭瞪著巫馬青嵐,他那雙圓眼睛四處亂轉的,最后實在沒辦法了,只好說:“三小姐一大早就拎了桶米飯去港口,還用棉被包的嚴嚴實實的,說是要吃熱乎的。”巫馬青嵐白了小三一眼,繼續道:“結果飯也涼了,船也沒來,還讓周圍的人看了個大笑話,真是說多丟人有多丟人!”

  想了想才反應過來,這次楚九天他們的主要目標是身毒那邊,估計小三這家伙又打著咖喱的主意呢。

  果然,小三一下跳起來,叫道:“有什么可丟人的!不就是想吃口熱乎的咖喱,哪里丟人了!”

  “抱著飯桶的人又不是你!”巫馬青嵐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小三正要扑上去時,就聽門外有人說道:“呦,這里可真熱鬧啊。”那口氣端的一個陰陽怪氣。小三停了手看著門外的夕顏,恨不得用鼻子發聲的說道:“跟某人那里比起來,我們這里一直都很熱鬧啊。”

  夕顏的嘴角微挑,慢慢的說:“是嗎?我以為不招老太太喜歡的人應該過得很冷清呢,沒想到你們還挺會自得其樂的,別以為有你娘給你們撐著,你們就能無法無天,現在當家的可還是爺爺呢!”

  小三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的說道:“那么楚家最受老太太的寵的夕顏小姐,你跑到我們這個不受寵的小院子來干嘛?”

  “怎么,你們這里我還不許我來了嗎?”夕顏揚了揚頭。

  “不會啊,”小三哼了一聲,道:“只是不歡迎你罷了。”

  “你……”夕顏嬌俏的臉蛋有些泛紅,這几年她跟在楚九天身后,把出老太太哄得一個高興,就也讓她搬到荊園里去了。打那之后,她大概是覺得身后有了靠山,對我們不再是表上怯怯諾諾,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跋扈樣。轉到楚九天面前卻又是嬌嬌弱弱,小三不知道跟楚九天說過多少次,可那個愣頭青就是轉不過彎來,被說的急了,還對著小三叫道:“妹妹就是妹妹,干嘛非要分出個遠近親疏來?”氣的小三一連几天都沒理他。日子一長,就連原本跟夕顏親近的楚嘯天,也發覺不對勁,漸漸疏遠了夕顏。到如今,東院的孩子里除了楚九天,根本沒人理夕顏,結果倒是讓她跟西院的人混的比較熟了。

  “湘云,你看她們!”夕顏拔高的聲音刺得我耳朵一陣生疼。本來站在一旁沒說話的楚湘云,聽到夕顏叫她,趕忙附和著說道:“兩位堂姐這么說就過分了,夕顏只是好心來看看你們的。”

  “看?有什么好看?我們是多長了一張嘴?還是多長了只眼睛?”小三懶洋洋的說。

  眼看著夕顏就要被小三激的要沖進來吵架,我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都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干點有營養的事情?捂著嘴,我開始裝咳嗽,楚家四小姐身體不好可是出了名的。小三一聽見我咳嗽,剛忙跑到我身邊,一面輕拍著我的背,一邊生氣的說道:“看看看!看什么看!都是你咒的,要是小四又病了,就算我是個不受寵的嫡出小姐,我也要告到爺爺那里去!”

  我倚在小三懷里,邊咳邊樂,一不小心差了氣,很悲哀的發現,這下假的變真的了。有些喘不上氣來了,大概是臉憋的有些紅,小三發覺不對,趕忙七手八腳的去翻我腰間的藥囊。就在我眼睛中滿是淚水,頭暈腦脹的看不清東西時,忽然聽到楚云天的聲音:“你們這是在干嘛?”

  感到被摟進了一個更有力的臂彎,耳邊小三的聲音好像有點遠:“大哥,快給小四吃藥。”嘴里被人硬塞進一顆藥丸,含了好一會才緩了過來,就見楚云天一臉擔憂的抱著我,問:“怎么樣?有沒有好點?”

  我揚了揚嘴角表示沒事,楚云天如蒙大赦般的出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額頭,說:“一定是上午受了涼,下次再不許跑到門外來接了!”

  我才想解釋,小三就拉著楚云天的胳膊,指著門口的兩人,說:“才不是呢,是夕顏來了之后小四才咳成這樣的,就是她們翻來覆去的說什么看呀看的,看什么?看病啊!”

  “哦?這樣嗎?”我靠在楚云天懷里,就見他冷了臉掃了門口一眼。

  被嚇到了的夕顏趕忙說:“不……不是的,大哥,我們只是想來問九天哥哥的船什么時候道而已,我們沒咒四姐。”

  “是……是啊,我們真的沒有。”楚湘云也忙不迭的說道。

  楚云天自知那些都是小三借題發揮的話,也沒有多為難她們,只說道:“你四姐身子不好,沒事就不用過來了。”

  我向后靠了靠,楚云天順勢緊了緊手臂,轉過頭,剛好看見夕顏和楚湘云落荒而逃的背影,和小三相視而笑。要找靠山誰不會?我們這個絕對必你那個隨時會挂掉的老太婆強!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3
第三十四章

  
  一天之后,小三對咖喱的怨念終于隨著楚九天的歸來而終結。緊接著第二天的晚上,楚家廣發請帖,特邀商都有頭有臉的一群重要人物几日后赴宴楚府,以慶祝楚家二少爺首次出航的順利歸來。

  “哎,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想當初楚云天第一次走絲路回來,也沒想現在這樣興師動眾的,不過是跑了趟身毒,還是前人都探好的航線,有必要這么隆重嘛。”小三嘴里含著咖喱,口齒不清的說道。

  我把自己的盤子往回拉了拉,躲開她的攻擊范圍后,才搖了搖頭,那幫老頭老太太想的事情,我怎么會知道?

  “恩,這樣看來,楚家要轉向內陸發展的傳聞搞不好是真的哦。楚九天的風頭這么見長,搞不好是楚家老狐狸混淆視聽的策略呢。”小三狼吞虎咽的吃完最后一口,抹了把嘴,眼巴巴的盯著我的盤子,道:“說來也是啦,要是那些人都跟風似的去走絲路,估計也就沒什么賺頭啦,不過,陸路怎么看也比不上水路賺的多啊,光從載貨量上就沒得比嘛。”

  我見小三虎視眈眈的盯著我,趕忙把牛肉統統塞進嘴里,剩下的往她那里一推,小三嘴角抽了抽,又把盤子推了回來。我這才放心的慢慢吃,順便聳了聳肩膀。

  小三接過巫馬青嵐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說:“我說,你不要總這樣無所謂好不好?這可是關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情耶。”

  有這么夸張?我挑了挑眉,就見小三嚴肅的點了點頭,說:“你想啊,要是楚家打算在楚云天這代就結束航海事業的話,那搞不好我們的政治婚姻都要被拿來巴結那些個把持著商業命脈的官員,朝廷里算來算去適婚的也就那么几個,萬一那個死老太婆想要玩個大的,把我們嫁個位高權重的,弄不好還做不成大太太呢。”

  …………大太太?你是想打麻將嗎?我鄙視的看了眼小三,寫到:顧青也不錯啊,至少見過面,非要嫁給當官的話,還不如找他呢。

  “豬頭青??”小三夸張的叫了一聲,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我,說:“你不是吧?帝都那邊鬧的那么沸沸揚揚的,你居然都不知道?”

  我歪了歪頭,知道什么?

  小三看著我搖了搖頭,一副我已經無可救藥的樣子,道:“當朝宰相白行遠上任之后做得第一件事情就是彈劾當朝龍虎大將軍顧超,說他治下不嚴,驕橫跋扈,有失大將軍之職。白行遠當時那個態度這叫一個強硬,就連皇上想保都沒保下來呢.之后顧超一家就被丟到古絕口去看大門啦,職位也變成一個小小的守城將軍。白行遠的鐵血宰相就是這么來的啦,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真是……你到底活在怎樣的世界中啊?”

  我比較好奇你究竟是怎樣把事情的原委搞的這么清楚的。這下小三給我做得卡片終于派上用場了,我高興的從里面抽出一張拿給她看,小三身后的巫馬青嵐‘噗’的一下笑出聲來,小三瞪了他一眼之后,才轉來對付我:“我才不是八婆呢,還不是因為你前些年總生病,跟白薇打又打不贏,跟青嵐打又贏得太輕松,我很無聊,只好跟著娘串門啊。話說回來,二嬸還真的是顧將軍的超級粉絲呢,當時聽到他被貶,二嬸可是哭得唏哩嘩啦的,哭道一半,還在感嘆自己手上還用著當初顧超一不小心遺失的手帕,那人卻已經在千里之外了。要我說,一個在帝都,一個在商都,不是本來就隔著好几百里地呢嘛。也就是二叔這種老好人能容得自己女人成天想著別的男人,換成咱爹,早就把那男的給滅了。”

  自從得知只要有當家的首肯,她就可以上船之后,小三就開始極力推崇我們的爹爹,人前人后都不忘說他的好處,狗腿的很。說起我們的婚事,我倒是想到,楚云天都已經及冠四年了,照理說是早該娶妻的,像二叔家的大堂哥楚浩天,也就是那天出言調侃楚云天的那個壯碩男子,早都已經娶了一妻一妾,孩子都滿地跑了,相比較之下,楚云天還真是孤苦伶仃的可憐。

  我把自己的想法寫給小三看了之后,她馬上說道:“誰說娘他們不著急的,早在大哥走絲路那年老太太就給找了門親事呢,八成是怕大哥這一走就一命嗚呼,怎么都要留個后吧,”小三搓著下巴做出思考的樣子,被我狠狠踢了一腳之后,咧著嘴,道:“你踢我做什么?事實嘛,不然干嘛那么著急的給他找媳婦兒?不是為了留后,還能是為了什么?可是后來不知道大哥怎么跟爹爹和爺爺說的,這事居然到了最后又沒成。這些年也盡是媒婆往咱家跑呢,娘不知道留了多少姑娘的畫像,大哥就是不點頭,不過要換成我,我也不會點頭啦。就那,也能叫畫像?整個一個平板幻想,什么都看不出來,那些畫師八成沒少收人家的錢,個個都美成那樣,還不早就進宮當皇妃去了,眼巴巴的盯著大哥做什么。”

  這點我倒是滿同意的,畫像哪里比得上照片,而且又不是西方的那種寫實風格的畫法,人物陰影啥的根本都沒有,要是真能看出個什么來,也算得上是觀畫人的驕傲了。

  “對了對了!娘今天還讓我去她那里一下呢,說是讓我給大哥拿新進的美女畫像過去,不然你去好啦。”

  我撇了撇嘴,干嘛要我去?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小三晃著我的手臂,說:“你跟大哥最親嘛,上次我去的時候他都不給我好臉色看耶,居然板著臉問我課業進行的怎么樣了。咱爹都沒有他凶。切,當我不知道他那是在轉移話題。好嘛好嘛,你替我去嘛。”

  禁不住小三的磨工,我最終還是被她拉到了爹娘的屋子里,娘正坐在書案前,見我和小三進來,笑著招呼道:“快來,今兒個怎么小四也來了?一定是被小三拉來的吧。”

  娘啊,你真是太了解你女兒了!

  小三曾到娘身邊,撒嬌道:“我可是給娘找了個好幫手呢,咱家就數小四跟大哥親,大哥凶誰也不會凶小四,這活,我看非她莫屬啦。”

  娘好笑的揉了揉小三的頭發,說:“一定是你上次去的時候被你哥念了,壞丫頭,上課又偷懶了吧?”

  “哪里有嘛,明明是夫子講得不好,”小三扭著在娘身邊轉來轉去,說:“娘,我都十六了,不要學那些之乎者也的東西啦,又沒有用,您跟爹說說,我也想跟著二哥去出海。”

  “胡鬧!”娘板了臉,說:“你一個姑娘家,上什么船,出什么海?說起來,你們也是快到出閣的時候了,這些年爹娘都只顧著你們大哥的婚事,倒是忽略了你跟小四,回頭我跟你爹商量商量。”

  我捂著肚子笑倒在椅子上,小三的臉上真可謂精彩紛呈,彩虹七色在她臉上轉了一遛夠,最終回歸到原始又純淨的白色。

  娘說完小三,又看了看我,說:“也是,小四去的話,云天搞不好還能靜下心來看看。唉,我這個做娘的真失敗,當兒子的居然對自己妹妹比對自己娘親還親。”

  我訕訕的停下笑,這是……嫉妒嗎?楚云天還真是了解咱娘啊。

  小三聞言趕忙說道:“小三跟娘最親了,所以娘不要那么快把我給嫁掉啊,我要一輩子呆在爹娘身邊。”

  好……好俗的說辭啊。可是大概當娘的都喜歡聽這種話,兒子也好,女兒也好,最好是一輩子留在身邊,就算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想想也好。

  “傻丫頭,你怎么可能一輩子不嫁呢,不過,你們也才十六,倒是還不著急,娘過些日子去問問你二嬸她們,看看有沒有什么合適的人選,我的女兒只得最好的。”

  小三為了彌補她一時失言造成的損失,一直圍著娘又是撒嬌又是耍賴的折騰了好一會,等到我拿了畫像出門的時候,日頭都已經漸漸偏西了。我手里抱著四卷畫像,小三手里還展開了一副,用那種‘我就說吧’的口氣,說道:“都是這種纖細柔美的樣子,就跟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似的。商都不會就只有一個畫師吧?”

  我看了看,確實是那種會在小學美朮課本上登陸的標准國畫美女,手持團扇,輕依斜欄,俗套啊,俗套。

  瞇著眼看了看已經不那么刺目的太陽,原來已經十六歲了啊,當初第一次見到楚云天的場景還熟悉的好像昨天一樣,一轉眼,他都要娶妻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心口覺得空空的。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3
第三十五章

  
  屋子里飄著淡淡的墨香,楚云天靜靜的坐在窗前翻看著一本書。這么久了,就算他的身形變得更挺拔,就算他的膚色不再白皙,有他在地方依然就像是像夏日晴朗的星空般,溫暖祥和,好像只要他一笑,周圍的一切就都跟著發光一樣。發現我倚在門口看他,揚了揚嘴角,朝我招招手,說:“呆在門口干嗎,還不快進來。”

  我把畫像放到桌子上之后,就擠到榻上去看他看的書,是一本《山海經》,沒想到他也會喜歡看這種奇聞異志的書。楚云天看我一直盯著書瞧,就直接把書塞到我手里,說道:“小四也喜歡這種書嗎?”

  我嘟了嘟嘴,搖搖頭,喜歡是談不上,都知道是假的了,也就沒興趣看下去了。楚云天呵呵笑,說:“以前我也是不喜歡的,只是這些年在外面跑的久了,見得也多了,對神怪之事也就不那么肯定了。外面的天地這么廣博,也許只是還沒遇到而已。”

  這話倒是真的啦,我認真的點了點頭,冬日的斜陽照在楚云天的臉上,就好像撒了點點金光,柔美了線條之余還帶著一絲高貴聖潔。一時意動,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扑到他懷里,深吸了口氣,還是淡淡的青草香,十來年都沒變過,就像我喜歡待的藥園一樣。

  楚云天的笑聲震得我貼著他胸膛的耳朵一陣酥麻,頭頂傳來他好笑的聲音:“小四,你都多大了,還那么喜歡撒嬌,這可不行哦。”

  我用力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把鼻頭上锃亮的油光都蹭到他衣服上,難得他今天穿白色,不利用太可惜了。突然想到自己找他是有正事的,趕忙爬下地去拿畫冊。轉回頭的時候,楚云天還在柔柔的看著我,眼里盈的滿滿的都是笑意,在見到我手里的東西時,染上一層淡淡的無奈,嘆了口氣,道:“上次是小三,這回換你,娘她還真是費心。”

  我帶了些責怪的眼神看他,既然知道,干嘛不趕緊娶個老婆算了,省的一大家子人都跟著費心。我正想展開一副畫冊,發揮我三寸不爛之舌,哦,抱歉,本人好像說不了話,撓了撓頭,不然用寫的好了。楚云天卻從榻上走了下來,輕輕的按住我的手,說:“小四好久不曾聽過大哥彈琴了吧。”

  我一時有些搞不清他要說什么,乖乖的點了點頭。他一笑,說:“那今天大哥彈琴給你聽好不好?”

  這……就是傳說中的轉移話題?可是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拒絕的話,我實在是說不出口。

  燃起一爐清澈溫柔的白檀香,楚云天坐在裊裊的香霧后,寬大的白色衣袖隨著他的一個抬手一個撥弦而輕輕揚起,真真的秋水為神,裁玉為骨,飛雪盈袖,衣帶當風。手指一轉一捻,一曲箏曲便悠悠傳出。

  本來沉醉在眼前的美景中無可自拔的我,一聽那曲子,口中含的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女兒情!他居然彈女兒情!居然彈一首女孩家婉轉嬌羞的表達愛意的曲子。不過,不得不承認楚云天的技藝之高超,完全不是我這種音痴可以比擬的,他完美的詮釋了一個嬌羞的少女向自己傾慕的男子表達愛意的羞澀,后段的低音又好似一個男人滿心喜悅的接受了少女的心意,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

  一曲終了楚云天將手輕輕的搭在琴弦上,有一搭無一搭的撥弄著,問道:“小四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我一怔,什么意思?

  他滿眼熱切的說:“小四,走出門才知道天地間的廣博,八千里路云和月,五千仞岳上摩天,大漠里孤獨的月亮,小城中妖嬈的舞娘,那些奇聞異事,風土人情,真的好想帶你去看,”他從琴后几步走到我面前,蹲下來拉著我的手說:“小四,大哥帶你走,好不好?”

  我這下更糊涂了,出門見見世面是很好,可是爹娘會同意嗎?

  看見我眼中的猶豫,楚云天就好像被搶走了玩具的小狗一樣,哀怨又寂寥的嘆了口氣說:“算了,當我什么都沒說吧。”

  真的有些佩服自己了,因為在這個時候我都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居然還問到:那,不娶妻了?

  楚云天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自嘲的笑了笑,說:“娶,怎么不娶,反正娶誰都一樣,不如小四給大哥選一個吧。”

  啊?我選?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可不要做,將來你們琴瑟和諧的不見得會記得我的好,萬一你們相敬如冰了,那肯定是要怪我的。

  不忍心見他如此愁苦的樣子,我認識的楚云天活該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怎么能這樣愁眉深鎖?扶著他的膝蓋,我探出手想要撫平他眉間的憂愁,他握住我的手輕輕一帶,俯在我耳邊呢喃:“小四,小四,我該怎么辦?”

  我想他大概是被爹娘逼得緊了,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背,從他懷里掙扎出來,取出小本子寫到:這么多都沒有中意的嗎?那你想要什么樣的,干脆說出來,省的娘他們沒頭蒼蠅似的亂撞。

  楚云天疑惑的皺了皺眉頭,嘟囔了句:“什么樣的?”

  我笑著點了點頭,寫道:對啊,外形啊,脾氣啊,長相啊什么的。寫著寫著,我一拍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就往書案的方向推。楚云天看著我忙里忙外的幫他鋪紙洗筆,調弄丹青,遲疑的問道:“……你,這是要我畫出來?”

  我興奮的點點頭,畫出自己心目中愛人之后再去尋找,這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啊,擱我跟小三是沒希望了,不過楚云天的話還是很有可能的。

  楚云天提著筆靜靜的看著我,后來回想起來,當時他的眼中已經有些晦澀難懂的東西在旋轉,但是當時的我只是一心想看他心中完美女性的形象而一個勁的催他快畫,倒是忽略了他眼中的言語。

  楚云天淡淡的一笑,輕輕几筆,一株盛開的月桂樹躍然紙上,小小的嬌俏花朵仿佛在枝頭輕顫般的散發著馨香。好厲害!我滿臉崇拜的看著他,這樣的楚云天,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文治武功件件在行,不管是娶了誰,都是那個女子的幸運。哦,當然啦,前提是楚云天要喜歡那個女人才行。不過,像他這種男人,大概娶了就會負責吧,所以要是真娶了個不喜歡的,那還真是一見痛苦的事情,難怪他剛剛那么迷茫。

  楚云天見我兩眼冒星星的看著他,推了推我,好笑的說:“去那邊坐著等吧,要畫好久呢。”

  我乖乖的爬到他剛剛看書的軟榻上,取了錦被蓋住腿腳后才繼續歪著頭看他,美人就是美人,作畫也好,彈琴也好,怎樣都漂亮。屋子里面的光線有些黑暗,我看著看著就開始大了瞌睡,睡著前迷迷糊糊的想到,怎么就畫了株月桂呢,漂亮是漂亮啦,可是背著那樣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總覺得有些別扭。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楚云天的床上了,而他正在燈下看著賬冊,見我睜眼,說道:“小懶豬終于醒啦,我還以為你要睡到天光大亮了呢。”

  我揉了揉眼睛,又縮回被窩里,認真的考慮楚云天的建議,畢竟也不知道是什么時辰了,在這種根本沒有娛樂的地方,大晚上的睡不著覺可真是一件很郁悶的事情啊。

  楚云天見我又躺了回去,趕忙走了過來,把我從被窩里挖出來,沒好氣的說道:“你還真准備睡到明天早上啊,快起來,要睡也要吃了東西再睡,都給你熱過好几遍了。”

  我剛從被窩里出來,打了個寒顫,楚云天趕忙去了件外衣給我披上,我想起睡著前的事情,看了看書案,楚云天順著我的眼神看了過去,轉回頭之后給我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才說:“畫的不和心意,丟了。”

  啊?丟了?不會吧,那一個下午豈不是白忙活?我抱著最后一點希望的取來那五卷畫冊,一卷一卷的展開,每開一卷,楚云天就搖搖頭,到了最后我干脆吧畫冊丟到他身上,真是個難伺候的少爺!

  楚云天看著我氣鼓鼓的臉,心情很好的捏了捏,我滿臉不樂意的躲開,就聽他笑著說道:“好啦,別氣了,這事回頭我自己跟娘說去。”

  這時,杜衡隨著端了飯菜的丫鬟一起進門,我見他們好像有什么正經事情要說,也不好意思強留,便帶著那個丫鬟回自己的屋了。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4
第三十六章

  
  就在我的出擊也失敗之后,家里的大人似乎對于楚云天的婚事也沒那么上心了,只是娘和爹提起他的時候都會露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娘說的,不會是一次就玩了個狠的,說自己有龍陽之好吧?呃……應該不會,要真是那樣,估計娘會逼著他趕快成親才對。鄙視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之后,我把注意放在眼前的巫馬青嵐身上,后者在小三的指揮下在把一個罐子一會放到柜子里,一會又移動到柜子頂上。一來二去的,他臉上已經有了不耐煩的神色,卻還是隱忍著不發,這些年,巫馬青嵐的忍功是變得越發出色了,就連小三也很難撩撥的動他,可見杜衡的魔鬼式教育還是頗見成效的。

  轉頭看了看小三,她正搓著下巴拿眼睛瞄著屋里所有的角落,有一瞬間,居然還看了房梁一眼。那罐子里面到底有什么?值得她這么大驚小怪的,只舉了個簡單的‘為什么’的牌子,小三就已經明白我的意思,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道:“二哥帶回來的咖喱啊,我想著放在哪里會比較好。”

  那種東西!放在哪里都無所謂吧?我白了她一眼,小三馬上反駁道:“怎么會無所謂?萬一受潮了,味道可就變了。”

  那邊的巫馬青嵐把罐子放到柜子頂上之后,問道:“三小姐,這樣可以了嗎?”

  小三停下對我的說明,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說:“算了,還是放到柜子里好了,放那里萬一掉下來,就全玩完了。”

  巫馬青嵐的眉腳微不可見的抽了一下,轉過身去乖乖的把罐子又拿回來,塞到柜子里,這邊的小三趕忙叫道:“哎!不是那個柜子,是這邊這個,那個是放衣服的,我可不要帶著一身咖喱味滿處跑。”

  巫馬青嵐這時候的拳頭已經開始握起來了。好吧,我收回之前說的話,也許他的忍功還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這世界上總是有一種被稱為救世主的人存在,就算惡龍對著被自己囚禁的公主大叫著:“沒有人會來救你的。”的時候,也會出現一個叫做‘沒有人’的英雄來拯救公主。今天拯救了青嵐公主的就是我們瀟灑英俊的楚九天,楚英雄。

  人未到,聲先到一直是他的標志,多年來從不曾改變:“小三,小四,看看我給你們帶什么來了?”接跟著他聲音的是一聲聲嘶力竭的貓叫。

  “小貓?”小三馬上跳起來,朝門口迎過去。

  我腦門上挂了顆汗珠,就我多年養貓的經驗來看,這種已經嘶啞到好像嬰兒哭聲的貓,絕不會小。

  “什么嘛,灰不不啦嘰的,一點也不好看。”小三很失望的對著剛進門的楚九天說道。

  明年便要及冠的楚九天已經出落的俊逸挺拔,風采如朗月清風,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海洋的味道,從頭到腳都散發著陽光的活力。聽到小三的話,切了一聲,說:“你不要不識貨好不好,這可是純種的暹羅貓,暹羅皇庭的貴夫人們都很喜歡養的。”

  小三戳了戳籠子,里面的小貓馬上豎起脖子上的毛,嘶吼了一聲。沒錯,就是小貓,看起來才剛剛兩三個月的小貓,卻叫的這么難聽,真是摧毀了我對貓咪的好感。

  楚九天趕忙把籠子遞到我面前,說:“我拿這種小東西最沒轍啦,還不是看著可愛才給你們弄回來的,小三還看不起它,吶,小四你來吧。”

  ……這是什么話?小三看不起的東西就丟到我這邊來?這小子,大概忘了,我才是那個背后捅刀子,傷口上撒鹽的主,哼。不過算了,誰讓我是真的喜歡貓咪呢。

  我蹲下身子,慢慢的朝小貓伸出手后,它滿眼戒備的盯著我,絲毫沒有放軟的跡象。八成是被折騰的夠嗆,這樣看來一時半會是不會有什么效果的了,我招手叫白薇過來,指了指小貓,又指了指旁邊的屋子,白薇馬上會意的把小貓弄到旁邊的屋子里放出來。小貓一出籠子,馬上風一樣的一閃,就鑽到柜子地下,再也不肯出來。

  “哎呀!它鑽到柜子底下了。”小三叫道。

  “小四,你快把它抓出來啊。”楚九天也叫道。

  我翻了白眼,就是因為你總是這樣一驚一乍的,還總關著它,小貓才變得這樣害怕啊。總要讓它熟悉一下環境嘛,等它餓了,自然就會出來了。洋洋灑灑的寫了滿張紙的治貓心得之后,面前的兩人才算安下心來,不再大呼小叫。

  “咦?今天你那個跟屁虫怎么不在?”小三瞧了瞧楚九天身后,問道。

  “什么跟屁虫,叫得那么難聽,夕顏也是你妹妹。”楚九天隨便從盤子里捏了塊點心丟到嘴里。

  “我們可不敢高攀,人家可是奶奶面前的紅人呢。”小三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楚九天拿小三很是沒轍,揮了揮手,道:“算了算了,不說這個,每次一說,都要跟你吵。”

  小三也滿同意楚九天的話,轉移了話題,問道:“你就是來送貓的?”

  楚九天嘿嘿一樂,說:“這個你可要感謝我啊。”

  “什么啊?”小三撇著嘴,看著楚九天。

  后者神祕兮兮的說道:“我跟爹說啦,他老人家同意你上船看看呢。”

  “真的?”小三聞言跳了起來,抓著楚九天的胳膊,興奮的笑道:“你沒騙我?”

  楚九天揚了揚下巴,得意的說:“當然沒有!”然后又縮了縮,說:“不過只是最小的一艘而已啦。”

  “沒關系,沒關系!”小三高興到直接扑過去抱著楚九天的脖子跳來跳去,叫道:“二哥最好了,我最喜歡二哥了!”

  ……前些天你還說最喜歡的是娘呢,這個朝秦暮楚的家伙!

  楚九天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紅著臉定住蹦來跳去的小三,說:“去不去?換了衣服,咱們馬上走。”

  “去,去!不用換衣服了,咱們這就走。”一聽多年的愿望終于要達成,小三外衣也不穿了,拉著楚九天就往外走。

  楚九天好笑的拉住小三,說:“去換身男裝,照理說女子是不讓上船的,雖然說大家心知肚明,不過場面上好歹還是要遮掩一下的。”

  這時候的小三,別說男裝,估計你就是讓她穿乞丐裝,她也絕不含糊。立馬拉著白薇就去換衣服了。

  我好笑的看著楚九天,他揉了揉我的頭發,說:“一起去吧,成天在家里悶著會生病的,你該多出去走走。”

  我點了點,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算了,還是換了吧。

  一行人出了楚府之后,小三就像個胖麻雀一樣的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本來還說要去找楚嘯天的,不過楚九天說他已經等在港口了。

  從楚家到港口中間要經過一個鬧市區,鱗次櫛比的商鋪,熙熙攘攘的人群,雖說已經快要過年,不過這里的水手和伙計大都是本地人,倒也不顯得蕭條。家家門口都挂起了紅燈籠,翠云樓前還扎起一座鰲山,上面盤著一條白龍,四面燈火,不計其數。這座酒樓本就名貫商都,號稱商都第一;上有三檐滴水,雕梁繡柱,極是造得好;樓上樓下,有百十處閣子,終朝鼓樂喧天,每日笙歌聒耳。

  可是這些現在都不能吸引小三,我看著她時不時的掀起帘子看看外面,然后又失望的縮回車里,嘟囔著:“怎么還沒到。”惹得楚九天禁不住打趣道:“你這是做什么?船又不會跑。”

  “可是我急啊!”看了小三臉上的表情絕對不會有人再懷疑她話的真實度,那簡直就是一張急著趕回去見自家老人最后一面的兒女的臉。啊,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楚九天一腿支起,一腿放平的靠在車壁上,說不出的瀟灑,道不盡的悠閑,讓我覺得現在他嘴里要是還能叼著一根草,那就太完美了。

  “這么些年都等了,這么一會還等不了?真是個小丫頭。”楚九天伸出手捏了捏小三的臉蛋,后者難得的沒有出言反駁,乖乖的坐在那里任他蹂躪。

  我被小三焦急的心情感染,也覺得這段路似乎越來越長,就在我們的耐心值降到紅線以下之前,港口區終于到了,咸咸的海風卷著寒氣迎面扑來,帶的我一哆嗦。一旁的白薇馬上遞來手爐,我把臉埋到斗篷邊緣的白狐毛里,雖然冷可還是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好大的港口!絲毫不比我前世見過的遜色,大大小小的船停泊在港邊,林林總總有上百條,有一條中型貨船,似乎是剛剛出港歸來,水手們正忙碌的把貨物一箱一箱的搬下來,雖然是寒冬臘月,這里確是熱火朝天。

  楚九天在我們面前自豪的指著前方的几艘大船,說:“那就是咱們楚家船。”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4
第三十七章

  
  初時的震撼之后再看楚九天要帶我們上的那條船……老實說,真的不算大。可就算如此,小三還是興奮的跑了過去。楚嘯天一襲黑衣立于船舷,衣隨風動,飄逸出塵,可臉上的表情就跟這臘月的風一樣,只在見到我們的時候露一點笑容出來。這人在三年前突然開始喜歡板著臉,而且開始只穿黑色的衣服。多少是有些明白他的意圖,只是他這樣也不過是從一個活潑的豪爽美人變成了個面無表情的冰美人而已啊,男子氣概不見得添了多少,女扮男裝的感覺倒是有出來一點。我曾經很委婉的表達過自己的看法,結果這家伙几天沒理我。這樣小氣!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男人?!

  “哇!好高啊!原來站在船上看大海就是這種感覺啊。”小三扑倒欄杆上,深深的吸了口氣,大笑著說:“大海的味道,真好!啊~~~~~~~~~~~~~~~~~~~~~~”

  楚九天和楚嘯天兩人站在一旁,含笑看著小三發瘋,楚九天說:“這有什么?你要是看過海上的日出,一定會想一輩子都呆在船上不下去呢。”

  我縮了縮脖子,躲到楚嘯天身側避風。是啊,太陽出來之前,那種幽深黑暗,不知道有著什么東西的大海,更讓我恨不得兩只腳一輩子都不要離開陸地。

  “小四!快來快來!大海好藍哦!”小三朝著我猛揮手,一旁的楚嘯天也說道:“是啊小四,去看看吧,以前都沒見過吧。”我很想替他接一句:以后也見不到了吧。這個臭小子,明明就是比我們小,死活都不肯叫我們姐姐也就算了,居然還跟著楚九天一起叫我們小三、小四,真是沒大沒小!

  我縮了縮肩膀,有些不情愿的往船欄出移動,老實說,我很想進到船艙里,外面風好大啊。

  小三嫌我走的太慢,一把把我拉過去,指著船下的海水,說:“你看你看,是魚耶!”

  什么魚啊!這么冷的天,魚早都躲到深水里面去了,那只是爛草而已啦。無奈的順著小三指的方向低下頭,泛著青色的海水里果然若隱若現的有個黑乎乎的東西。無所謂的聳聳肩,什么都好啦,風這么大,快點進到船艙里吧。我拉著小三就要往回走,她輕輕的掙開,嘟了嘟嘴,說:“再讓人家看看啦,我又不像你,一次都沒上過船呢。”

  “哦?小四什么時候上過船?我怎么不知道?”楚嘯天在我身后疑惑的問道。

  我白了一眼小三,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說:“哈,哈哈,就是在酆都的時候啊,我不會游泳,每次只有小四會在湖里泛舟,我都只有干看著的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湖……湖里?湖里的小船怎么能給這艘比?小三,你太逗了。”楚嘯天夸張的笑到彎下腰去,我同情的看了一眼漲紅了臉的小三,活該!被嘲笑了吧,誰讓你說話不會看地方的,就算我上輩子做過几次船,也用不著在這里說嘛。轉身往楚嘯天那邊走去,留給小三一個完美的行凶空間,楚嘯天大笑之余的哀號,飄蕩在北海的海面上,久久不肯散去。嗯,改天一定要提醒他,還是別穿黑色了,襯得他臉上的皮膚更嬌嫩白皙,根本達不到目的嘛,早聽我的,穿屎黃色,多好?

  楚九天正在跟一個中年男人低聲交代事情,看得出,這人就算不是船長也是個水手長之類的人物,見我過來,給我行了一禮,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四小姐。”

  楚九天豪爽的拍了拍他的肩,說:“哪里有什么四小姐?是四少爺。”

  那人趕忙乖覺的改了口,叫道:“四少爺,外面風寒,還是進到艙內暖和暖和吧。”

  我本想露了笑容,卻嗆了口寒氣,猛地咳嗽了起來,楚九天面露焦急的趕忙過來幫我順氣,道:“怎么樣?是不是太冷了?快進來吧。”

  我費力的點了點頭,跟著他們走下船艙,一股略帶咸味的氣息迎面扑來,不像大海上那種帶,明顯的帶著一股濁氣。楚九天一面幫我拍背,一面還在絮絮叨叨的說:“就說讓你多穿點了吧,萬一受了涼,生了病怎么辦?大哥一定會扁死我的。”

  我沒好氣的甩開他的手,弄了半天,原來不是關心我,只不過是拍被扁而已啊。几步超過他,坐到桌邊,白薇倒了杯熱茶遞過來,我捧在手里捂著。楚九天撓了撓頭,說:“怎么生氣啦?所以說你們女孩子最麻煩了,動不動就耍小脾氣,好啦好啦,不管怎么樣都是二哥的錯,一會二哥帶你們去翠云樓吃飯,算是賠罪,好不好?”

  我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理他,楚九天有些尷尬的站在原地,方才與他說話的那個中年男人這時端了盤東西進來,說道:“四少爺,船上沒什么好招待,這是前些天從身毒帶回來的瓜果,不是什么金貴東西,給少爺吃個新鮮。”

  楚九天好像見到救星一樣,趕忙說道:“曹叔,你在這陪會小四,我上去看看小三。”說完后就在我和曹叔詫異的注視中閃了出去。那個曹叔清了清嗓子,有些局促,大概是不知道該跟我說什么,眼見著額頭上都冒汗了,我會意的朝他擺了擺手,白薇酷酷的解釋道:“你可以走了。”

  ……我說……能不能不要這么直白?好歹人家也是給咱們送吃的來的啊。估計那個曹叔本就想走,只是苦于找不到理由,也是,怎么說我也算是個成年的女孩子了,他又是個才四十出頭的壯年男子,雖然不是孤男寡女,可就這么呆著也是不成體統。一聽見白薇發話,趕忙如蒙大赦般的行了一禮,話也不說的一溜煙跑走了。

  這個……我很嚇人嘛?怎么一個兩個的都這么迫不及待?隨手捻了塊水果來吃,果然不是什么金貴東西,西瓜而已,不過這個時節,倒還真是稀罕呢。轉頭望了望窗外,這些天都是灰蒙蒙的,這雪也是要下不下,憋屈的很。真是無聊啊,我本來就對船這種東西沒什么興趣,走到另一面的窗邊,看著熙熙攘攘的港口,發現不遠處有几戶開門接客的商家。這里是港口,大部分是倉庫,那几家大概也只是順帶手的做些零售的生意吧。干脆去逛逛好了,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不逛逛街太可惜了。

  我抬腳往從門口走去,白薇一閃身擋在我面前,說:“外面冷。”

  我笑笑,指了指窗口外的商鋪,白薇皺了皺眉,好像對我的想法不是很贊同,口氣里也帶了些責備:“什么都沒有。”

  我嘆了口氣,這個白薇要到什么時候才能跟個正常小女孩一樣,關鍵是逛的過程,誰管他到底有什么東西。見我執意要去,白薇只好說道:“要問二少爺。”

  我點了點頭,她便一閃身躍了出去。我慢慢的在后面走著,想說等我上去,白薇大概也跟楚九天說完了,沒想到等我上了甲板,楚九天他們居然不見人影,白薇大概去找人了,也不在。搖了搖頭,那三個瘋子,湊到一起總是能搞出點花活,這會搞不好又蹲在哪里玩呢。看了看目標,離著船很近,只要他們一上甲板就能看見我。應該沒關系吧?想了想,心說:管他呢,就過去看看而已。

  晃晃悠悠的走到商鋪門前,里面擺得盡是一些干貨,偶爾有些珍珠或是打南邊來的東西,都不是稀罕玩意,確實如白薇說的,什么都沒有。我一家一家的瀏覽著,倒是在最后一家發現了個有趣的東西——用細碎的小珍珠穿成的珠花,不光有戴在頭上的,還有別在腰上的,泛著粉色的白珍珠再配上碧綠的翠玉,雖說都不是什么上檔次的東西,不過倒是別出心裁的很。我拿起一朵攢花牡丹來看,一旁的伙計趕忙湊上前來,諂媚的說道:“小少爺真是有眼力,這朵可是這批貨里最好的呢。”

  確實,珠子雖小,可是顆顆都很圓潤,色澤也很漂亮,難得的,花心還攢了一顆黑珍珠,幽幽的泛著冷光。我朝他揚了揚手里的東西,店小二見我不開口說話,眼中雖然閃過一抹疑惑,可是倒也沒多問,直接說:“這么好的東西,只要四兩銀子呢。”

  四兩銀子,照目前的物價來看,差不多八百塊人民幣了,有些貴啊。那小二見我有些猶豫,趕忙夸口到:“這位小少爺,不是我亂說,您隨便打聽打聽,咱們大福記的珍珠可是出了名的呢,這港口買的大都是要帶到南陽外銷的貨呢,城里可是少有這個款式。這個價錢,算是便宜的啦。”

  運到南洋后加上運費才算便宜吧,不過,又是四兩銀子啊,要是我回去跟巫馬青嵐說他的賣身銀子只夠買這么一朵別在腰間的珠花,不知道他會露出什么表情來。顛了顛手中的珠花,正准備往外掏銀子的時候,眼角閃過一抹艷紅,與這港口格格不入的妖艷。我猛的轉頭,心間閃過一絲熟悉,好像以前也曾經出現過這樣一個場景——我看著別人,眼角閃過一抹紅。不及多想,心底一個聲音肯定的說道:是阿塵。

  隨手把荷包整個丟到店小二手里,朝著那抹紅色消失的方向追去。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5
第三十八章

  
  商都的港口要比市區來的古老的多,曲曲折折的老巷,層層疊疊的破房,是整個商都最黑暗和骯臟的地段,連衙門都不愿涉及到這里,新修的街道和房屋只是簡單的建在老區的外面。几十年、上百年,這里的道路變得像蜘蛛網一樣復雜,走著走著就會出現一堵斷牆,或是一幢廢棄的舊屋,就連年輕力壯的水手,也不敢隨意亂闖,在這里就算是夏日的驕陽,也很難照射的進來。

  我小心翼翼的貼著牆,躲開一個躺倒在地上的醉鬼,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黑暗幽深的小巷向四面八方囂張的延伸著,每一條都看起來很像之前走過的地方。我不得不沮喪的承認,我迷路了。自嘲的笑了笑,我好像最是這樣追逐著那個紅色的身影,到了最后迷失的卻是我自己。

  晃了晃頭,甩開那些自怨自憐的想法,冬日的天本就黑的早,我如果不早點想辦法走出去,等天一黑,就更危險了。選了個我認為正確的方向,避開那些黑暗的角落,這里安靜的近乎詭異,與方才鑼鼓喧天的港口仿若兩個世界。走了沒几步,突然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少主,查過了,上次之后,楚家果然把那人移了地方。”

  一個令我心跳不已的聲音懶洋洋的說道:“哼,查了這么多年才查出來,那只老狐狸倒是越來越狡猾了。”

  光聽那聲音都能想象的出來它主人那種斜斜的站姿,略有些喑啞的聲音就好像那人連說話都懶得大聲一樣。胸口一窒,我不自覺的靠著牆邊的一口破缸蹲下,手里的珠花被緊緊攥著,咯的生疼。

  “是屬下無能。”

  “算了,要是那么輕易就查出來,我倒要懷疑是那老狐狸下的圈套了。”

  “屬下還查到,那人會在兩日后楚家二少爺的慶功宴上被送回來。”

  “這算盤打得可真好,到時候那么多馬車誰知道是哪家的,又是魚目混珠的法子,哼。”

  “要不要等他一出蓬城就動手?”

  “不用,咱們如今留在這里的人不多,還是等到他進籠子的那一刻最好。對了,那人,找到沒有?”

  “回少主,今日已經跟他通過信了,只是……”

  “無礙,這么些年了,猶豫是正常的,給他點時間,不是還有兩天呢嘛。”阿塵頓了頓,感覺上好像打了個哈欠,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沒什么事就下去吧。”

  之后,那男人就再沒了聲息。我一手緊緊的抓著領口,心扑通扑通的跳著,不知道是該直接沖出去面對他,還是就這樣縮著,躲過去。我正在激烈的思想斗爭,就聽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娃娃,你偷聽哦。”

  阿塵的臉瞬間在眼前放大,我被嚇得往后一仰,直接坐到地上,頭還磕到缸壁,發出一聲悶響。

  阿塵心疼的皺了皺好看的眉毛,一手攏到我的腦后,口含關切的問道:“撞疼了沒?”

  我搖了搖頭,愣愣的看著他,這些年不見他那股子風塵味早已變成了妖氣,滿頭銀白的長發服帖的垂在腦后,偶爾有几根隨著風輕舞,有生命的一般。額間的妖蓮紅的一如火焰,映的他眼中仿佛也有了光,跳躍著,時而炙熱奔放,時而溫柔纏綿。

  見我傻傻的盯著他看,阿塵一手拂過我的臉頰,輕輕的問:“我好看嗎?”

  我一怔,立馬回魂,白了他一眼,這個自戀狂!努力的想要掙開他的手,他卻得寸進尺的一把抱起我,蕩起一個攝人心魂的笑,說:“我的娃娃這么嬌弱,可不能凍壞了。”他一說完,我只覺眼前一花,他竟然大白天的就躍上人家的屋頂!只一會功夫便閃進了一戶院落,破敗的大門斜搭在門框上,讓人不禁懷疑只需要輕輕一碰,它便會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滿院子枯黃的雜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窗戶上糊的紙都已經所剩無几,只零零散散的挂了几條,時不時的抖動一下。我突然回憶起與他一同生活的那几天,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簡朴,跟他的外表一點都不搭啊。

  阿塵把我放到屋子里唯一的一張桌子上,自己背對著門口坐在唯一的一張椅子上,擋住了門口吹來的陣陣冷風,帶著一絲涼意的手指輕輕碰觸我的唇,囈語一般的說道:“說話,我想要看你說話。”

  我的頭向后閃了一下,疑惑的看著他,這人傻了么?明明是他把我毒啞了的,到現在除了楚云天和小三,就連爹娘都放棄了,他居然返回頭來說想要看我說話?

  阿塵著了魔一般的盯著我的唇,誘惑一般的說:“張嘴,說話。”

  不耐煩的拍開他的手,他鍥而不舍的又伸了過來,我一急,張嘴無聲的說了一句:說個屁!

  他低低的笑出聲來,又恢復到往日的慵懶,仿佛剛才的執拗不曾存在過一樣,調侃的說道:“娃娃,女孩子家不可以粗口哦。”

  我瞥了瞥嘴,阿塵一笑,把我從桌上抱到懷里,戲謔著說;“哎呀,我的娃娃又變胖了,上一次還沒有這樣沉呢。”

  拜托!您老人家上一次抱我還是十年前呢好不好?我突然覺得有些煩躁了,以前總想著與他見面的情景,如今見了,倒沒什么感覺,也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第一次看見娃娃穿男裝,丑死了!以后不許穿。”阿塵任性的揪了揪我的頭發,我疼得呲牙咧嘴,他看了卻笑得象個孩子,眼中的那朵桃花旋轉著開得瀲灩,直教人看的痴了。

  他拍了拍我的臉蛋,說:“怎么今兒個總是發呆,凍傻了嗎?”

  突然想到他之前曾經說過,等我長大了,找到他,他就會把就解藥給我,今天這樣……算是找到了吧?我手心朝上伸出。

  阿塵歪了歪頭,想了一會,才明白我的意思,壞壞的一笑,說:“今兒個只是湊巧,不算不算。娃娃,不可以賴皮哦。”

  我額頭青筋一抽,到底誰賴皮啊!用力推開他,既然你不給解藥,姑奶奶我不奉陪了。

  剛從他懷里跳出來,還沒站穩,被他一拽就又跌了回去,就聽他責備道:“娃娃總是不長記性,這種地方,沒人帶,你出的去?”

  我皺著眉想了想……還真是這么回事,正想要他送我出去,他輕輕抵著我的額頭,慢慢的說:“說起來,娃娃今天偷聽的事情,還沒罰你呢。”

  直覺不好,正好抽身,卻被他一手扣住腰身,一手扣住后腦,一下吻了過來。腦子哄的一下,什么都想不了了,全身上下每一個有感覺的地方,都有他。唇上傳來一陣略涼的觸感,輾轉纏綿。

  暈暈乎乎的被吻了個夠,等到回過神來時,阿塵已經懶洋洋的靠在我的肩頭,雙手卻強硬的攔住我的腰背,不許我退縮,他在我耳邊輕聲低啞的說:“你們不是最重視女子的清白嘛?現如今,我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娃娃,你除了我,不許再嫁給別的男人。”

  我才不要嫁給你這個有虐待傾向的自戀狂!撇了撇嘴,對著他比了個‘豬頭’的嘴形。沒想到他的臉立馬陰了起來,瞇著眼說道:“看樣子,剛剛的懲罰還是不夠,娃娃,不然我來教教你什么叫做非禮勿言好了。”

  我沒想到他真看的懂,只以為剛才是他蒙的,看他作勢又要親上來,趕忙用手捂著他的嘴,他垂下眼瞼,輕柔的含住我的手指,我觸電一般的抽回手,羞得滿臉通紅。頓了一下,又在他衣襟上蹭了蹭手,帶出他一陣低沉的笑聲:“你可真是個寶貝。好啦,天也快黑了,我送你出去。”

  說罷,便站起身來,把我攬在身前。我被他硬按在胸前,滿眼的紅,鼻子里聞到的都是他身上優雅的蓮香,耳邊傳來他有些愧疚的聲音:“要委屈你了。”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5
第三十九章

  
  一天之中被夾著飛檐走壁了兩次,就算是大頭朝上的被抱在懷里,老實說,也還是算不上什么美好的經歷。阿塵停下來的時候,耳邊已經隱隱約約的傳來了小販叫賣的聲音。他定定的站了一會,沒有放開我的意思。我的臉還被他壓在懷里,有些氣悶,掙了几下,才聽到他說:“到這你就能找到家了。”感覺他深吸了口氣,原本扶在我肩膀的右手,順著胳膊緩緩滑下,輕輕的握住我的手,感覺到我渾身一僵,他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頭頂,帶著些無賴的口氣說道:“這么久沒見,娃娃總要送我個見面禮吧。”說完,就要把我手中的攢花牡丹硬給拿走,我心里不樂意,死攥著不肯撒手。他懲罰似的在我耳垂上一咬,趁我一顫的時候,硬是把珠花從我手里扣走了,嘴上還抱怨道:“女孩子怎么可以這么小氣?”

  大哥,人家追你的時候可是把整個錢袋都丟給人家了啊,那里面少說也有二十兩呢!撒氣般的一口咬在他胸口上,阿塵‘嘶’了一聲之后,說:“娃娃,我是不介意你咬我啦,可是咱們要不要換個地方?這里人來人往的,為夫不好意思啊。”

  什么亂七八糟的?!我抬起腳就想踹他,阿塵哈哈大笑著躲開后說:“乖,我數到三,你再睜開眼睛哦。一……”

  誰要理你啊!我猛地睜開眼睛,雖然被壓了一會,眼前有些模糊,可眼前只有空蕩蕩的巷子,哪里還見得到那個紅色的身影。我就知道!耍賴的肯定不只我一個。

  巷口的人影婆娑,我走了出去才放下心來,原來不遠處就是翠云樓,正是不久前楚九天帶著我們走過的鬧市。我邊努力回憶著當初馬車究竟是怎么走的,邊向翠云樓的方向走了過去。

  越想越覺心慌,我根本就是坐在馬車上來的,只零零散散的看過几處街景。不然拿出小卡片來問人?也不行……這里多是市井小民,能有多少識字的?突然靈光一閃,翠云樓這種大地方的掌柜總識得字吧?雖然人家不見得會理我,可不管怎么樣總有試一試的價值,不成的話,再想別的辦法唄。

  有了主意,就連腳下都變的輕快,快走了几步,突然覺得耳邊傳來一股不正常的勁風,我本能的往旁邊一閃,卻還是被拽住了胳膊,一個背后男人斥道:“總算抓住你了,臭小子,撞了我家主人,也不道個歉就跑,你家大人沒教過你什么是禮貌嗎?”

  我皺著眉轉過身,入目所及的是深藍鑲黑邊的交領,露出白色的里衣。胸部!又是胸部!是不是這年頭的男人長的都是這么高?怎么我動不動就要看人家的胸部?最關鍵的是,男人的胸,有啥好看的!又不是光著沒穿。被折騰了大半天的我,早已經沒有什么耐性,倔強的一抬下巴,瞪著這男人的臉。一張端正的國字臉映入眼帘,我仿佛看到在那上面寫著: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橫批兩個大字:忠仆。

  那人見我毫不客氣的瞪著他,惱怒的晃了晃我,說:“看什么看,還不快給我家主人道歉。”

  我這才發現在這個人高馬大的忠仆身后,還有一位身材稍矮小的男子,披著一件黑色滾銀邊的斗篷,從帽子上垂下厚實的黑色面紗,把他的整張臉遮了個嚴嚴實實,除了身高,什么都看不出來,雖然看不見臉,可是卻能感覺得出面紗后面那審視的目光。

  一個男人還帶什么面紗!女里女氣的,大白天的不敢見人,一定不是什么好東西。露出輕蔑的眼神,我挑釁的看著那黑袍男子。捏著我手的這位,眼見著不樂意了,几乎是用的吼的說道:“啞巴了嗎你?道歉都不會?”

  我惡意的笑了笑,點了下頭,那個忠仆明顯沒想到我真是啞巴,眼見著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已經開始有人指指點點的說他一個大男人居然欺負一個殘疾的小孩。他那張國字臉繃的越來越緊。

  “樹兒?”沒想到在這里會碰到楚云天,這下換我的臉色不好看了。跟著楚九天出門,還走散了,光是大老遠的怎么從港口跑到鬧市我就不好解釋了,更別說,楚云天打從很早之前就明令禁止我跟小三單獨亂跑,估計今天有不少人都會被我連累到了。抬手抹了把臉,這下慘了。

  “樹兒,你怎么會在這?”楚云天走向這邊,身后跟著杜衡,還有……巫馬青嵐?他怎么會在這里?難怪今天一天都沒見到他,原來是跟著楚云天出來辦事了。我縮頭縮腦的想要躲到國字臉身后,他卻死死的拽住我,有些得意的道:“怎么,見到自家大人就蔫了?方才的氣勢呢?”

  几句話的功夫楚云天已經行到近前,看了我一眼之后,對著那個連臉都不敢露的男人行了一禮,道:“在下楚云天,不知我家小弟是如何沖撞了足下,若是他的錯,我定會讓他賠禮道歉。”轉過頭,瞪了我一眼之后,低喝道:“還不過來!”

  我委屈的扁了扁嘴,想要過去,沒想到那個國字臉卻不想放人,依舊抓著我不放。楚云天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又不好點破我女孩子的身份。他身后的巫馬青嵐已經躍躍欲試想要上前搶人,卻被杜衡死死的按住。

  “丹城,放手。”如冰般剔透寒冷的聲音,卻是那個一直沒有出聲的黑衣男人。

  國字臉依言松手,恭恭敬敬的站到那人身后,不再言語。

  楚云天把我拉過來,上上下下仔細的看了兩遍,確認我無事之后,用只有我們倆人的聲音說道:“我跟你說的話都忘了,嗯?”

  我咽了口唾沫,乖乖的站到楚云天身后,看他與那人周旋。美人大哥生氣了,情況很嚴重。

  那人卻似乎不想與我們有過多交流,轉身便走。楚云天見狀,朗聲說道:“煩請兄台留步,舍弟究竟做了什么?勞得兄台如此這般興師動眾。”哦哦,老母雞最見不得自家小雞受人欺負,發威了。

  那人頓了頓,只側了頭,微微一點,說:“抱歉。”

  旁邊那個叫丹城的人,不可置信的叫道:“少爺,明明是他撞了人,還不道歉,您怎么能……”

  楚云天聞言,看了看我,我趕忙搖頭,真是冤枉!

  “你認錯了人。”黑衣男人只丟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那個國字臉撓了撓頭,疑惑的看了看我,我昂首挺胸的瞪回去,姑娘我沒撞就是沒撞!他只看了一眼,就趕忙追著他的主人,走了。

  周圍的人見沒熱鬧可看,紛紛散開,我還在仰著下巴看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忽然頭頂一沉,被楚云天按著頭頂轉了個身,我諂媚的笑著,他微低了低頭,臉上陰云密布的好比現在灰白的天空,面無表情的說:“過來。”拉著我就向翠云樓走去,一旁的巫馬青嵐給了我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臭小子,眼見著你家主子就要受難了,你居然只給我這么個表情?看我回去不收拾你的!

  被楚云天半拖半拽的拉進了雅間,杜衡和巫馬青嵐很有眼力價的守在門口。我小媳婦一般縮著肩,端坐在凳子上。楚云天雙臂環胸的站在一旁,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半天,嘆了口氣,坐到我面前,問道:“你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小三呢?白薇呢?”

  我眨了眨眼睛,努力做出既委屈又無辜的表情,楚云天探身向前,想要從我腰間的小包中取出碳棒和紙,卻不小心碰到我的腰,一下沒忍住,我咯咯笑著躲到一邊。他沒好氣的點了點我的鼻頭,說:“就知道笑!八成是跑出來后跟小三走散了吧?”

  屋子里有些熱,我脫了斗篷,順便點了點頭。楚云天倒了一杯茶遞過來,有些責備的說道:“方才那人一看就知道來頭不小,你居然還跟他對著干,笨丫頭!”

  我撇了撇嘴,本來我就什么也沒干啊,是他們死抓著我不放的。

  楚云天替我捋了捋頰邊的碎發,說:“以后遇到這種事情,要是身邊沒人,不妨先服個軟,你一個女孩子家,怎么說都是吃虧的。”

  這個……我也知道啦,只是剛才就是有股氣不順,怎么都低不下頭。正想著跟楚云天服個軟,肚子居然發出一陣尷尬的聲響。有些不好意思的抬頭看了看楚云天,他正一臉調侃的表情看著我,道:“餓了?”

  我乖乖點頭,楚云天于是起身走向門口,手搭在門把上時,說了句:“你跟小三,《孫子兵法》一人五十遍,笨成這樣,也是我這個當大哥的失職。”

  我那如花的笑顏瞬間冰封般的僵在臉上,門外傳來一陣笑聲。

  巫馬青嵐,你死定了!!!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8
第四十章

  
  等到小三他們在翠雲樓找到我時,我正塞了滿口的牛肉絲,一听得門外雜亂的腳步聲,直覺就叫不好,閃身躲到楚雲天身後,可還是被破門而入的小三抓了出來,在頭上扁了兩下。楚嘯天和楚九天也是多番責備,就連白薇也是冷著一張臉。別問我為什麼知道,看多了你就會明白呆著一張臉和冷著一張臉之間的區別了。

  三人嘰嘰喳喳的教訓了我半天後仿佛才發現楚雲天的存在,一個個噤若寒蟬,只有小三還時不時的瞪我幾眼。我心虛的靠在楚雲天背後,就听他波瀾不興的說了句︰“都說完了?那就坐下吃飯。”一頓飯吃的這叫一個鴉雀無聲,食不知味。

  吃完飯已是掌燈時分,從包間里一出來,才發現一樓的大廳已經是人聲鼎沸,觥籌交錯。走下樓梯時,耳邊傳來一個聲音︰“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白馬銀盔的月川王長槍一挑,便將那白發鬼王殺下馬來,沒了聲息。那月川王可沒有掉以輕心,這鬼王的狡詐,那可是出了名的。突然!就見方才還趴在地上的鬼王,猛地躥起身來刺出一劍。月川王碧藍的雙目一瞪,揮出一道銀光,再看時,那鬼王身上已經多了個血窟窿,那血留的這叫一個……”

  沒留神,一腳踩空,我一下撞到前面的楚九天,楚九天為了穩住身子扶了一把楚嘯天,也不知道楚嘯天今兒是累著了,還是他的腰本來就軟,居然沒撐住歪倒向一旁的小三,小三哪里禁得住三個人的力量,干脆直接撲到巫馬青嵐懷里,兩個人跌跌撞撞的趴到地上悶哼一聲。

  見搞出這麼打的動靜,我心虛的窩在後面揉被撞疼的鼻梁,跟在我們後幾步遠的白薇趕忙閃身出去啦小三起來。楚嘯天一站直身子,第一件事情就是對身後的楚九天吼道︰“二堂哥,你干嘛推我?”

  楚九天張了張嘴,很無辜的看著楚嘯天,最後一個閃身,把我往前一推,說︰“是小四,她推我的!”

  迎面對上五雙眼楮,我諂媚的笑了笑,今天……算是得罪死他們了,回去一定不會有好果子吃……要不,擠到爹娘那里去睡一晚?

  正在櫃台前跟人寒暄的楚雲天皺著眉看向這邊,眼看就要鬧起來的我們五個,只被他淡淡的掃了一眼,就只有乖乖的跟在他身後的份了。

  大廳中的人被我們這通一鬧,都靜了下來,直到這時才又恢復了喧囂。走出門之前,余光里掃到了兩個人。正是之前拉著我非要我道歉的那個什麼丹城和他主子。那人現在已經脫了斗篷,面紗也去掉了,露出一張冰一般的臉龐,晶瑩剔透,發覺我的目光,看了過來。只一眼,我便僵在當場,那仿若冰碾碎屑般的藍眸冷冷的看著我,與記憶中曾經出現過的那雙藍眼漸漸重合。為什麼會在這里?你是誰?

  “小四,有什麼事情嗎?”楚雲天的聲音從前面飄過來,我剛忙回過神,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好可怕!那種窒息的感覺,那藍眸仿佛帶著漩渦一般要把我卷進去。

  回去的路上我與小三單獨乘坐一輛馬車,除了被追問為什麼會走丟之外小三倒也沒有發難,只是罵了兩句‘陰魂不散的紅皮豬’之類的。可回了家可就沒那麼好過了,據說除了我跟小三要挑燈夜戰《孫子兵法》之外,楚九天和楚嘯天一個要抄《商經》五遍,另一個則是要跟在楚雲天身後一個月。後者听起來似乎沒什麼,比起抄書的我們,至少還能出門,可實際上,楚家所有的人都知道,與其跟楚雲天手下干活,還不如抄一百遍《孫子兵法》呢。外表看起溫和謙遜的楚雲天實際上是個冷面工作狂這件事,我還是從楚九天那里听來的,想當初他只跟著楚雲天做了三天,便哭著喊著死活要出海,所以,楚嘯天那未來一個月的可悲程度,可見一斑。

  那日我听到失神的評書,後來跟小三打听了一下,原來是徐方國的《創世演義》,其實我只是很在意那說書人講到的藍眼和白發,跟小三提起時,卻卻被嘲笑的五體投地。

  “你不是吧?雖說古代大家都是宅女,可宅也要有宅的氣節啊,你連這種東西都不知道?上次那個鐵血宰相的時代新聞也就算了,居然連基本的建國史都不清楚……你還真是……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好啦!有那麼可笑嗎?你以前除了唐宋元明清,又能多知道多少?這年月的書都是文縐縐的,說個話七拐八拐的,明明是‘跑’,卻非要寫成‘走’,看起來很費勁耶。不過既然是在意的東西,查查是不可避免的了。

  第二天的上午,我坐在屋里,很不文雅的翹起二郎腿,一手托腮,一手端起茶杯,看著眼前有些微微冒汗的巫馬青嵐,還有他捧著的一摞書,露了個惡意的微笑,放下茶杯後,輕輕的搖了搖食指。巫馬青嵐很無奈的看著我,問道︰“四小姐,還是不對嗎?《建國史》,《諸王列傳》,《月川王選》這些都是小姐想要看的啊。”

  我白了他一眼,這可不能說是我存心整你啊,呃……好吧……至少看到他在寒冬臘月里跑出一身汗這件事,我還是很滿意的,畢竟那書庫離著這邊至少有兩里地呢,他……來來回回的也跑了三、四趟了吧?

  還‘沉醉’在《孫子兵法》中的小三,好奇的看了看巫馬青嵐,問我道︰“小四讓你找什麼書?”

  “回三小姐的話,四小姐說要看建國伊始時的一些秘聞。”本來就已經有些熱的巫馬青嵐,在點了火盆的屋內只站了一會,便滿頭大汗。汗珠從額頭順著鼻梁一路滑下,他眯了眯那雙晶晶亮的圓眼,用袖子蹭了蹭。

  我沖他招招手,他不明所以的上前,看見我拿出手絹幫他擦了擦汗,除了眨眼,已經沒有別的什麼反映了。我從桌上拿起方才讓白薇找出來的一頂小皮帽扣在他腦袋上,小家伙嚇得直接僵住,結結巴巴的說︰“四……四小姐,青……青嵐……”

  我拍拍他的臉蛋,示意他趕快去給我找書,他卻只是立在哪里介意那頂帽子。小三‘咦’了一聲,從書桌後走了出來,圍著巫馬青嵐轉了幾圈,嘖嘖道︰“這不是我那頂兔皮的帽子嘛,居然被你給找出來了。”見巫馬青嵐作勢要摘,小三趕忙一把按住帽子,還得巫馬青嵐的眼楮直接被掩在下面。小三見狀,又用力把帽子往下砸了砸,說︰“別摘啦,反正我也帶不了了,你的腦子本來就小,外面那麼冷,萬一給凍透了,那可就不好啦。”

  …………不是應該說是腦袋小嗎?怎麼變成腦子小了。

  巫馬青嵐聞言,搓著牙根說道︰“多謝三小姐,多謝四小姐。”

  小三一副‘這才上道嘛’的表情,說︰“對了,你可別再找這些勞什子正史啦,小四想看的是野史,稗官野史!你懂不懂?什麼傳說啦,演義啦之類的,多多找來就好。要不然,就算折騰道天黑,小四還是會讓你點著燈籠給她找的,這家伙最怕冷,這種飄著雪花的天,她是打死也不可能出屋門的,你還是認了吧。”

  “是。”巫馬青嵐果然任命的抱起那摞書,有些顫顫巍巍的邁出門去。從第幾次開始呢?他已經沒有了剛听到要幫我找書時的那種興奮勁,腳抬的一次比一次低,要是這次再不對,他是不是要考慮趴著去書庫了?

  小三看著巫馬青嵐的背影,說︰“你說,他是機靈呢?還是死性?就這麼一次一次的跑來跑去的,也不知道多問幾句,就一門心思的認準你要的就是那些書。”

  是啊,這孩子,聰明又固執,還有些倔強的自以為是,經常揣摩別人話中的意思,雖然道目前為止大多數時候都是正確的,可就算只錯一次,也是會吃苦頭的啊,打小就是這樣,只知道悶頭干,干到別人滿意為止,全然不顧自己。

  午時,外面的雪下的愈發大了,我在屋里看著巫馬青嵐找的書,好在最後一次有小三的提醒,終于找對了幾本,雖不多,倒也夠看了。里面我最喜歡的要數《月王賦》了,作者用很詩意的手法描述了徐方國開國皇帝的一生,從出生,到死亡。原來月川王也有個雙胞胎的弟弟,兄弟兩人一同在月川起兵。兩人的母親是來自西域的胡姬,因此天生一雙藍眼。當時中原大亂,北方的狄人與南方的越人都想要在這里分得一杯羹,卻被這對兄弟生生的給打了回去。南人多狡詐,見打不過便早早的投降,幫著月川王打狄人。草原上的鬼方族是一支驕傲且霸氣的軍隊,打起仗來真是所向披靡,要不是當初他們內訌,分為三派,這江山,怕就要是狄人的天下了。狄人的領頭便是那天听到的那個白發鬼王了,據說他的父親殺父弒母,逼死兄長,強佔長嫂,做盡了壞事,因此他一出生便天生異象,滿頭雪發,一雙眼卻是瞳眸無潭。就是這樣的鬼王帶領著狄人與月川王決戰于凌鳳關,兩軍廝殺了幾天幾夜,鬼王終是不敵月川王,一代英雄含恨沙場。而也在那場戰役中,月川王的弟弟也殉難于當場。就這樣,一場憾驚天地的戰爭,以兩個英雄的逝去而告終。

  最有意思的要算是在書的最後,作者含蓄的表示死在戰場的其實是月川王,而不是他的弟弟。但究竟是弟弟覬覦皇位,暗害了哥哥?或者只是巧合,又也許這一切根本就是人們的臆測?但是我發覺有這樣看法的作者不在少數。百十年前的塵埃早已落定,真相已被掩蓋于黃土之下。現如今的徐方國有著藍眼楮的人雖在少數,可也不再是什麼稀罕。帝都的大街上隨便走走就能遇到一兩個長著藍眼楮的人,當然……這是小三告訴我的。怪不得!翠雲樓的人見到那個黑衣男子的藍眸都沒什麼反映。

  我輕輕合上書,松了松肩膀,揉了揉眼楮,牛油蠟燭雖然亮,可還是比不上電燈啊。正想上床睡覺,卻听到小三在門外喊了一句︰“青嵐,這麼晚了,你干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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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小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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