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心結] 一夢如是秋水長 作者:江幻塵 (連載中)

宮小瑄 2008-11-16 17:10:4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 13907
別離 發表於 2009-3-25 17:01
  第七十一章

  自那個幻滅的下午過去之後,生活又重回平靜。我想了很久,覺得為了避免傲藍被不知名的人給污染掉,還是把他綁在身邊的好,自己染、總好過別人染!也不管傲藍是不是喜歡看書,我死拉硬拽的就把他拉到阿塵的書房,陪著我一塊。為了避嫌,無論是窗戶,還是門,我都大大的開著,經常是傲藍坐到地上看他的地方志,我窩在軟榻上讀我的言情小說。阿塵起初不太樂意,不過盯了幾個下午之後發現我們倆一看起書來俱都是『目中無人』外加充耳不聞,到也就不太管我了。

  有一次阿塵下午出門前特意囑咐了我一聲說懷浩仁晚上會從他家回來,要我記得吩咐下人早些準備晚飯。我是不記得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啦,不過阿塵說我興師旦旦的答應下來,還揮揮手趕他走。結果等他晚上赴宴回來,小豆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向他哭訴說我餓了他好久,耽誤他長個子。這個小混蛋!你人那麼小,我都還沒說餓,你叫喚個什麼?結果害我被阿塵禁書三天……

  憋了一天多,我實在忍不了,只好拉著傲藍在府內亂逛。走的久了才發現這王府修的還真是有那麼點意思,就連沒怎麼出門的傲藍都覺著奇怪:「樹兒,這一個一個的院子都與我們見過的不太相同啊,看起來好像是南方的院落。」

  我站在一座小小的拱橋上,環顧四周、倒還真有些南方園林的樣子,亭台樓閣一樣不少,軒舫廊榭樣樣俱全,當然,如果忽略那飄著爛葉、剛剛化凍水還有些泛黑的荷花池的話,這裡還是很美的。

  「塵公子真是有心,」傲藍笑得有些欣慰:「定是他怕你在這邊住的不習慣,照著南方的樣式修建的。」

  先別說著王府都不知修了有多少年了,單說這建築風格好了:「你想太多了,我過住的地方不是山上,就是海邊,這麼柔美俊秀的居所,還真是沒見過,應該是更南邊的,大概要到越國了。」

  「啊,那定是塵公子憶母成狂,為了悼念亡母才選了這樣的風格。」傲藍從一張欣慰的臉很快換作一張滿是感慨的面容。

  我心中『咔噠』一聲,要壞!他已經開始出現懷家人的首個特徵了:變臉超快。趕忙拽著他往別處走:「不說這個了,管他為什麼修成這樣,搞不好是他悶騷,嚮往南方的生活卻又不好意思說。走走走,我帶你去做一件極為風雅的事情。」當事人都說對他娘沒印象了,還憶個啥母?

  傲藍無奈的被我拉著往前走,自打我被禁書了之後他就也被列為從犯,被勒令遠離書房。我回頭衝他燦爛一笑,同是天涯淪落人,傲藍啊,你可不能拋棄我,那件事只有兩個人才能做的哦。

  到了書庫門前,傲藍半張著嘴巴指著我的背影:「你……你說的極風雅的事情就是……偷、偷偷……」

  正撬著書庫門鎖的我一把撲過去摀住傲藍的嘴:「噓!你小聲點!引來了敖總管,咱倆這書就都看不成了!」見他為難又期待的點了點頭,才放心的鬆開手,白了他一眼:「偷書怎麼了?文賊這樣風雅的名號,可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得到的。」

  我抬手取了頭上的簪子,今日特別帶上這根銀簪,就是因為它夠細!仔細的撥弄著鎖眼,傲藍雙手撐著膝蓋,一臉好奇的趴在我旁邊,輕聲細語道:「樹兒,你這是在幹什麼?」

  這破鎖!是哪個混蛋說古代的鎖都很簡單,隨便扒拉幾下就開了?揮了揮手,把傲藍往邊上推了推:「別煩我,沒看我正忙著呢嗎?站邊上一點,你擋到光了。」

  傲藍『哦』了一聲,乖乖站到一旁,一會,又過來拉拉我的袖子。我正被那鎖搞的心浮氣躁,被他一拉,沒好氣的說:「幹嘛啦?」

  「我……」傲藍被我一吼,小兔子一般的瑟縮了一下,我自知理虧,只好趕忙安撫的笑著拍拍他的肩:「抱歉抱歉,你要說什麼?」

  「我就是想說,那邊的窗子開著。」傲藍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委屈,害得我在心裡鄙視了自己一把:人家又沒惹你,你凶個什麼勁!轉頭一看,果然!離地不高的窗子大大的打開著。靠!開著窗子還鎖門!阿塵手底下的人都是白痴!

  傲藍見我一把推開他利落的翻了進去,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看到我又探出頭來才算安了心。

  「傲藍,你守在那邊,不要隨便一個人來了就叫我,看見敖總管再說。」說完,我還很有義氣的加了一句:「你想看哪本?」

  「《諸王列傳》」傲藍忙不迭的回道。

  我點了點頭,就又縮了回去。一轉身就傻眼了,那一排排的書架整齊的靠在一邊牆上,一個個都足足頂到房頂上,層層疊疊的望不到頭,每個書架邊上都擺著墊腳的矮梯。這……這麼多,要我怎麼找?!

  算了,先隨便看看好了,總是要有人收拾庫房,這書定是有排列順序的。是按種類?用途?還是……只要不是按鬼方拼音開頭首字母就好啦。隨便抄了最近的一本書,深藍的書皮上兩個篆體:《策論》,挑了挑眉毛,阿塵還會看這種書?仔仔細細的把手上的書翻了一遍,無關內容,全看賣相。書脊最下面起了一個小腳,丟了、重買!

  向前走了幾步,隔著幾個書架又抽出一本,這回是《百世談兵》。對嘛,這個才正常,他一個領兵打仗的將軍,總要看些兵法才好,不然我一定會鄙視他!本以為他看過的書會很整齊,誰知一翻之下簡直驚為天人!書頁上時不時出現不知名的污點,有的有些半透明,一看就知道就油漬,居然還泛著很詭異的食物香氣。有些地方起了褶皺,明顯是被水浸過的,光看顏色就知道肯定不是白開水!更誇張的是有一頁上的蠟油凝結著足足佔據了整個右下方。一把丟到牆上,燒了燒了!這是褻瀆!這絕對是書神的褻瀆!

  不死心的一本本抽出來,不是折了腳就是撕了頁……天啊!不會是我們最近看的那些書是唯一完整乾淨的吧,我說怎麼搬出來的都是言情小說,搞不好是阿塵以前不看,現讓人從外面買回來的。不一會腳底下就對了滿滿的一摞,我好心的把書搬到另一側的走道,回頭一定要告訴阿塵,這些書統統都要重買!

  我在裡面正忙的不亦樂呼,外面突然傳來傲藍有些焦急的低語:「樹兒!樹兒!快出來,有人來了!」

  我正心痛那些滿目瘡痍的書,哪有功夫理會傲藍?等反應過來時,敖管家那張方正的國字臉已經出閃到我面前,後面是一臉心虛的傲藍,好像做壞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樣,只是吶吶跟在敖管家身後,不敢言語,間或的瞟我一眼,那眼神中的埋怨好像在說:我都叫你趕快出來,你偏不聽!你看,被抓到了吧?

  我是誰?我是頂著一副嬌柔少女皮囊、實則已經歷經幾十年風雨的老女人。姑娘我的臉皮厚著呢,還能怕一個小小的敖管家?

  皮皮的笑著,指了指腳邊的書:「敖管家,這書庫的書該清理了,把這堆都丟了吧。」

  「什麼?!」敖管家還沒回話,傲藍已經驚叫著撲到書堆上,死死的抱住,就好像護住小雞的母雞一樣……而我……就是那個不懷好意的老鷹!「不……不能丟!這麼多,怎麼可以丟!這都是書啊!」

  我訕訕的笑著,傲藍語氣中的控訴讓我覺得我就是那逼死楊白勞的黃世仁:「都壞了,回頭讓敖管家買新的回來,這舊的……你說不扔就不扔……送給窮人家的孩子好了。」

  「不行!」傲藍手腳並用、開始不顧形象的把書往懷裡揣,實在放不下了又開始往袖子裡面塞,邊塞還邊嘟囔:「你不要,就給我!怎麼能便宜別人?」

  這……這就是我那個一如白紙般純潔的傲藍?我呆呆的看著渾身上下漸漸胖了兩圈的他,看那架勢,要不是因為我在場,他就要開始往褲子裡面塞了。還是敖管家的一句話才把我從石化狀態中解救出來:「殿下,王爺吩咐,您三天不得看書,現在尚餘一天零四個時辰。」

  「啊?啊!我沒看!」反正打死我也不承認我是來偷書的,不然指不定又要被阿塵怎麼罰呢,一定要死咬硬牙:「我就是看窗子開著,怕裡面的書受潮,進來看看。」

  一邊的傲藍終於停了手上的動作,衣服裡能放東西的地方都塞滿了書,現在他正抱著一堆,咬著下唇為難的看著地上的那堆。實在受不了了,顧不上敖總管有些詫異的眼神,我一把抓住傲藍的雙肩,死命的來回搖晃了幾下,書如雨下,從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地方掉了出來,看的我不得不扶住腦門,無力的說:「你想要,一會讓人送過去……別、別塞了。」

  「真的嗎?」傲藍激動的不顧禮數幾乎撲了上來,我轉過頭看了看敖總管,敖總管一福身:「王妃吩咐的,小的自然會照辦。只是王爺有言在先,怕是要讓藍公子再等上兩天了。」

  「沒關係沒關係!」傲藍興奮的搓著手,圍著地上的那攤散書來回踱著步,好像生怕被別人搶了寶藏的海盜。

  「這裡太亂,還請王妃、藍公子移步。」敖總管做了個手勢,就要把我們帶出去。

  我嚴肅的舉起一隻手,就好像前世警察攔住違章車輛那樣威嚴:「這書庫平時由誰整理?多長時間整理一次?」

  敖總管一愣:「回王妃的話,這書庫平時少有人來,只有王爺要書的時候才會有人進來,一般一年一清理。」

  一年!?也虧是在北方,這要是放在南方……好好的一屋子書還不早都黴掉了,真是暴殄天物!

  「打今兒個起,我要你們三個月一清理,每半年趕上天氣好就要把書拿出去曬曬。這事,我回頭會給自己跟王爺說,你們照辦就是。」

  「王妃只管吩咐,王爺交代過,這府中的事情一概由王妃做主。」敖總管恭恭敬敬的回答。

  我一聽,立馬神采飛揚:「哦?王爺這麼說過?」見敖總管點了點頭,立即興奮的語若連珠:「那除了我剛才說的,你回頭找人來徹底收拾一下這裡,每本書都要翻過,但凡出現折頁、缺角、書皮不全、書脊破損的統統送到藍公子房裡,照樣再買新的回來。記住,所有的書除了不能出現我剛才說到的不足外,不可以有殘墨、印刷不可出現模糊不清的狀況、裝訂線一定要整齊、不可以有線頭。有精裝的就不要簡裝的!以後叫書局每個月都把新書照樣送一份新的過來,不拘種類,統統都要。」說的有些口乾舌燥,看著已經變得有些呆呆的敖總管,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書庫以後禁火禁水,誰要是敢在這裡點燈、吃東西、喝水,都給我扣掉當月的月錢。嗯……其他也沒什麼了,就是要注意防鼠防蟲。成了,就先這樣吧。」我揮了揮袖子,拉著還在繞著書堆轉圈的傲藍大步走了出去,只餘敖管家在書房中漸漸風化。

  一出門,豔陽高照,我幾乎都能看到樹上新吐的嫩芽,心情舒爽的拍了拍傲藍:「怎麼樣?我夠意思吧?」

  傲藍先是狂點頭,之後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彷彿地下交易般飛快的往我手上塞了一物,我低頭一看,竟是方才被我挑剔的一本書,傲藍眉開眼笑的靠了過來,很小聲的說道:「我也很夠意思的,吶,分你一本。」

  …………我純潔的傲藍……我天真的傲藍……我不經世事的傲藍,就這樣……消失了?阿塵!你個騙子!你一定早就讓懷仲卿調教過他了!
別離 發表於 2009-3-25 17:01
  第七十二章

  黃昏時分,阿塵派人回來說是晚上有宴會,不能回來吃晚飯了。我無所謂的聳聳肩,叫了懷浩仁過來吃飯。小豆丁一蹦幾跳的衝進屋來:「三嬸!聽說今天大肆整頓了三叔的書庫,還順便教訓了一下敖總管。」

  「教訓?有嗎?」我皺著眉,仔細的想了想下午的對話,明明就沒有!我只說了最基本的一些要求啊。碰書之前都要洗手之類的,我都還沒好意思說呢。

  懷浩仁塞了滿嘴的雞丁,口齒不清的說:「這下好了,終於有人幫我分擔嘍。」

  「分擔什麼?」自打說了這句話,我就已經開始後悔了,心中隱隱約約的浮起不祥的預感。

  「賬本啊!」懷浩仁理所當然的說道。

  「你家的賬本,為什麼要我看?」

  「哪裡光是我家的!還有二叔家的,四叔自己私有的,加上三叔的和我家的。」懷浩仁很認真的掰著指頭一個一個的數到,他越說我越心驚,忍不住問道:「都是你在管?」

  「對啊,我爹娘不管事,二叔整天就知道搶女人,三叔成天買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四叔那邊偶爾還要自己倒貼宮裡的費用,我要是不看著,他們早成窮光蛋了!」懷浩仁越說越氣憤,最後惡狠狠的咬了一口鹿肉:「三嬸,你不知道男人不花是不花,一花起錢來,真的很恐怖……唉!我好累哦。」

  我還好雷呢!說的就好像你不是男人一樣,說起來……阿塵總買奇怪的東西?「你三叔買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這園子啊!」小豆丁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怪物一樣,彷彿在說,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我輕咳一聲:「哦,建材而已,正常嘛。」

  「什麼建材!是園子!整個園子!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是做了標號直接從南方拆了運過來!先走玉盤江,再入南海,經東海,最後上到北海,再從長狄境內運過來的!光是運費就……」他低下頭手指動來動去,嘟嘟囔囔的算了一會,猛地抬起頭叫道:「五萬兩啊!五萬兩白銀!就這麼被他散了個精光!」

  五……五萬兩白銀……相當於五百萬人民幣……原來阿塵的愛好是買古蹟……一瞬間我眼前的房子好像都是由銀子鑄成,閃閃發光、讓我坐立不安。

  「辛苦你了,今後也要麻煩你了。」速戰速決,我趕忙堵上懷浩仁的嘴,放了筷子就想逃,才走了一步就被他死死拉住,悲慼的說道:「三嬸,你忍心看我長不高嗎?我……我明年就要娶妻了……會被媳婦看不起的!」

  我狠了狠心,一把拉回衣擺:「沒關係,你只要可愛就好了!」

  他見拽不住,乾脆直接撲了上來:「不行!至少要陪我巡視三叔的產業!」

  只要不看流水賬,其他都好說:「他都有什麼?」

  「翔天樓……」噢噢?這個還不錯!

  「羊,一萬零七千三百八十九隻。」呃……這個……好吧,至少是毛茸茸的羊。

  「馬,三千四百五十六匹,牛,六千九百八十八頭……」

  手顫抖著按在懷浩仁的頭頂:「這些……呃……牲畜都養在哪裡?」

  「由八百七十四名家奴散養在草原各處。」

  「你……你每處都要巡視?」

  「對啊!」懷浩仁眨巴了眨巴眼睛:「三嬸放心啦,明天只是去翔天樓而已,那些馬呀牛呀什麼的,要等到天再暖和一點才會去呢。」

  再暖和我也不去!一想到必須跟著一個小豆丁遊蕩在草原上,四周都是虎視眈眈的綠眼銀狼……我就渾身不舒服!不行!死也不要去!阿塵,你一定捨不得我吃苦的,對吧?

  夜晚躺在床上時,我問旁邊的阿塵:「整個王府都是從南邊搬過來的?」

  阿塵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

  「那園子有什麼特別嗎?」不然為什麼每塊磚都要特意從南邊運過來?當然後面的話我沒有問出口。實際上打我六歲認識他起,這個人就是由數不清的謎團組成。起初,他是令人聞之喪膽的頭牌殺手,之後不明不白的跑到楚家去搶人(當然,這個人指的不是我。),現在他輕輕鬆鬆搖身一變,又化做赤狄人人敬仰的右賢王大將軍。老實說,近來我想起這些會覺得有些害怕,也許他明天就會變作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個我必須重新瞭解的人。因為每當我對他有些瞭解的時候他就會變,讓我無所適從,只能戰戰兢兢的去接受。每一次我只好用他的話來安慰自己:不論他是誰,他都是我的阿塵,就只是我的阿塵。

  「沒什麼,喜歡而已。又是沒人要的老房子,就買了回來。」大概是被我折騰的清醒了點,阿塵側過身攔住我的腰:「你不喜歡?那回頭我叫人拆了重建。」

  拆了?五萬兩銀子運過來的房子……他居然說拆就拆……懷浩仁聽到不知道會有什麼感想?我怕怕的搖了搖頭:「沒不喜歡,就是冬天的景色蕭條了些,回頭你讓人在池子裡種點水仙好了。」

  「好,你說種什麼就種什麼。可是記得,別自己下去,弄得渾身是泥,我可就不要你了。」阿塵似假還真的嘟囔了句,還順便在我脖子後面噴了口氣。

  我的脖子最是怕癢,被他一噴,趕忙笑著扭到一邊。他倒也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大概這些天真的是累到了。空氣一下子變得寂靜濃稠,窗外的北風也不像初冬時那樣猛烈,帶著已經泛起新綠的枝條輕輕的拍打在窗櫺上,帶著淡淡的依戀,彷彿不肯將這看顧了一季的土地讓給那徐徐而來的東風。

  就在快要入睡之際,我又問了一句:「你去過南方?越國?」

  阿塵輕嘆一聲:「娃娃,我去過很多地方,想去的、不想去的,多的有時候我也記不清了。」

  第二天清晨……請注意……真的是清晨,紅彤彤的太陽連同火燒雲一起染紅了半邊天空,又是一天豔陽高照、明媚好春光。雖說已經是三月初,可清晨的空氣裡還是流淌著刺人的冰冷,我耍賴皮般的死死抱住被子,任阿塵威逼利誘,就是不肯下床。

  「快醒醒,我這一上朝,又是要一天不見了,娃娃,你難道就捨得?」

  「捨得捨得,你快走吧!在不走就要晚了。」我不勝其煩扒拉開他握住我肩膀的手,身子左右一晃、腳下一用力,就把被子裹成一個標準的蠶蛹狀,順便連頭都埋了進去。

  阿塵不死心的把我的臉從被子裡挖出來,懷柔不成,改威脅:「娃娃,你身為人婦,卻未盡過一天當妻子的義務,連送你夫君出門這等小事都做不到,是真的要我罰你嗎?」

  哦?威脅我?我睡眼惺忪的瞟了他一眼:「反正都已經被你說成是不盡義務了,那你以後也別碰我……」

  阿塵被我堵得一愣,門外的侍者已經在提醒他就快要誤了時辰。我背對著他躲在被窩裡痴痴的笑,哼!以前被你吃的死死的,那是姑娘我讓著你,沒轍了吧?我當時是沒見到阿塵眼中的精光一閃……如果看見了……我一定宛如活跳蝦一般自己蹦下床。

  「來人!」就聽他高聲一喊,我挑著眉正想慶祝本次的勝利,就覺得渾身不由自主的打了滾,一股涼氣水一般湧了上來,包裹住我的全身。好不容易定住身子的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洋洋得意的小人。

  「王妃嫌這被子不夠鬆軟,拿出去曬曬。順便幫王妃更衣。」阿塵順手把被子甩給進來的丫鬟,一臉壞笑的看著我:「娃娃,為夫也知道你想要盡義務已經很久了,這些日子也卻是忽略你。只是……」他為難的皺了皺眉,向前走了兩步。

  我睡覺從來沒有穿長褲的習慣,只鬆鬆垮垮的套了件絲質中衣,勉強蓋住大腿根。他著一上前,我趕忙七手八腳的退到角落裡,一手抓住領口,一臉的質疑:你要干嘛?

  阿塵見了我的動作,眼神暗了半分,原本探向我肩頭的手也改撫上我的雙腿,輕柔的,帶起一片顫慄:「可惜了,來不及……」

  成了……你後面的話我都知道了……趕忙一把推開他,站定在地上:「更衣,送王爺出門。」

  阿塵一笑,直起身來,接過丫鬟手中的衣衫,一件件自己穿上,那些丫鬟也沒有上前服侍的意思,看起來是早就習慣他自己動手。我初時挑釁一般的面對他,讓丫鬟們先是退了當作睡衣的中衣,再一件件的穿上準備好的衣服。只是阿塵那眼神一直定定的盯著我,從上到下、裡裡外外不肯放過分毫,哪裡被衣物遮掩了,他便調開眼神看向其他裸露的肌膚。我吞了口口水,頂不住他那好像要把我剛穿上的衣服再扒下來的眼神,只好轉過身背對他。背後的阿塵輕笑幾聲,我惱怒的回頭彎了他一眼,他便笑的又更大聲了些。無奈的轉回去,形勢比人弱、臉皮比人薄……還能怎樣?

  出到門口的時候,太陽已經躍然而出,我朝著馬上的阿塵揮了揮手:「快走吧,不然要遲了。」

  他背對著太陽俯下身,淡金色的日光在他身後映出一圈光暈,輝煌的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今天跟浩仁去過翔天樓後,哪也別去,就在雅間等我,知道了?」

  我急著哄他走,好再回去補上一個回籠覺,於是很痛快的揮了揮手:「知道了,就在雅間等你。」

  他滿意的點點頭,駁了馬頭正想走,就聽一聲急似一聲的:「王爺!王爺!賈哈!」

  大門內跌跌撞撞的奔出一個小丫鬟,手上還揮舞著一個黑色毛茸茸的東西,阿塵見了眯了眯眼,明顯有些不高興。

  小丫鬟停在我身邊,怯懦的雙手遞上那油光鋥亮的玄狐皮,兩隻紅寶石做成的眼睛在早春的陽光裡泛著詭異的金紅色。賈哈是赤狄王廷標誌身份的象徵,紅眼玄狐,正是一等親王才可佩帶的裝飾。除了大型慶典,也只有上朝的時候才會配在肩頭。

  我看了看小丫鬟手上的狐皮,揮揮手示意她趕快給阿塵送去。「……殿……殿下……」那小丫鬟遲疑著看了看我,臉上飄起兩朵不自然的紅暈。

  我疑惑的看了看她,再轉頭看向阿塵……果然,阿塵大概是以為我會親自給他帶上,已然解了斗篷,微微俯下身子,此時正一臉菜色的僵在馬上,看樣子就要發作。

  我眨了眨眼,馬上識時務的想要接過那狐皮給他配上,誰知他冷哼一聲,用力一夾馬腹,那墨一般的黑馬便飛快的閃了過來,眼前一抹濃黑閃過,就聽那丫鬟輕叫一聲。等我回過神時,他已經絕塵而去,那個丫鬟卻跌坐在地上,可臉上絲毫不見痛楚,只痴痴的望著阿塵去時的方向,左手輕撫著右手,滿是嬌羞迷離。

  ……這丫頭……是受虐狂嗎?被拽了個跟頭還一臉享受的表情。臉上有些忍不住的抽搐,阿塵這傢伙……還真是滿身的桃花!隨便碰個姑娘就能惹來一身香,跟那個滿處搶女人的懷仲卿,簡直就是陰陽兩極。

  撫了撫額角,丟下一干下人轉身回屋,坐著想了半天,還是決定不要睡了。一日之計在於晨嘛,起都起了在躺回去實在不划算。讓人取了早飯,順便把懷仲卿和傲藍都挖了起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是不?
別離 發表於 2009-3-25 17:01
  第七十三章

  這兩人進屋的時候同時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只是小豆丁有些迷糊的抱怨著:「三嬸,怎麼這麼早?」而另外一隻已經直接坐到桌前,對著桌上那碗冒著熱氣的小米粥自顧自的打起瞌睡了。

  我一把撐住傲藍的額頭,免得他扎到碗裡,成為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第一個淹死在粥碗裡的人,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臉,直到他吃痛的叫了一聲,揉著那塊嫣紅眼淚汪汪的看著我後,我才壓低聲音沒好氣的說:「說!你昨天到底拐出來幾本書?肯定不止兩本吧?還好意思說自己夠意思?瞧你那兩隻眼睛,昨晚上睡過了嗎?」

  小豆丁睜著好奇的圓眼睛,小臉埋在粥碗後在水汽間若隱若現。傲藍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臉頰:「沒……沒有啦……只拿了兩本……不過,那書放在懷裡就好像揣了個小兔子,我……忍不住,就都看了。」

  我哼了一聲:「哪本?」

  「《周子溪游列國》」傲藍小小的抿了口粥,確定溫度適宜之後才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這書我知道……足足有我中指長度那麼厚,傲藍這傢伙一個晚上都給讀完了?翻也翻得手軟了吧?一不小心嗆了一口粥,捂著嘴咳了好久才緩了過來,接過下人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嘶啞著問道:「看完了?我才不信。來,說說,都有什麼?」

  「三月十一日,抵江山之青湖,為入閩登陸道。十五里,出石門街,與江郎為面,如故人再晤。十五里,至峽口,已暮。又行十五里,宿於山坑。……」傲藍搖頭晃腦的開始說,我聽他越說越起勁趕忙連連擺手:「好了好了!」遲疑了一下又說「你都背下來了?」

  傲藍靦腆的笑了笑:「不算背,看過了,自然就記得。」

  活字典啊活字典!趕明個讓傲藍看遍鬼方語字典,那我以後出門不久不用靠懷浩仁來當翻譯了嘛?當然前提是也得有那麼本書。一轉頭,正碰上懷浩仁笑得賊兮兮的一張小臉:「三嬸,你不聽三叔的話,要小心哦。」

  「有什麼好小心的?我又沒做什麼錯事。」我悠閒的端起杯茶,清了清口,一挑眉:「晚啦,等你三叔回來,也要酉時了,到時已經過了時限,你再說什麼,都是沒用。」

  「三嬸怕是忘了,咱們今個要去翔天樓。昨晚上三叔千囑咐萬囑咐讓我看牢三嬸,說是不過午時,他一定能到。您說……是不是還來得及呢?」

  這個殺千刀的小豆包!居然也來威脅我!上次跟我橫眉豎目的賬我還沒找他算賬呢!「浩仁的漢話說的真好,你爹教的?」其實他之前有跟我說過,只是我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又問了一遍。

  懷浩仁眼神一黯:「不是,三叔給我找的習教師傅。」

  果然一下點到他的痛楚,懷浩仁再沒了心思跟我窮逗,默默的啃著綠豆糕。我也見好就收……不過:「說起來了,倒是還沒去你家拜訪過呢。怎麼說也是……」

  「不要去!」懷浩仁一臉驚恐的看向我,好像我是在把他按斤要份量的賣給屠戶一樣。

  「可是……我還沒見過大嫂。」見他的表情有些詭異,我小心翼翼的說道。

  「不……不用了,我娘常年不見外人,你去了,她也不會見你的。」懷浩仁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恢復到往日那個快樂的小豆丁,眼中絲毫不見闇沉。

  「你爹也……」我還想說,卻被他一口打斷:「你想見我爹,去神殿便是,他不住家裡的。」一臉鄙視的神情,彷彿在說『你連這都不知道?還敢嫁到懷家當媳婦。』可我卻從他的眉宇間看到了一閃而逝的委屈與寂寥。

  乖乖的閉了口不再言語,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家的事,不知原委,我不好亂管。見我停了口,懷浩仁趕忙拉著傲藍問他《周子溪游列國》裡還寫了什麼好玩的東西。我在桌子下面一個勁的踹傲藍,讓他少說點,萬一被阿塵知道,搞不好要被禁書三個月的。傲藍卻是一臉的不明所以然,還憂心忡忡的問道:「樹兒,你腿抽筋了嗎?」

  可憐如我,只得在懷浩仁一臉賊笑中訕訕的停下動作。傲藍……你還是被調教的不夠啊。

  剛過辰時,懷浩仁便拉這我出門,說是快到季末了,賬本早都堆成一堆等著我們了。我本想拉上傲藍,可這傢伙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跟我出門,我眯著眼襯懷浩仁不注意的時候問了一句:「你還藏了哪本?」

  傲藍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飛快的瞟了我一眼,低下頭:「也……沒有什麼啦,都是樹兒不要的書。」

  哦!?你現在倒是知道用這個來搪塞我了?早怎麼不說!說到底還是藏私!

  傲藍見我一臉憤慨的盯著他,趕忙拉著我的袖子,委屈又討好的說道:「樹兒,你彆氣……我……我是怕放你那裡被塵公子找到……等我看完了,我就拿給你。」

  我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白皙的臉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去吧,看你的書去吧。記得小心敖總管。」

  傲藍咧嘴燦然一笑,竟是比那懸於空中的金烏更為耀眼:「不會啦,聽說昨個敖總管就住在書庫了呢,聽那幫男僕說,光是昨天搬出來的書就不止千冊,這……這可都是……」

  我瞭然的笑了笑,拍拍他的肩:「都是你的,也算是你人生的第一筆財富了。」

  傲藍的笑意盛了滿眼,在我點頭之後輕快的一轉身,宛若驚鴻一般奔向自己的居所。我會心的笑了笑,雖然他已懂得何謂藏私、何謂欺騙,但他依然還是那個純潔的少年,他的心依然如朝陽般絢爛又溫暖。

  當我跟懷浩仁到了翔天樓時,那掌櫃的早已等在門口,見了我們並未行什麼的禮,只恭恭敬敬的一福身,喚了一聲『東家』,便將我們迎進了雅間。一關門,我正欣賞屋裡掛的那些字畫古玩,正想問問那掌櫃是誰買的,倒是很和我的品味,媚而不俗、雅爾不淡,一回身卻見那人矮了半截,反映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是給我跪下了。心中嚇了一跳,面上還不得不作出司空見慣的模樣,抬了抬手讓他平身。那掌櫃謝了恩才開門喚進幾個夥計,每人手上都是厚厚的一摞賬本,看的我暗暗心驚。見他有些猶豫究竟是放到我面前還是懷浩仁面前,趕忙避清關係:「今日我只是隨著來看看,往日怎麼辦的,今日照舊即可。」

  那掌櫃聞言趕忙將賬本放於懷浩仁桌前,回身時還擦了擦頭上的虛汗。我有點鬱悶,我是會吃人的母老虎?還是長相凶惡的夜叉?他幹嘛怕成這樣?

  等賬本都擺好了,從我的角度已經看不到懷浩仁的臉,只聽得他緩聲說了句:「下去吧,留個人在門口伺候就成。」待人都走光了,我才吧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

  懷浩仁哈哈一笑,就見一直白胖的小手取了最上面的一本賬簿:「三嬸你不知道,著翔天樓初建時其實是三叔在管的,大到建築格局,小到一個菜賣幾兩銀子,統統都要過問。過了一年,經營上了軌道,三叔也就不太管事了。偏那掌櫃的是個實心眼,事事都要問過才肯去做,那日許久不見的三叔好不容易來趟翔天樓,那掌櫃自然是要件件回報、事事俱細。據那日當值的夥計說,三叔聽到最後輕飄飄的甩了賬本到那掌櫃的臉上,一句話不說,就那麼面無表情的盯了人家一下午……時至今日這掌櫃的見到三叔還是兩腳發顫,不敢抬頭呢。您是三叔的王妃,他自然也是懼怕的很。」

  ……說到底還是被阿塵給連累的。我嘆了口氣,不再理會懷浩仁,轉而繼續看屋中的擺設。這雅間裝飾的極為別緻,牆上掛著一副少女撲蝶圖,那少女纖腰楚楚、姿態酣然,一看服飾便是南方人,比商都還要更南,更似越國那邊。她手執一柄團扇撲向一直粉蝶。我看不出是否出自名家之手,只是見那少女的笑顏便也想要跟著她一同笑了出來。

  另一側的牆上是個多寶格,琳瑯滿目的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雕塑,其中最惹眼的便是一尊七彩琉璃歡喜佛,那糾纏在一起的身體線條流暢、姿態自然,令人看了不覺得猥瑣齷齪,卻是心生敬意。那七彩的琉璃在光線中不停的變換著色彩,仿若流光,讓我愛不釋手。

  「這些擺設都是誰挑的?」回頭問向那個汲汲營營的小豆丁。

  懷浩仁頭也不抬的回了句:「這裡平時只有咱家人才能近,三嬸以為呢?」

  「哦!沒想到懷仲卿雖然對女人不太挑,可對藝術品還是有些講究的。」

  「二叔??」小豆丁被驚的抬起頭,皺著眉:「怎麼可能是二叔?他那人最是注重那些道德倫理、天道倫常,不相干的人若是進了他家的人,不往後院走還以為是進了個清心寡慾的居士住的地方呢。二叔怎麼會買這些東西,再猜再猜。」

  「啊?那……難不成是大哥?真是沒想到……」我才說出口,懷浩仁就已經笑得快要從椅子上滑下來了,伸手指著我,顫顫巍巍的說道:「我……我爹?我那個根本都懶得跟女人說幾句話的爹爹?算……算了吧……用二叔的話說,我爹是個辦事的時候都不敢點燈的主,哪有膽子買這些?」

  我皺了皺眉:「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的爹爹?」

  懷浩仁聳了聳肩:「為什麼不能?反正他除了生我,明年再給我找個媳婦之外,也做過別的事情了。」

  我無力的拿起一杯茶,算了,反正只要一說到他家的事情,這個小豆包就要變成小刺蝟。心裡多多少少已經有些計較,旋轉著欣賞瓷杯上的一組戲秘圖,波瀾不興的再說了句:「那就是你四叔了。」

  懷浩仁詭異的一笑:「三嬸,其實你知道是誰,就是不好意思說吧?我四叔?我四叔當初看著這堆東西之後,只說了句『還是活的比較有趣。』」

  好吧……我承認……我其實不太像承認這些東西是阿塵買的,這……男人喜歡這些也很正常啦,只是明目張膽的擺出來看就有點……還是放在這種家人共用的房間……就更怪了……好吧……反正目前為止他家也沒有什麼女性成員,也……不算很過分。

  正有些不好意思的不知道怎麼接口,懷浩仁便蹭了過來:「我說三嬸,你能不能跟我說說洞房是怎麼回事啊?」

  「啊?」我叫了一聲,啞口無言的看向懷浩仁……你……你問我這個,也太……那個點了吧?

  懷浩仁有些羞赧的抹了抹臉頰:「那個……我……我跟我娘不屬……我爹又……總之,沒什麼人跟我說啦。」

  那你也別問我啊!好歹我也是個女的,就算嫁了人,有些話也還是說出口吧,何況……咱倆也沒熟到連閨房密語也能說的地步吧?

  清了清嗓子,我故作鎮定,對著滿臉期待的懷浩仁說出一句很殘忍的話:「問你三叔吧,不然讓你二叔帶你上青樓好了。」我……我真是墮落了!居然攛掇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上妓院,神啊,你原諒我吧!

  懷浩仁失望的垮下肩膀,什麼也沒說便坐了回去,繼續看那堆了有丈餘高的賬冊。我心裡有點不好受,他跟他父母不親,一直把阿塵當他爹,大概打我嫁給阿塵之後便也把我當作親人,想問寫私密的事情,卻被推開了。

  走了幾步,坐到窗邊,屋裡的空氣有些沉悶,我倚在美人靠上推開窗子向外看,想要透透氣,卻居然看到兩個意想不到的人正相攜走進翔天樓。

  那不是!瓔甯郡主嗎?她今天怎麼出宮了?她身旁那個月白衣裳的俊朗男子卻正是那日有過一面之緣的白丹澤仁……他們倆怎麼會湊到一塊?看起來還是舊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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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小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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