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心結] 一夢如是秋水長 作者:江幻塵 (連載中)

宮小瑄 2008-11-16 17:10:4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 13909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05
第二十一章

  
  對于巫馬青嵐的調查,老實說爛俗到了讓我無奈的地步:他爹本來是個鏢頭,一次送鏢途中除了意外,他的大伯時候覬覦他家的財產還不算,居然還看上了自己的弟媳。巫馬青嵐他娘形勢比人弱,沒有靠山,又不甘心就范,只好帶著他北上酆都來尋親。屋漏偏逢連夜雨,半路上又碰上打劫的,拼了命才從刀口下逃生,卻失了趕路的銀子,只好一路乞討到酆都。只是親還沒尋到,他娘倒是先香消玉殞了。我想,那個女人死掉之前大概會感嘆一句:終于結束了!

  本想接著巫馬青嵐這茬避過小三落水的風頭,沒想到還是被楚云天拉了回來。

  “這孩子心思太重,心不甘情不愿的留著也是麻煩,不如放出去算了。”楚云天看著小三說。

  “那怎么行!四兩銀子呢!”梗著脖子的小三,從某個角度看來,跟巫馬青嵐還真是有那么點像。

  “人都會變嘛,何況他才四歲。”我在本子上寫到,怎么說呢,下意識的就是不想放他離開,別想歪,我才不是因為小三和他吵架的時候比較有看頭而想留下他的。

  “變成個見死不救,不知道忠于主人的混賬?”楚云天挑著眉,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倆。

  小三往我這邊湊了湊,縮到我身后,小心翼翼看著楚云天的說:“那……是意外。”

  “意外?”楚云天突然拔高的聲音,嚇得小三一哆嗦:“昨兒個要不是我湊巧在附近,今天你們就…………”

  “死……了。”小三在我身后弱弱的接口道,我扭頭給了她一個爆栗子,這丫頭,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你也知道!”楚云天一把揪過小三,邊打屁股,邊暴跳如雷的吼道:“你們兩個在哪玩不好,非要在湖里玩,跟你們說了多少次了,身邊要帶著下人!他們是拿來用的,不是擺在桌子上供著的!你……你們……真是氣死我了!”

  小三費力左右扭動著身子,可憐兮兮的小臉上挂滿了淚水。

  我害怕的躲在一邊,心里感嘆道:難不成楚家的男人都這樣?我爹也是,楚云天也是,明明看起來是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怎么一轉臉就變得面目全非?他們一定是兩面國來的,平時頂著張和善的笑臉,一不高興立馬扭頭,露出腦袋后面的那張凶臉,一秒鐘都用不了!

  小三哭的稀里嘩啦,趁著楚云天歇手的空擋,剛忙哽咽的叫道:“啊啊~大哥對不起、對不去,我們知道錯了。”

  其實我真的很無辜啊,明明我只是下水救人好不好?怎么連我也錯了?

  一道厲芒掃了過來,我撇到一邊的嘴角立時僵在臉上,就聽楚云天猶自夾雜著怒氣的聲音:“小四?”

  我趕忙用力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這種時候,頂風作案的都是傻子,我才不是小泥球!

  楚云天見我也點了頭這才緩和了表情,又變回優雅高貴的佳公子,幽幽的嘆了口氣,說:“唉,你們兩個,要到什么時候才能讓我少費點心。”

  ——大哥,貌似這個是當娘的人才會說的吧?

  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和小三都被勒令在房里反省,嚴禁單獨出門。巫馬青嵐也不知道被杜衡帶到哪里去了,反正自打那天之后,我再也沒見過他。

  被困在屋子里的日子是很難熬的,換作是在其前世我倒是很樂意呆在家里不出去的,就是那種被人稱之為宅女的類型,可是現在,沒電腦,沒網絡,沒電視,就連小說都是晦澀難懂的文言文,對我來說,一言以蔽之,昏天黑地。

  小三舉著棋子的手猶疑的在棋盤上空徘徊,一會想落在左上角,一會又往右下角偏了偏,掙扎了半天,終于‘啪’的一聲,很有氣勢的放在了天元的位置。

  我抬頭看了看她,她很豪爽的說道:“就這兒了!”

  我歪了歪頭,她接著說道:“不換了!”

  然后我取了一子,看也不看的落到棋盤上,小三的哀號聲几乎就在我落子的那一霎那響起:“不算不算!重來重來!剛才那一步我要重新走。”

  我撇了撇嘴,從旁邊的一打紙里抽出一張寫著:起手無悔大丈夫!的字條。

  小三很不屑的笑道:“誰是那種沒用的東西?我是小女子!集女子與小人于一身,何況我是你姐,你就得讓著我!”

  真是太無賴了!我出離憤怒的又用力抽出一張紙,上面寫著:可是,你已經悔了很多手了!

  小三挖了挖耳朵,超級無恥的說道:“有么?誰看到了?”

  我猛地轉頭看向身后的白薇和凌草,結果她們一個裝沒聽見,另一個干脆從我的那堆紙里面抽出一張寫著‘觀棋不語真君子’的紙來。

  得不到支持,我無奈的回過頭,小三已經自動自發的把棋放到了她想放的位置。心里一煩,我一把胡亂了棋盤,奪過凌草手里的扇子,躺在榻上死命的扇,毫不理會在一旁哀哀叫的小三。跟這種棋品和技朮都爛到不行的人下棋,本身就是失誤!

  “哎?不玩了么?”小三舔著臉蹭到我身邊,我翻了身,面朝牆,不理她。

  她一邊扒著我的胳膊用力的拽,想讓我轉過身來,一邊討好的說:“好小四,咱們再下一盤嘛。”

  我猛地坐起來,以極快的速度轉身照著她的腦門一敲,小三哎呦了一聲,捂著頭,委屈的看著我,抱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運氣差,技朮又不好,拉大車都能在五分鐘內輸光光,讓一下下又不會死掉!”

  我對她的說辭嗤之以鼻,一次兩次還能忍,要是步步都悔,就算是神仙也會惱!推開她,下榻走到桌邊,提了筆,等一旁的白薇幫我鋪好紙,研好墨,開始一筆一划的寫大字。心情煩躁的時候,寫字是很好的平復心情的方法,雖然我的字也不是那么好看。

  小三不死心的在我身邊轉來轉去,嘟囔著:“寫字多悶啊,咱們還是下棋吧。”

  可惜我就是鐵了心不理她。一會,大概她也覺得沒勁了,自己一個人靠在棋盤前,把棋子撿起來,又丟回去,托著腮,一臉向往的看著屋外,幽幽的嘆了口氣。

  她這樣子,讓我想起我以前養的貓隔著玻璃看街景的情景,寂寞又無奈。一旁的凌草輕輕的給小三打著扇,柔柔的說道:“小姐們都下了一下午了,也該歇歇了。”

  小三下巴支在手背上,無比哀怨的說道:“還歇?都五天了,我連屋門都沒出過。”說完還惡狠狠的瞪了白薇一眼。白薇面無表情的立在一旁,好像沒生命的雕像,看起來呆呆笨笨的。可就是這樣的白薇,把一向自詡輕功卓越的小三生生攔在屋子里五天,害得小三每每只得望門興嘆。

  白薇和凌草是楚云天新派過來服侍我和小三的,之前的蟬衣和若舟不知道被打發到哪里去了。不管怎么說都是一起生活過几年的人,要是他們因為我和小三而受到什么殘酷的對待,我也于心不安,可任我怎么纏著楚云天,他也不告訴我那兩人的下落,只說不會服侍主子的奴才,不要也罷。

  柔柔弱弱的凌草講了一口軟糯的南腔,與溫順的外表不同,其實骨子里是個倔強強硬到變態地步的人,只要認准了一件事情,就算把南牆撞出一個洞來,也是不會回頭的。這一點在她來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已經領教過了,只是不讓她伺候我洗澡而已,居然被她義正言辭的從主仆之道大談到忠義廉恥,最后給我行了個大禮,說‘大少爺交代過了,如果小姐有什么不滿意,就讓奴婢自行去杜管家那里領板子。小姐既不讓奴婢在身邊伺候,自是因為奴婢有哪里做的不好,奴婢這就去領板子。’………就是洗個澡而已,不用搞的好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樣吧。

  總之,這兩個十歲的小丫頭已經把我和小三搞得無言以對了,而這種緊閉一樣的日子,看樣子要持續到中秋節了。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06
第二十二章

  
  本該是充滿離愁的中秋節,卻因為我跟小三被憋在屋子里的時間太久,以至于我倆邁出房間后滿心歡喜,雀躍的像兩只離開籠子的小鳥一樣,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小三甚至夸張的抱著院子里的樹轉了一圈,高興的又叫又跳。凌草與白薇站在我身后,一個笑顏如花,一個面無表情。

  過了好一會也不見小三有消停下來的趨勢,我拍了拍白薇,示意她把小三揪回來,沒想到小三一見白薇上前,更加得寸進尺的來開了架勢,作勢要與白薇拆招。后者則是一臉木然的站在小三面前,就連聲音都沒有起伏:“請三小姐上路。”

  上……上路,沒想到這個白薇雖然看起來木木的,說出的話居然這么有喜感!

  小三也是一愣,之后不依不饒的說道:“上什么路,你先上來跟我過兩招!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之前是那門口太小,現在地方寬敞了,我就不信我打不贏你!”

  白薇還是面無表情的瞪著小三,說道:“老爺在等。”

  小三‘切’了一聲,一彎身子,像只猛地被放開的彈簧一樣向前沖去,飛快的劈了一個手刀。白薇向左一閃,輕描淡寫的避過了小三的攻擊。小三一擊不成,足下一點變轉了方向又是一拳,白薇依舊只是躲閃,几招之間被小三逼到角落里避無可避,眼見就要被小三打到,只見她左手握住小三揮出的手臂一帶,右手輕輕一推的小三的肩膀,轉瞬之間形勢逆轉,已是小三被困在牆角。

  小三圓圓的小臉在夕陽中熠熠生輝,一雙眼睛竟是比那晚霞還要明艷的看著白薇,兩個人靜止了好一會,她才‘噗’的笑出聲來,拍了拍白薇的肩膀,說:“不錯不錯,以后你天天都陪我過几招,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能打敗你的。”

  這本來是很有氣勢的宣言,只是如果細琢磨一下的話,每天拉著別人拆招,只是為了有朝一日打敗對方,怎么想都有些耍賴皮的成分在里面,也虧得小三同志能說的這么義正詞嚴。

  耽誤了這么一會,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下人們進進出出的給每個院都挂上彩燈,看天氣,今天晚上的月色應該相當值得期待。不遠處杜管家灰色的身影漸漸行到近前。

  “兩位小姐,老爺和大少爺已經在廳內等候多時了。”

  我以前沒發覺小三這種人來瘋的性格,今天看來只說她是人來瘋,還是輕的了,這人還沒怎么來呢,她就已經瘋了。

  “杜爺爺!”小三歡叫著扑到杜管家的身上,幸好老爺子老當益壯,不然被她這么一撞,就算不散架,也得筋骨錯位。

  “三小姐今個很高興啊。”杜管家難得柔和了嚴肅的面容,含笑揉了揉小三的頭發,說:“一會到了滄浪廳也要這么笑,老夫人她……唉。”

  小三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說:“杜爺爺放心吧,外婆看到我就會高興啦。”

  杜管家一天之內連笑兩次,也算得上是不小的奇觀了,雖然他以往也并沒有不苟言笑到面部僵硬的地步。

  “那就請三小姐、四小姐與老奴一同前往滄浪廳。”杜管家說罷就引著我們向前院走去。

  中秋節是個團圓的節日,所以即便說是宴會,也不過只有自家人而已,再加上花家本就人丁單薄,一桌子菜,不過圍做了五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是姓楚的。那個唯一的例外溫和的向我們笑著,橘黃的燭光襯得他的臉更加像溫潤的美玉般散發著柔和且不容忽視的光芒。一旁的外公見我們進來,趕忙招手,說道:“小三,小四,來來,做外公身邊來。”

  我和小三乖巧的走上前,我坐到外公的左手邊,旁邊是楚云天,小三則做到另一邊,挨著外婆。外婆在我們進門的時候就趕忙背過身去,擦了擦眼睛,現在雖然不至熱淚盈眶,但那雙紅紅的眼睛,卻怎么也瞞不過別人。

  小三摟著外婆的手,嬌聲說道:“外婆不哭,小三會心疼。”

  本來已經止住勢頭的外婆,卻又被小三的這句話弄得淚眼盈盈,手指有些輕顫的摸著小三的臉,說:“我們小三也長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小三一頭扎到外婆懷里,不依的蹭了蹭,說:“才沒有呢,人家一直都會心疼人。好啦好啦,外婆不許哭哦,今天外面的月亮很漂亮呢,外婆哭了,就不漂亮啦。”

  外婆被小三逗的破涕而笑,道:“好好好,外婆不哭了,不哭啦。”

  “就是,大節日的,哭什么,”外公爽朗的聲音震得我的耳膜直疼,只是這么大的音量,總讓人覺得有點欲蓋彌彰。

  “孩子嘛,總是要跟父母在一起才好,小三小四賠了咱們這么几年,也……”果然,說到這里,外公似乎被哽住一樣,停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也算是咱們的福氣了。”見外婆點了點頭,又繼續對我和小三說道:“你們兩個,到了明年也七歲了,去了那邊,也不要總小三小四的叫著,既然說要姓花,那就在各個方面都要注意,不要丟了咱們花家的臉。不過,有你們大哥看著你們,我還算是放心的。”

  小三早就聽煩打外公的長篇大論,見外公一頓,趕忙見縫插針的說:“知道啦,外公。”

  外公沒好氣的指著她,說:“就數你毛躁,還不如你妹妹來的穩重,這性子要改,不然早晚吃大虧!”

  我在一邊捂著嘴笑著看小三吐了吐舌頭,冷不丁被外公摟到懷里,嚇了一跳,轉頭一看,他正神色復雜的看著我,想了想,說道:“你這孩子,凡事總踹在心里,看起來好像隨性淡薄,其實骨子里比誰都倔,到了那邊,你們姐妹倆要相互扶持。那邊臨海,奇人多,也讓你爹多瞧著點,看看有沒有人能治你的嗓子,是外公沒用……”

  我抬手,掩住了外公接下來的話,甜甜的沖著他笑。身后的楚云天也適時的說道:“外公放心,妹妹的傷,云天一刻也不曾忘。”

  外公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問道:“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動身?”

  楚云天回道:“准備再過三四天就走。”

  “好,好。”外公悵然的表情讓本來開朗的他凸顯了几分老態,擺了擺手,接過杜管家遞過來的一個盒子,從中取了兩個瓷瓶,正了神色,說道:“馨竹,千樹。”

  老爺子用了大名,就連小三也斂了嬉笑,一臉嚴肅的正襟危坐。

  “這里面是用你們太爺爺留下的藥方煉制的丹藥,連同藥方一起,今天就交給你們了。要記得,不可外傳!”

  將家中重要的東西交到我們手上,就算是正式認可我們是花家下一代的傳人了。我恭謹的接過外公遞來的瓷瓶,小心翼翼的打開,一倒,才發現,其實只有一丸丹藥而已,晶瑩剔透的紅色在掌心上可愛的滾來滾去。

  “這是望鄉,用在垂死之人的身上,可激發出那人的潛能,使之多活些時日,多則几個月,少則几天。但是你們要記住,這藥非到萬不得已絕不能用,它本就以耗費精力來達到續命的目的,不吃,也許還能活下去,吃了,就只有死!”

  我一愣,這個有著美麗名字的漂亮小藥丸,竟是食之必死的毒藥么?另一邊的小三,也是靜靜的看著手里的瓷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后的時間外公和外婆死命的往我們碗里夾菜,好像只要出了這個門我們就再也吃不到東西了一樣,雖然小三使出渾身解朮的想要話活躍氣氛,可是外婆偶爾的垂淚,外公間或的哽咽,讓整個滄浪廳都被低氣壓包圍著,有些壓抑。這頓飯吃得,真可以說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07
第二十三章

  
  該走的總是留不住。不管外公外婆多么舍不得我們,一拖再拖,當初的三四天以在不知不覺中延伸出了几倍的時間來,可當秋風一起,無論如何也必須要啟程了。商都與酆都相隔几千里,就算是快馬加鞭輕車獨騎也要跑上十來天,更別說我們這有著三輛馬車的車隊了。

  千萬不要以為這三輛馬車是我、小三、楚云天一人一輛。事實上,我跟小三坐一輛,而楚云天是騎馬,同行的下人只有五人,白薇和凌草跟我們坐一輛,杜衡和另外一個一臉忠厚的男孩一人趕了一輛車,剩下的只有小泥球——巫馬青嵐這個大閑人。所以說,實際上坐人的馬車只有一輛,剩下兩輛裝滿了外公外婆塞給我們的東西,吃的、穿的、玩的、用的,一應俱全,不管楚云天說了多少次商都那邊都已經准備好了,并不缺這些,外公外婆還是不管不顧的塞了一堆,這兩位可愛的老人家甚至還板著臉教訓楚云天說楚家准備的是楚家的,自己怎么樣也不能讓花家的孩子受委屈不是,那表情嚴肅的就好像我們不是回到爹娘身邊,而是被買去做童養媳。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兩位老人送了又送,陪了再陪,最后卻也只能是立在尚帶著暖意的西風中,目送我們的馬車漸行漸遠。

  馬車其實是一件很沒有舒適感的交通工具,就算冬天塞了暖爐,夏天鋪了涼席,在這種閉塞狹小的空間內,很難不覺得窒息。何況還是在沒有橡膠輪胎、,沒有減震系統的古代,坐著馬車長途跋涉不外乎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我靠在車門口,看著白薇熟練的揮鞭趕車,身后的凌草一直摟著我的腰,生怕車一顛,我就會掉下去。很難想象一個只有十歲的小女孩居然能面不改色的駕駛馬車,而且,她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氣拽的動馬缰,要知道馬匹也不是好駕馭的,即便是溫順的馬,一旦發起脾氣來也是很可拍的。可白薇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動作輕松自然,垂在耳邊的碎發隨著微風輕輕晃動,每次抬手揮鞭時都像是活潑的水珠一般跳躍,給她的臉染上了一絲生氣,我忽然覺得這樣的白薇,很帥!

  中間停下休息的時候,我特意仔細的觀察了一下調教過后的巫馬青嵐。老實說我很驚訝他也在隊伍里,我以為那樣桀驁不馴的他也會像蟬衣和若舟一樣,被楚云天打發到一個我們看不到的角落。

  但是現在看來,他似乎并沒有受什么罪,整潔的外表,紅潤的臉色,如果不是那雙眼睛變得如此之多的話,我一定以為在我和小三被關禁閉的這段時間里,他其實是被拉到哪里去享福了。

  如果說他之前的眼睛就像含著日光的明鏡,耀眼奪目,那么現在他的眼睛就是蒙塵已久的明珠,灰暗難辨,只偶爾會光華一逝。現在的他會卑躬屈膝的稱呼我們為小姐,整天跟在那個忠厚像的男孩身后,好像個掌柜手底下打雜的。只會在小三去招惹他時露出以前那種小老虎一樣的神情。這……算是精神虐待了吧?就在短短的十几天內,就能把一個人從飛揚跳脫變成中規中矩,就算是個可塑性極高的孩子,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看小三和巫馬青嵐的對峙,就像看兩只還沒有斷奶的小貓打架一樣,雖然憨態可掬,引人發笑,可有時他們爭執的原因卻實在是無聊的讓人哭笑不得。

  比如那天,由于楚云天急著趕路,錯過了宿頭,一行人只得在野外露宿。這對我和小三這種從來沒體會過那種幕天席地的豪爽感覺的人來說,是很興奮的一件事情。就連我都很積極的要求去拾柴禾,雖然最后申請被駁回,就可想而知小三會樂成什么樣子了。

  她先是圍著楚雄——那個忠厚臉的男生,轉個不停,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大雄,這個是要做什么的?”

  “回三小姐,這個是一會用來烤肉的架子。”

  “那,這個呢?”

  “回三小姐,這個是裝調料的小袋。”

  “哦~”小三摸了摸下巴,很像研究線索的偵探,然后伸手一指,道:“這個又是什么?”

  “……”楚雄一頓,說:“那……那個是煮水用的鍋。”

  凌草在我身邊笑嘻嘻的說:“三小姐真可愛!”可是我只想朝天丟白眼,連煮水的鍋子都要問!小三,你沒話找話的水准也太低了吧?

  她自己大概也發現對著這個楚雄是搞不出什么名頭的,顧盼間,突然發現掩了半個身子的巫馬青嵐,他人雖小,干不了什么重活,可作為下人是不可能閑著的,這不,正和白薇一起整理晚上要用的被褥呢。

  小三嘿嘿一笑,拉著我往那邊走過去。站在馬車三步開外,不懷好意的盯著巫馬青嵐。起先,他大概是想裝作不知道,背著我們依舊忙碌。可是漸漸的,他的動作越來越僵硬,就像那種被盯著的貓咪,毛一根一根的豎了起來,最后猛的一轉身,沖著小三好像要吼,卻又硬生生的收住了,垂了臉,恭恭敬敬的說:“小姐們有什么吩咐?”

  要我說,小三在語言上真是貧乏的很,因為她又問了一句:“這是什么?”

  巫馬青嵐明顯嘴角一抽,說:“是睡覺用的被褥。”

  小三很欠扁的回了一句:“我當然知道那是睡覺用的被子,我問的是那上面繡的是什么!”

  被強迫當觀眾的我很無語的看了小三一眼,后者正因為小男孩眼中漸漸壓抑不住的怒火而興奮。總之,她就是想跟巫馬青嵐吵架就是了,這個無聊的人!

  巫馬青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硬生生的把眼中的火焰給壓了下去,聲音里滿是壓抑的情緒,道:“回三小姐,小的不清楚。兩位小姐要是沒有什么事情的話,小的還有事情要做。”

  我拉了拉小三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得寸進尺,小泥球明顯已經快要爆發了。可惜我顯然忽略了一個無聊到極點且興奮到極點的人想要找樂子的決心。

  小三回頭看了看我,問道:“小四,你想說什么?”沒,其實我只是想問:你到底拉我來做什么!?

  小三說話這句之后馬上轉頭,明顯剛剛根本就是在敷衍我,用一種‘我就知道’的表情,帶著她特有的欠扁語調又去對巫馬青嵐說:“你連這是什么都不知道?這几天杜衡到底教了你什么啊?”

  巫馬青嵐聽到杜衡的名字,明顯臉色一青,再也不想應付小三,嘟囔了一句:“關你屁事!”后就干脆轉身繼續他被打斷的動作。不過,就像我一樣,他顯然也低估了小三臉皮的厚度。一見巫馬青嵐轉身,小三就趕忙沖到后者身邊,拽著人家的胳膊,大聲說道:“哦哦!我可是聽見了,你剛才說了很不符合下人身份的話!”

  如果到了現在還有人能忍住不發飆,我覺得他不是神經異常就是心里異常。所以我們各方面都很正常的巫馬小泥球如小三所愿的爆發了:“瘋婆子!你吃飽了撐的沒事做啊!我可不像你是個大閑人,你沒事就給我滾遠點,少在大爺眼前晃蕩,看著就煩!”

  小三一臉欣慰的拍了拍巫馬青嵐的肩膀,用一副長輩的嘴臉說道:“對嘛,這樣才是巫馬青嵐啊,方才那種奴才相一點都不適合你。”

  小三,你是M么?被罵還這么高興?

  巫馬青嵐毫不客氣的一下拍開小三的魔掌,惡狠狠的叫道:“也不看是誰害的!我碰上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小三看了看有些發紅的手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捏上巫馬青嵐不算丰潤的小臉蛋,邊捏邊搖邊說到:“碰上我,可是你燒了八輩子的高香才換來的福氣呢。”巫馬青嵐被已經被小三捏的變形,我就算只是看著都替他疼,偏偏還形勢比人弱,根本掙不開,只能口齒不清的叫喚了几句。

  這時,凌草軟糯的南腔適時的拯救了水火之中的巫馬青嵐:“三小姐,四小姐,大少爺回來了,獵了好肥的一只山雞呢。”凌草顯然沒想到會看見這么火爆的場面,愣了一下才繼續說:“大少爺還給小姐們抓了一只小兔子呢,毛茸茸的,可愛極了。”

  小三一聽有新的玩具,馬上拉著我往楚云天那邊跑。我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個瘋子!回頭看了一眼才被她蹂躪過的巫馬青嵐,他正一臉憤恨的盯著小三,嘴里嘟嘟囔囔的嘀咕著,臉頰上一邊一抹村紅,說實話,挺可愛的。而他身邊的白薇,從頭到尾根本連頭都沒抬過,直接視我們于無物,好酷!我越來越喜歡她了。

  小三拉著我跑了兩步,突然停下,扭頭對巫馬青嵐說:“差點忘記了,我回頭跟大哥說,你以后就跟在我身邊吧,怎么說也是我花的四兩銀子買的你的終身。”

  我已經不想回頭看那個可憐人了,被小三盯上,他只好自求多福了。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08
第二十四章

  
  歷來旅行就是奇遇的代名詞,小說里面的那些男女主人公哪個不是出去溜達了一圈就傍上個帥哥,要不就是取娶回個美女,再不濟也能找到個寶藏啊祕籍啊啥的。怎么一到我這里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呢?整整兩個月,什么事都沒發生,什么都沒有!既沒有帥哥,也沒美女!就連一個銅板我都沒撿到,更甭提什么寶藏了。整個旅途平淡無奇到令人發指的地步。難道真的是人品問題?

  馬車疙瘩疙瘩的行走在青石板路上,道路兩旁整齊的排列著各種各樣的商鋪,臨街的小商販賣力的吆喝著,時不時,包含著濃郁包子香的蒸汽裊裊騰起。大街上熙熙攘攘,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明媚的色彩,昭示著整個城市的富足與繁榮,這就是我們在到達商都前的最后一站——蓬城。

  我和小三兩個人擠在窗口往外看,就像這個城市的名字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有種蓬勃向上的活力,而這活力感染著每一個踏入這個城市的人。我們的臉上不知不覺挂滿了笑容。

  “大哥大哥!今天有集市么?這么多的人!”小三咯咯笑著問道。

  楚云天悠閑的騎在馬上,飄逸俊朗的外表再加上悠然自得的神情,惹得路上的男女老少時不時的駐足,聽見小三問他,笑著回到:“沒有,蓬城每天都是這個樣子。咱們會在這里停上几天,到時候大哥你們出去逛逛。”那笑容大概是過于燦爛明朗,我看到街邊有個一個賣雞蛋的少女手中不穩,甩摔掉兩個雞蛋都還不自覺,只是愣愣的看著楚云天。

  心里突然有些不痛快,我閃過凌草,猛的一掀帘子站到白薇身邊,嚇得凌草驚呼一聲,就連一向處變不驚的白薇也破天荒的在停下馬車之后皺著眉看向我,一臉的不贊同。楚云天很快策馬過來,臉上不復云淡風輕,急著叫道:“小四,你做什么!”

  不理會他的驚怒,我向著楚云天伸出手,示意他抱我上馬。

  這下楚云天的眉頭皺的更緊,不快的說:“胡鬧!女孩子怎么能騎著馬拋頭露面?”

  凌草在我身后不停的拉我,道:“小姐小姐,快回來吧,好多人在看呢。”我挺了挺脊背,倔強的不肯放下手。

  楚云天和我對視了一會,大概是看出我不會妥協,嘆了口氣,俯下身把我抱上馬,嘴里卻還不忘嘮叨:“只這一次,下不為例!你以后可不能隨便就跟個男人騎在一匹馬上,知道了么?”

  既然達到了目的,我自然是心滿意足,乖巧的點了點頭。楚云天寵溺的揉了揉我的發,頓了一下,又加上一句:“除了我以外。”

  車上的小三羨慕的看著我,也急急的叫道:“大哥,我也要,我也要騎馬!”

  楚云天無奈的看了看小三,又看了看自己的馬,很明顯那上面已經沒有地方了。小三見他猶豫,也不等他回答,氣呼呼的道:“哼!大哥偏心,只疼小四,我再也不喜歡大哥了!”說完刷的一下放下帘子。

  楚云天可憐兮兮的叫了一聲:“小三。”

  小三好像聽到楚云天的呼喚一樣,刷的一聲又掀開帘子,就在楚云天露出討好的笑容准備解釋的時候,說道:“我再也不理大哥了!讓青嵐過來陪我。”說完看也不看楚云天的臉色又縮回車里。

  楚云天揉了揉額角,向楚雄打個了手勢,然后便催馬向前,嘴里還小聲的嘟囔著:“一個兩個都這么難搞,當大哥的居然還比不過外面來的一個小泥球,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我靠在他懷里瞥了瞥嘴,喂喂,大哥!我可是都聽見了哦。

  耽誤了這么一會,街道兩邊已經圍了不少群眾,不得已楚云天只好下令加快速度,只是,身在鬧市想要快起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時不時街邊商鋪里有人出來跟他打招呼,楚云天也只好停下來回應,一來二去的,本來進城時才巳時初刻,快到別院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三刻。

  我坐在馬上遠遠的就看到楚家別院的門外黑壓壓的站了一堆人,為首的兩人正是我的爹娘,我娘一直走來走去,直到我爹把她摟了過去,安慰几句,才算安靜下來,可還是焦急的望向我們來到的方向,翹首以盼。

  車里的凌草正幫小三整理頭發,嘴里還絮絮叨叨的說:“三小姐你看啦,早上才梳好的呢,才這么一會功夫就亂了,這可怎么見老爺和夫人啊。”

  小三不耐煩的偏過臉,道:“有什么關系嘛,頭發亂點,我也還是他們的閨女啊,難不成就因為這么點小事,就不認我啦?”

  “小姐,話不是這么說的。”凌草還想掙扎,只不過車子已經停下來了。

  楚云天小心翼翼的把我從馬上包下來,雙腳還沒占地就被死死的摟到一個有著馨香氣味的懷抱里,好一會,才放開。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哭泣著的女人的臉,正是我就別不見的娘親。

  娘親的手留戀的撫著我的臉,嘴唇動了動卻只溢出几聲破碎的嗚咽,一旁的爹爹看不下去,勸道:“月蘿,快別這樣,你嚇到孩子了。”說罷摸了摸我的頭,蹲下看著我的眼,說道:“小三是吧,別怕,你娘只是太想你們了。”

  我的眼神一冷,在小三蹦蹦跳跳從車上下來的同時躲到楚云天身后,身后的小三高興著一路小跑的奔了過來,邊跑邊叫道:“爹爹,娘親,小三來啦!”其實我想她心里真正想說的是:大城市,我來啦!

  爹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迎著小三走了兩步,就這沖勁把她抱起來轉了兩圈,哈哈大笑著說:“毛丫頭,怎么一點都沒變,”刮了刮小三的鼻頭,說:“跟小時候一樣沒規矩!”

  小三咯咯笑著躲開爹爹的手,說道:“什么小時候啊,人家現在也不大啊。小四也沒怎么變啊,爹爹還不是都不認得她了,要是變了,爹爹肯定更不認得我們了。”歡快的語調,雖然語含諷刺,可誰讓楚關風是真的認錯了自己的孩子,他也只能摸摸鼻子,悻悻不語了。

  我依舊站在楚云天身后,抓著他的衣袖,怎么都不愿走出來,娘親微彎了腰,伸出手臂,美目含淚,哽咽著說:“小四,到娘這來。”

  我把頭埋在楚云天手肘間就是不理她,楚云天好笑著把我從背后揪出來,捏了捏我的臉,說:“怎么?害羞啦,快去,娘叫你呢。”我扭捏的抓著他的衣袖,卻掙不過他把我往外送的手,最終又被摟回那個馨香的懷抱。

  娘親頭靠著我的臉,摩挲著,碎碎的說:“小四,我的乖孩子,你受苦了。娘不該放手的,小四不要怪娘好不好。”

  雖然心里還在怨恨著她因為一紙預言就將我和小三丟開,雖然別扭著不愿呆在她的懷中,身為娘親,卻丟開自己的孩子,身為被丟棄的我,無法原諒。可從心中沖出的微微酸意還是頂的我眼眶微紅,停下了掙扎。我爹在一旁嘆了口氣,說:“月蘿,孩子們趕了這么久的路,也都累了,讓他們進屋休息吧。”

  娘死活不撒手,我只好任她牽著往里走,兩旁的下人一個個垂著頭,整齊的說道:“恭迎三小姐,四小姐回府。”

  一過影壁牆視線豁然開朗,一眼望去整個個院落成縱深展開,南方特有的那種向外甩出的青灰色屋檐重重疊疊,高潮迭起。向里走,細看之下,毯文窗格的棱條上有凸起的線腳。廊柱屋檐上的每一朵雕花的花瓣造形極盡變化,生動活潑。四周點綴著各種花卉,或恰當的遮住來人的視線營造出私密的空間,或精巧的把空間分割開來,既不會顯得過于空曠,又不會過于狹小,顯得窮氣。一路下來,只覺得整個別院美輪美奐,獨具匠心。只一個蓬城別院而已,真不知道商都祖宅又會是哪般光景。

  走了許久,才進了一間朴拙的大廳,上懸一匾:韜光養晦。也不知道是誰寫的,都富成這樣了,也是該韜光養晦了,要不,早晚得成眾矢之的。

  一進屋,娘就攬著我坐到上手的位置,小三很自覺地也粘在一旁。爹爹剛接過下人們遞過來的茶水,還沒喝,就見一個翠衣的丫鬟跑了進來,為難的看了看粘在娘身邊的我倆,欲言又止。

  我扭了扭,想到楚云天那邊,但是娘卻緊了緊手臂,不耐的對那個丫鬟說:“抹云,有什么話就說!”那丫鬟猶豫了一下,才顫顫巍巍的說道:“回老爺夫人,老宅那邊剛傳過了信來,說……”她抬眼看了我們眼后趕忙低下頭,繼續說道:“說是二少爺墜馬,傷了。”

  將爹娘的表情看在眼中,我和小三對視了一下。這么巧,我們剛到,就傷了,難道冥冥中還真應了那老道的話?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08
第二十五章

  
  爹娘擔心楚九天的傷勢,用過午飯就匆匆的帶著我、小三還有楚云天趕回商都,隨行的是只有几個下人,凌草、楚雄和巫馬青嵐都被留在了蓬城別院,只等明天一早再啟程。

  不知道是蓬城本就離著商都沒多遠,還是爹娘歸心似箭,過了晌午才出發的我們,入夜之前就已經進入商都城了。商都是個名副其實的商業都市,明明已經入夜,大街上卻還是人聲嘈雜,一派繁忙的景象。這里就像是放大了十倍的蓬城,有更多的商鋪,更寬廣的街道,更繁忙的人群。空氣中夾雜著腥咸的濕氣,那是海的味道。

  身邊的抹云見我和小三兩人對著外面那些在昏暗中忙來忙去的人大感困惑,自動說道:“最近有批商船剛靠港,這些商家大概是忙著卸貨交易。這次回來的商船里有八艘是楚家的呢。”說到這里,抹云露出驕傲的表情。

  小三感興趣的問道:“真的?那我們以后也能到船上去看看么?”

  抹云為難的看了看我們,說:“這個……恐怕不行,三小姐你不知道,船上是不讓上女人的,不吉利。”

  小三不屑的一哼,道:“什么狗屁習俗,找個機會我倒要上去看看,女人上了船會怎么樣?難不成還能給壓沉了?”

  剛說到這里,抹云一把捂住小三的嘴,趕忙說道:“我的好小姐,話可不能亂說,在楚家什么沉啊,翻啊之類的字眼是不許說的。”

  小三聽了還想再說兩句,被我一拽之后安靜了下來。本來,到一個新地方就是該多聽多看少說少做。再者,跟個丫鬟掙這些事情也毫無意義。

  到了楚家時已是掌燈時分,恢宏的大門,上懸兩個蒼勁有力的兩個大字“楚府”,據說是楚家當年那個陪著太祖皇帝征戰南北的老祖宗的親筆手書,黑底金字的牌匾顯得端庄肅穆,只有那金紅色雕花邊框邊緣露出的一些紅木的原色昭示這這個家族的古老與滄桑。

  容不得我多看,里面已經開了大門,一個髯發灰白的消瘦老者迎了出來,給爹和娘行了禮之后,便看著我和小三,笑呵呵的說:“這便是三小姐與四小姐吧,長的真是伶俐可愛。”眼前的老頭雖然笑容可掬,可我就是無端端的想到那些欺負不受寵的庶出小姐的惡仆。小三倒是不認生,一樣笑容可掬的問道:“老爺爺,您是誰啊?”

  老爺子行了個禮,嘴里雖然說著:“不敢當不敢當,老朽是這楚府的管家,兩位小姐稱呼我為耿管家就好。”可臉上似乎一點也沒有誠惶誠恐的意思。

  一旁的爹爹一邊把斗篷之類的雜物交給等在旁邊的下人一邊問道:“九天怎么樣?”

  耿管家馬上回道:“二少爺上午騎馬出去,中午的時候被人抬了回來,馬上就請大夫來看過了,說是無大礙,只是傷了筋骨,要臥床休息几天。”

  娘一聽沒有大礙,松了口氣,蹲下身替小三整了整衣服,說:“你先帶妹妹跟著云姨去休息,晚點娘再過去看你們。”

  小三聞言乖巧的點了點頭,拉著我就要跟抹云離開,我卻回頭看了看楚云天,畢竟身邊熟悉的人除了小三就只有楚云天了,那個半天擠不出一個表情的白薇,不算!

  楚云天也在看我,見我看他,走了几步過來,拍了拍我的臉蛋,說:“別怕,云姨會照顧好你們的,我晚些隨娘一起去看你們。”

  但是實際上一直到我和小三上床,誰也沒有來看過我們,娘和楚云天只是派了個下人來告訴我和小三:不要等了。楚府也好,楚九天也好,最終被忽略的還是我們兩個。新的院子比攬蒼院的來的大的多,也冷的多,就在這樣一個快要入冬的夜晚,我和小三兩人相擁著度過了來楚家的第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抹云就帶了兩個丫鬟來給我們梳妝打扮,說是要見老爺和老夫人,我和小三兩個人像玩偶娃娃一樣被她們擺弄來擺弄去。就在梳頭的丫鬟被小三叫得一臉惶恐的時候,娘親進來了,一見小三就笑罵道:“瘋丫頭,哪里有那么疼。”隨后向那丫鬟擺了擺手,說:“你退下吧,我來。”我看著娘親熟練的幫小三梳了一個娃娃頭,見我看著她,便說:“小四別急,娘這就過去幫你弄。”

  我瞇著眼睛享受那種手指在發間划過的感覺時,几乎忘記了對她的怨憤,直到她在背后說了一句:“好啦!”的時候,才猛然清醒過來。

  娘親一手拉著小三,一手拽著我,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們小三小四果然是最漂亮的娃娃。”一直到進入出家老爺子居住的荊園之前她都笑呵呵的看著我們倆,一直不停的重復剛才那句話。

  楚家的老爺子一看就是那種曾經在商場上叱詫風云的強硬派,雖然面容清癯一臉文相,可那雙眼睛卻是騙不了人的凌厲,在他面前好像赤裸裸的被人注視著一樣,什么都無法隱瞞。我不禁打了個冷戰,向后退了一步。

  娘親感覺到我的退縮,鼓勵的沖我笑笑,對著老爺子和他身邊的一位老婦人說道:“爹、娘,我把馨竹和千樹帶來了。”

  楚老爺子身邊的老婦人從表情上看,几乎和老爺子如出一轍,不愧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妻!沒有笑容的臉上嘴角微抿,脊背挺直的坐在那里。

  聽見娘說的話,老爺子點了點頭,說:“好,過來讓我看看。”

  娘親輕輕的把我和小三往前推了推,柔聲道:“別怕,去,叫爺爺奶奶。”

  小三拉著我的手,往前走了兩部,嬌聲叫道:“爺爺、奶奶。”我出不了聲,只能沖著兩位老人家甜甜的笑。

  老爺子從袖子里掏出兩個精致小巧的金元寶,放到我和小三手里,說:“長的倒是精致,人也乖巧,以后要聽你爹娘的話。”感覺的出老爺子已經盡力放柔語氣,只是聽到我的耳朵里還是讓我的小心肝一顫一顫的,怎么聽怎么覺得老爺子在最后不加個‘不然’啥的。

  一旁的老夫人板著臉下巴朝我揚了揚,說:“這就是那個被毒啞巴了的孩子?”

  我一震,身邊小三攥著我的手也猛的一緊,這老太太說話好不客氣!身后的娘親剛忙上前,回到:“娘,千樹她是被人……”

  老夫人揮了揮手,不耐煩的說道:“不管她是怎么變成啞巴的,我只問你她到底治得好治不好,若是是不好……”

  “當然是治得好!”人還沒出現在門口,清朗的聲音便已經傳了進來,來人自然是那個萬事挺我的大哥楚云天。

  楚云天今天穿了一身青袍,本有些老氣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居然說不出的丰神俊朗,瀟灑自在,他進門先給上座的兩位老人行了一禮,微微一笑,才說道:“奶奶,千樹的嗓子當然是治得好的,天下的奇人這么多,還怕找不到個能治的?”

  老夫人輕哼一聲,說:“那花家不也自稱是徐方國最大的藥材商,還不是沒治好,要我們楚家來管?”

  這話說的委實有些過分了,小三剛要回嘴,卻被楚云天攔住了,他一把抱起我,放到腿上,另一只摟著小三,悠然的靠在椅子上,說道:“花家浸淫醫藥多年都不能治,說明這毒確實有些邪乎,商都自古出奇人,找到了也不出奇。再者都是爹爹的孩子,哪里來的什么楚家花家。”

  旁邊的老爺子似乎很享受楚云天跟他老婆斗嘴,聽得一臉愜意,可他身邊的老太婆可就沒那么輕松了,被楚云天不軟不硬的頂了一句,臉色陰沉,卻又不好發難,只好哼了一聲,冷冷的看著楚云天。娘親似乎想上前幫忙,這時門外又傳來雜亂的腳步,還有下人焦急的聲音:“我的少爺,你慢點走!”

  “走開,別攔著我。”霸氣十足的聲音隨著一個少年的身影出現的門口,雖說是少年,但看起來也不過是十來歲的樣子,拄著雙拐,一臉的驕橫破壞原本應該清澄俊雅的面容,但那目光卻是清麗如水,過不了几年應當會是一位風采如玉、神采飛揚的少年郎,不用說,這個大嗓門就是我那個天生傻大個的二哥——楚九天。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孩,看起來和我們差不多大,羞怯的躲在他身后。

  楚九天一進門就盯著我和小三猛看,看了半天,突然轉頭對著娘親抱怨道:“娘,哪個是小三,哪個是小四?我都分不清楚了,她們打小就長的一樣。”

  娘好笑拍了拍楚九天的頭頂,說:“傻孩子,你兩個妹妹是雙胞胎,當然長的像。喏,坐你大哥腿上的是小四,靠你大哥旁邊的是小三。”

  楚九天大概忘了他的腿壞了,大笑著一拍腿,緊接著就是往一邊倒去,嚇的娘親驚叫一聲,一旁的下人也剛忙沖過去扶住楚九天。就連上座的兩位老人家也是一臉關切,剛剛還面如老巫婆的奶奶,現在急得趕忙沖到楚九天身邊,嘴里還叫著:“小九!我的乖孫子,快讓奶奶看看,傷著哪里了沒有?”

  楚九天推開仆人相扶的手,對老夫人呵呵笑笑說:“奶奶,我沒事。”說完又轉身找什么,眼神來回來去的掃了半天,終于在門口找到目標。一把抓過剛才靠在他身邊的小女孩,拉到我們面前,說:“夕顏,這是我妹妹,以后她們也是你的姐姐啦。”

  那個被叫做夕顏的小女孩明顯害羞的不行,整張小臉憋得通紅,也沒說出一句話。還是小三自來熟,很親熱的上前摟住她,說道:“你叫夕顏?真好!我一直都想要個妹妹呢。”

  喂喂,那我算什么?

  總之,與長房嫡子不對盤,不待見我跟小三卻寵愛著楚九天的奶奶,一臉高深莫測,最喜歡坐山觀虎斗的爺爺,再加上一個堪比含羞草的來歷不明的妹妹,我跟小三在楚家的日子想必會精彩紛呈,不容錯過!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09
第二十六章

  
  腦袋昏昏沉沉的,四周的黑暗網一般的裹住我,冰冷一絲一毫滲進身體里,躲不開,逃不掉。這是,夢么?緩緩的睜開眼睛,空洞黑暗的極致處是一抹溫暖的藍。突然,豁然開朗,光線刺得我不得不瞇起眼睛,耀眼的純白退去,雪后初晴的碧空漸漸映入眼帘,云朵棉花般輕飄飄的浮動,左胸處一動一動的跳躍著,每跳一次都涌出一股火熱,緊接著便是一抹沁涼,那種解脫的輕松感讓人懶懶的不想動,那律動的節奏熟悉的讓人想睡覺,緩緩的閉上眼,心中一閃而過:就這樣忘了吧。

  一小片溫熱的觸摸打亂了入睡的節奏,我好像是轉了轉頭,因為眼前出現了一張臉。這是誰呢?好熟悉,這張本應該刻印在靈魂深處的臉,現在反倒看不清,只有那雙眼,那眼中的桃花,旋轉著,好像他一笑,那花便活了,開了,謝了。

  “乖,不要睡。”那雙眼用極盡溫柔的聲音誘惑道。

  “你來了。”我說:“真好,剛好有句話要告訴你呢。”

  “好,你說。”抱著我的手臂緊了緊。

  “忘了你,再也不要記得你。”我含著笑對他說,就像之前無數次的說,我愛你。周圍的一切緩緩的消散,只有那桃花還在掙扎著旋轉,他說:“好,這一次換我來找你,這一次,換我來愛你。”

  心底沖出一股酸意,我猛地睜開眼,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耳邊還回蕩著那篤定的哽咽著的聲音,轉了轉頭,還只是黎明,只是在楚府的又一天,只是,再也忘不了那映著桃花的眼。

  抹了把臉,坐起身,小三搭在我身上的胳膊滑了下去,她在睡夢中不滿的嘟囔了一句,翻了個身。我輕輕走下床,披了件外衣,睡在外間的凌草大概是聽到聲響,迷迷糊糊的問了句:“小姐?”

  我停住不動,一會,她八成以為自己聽錯了,又沒了聲息。推開門,外面還是那種泛著青色的黑,只在天邊有一抹紅色。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的味道,聞起來讓人莫名其妙的心動,早起的鳥兒歡快的叫著,即便是朦朧的黑色也壓抑不住那即將醒來的躁動。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壓在心頭的濁氣也隨之消逝,我用力伸了個懶腰,管他的,姑奶奶我連前世都想忘干淨了,那種會讓人疼的撕心裂肺的上上輩子的事情,誰要記得啊!我就乖乖等那鐘馗說的帥哥來找我,到時候,看不順眼咱就休了他,自己找!

  深秋的清晨還是很冷的,我哆嗦著打了個寒戰,可又舍不得回屋,就跑了几步,院子里盛開的菊花輕搖著好像在沖我笑,我沒好氣的沖它們做了個鬼臉。姑娘我雖然久不練功,可跑步熱身這種事還累不到我。提了口氣,抽風似的在院子里縱來躍去,可惜,事實証明,武功這種東西,一旦放下便是退得一日千里,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都還沒到,我就已經累的只有靠在樹上喘氣的份了。只是那種淋漓的暢快讓我想要跟人分享,正想進屋把小三挖起來,不遠的牆角卻閃過一個嬌小的身影。

  會是誰?這么早,連下人們都還沒起床。看身形應該是個孩子。好奇心一起,我便朝那個身影消失的方向跑了過去。

  那方向應該是楚九天住的小院,由于還太小,我跟小三與楚九天實際上都算是住在爹娘的后院里,倒是楚云天不像我們三個還是黃口小兒,有了自己的院落,只不過離著也不算遠,緊挨著爹娘住的地方就是了。

  整個楚府大致上可以分為東西兩個院,東院就是我爺爺、爹爹以及二叔住的地方,說白了就是直系。而西院,什么三叔公啊,姑奶奶啦之類的旁系全部都住在那里,比起人丁凋落的東院來可是熱鬧多了。雖說是東西院,但實際上更像是兩家,各自有各自的管事,就連大門都是分開的。

  我爹還有兩個弟妹,楚關山和楚觀月。后者因為出嫁早已不住在楚府,我們的二叔楚關山倒是和他的三個兒女則是住在東院的東南角,大堂哥楚浩天比起楚云天來,還要大上四歲,再過兩年便要行冠禮,目前也是自己分院獨住,二堂姐楚鳳清年約豆蔻,據說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整日里不是彈琴就是繡花,性格溫婉如水,楚家老太太對她很是欣賞,貌似已經在給她物色婆家了。小堂弟楚嘯天比我們還小一歲,成天就知道跟在楚九天屁股后面為非作歹,標准的小嘍啰一個,不過聽說我二叔娶得可是當時舉國聞名的大美人,而這個小弟弟又和他娘長的出奇的像,標准的男生女相,長的比女人還女人……想當初小三一聽到這里就激動的不行,要不是白薇守在門口,她早就出去丟人現眼了。

  一邊心里細數著東院的几個孩子,我一邊跟著那個身影進了楚九天的小院。只見那影子一閃,竟是直接進了九天的臥房。對面的下人房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說話聲,已經有人起床了,我在楚九天門口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趴上去聽一下?不趴,心里實在癢的難受,趴,萬一被下人們看到新來的四小姐大早上的不睡覺,居然跑來扒自己哥哥的窗沿,這還真是……太丟臉了!我糾結著轉來轉去,下人房那邊已經有走路的聲音,想來不久就會有人出門打水洗漱了,我心一橫,管他的,要是被人發現就裝作是小三!

  小心翼翼的趴上窗台,幸好窗子沒關嚴,我瞇著眼睛往里看,楚九天已經醒來,只是還靠坐在床上不曾起身,那個身影現在轉了過來,竟是當日那個跟在楚九天身后的小女孩。當時我就覺得奇怪,根據楚云天給我們灌輸的楚家人譜,十歲以下的孩子只有四人而已,其中可沒有這個小姑娘,難不成是楚九天的童養媳?

  想到這,我色色的笑了笑,這么小就給找媳婦了,楚家,還真是開放啊。就聽那個小女孩怯怯的叫道:“九天哥哥,你醒了么?”

  醒了醒了,你一進來我不醒都醒了,我在心里替楚九天回答道。

  “夕顏嗎?過來吧,我醒了。”楚九天還帶著一些鼻音的說道:“怎么了?這么早跑過來。”

  那個叫夕顏的小女孩一下子扑了過去,看我的是興高采烈,哦,不是,是心驚肉跳,她嬌滴滴的聲音帶著哭腔,說道:“夕顏做了噩夢,夢到大娘要把夕顏趕出去!”

  楚九天側了側身,避開那條傷腿,拍了拍夕顏的肩膀說道:“怎么會?娘不會把你趕出去的。”

  夕顏抬起挂滿淚珠的小臉,可憐的恨不能讓人疼到心里去,抽泣著道:“大娘本來就不喜歡我,現在姐姐們來了,大娘就更不喜歡我了。”

  “胡說!”楚九天皺了皺眉,道:“娘她雖然不是很喜歡你,可也不會干出趕你出門的事情來。”

  “但是,爹爹也好,大娘也好,就連大哥都只喜歡馨竹姐姐和千樹姐姐了。”夕顏說完又埋到楚九天懷里,說:“九天哥哥也要只喜歡姐姐們了。”

  楚九天手足無措的撓了撓頭,推了推夕顏的肩膀,說:“不會的,二哥會一直疼你,會不喜歡你的。”

  “真的嗎?”夕顏含著淚抬頭笑著,更是我見猶憐,道:“只喜歡夕顏一個人,只疼夕顏一個人?”

  “這個……”楚九天猶豫了一下。

  “我就知道!”夕顏馬上哭叫道:“我就知道,九天哥哥也喜歡姐姐們了!我一定會被大娘趕出去的,嗚嗚。”

  我在窗外瞥了瞥嘴,心道:喜歡又怎么了?那是我二哥耶,不疼我們疼誰?再說了,就算再疼也是哥哥而已啊,你個小童養媳吃個哪門子醋,就會吃醋撒潑的女人,無趣!我聽得無聊,決定不再理會這對只會糾纏在喜歡不喜歡問題上的小情人,正准備閃走,突然聽到:

  “嗚嗚,當初爹爹就是為了接大娘回來,才把我娘趕走的,現在,姐姐們回來了,我也一定會被趕走的!”

  “都說了不會了!”楚九天大概也開始沒耐心了,說:“她們是我妹妹,你也是我妹妹,怎么可以只疼你不疼她們。”

  我被她話里的內容驚到,雷了一樣的定在當場,腦子里飛快的轉著:家里沒人提過她,所有人都當她不存在一樣,除了楚九天。他娘是因為我娘才被趕走的,還是被我爹趕走了!啪的一拍手,對了!原來是這樣!原來她就是那個讓我娘跑回娘家,讓我爹千里追妻的罪魁禍首!哦,不對!是那個罪魁禍首的女兒。

  我還在為著終于想通了而暢快不已,身后傳來疑惑的聲音:“是……三小姐嗎?”屋里的楚九天大概也聽到我剛才拍手的聲音,外衣也沒披就瘸著腿蹦了出來,看見我正尷尬的沖他笑,高興的叫道:“小三!你這么早起來看我!”他身后的夕顏還是跟第一天一樣,羞羞怯怯的躲在他身后,不肯露出臉來。

  “小三,快來,我給你看我昨天才找到的玩意。”楚九天興奮的要蹦過來拉我,我轉身就跑。開玩笑,真到你屋里了,不久讓你發現我是小四了嗎,這種聽壁角被發現的丟人事情,還是留給小三比較好!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09
第二十七章

  
  反正栽贓陷害這種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飛快的跑回自己的院子,看到小三正一臉迷糊的揉著眼睛站在門前,看見我跑過去,撅著嘴,問道:“小四,你大早上的折騰什么?”

  我很無良的朝她做了個鬼臉,折騰什么?剛才是折騰楚九天,馬上就換楚九天折騰你啦。捧著衣服正走出來的凌草,看到我,尖聲叫道:“四小姐!你還沒穿衣服呢!”身后楚九天叫喚的聲音越來越近,跟小三只是打了個照面,凌草還沒吼完,我已經閃到院外了,只留下迷迷糊糊的小三對著興奮的楚九天和一堆焦頭爛額的下人。

  當時只想著躲過他們就好,沒想到跑著跑著居然迷路了。我疑惑的站在小樹林里左右看了看,應該不是離著太遠才對,這里我第一天來的時候看到過。想了想,算了,反正現在回去也是一團糟,干脆散散步好了,難得今天早上的哭泣清新的令人心曠神怡。

  漫無目的的晃了晃,一個人影也沒見到,只間或的聽見几聲鳥叫,楚府已經大到這種程度了?走著走著,在鳥叫中好像聽到了人聲,我好奇的向著那聲音的方向走去,猛的豁然開朗,出了樹林,居然是一個湖!而且是那種大到無邊無垠的湖!遠遠的竟是看不到對岸。那湖邊有四個人,正是他們發出我剛才聽到的聲音。

  一臉忠厚的楚雄正在和白薇過招,兩個人舞著兩根棍子,相交對擊時發出清脆的啪啪聲,偶爾還夾雜著他們短促有力的吼聲。我看了一會,發現白薇雖然表面上木訥,實際上卻聰明的很,在跟楚雄拆招時,總是盡力避開力量上的對撞,轉而找機會攻對方的下盤。而楚雄就是絕對的相由心生的標准典范了,每個動作都一板一眼,毫不含糊,使起招來雖并不好看,可威力卻是實實在在,量是白薇百般閃轉騰挪,用盡了身形嬌小輕盈的優勢也還是疲于應付,兩人之間的功夫,高低立現。

  另一邊的是跟在大哥身邊的杜衡,手里拿著根小棍,一看就是個教頭,時不時的往他身邊扎馬步的巫馬青嵐腿上,或是背上抽去。每一下都讓巫馬青嵐小小的身子一震,想來是不算輕的。

  好吧,我收回我之前說過的‘連下人都沒起’這句話,看他們滿頭大汗的,在這練了沒有一個時辰也有半個時辰了,怎么說都要比我早。我慢慢的往他們哪里踱過去,杜衡發覺我在,趕忙站起迎了過來,行了個禮,道:“四小姐早。”之后便直起身子,可卻一直直視著地面,不看向我。

  我奇怪的歪了歪頭,見另外三個除了白薇,楚雄和巫馬青嵐也都是一臉不敢看我的樣子,便伸手從杜衡手里取了小棍,在地上寫道:怎么了?

  白薇看著我,半晌說了一句話:“沒穿衣服。”

  楚雄和巫馬青嵐的臉立馬就紅了,就算是低著頭,那紅的發亮的耳朵和脖子也耀眼的讓人不敢逼視,就連杜衡都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斥道:“白薇,不要亂說話!”

  白薇根本不理杜衡的斥責,徑自走到我身邊,幫我把外衣穿好。因為出來的急了,沒拿要帶,她就從自己的發辮上取了兩根絲帶,一根系在我的腰間,另一根系在頭上,弄完,還往后退了兩步,好像在欣賞自己作品的藝朮家一般,看了看,才點頭說道:“好了。”

  好酷!太酷了!我簡直忍不住要抱著白薇的胳膊蹭來蹭去了……事實上,我好像已經這樣做了。白薇甚解人意的揉了揉我的頭發,我像小貓一樣瞇了瞇眼睛,滿足的嘆了口氣。

  邊上的杜衡頗煞風景的說:“四小姐,晨露寒涼,還請四小姐盡快回去吧。”

  我學白薇的樣子,忽略他,直接走到剛才他站的地方,一屁股坐到地上,小棍用力的敲打了加下地面,示意他們趕快各就各位。白薇面無表情的一舉棍,根本都沒給楚雄反映的時間,就攻了上去,嚇得楚雄哇哇叫道:“白丫頭,怎么可以這樣,犯規犯規!”

  白薇酷酷的回了一句:“不是比試。”

  我兩眼冒星的看了好久白薇和楚雄,才想起那邊還有個巫馬青嵐,轉頭去找的時候,才發現,小家伙在那邊搖搖晃晃的蹲著馬步,眼看就要摔倒了,卻還在咬牙堅持。他身后的杜衡,卻是毫不客氣的一腳踹到他的褪彎處。巫馬青嵐一下子跪倒,雙手拄著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汗珠順著他的臉頰一顆一顆的滴到地上,半天站不起來。杜衡在一邊冷冷的說道:“這就不行了?”

  我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怎么可以這樣對待一個孩子?想當初我跟小三扎馬步的時候雖然也累的跟狗似的,雖然外公也舉了個小棍在邊上虎視眈眈,可也沒過分到上腳踹和出言諷刺的地步。呃……雖然后來楚云天來了的那几月,確實有我跟小三驕陽下練劍,那家伙樹蔭下喝茶的事情發生,不過!這事,放我身上,可以!讓我看見,就不行!

  我几步沖到那邊,一把推開錯愕的杜衡,站到巫馬青嵐的身前,手中的小棍橫在胸前,大有‘你敢上來,我就不客氣了’的氣勢。杜衡不愧是大哥身邊的人,短暫的驚詫之后,只是沉聲說道:“請四小姐不要打擾我們練功。”

  練功?你那個是虐待好不好?身體上,還有精神上的虐待!這是嚴重影響小孩子身心發育的,萬一巫馬青嵐心靈扭曲外表丑陋了怎么辦?誰還小三那四兩銀子去?

  ——喂喂,小四……重點錯了吧?

  我心里氣急,嘴上卻偏偏罵不出來,只得一仰頭,擺出無賴的架勢。身后半天沒出聲的巫馬青嵐,顫顫悠悠的站起來,手還有些哆嗦,但卻堅定的把我往邊上推了推,說:“四小姐,請不要打斷師傅教導青嵐。”

  這個就會亂咬呂洞賓的小臭狗!我沒好氣的瞪了杜衡一眼,轉過身去,巫馬青嵐圓圓的小臉上滿是汗,已經不是那種運動過后的健康紅暈,而是略顯蒼白,只是那眼睛里又出現了我第一次見他時的那種倔強不服輸的活力。

  我提起袖子用力的在他臉上擦來擦去,擦到沒汗了,還在報復似的用力擦,直到巫馬青嵐的臉被擦出那種不健康的紅色,方才停手。打我一開始擦就愣在當場的巫馬青嵐,一直到我停下手,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支支唔唔的說:“小……小啞巴……你……”

  我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拍在他的頭頂,打得他又是一愣。我揚了揚頭,哼了一下,姑娘我心疼你是一回事,不爽你叫我小啞巴是另一回事。用小棍在地上寫了八個字,再用力踩了巫馬青嵐一腳之后,才覺得心中爽利,轉身離開。巫馬青嵐在我身后,疼的直跳腳,嘴里罵罵咧咧的吼道:“狗屎!瘋婆子的妹妹就是瘋婆子,居然敢踩大爺的腳,早晚有一天……”杜衡大掌一揮,巫馬青嵐便乖乖的收聲。

  我還沒走進林子,凌草就已經拿著斗篷跑過來了,眼里的怒氣在見到我穿的還算整齊的外衣時,稍減了一些,卻還是埋怨道:“四小姐,怎么能不穿好衣服就跑出來呢,病了可怎么辦?還跑到下人練功的地方,都是男人耶,小姐怎么可以這樣不自愛?”

  都……都是男人?那白薇是什么?我扭臉看了看還在過招的兩人……心中閃過一陣惡寒。

  經過早上的一陣人仰馬翻之后,當我在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小三已經正襟危坐的等著我了,一件我進門,就一下扑了上來。幸好我閃的夠快,就是可憐了身后的凌草,被小三扑了個正著。小三一擊不中,反手一抓,拉住我的衣袖,然后襯我還沒反應過來,死命的拉扯著我的臉,惡狠狠的叫道:“小四,你到底跟楚九天說什么了?他干嘛一上來就拉著我往他屋里跑?還那么親熱!說什么行使當哥哥的權利,盡當哥哥的義務,惡心死了!”

  我還不容易在凌草的幫助下掙脫開來,喘著氣,看著小三,這家伙八成被折騰的夠嗆。也是,大小楚九天就莫名其妙的對小三有好感,明明我跟小三長的一樣,可他就是愛圍著小三轉,只不過他分不太出來我們倆就是了。我同情的拍了拍小三,這就叫一物降一物。

  經過早上一鬧,楚九天倒是想到區分我和小三的好辦法,這不,早飯剛過,他就樂呵呵的跑了過來,看著我倆,笑道:“以后可好分啦,能說話的是小三,開不了口的是小四。早這樣多好啊,我就不會認錯人啦。”

  還沒等我有什么反映,一旁的小三一下蹦起來,指著楚九天的鼻子叫道:“你說什么!”

  可憐的楚九天還沒反映過來,傻傻的又重復了一遍:“要是小四早就這樣,那我就不會認錯你們啦。”

  小三猛地扑了上去,對著楚九天又垂又打,叫嚷著:“讓你胡說八道!讓你胡說八道!”把剛進門的娘親給下了一跳,趕忙和抹云兩人七手八腳的把小三從楚九天身上扒下來,忙不迭的問道:“這是怎么了?”

  小三難得的耍脾氣,梗著脖子不說話,鼻子一抽一抽的,我這才發現她居然是哭了。娘又看著楚九天,楚九天也是一頭霧水的冷在一邊。只好是我在紙上把發生的事情寫了個大概,我邊寫娘的臉的邊沉,最后一巴掌拍在楚九天的屁股上,怒道:“混賬!你說的是什么話!”

  楚九天瞪著一雙眼委屈的叫道:“我說什么啦,不就是說小四要是早就變……”說到一半,突然停住,看看仍在生氣的小三,又看了看娘親,好像終于明白自己到底說錯了什么,憋紅了一張臉,蹭到我身邊結結巴巴的說:“小……小四,你別生氣……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你那么早變啞巴的……啊……不是不是……我不想你變啞巴的。”

  一旁的小三哇的一下哭出聲來,扑到娘親的懷里哽咽著說:“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小四也不會被人綁走,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一愣,這丫頭一直都是這樣想的么?所以打那之后才一直粘在我身邊,所以才絞盡腦汁的想了一大堆辦法幫我解決說不了的難題,像是先寫好的紙條,像可以隨身攜帶的本本和炭筆。原來,她一直覺得虧欠我。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0
第二十八章

  
  經過那天早上之后,這些天來我一直都在躲著小三。老實說我是有些生氣的,我以為我們以前是最好的朋友,現在是最親的姐妹,我以為她對我好是天經地義的,誰知道她卻是在心里覺得虧欠我,而我本來以為我們之間從來都不存在誰欠誰的問題,她現在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像個自作多情的傻瓜!

  只是躲人也是需要技巧的,像我這樣活動范圍僅僅局限于自家小院的附近,即不能走遠,又不想委屈自己爬樹上房,到最后常常是我坐在一棵樹下,小三隔著三四棵樹守在一旁。這天也是,我溜溜達達的走到上次白薇他們晨練的湖邊,枕著白薇的腿,舒舒服服的晒太陽。

  這湖的來歷,我曾經問過楚云天,他說是出家先祖在建造楚宅的時候建的,據說當時為了挖這個湖,動用了上萬民工,歷時將近一年才建成。而這湖最妙的還在于是活水,不知用了什么機關,引了海水進來,再從另一邊流出去。因為在沒風的日子里,湖水平靜碧藍的好似一面鏡子,所以楚家的人都叫它鏡池。

  只不過這里平時是不讓泛舟的,不然一葉扁舟蕩漾其中,倒也自在。我半閉著眼,躲開水面反射的陽光,突然想到那天凌草說的話,手一揚,摸上白薇的胸部。捏了捏,又拍了拍…………還真是平啊。一抬頭,正好對上白薇波瀾不興的一雙眼,尷尬的吞了口口水。心說,難不成還真是男的?也是,一個小女孩哪里來的力氣駕馬車?可是,她也才十歲,沒胸部很正常啊,這……那不成要我摸下面?那……還真是有些難度。

  白薇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說:“我是女的。”

  我嘴角一抽,訕笑著點了點頭,乖乖躺回去,凌草,你死定了!又聽見白薇說:“三小姐來了。”

  我身子一僵,還是沒有轉身,就聽漸漸有腳步聲走近,停下來,小三的聲音響起:“白薇,我有話跟小四說。”

  白薇就是白薇,居然用平板的聲音說:“大少爺吩咐過,我和凌草一人一個,誰也不准離開。”

  小三大概是很無奈,居然用軟軟的口氣說道:“不是讓你走開,只是站遠點,你看,凌草不是就在那邊嘛,你一眼就可以看到我們的。”

  白薇停了停沒再說話,我坐起身,拍了拍她,示意她聽小三的話,白薇遲疑了一下,還是站起身,退開了點,但也沒遠道樹林邊緣的凌草哪里。

  小三在我面前轉了轉,我看著她一會搓手,一會揉眉頭的,就是不說話。這人,是上我這里來表現她的煩躁的么?折騰了好半天,小三才站定了,對我說:“小四,你干嘛總躲著我?”

  我取了筆,剛要寫,小三卻伸出一只手攔在我面前,說:“你總是什么都不說,就這么躲著我,我能知道什么?你又不說!”才說了几句,她就激動開了,一邊團團轉著,一邊用極快的語速說:“你這個臭毛病我忍很久了,你把我當什么?從來都是一有事情就推開我,心里的不痛快也從來不跟我說!我是誰?我是你姐姐!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是只能同富貴卻不能同患難的人!你以為把好的都給我,我就高興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你推開我的時候我有多難過?你根本不需要我,任何事情,你總是一個人解決,嘴上說我們是最親的,其實根本就不是!你只是一個人,從來都是,誰也不讓過去,你也從不走出來!你只是冷冷的站在哪里,施舍你自以為是的好意,然后在孤芳自賞的享受那種別人都欠你的高尚感!”

  她氣喘吁吁的說完時,我已經傻掉了,只能眨著眼睛看著她,小三倔強的一抹眼睛,雙唇有些顫抖,繼續說:“你不走出來,沒關系,可你至少要讓我走過去啊。你到底在怕什么?”

  是啊,我到底在怕什么?怕欠了別人的人情就還不了,所以拼命的對別人好,讓別人欠我的,總好過自己欠別人的。

  我咬著唇,低著頭想小三的話,冷不丁被她抱住,就聽小三在我耳邊嗚咽著說:“別推開我,別怕我。”

  我眼眶酸酸的拍了拍小三的背,隨手撿了塊石頭,在地上寫到: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小三在我額頭上一點,破涕而笑道:“死人,就知道趁機占便宜!”

  我被她推得坐到地上,咧著嘴大笑,小三也雙手撐地跟著我傻乎乎的一起笑。那邊的凌草和白薇大概是見我們已經說完話,也走了過來。凌草邊拿出手絹幫小三擦著臉,邊說:“我都說過了吧,姐妹倆哪有隔夜仇?都說開就好了嘛。”

  白薇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凌草,就在我們所有人都准備離開的時候,說了句:“我是女的。”

  凌草聽得一頭霧水,一直到我回屋后跟她解釋了她跟小三來之前發生的事情后,她才滿臉通紅的說:“我哪里有說她是男人?”嗔怪了我一眼,繼續說:“四小姐,你也是個沒正形的,就算同是女孩子,姑娘家的胸也是不能隨便給人家摸的,以后小姐的可不能讓人隨便碰。”

  我翻了個白眼,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

  自從小三和我說開了之后,那家伙就又恢復到往常那種沒心沒肺的樣子,整日里招貓遞狗,不是欺負巫馬青嵐就是拉著白薇打架,就沒個閑下來的時候。

  楚府有自己的習教先生,我們倆也不能例外的要跟著上課,只是吧原先的武朮變成了琴棋書畫。我倒是還好,反正兩三個師傅大搖其頭之后,我的四門課就變成只剩棋書兩門了。小三就沒我這么幸運了,棋就不用說了,那家伙鐵定沒天分,剩下的三項一門也沒跑,關鍵她想把白薇踩在腳下的愿望還一直沒有實現,每天只好聞雞起武,經常都是我才迷迷糊糊的爬起來准備去私塾,她已經滿頭大行的跑回來洗澡了。

  快近年關,楚家的大人也是忙的不可開交,男人們忙著生意,女人們忙著准備年貨過年。難得的習教師傅們統統都請假回家過年,我們這幫小孩子可算是放羊了。

  那天我正靠在軟榻上看書,小三咋咋呼呼的從外面跑了進來,叫道:“小四小四!楚九天領了個小姑娘過來啦,可漂亮呢。”

  我抬了抬眼皮,不就是那個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棵含羞草么,有什么新鮮的。小三見我不理她,一把抄走我的書拿在手里晃著,道:“可不是那株含羞草,是個新鮮的,沒見過的,比我還漂亮呢!禍水,貨真價實的禍水!”

  比你還漂亮……我眼角抽了一下,這孩子,最近很有自戀的傾向,不知道是不是跟楚九天混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改天應該提醒她一下。我抬起身子去搶書,小三一邊蹦一邊往后閃,正打鬧間,門外又傳來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小三,小四!看我給你們帶誰來了?”這種人未到語先到的事情,除了楚九天,我還沒遇過第二個!

  就見楚九天拖拖拽拽的拉進一個人來,果然不是那個夕顏。這個,怎么說好呢,就算之前的阿塵妖艷的好像女人,也只是好像而已,沒有人會把他錯認成女人。可眼前這一位,實在是不好說啊,你說它是女的吧,可那挺拔的小身板,那虎虎生風的走路姿勢怎么看都想是個男孩子,不過……我轉頭看了看靠在牆邊的白薇……這邊也有個例外就是了。但是你要說它是男的吧,你看那柔媚的小臉,纖細的身條,特別是那雙新生小鹿一樣溫順的眼睛,再加上羽扇一般忽閃忽閃的睫毛,這要是男人,也著實太過暴殄天物了!所以在沒搞清楚之前,我只好用‘它’來代稱了。

  思索間,楚九天已經拉著它跑到了榻邊,頗自豪的一指我們倆,說道:“這就是我妹妹,可愛吧!”

  我發現我最近的做的永遠比想得快,腦子里剛想到前兩天在湖邊對白薇做得事情,手已經自動自發的摸了上去,在凌草的尖叫聲和小三的狂笑聲中,白薇略冷的聲音顯得尤其突兀:“他是男的。”

  眼前的小男孩已經被我嚇的愣在當場,圓圓的眼睛有些驚恐的睜著,一旁的楚九天皺了皺眉頭,想了會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大笑著說:“小四,這是二叔家的嘯天,是男孩。”

  楚嘯天終于在眾人的大笑中回過神來,沒好氣的拍開我的手,轉頭對楚九天說:“二堂哥,你妹妹真色!”這回換我石化當場,我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就是摸了個一馬平川的胸部么,還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小男孩的,這就色了?正想跟小三抱怨,卻看到她聽見楚嘯天那聲似嗔似怪的語調時,兩眼冒出霞光,就像當初看到昏睡中的顧青時那樣,心中不禁為楚嘯天哀嘆了一聲。

  我說巫馬青嵐,你去哪里燒了高香,給你找來這么個轉移注意力的極品?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0
第二十九章

  
  過年,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整個楚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要說唯一不一樣的地方,那大概就要算是賬房了。年尾的結算,各家分號的盈利,府內整年的花銷,繞是爹爹他們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十多個人,也是忙的焦頭爛額。

  自從有了上次的襲胸事件之后,楚嘯天每次見到我都是一臉不屑的抬抬他嬌俏的小下巴,我自知理虧,也只能灰溜溜的摸摸鼻子,躲在小三身后。倒是那個夕顏,總是說些意味不明的話,讓我覺得有些意思。

  几個小孩子湊在一起,也不外乎玩些打打殺殺或是過家家之類的游戲。我是對此了無興趣,只裹緊了斗篷縮在一邊晒太陽。夕顏在一旁看著小三和楚九天、楚嘯天縱來躍去的過招,時而緊張的握緊小拳頭,時而拍手為楚九天叫好,很是投入。其實楚九天還好,畢竟是楚家嫡孫,從小文治武功一樣不曾落下,三個里面又數他年紀最大,自然是占了很大的優勢。楚嘯天就差了些,個頭小身子單薄,而來又是家中嬌慣的小兒子,二叔二嬸都不舍的他受苦,真要動起手來,自然是比不過小三的。

  就見小三和楚嘯天聯手攻楚九天一人,卻還是久久的占不著便宜,漸漸的兩人便有些浮躁。小三猛地向前一沖,抬手照著楚九天的下巴就是一拳,被楚九天輕輕一撥一帶,引到一邊。另一邊的楚嘯天見有機可乘便一拳攻向楚九天的下肋,楚九天見不及躲閃,只好向后一縱,卻正好被躲在一邊的小三逮到機會,一個掃堂腿給踹了個正著,踉蹌了几步。小三身后的楚嘯天大概也是看出破綻,想要攻楚九天,卻一個沒控制好打到了小三身上,小三身形一歪,被楚九天逮到機會緩了過來。

  站定后的小三叉著腰呲牙咧嘴的沖楚嘯天叫道:“喂!你到底是哪撥的啊。搞什么!”

  楚嘯天本來犯了錯,有些不好意思,卻聽小三這么不客氣,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我才要問你呢,哪里不好站,非要站到我前面,不是找打么?”

  小三哪是是個好相與的,一聽他這話,二話不說直接一拳就招呼過去,嚇的夕顏捂著嘴驚叫一聲。那邊楚嘯天反映也不慢,向側面一躲閃過小三的攻擊,矮下身就給了小三一腿。兩個人來來往往,一開始還看不出高低,只一會功夫就見小三抓了漏洞,右腳勾到楚嘯天的腳后跟,雙手用力一推,他就噗的一聲,坐到地上。小三得意的撣了撣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揚了揚頭,說:“這么嬌弱,一推就倒,哼,比女人的要還軟,難怪小四認錯。”

  楚嘯天坐在地上,兩眼通紅,咬著下唇,死命的不讓自己哭出來。楚九天一見,趕忙過來打圓場,扶起楚嘯天幫他撣著衣服,說:“好啦好啦,勝敗乃兵家常事,沒什么,沒什么。”

  小三可不領他的情,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呦!這就要哭啦,還比不上我家青嵐呢,人家比你小,吃的苦也比你多,從來也不見他哭過,愛哭鼻子的嬌氣包。”

  楚九天提起袖子一抹臉,叫道:“誰哭了!”

  小三挑了挑眉毛,說:“誰叫,就是誰哭了。”

  “你!”楚嘯天急著就要沖上來,要不是楚九天攔著,兩人估計又是要打一場,楚嘯天推不動楚九天,只得在他身后叫嚷著:“你別走!咱們再打一場!我一定贏你!”

  小三接過凌草遞來的斗篷,聞言,轉頭沖他一笑,說道:“我才不要,回頭,你又要哭啦。”

  楚九天死命的抱著楚嘯天,聽到小三居然還在逗他,急得直叫:“小三,你快別說了。”楚嘯天雖然個子小,沒想到生氣起來力氣卻也很大,就見他不知怎的一把推開楚九天,猛地向小三竄了過來。小三及其機敏的把我往前一推,我就和楚嘯天撞了個正著,兩個人跌倒在地。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可是冬天的衣服本來就厚重,再加上一個大斗篷,一時半會的居然沒爬起來,楚嘯天在我身下扭來扭去的想把我推開,可也不知道是他在剛才就把力氣就用光了還是怎么的,反正就是沒成功。他急,我也急。只不過他可以叫,我就只有聽的份。

  “你快點從我身上下去啦。”

  我也想啊,可這不是起不來嘛!

  “沉死了,重的跟豬似的!”

  這個……人身攻擊就不好了啊。

  幸好白薇他們離著不遠,楚嘯天才罵了兩句,我就被白薇從地上拎了起來,凌草也趕忙把楚嘯天扶起來。他喘著粗氣瞪著我。我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管我什么事?都是小三搞的鬼啊。說起小三,我趕忙回頭去找,卻還哪里有她的影子?這個混蛋!

  我們這邊剛平靜下來,就聽夕顏尖聲哭叫道:“九天哥哥,你的腿!”

  “別叫!沒事。”楚九天的聲音明顯是刻意壓抑著的。

  一見有人傷了,楚嘯天也慌了神,圍著楚九天轉來轉去的不知怎么辦好。我拉了拉凌草的袖子,她便會意道:“奴婢這就去找人。”

  下午的事情當然很快就傳到楚家老太太的耳朵里,可以說只要是關于楚九天的事情,沒有什么是老太太不知道的。這不,當天下午,我們五個就被拎到老太太面前,只不過,楚九天好命的躺在床上,也好命的不用對著老太太那張滿是皺褶的死人臉。

  “你們不知道什么叫輕重嗎?”老太太雙眼探照燈一樣的把我們站著的几個掃了一遍,膽小的夕顏被嚇得退了一大步,躲到楚嘯天身后去了。

  “奶奶,孫兒們只是一塊玩罷了。”楚九天扒著老太太的手,好像生怕她一個巴掌呼上去。

  老太太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輕柔的說道:“阿九,你乖乖躺好,看奶奶給你討個公道。”

  喂喂,沒有那么嚴重吧,還公道?話說回來,楚九天腿還沒好利落就跟人動手,本身也有責任啊。可惜,在老太太眼里,誰傷了她的寶貝孫子,誰就該死!現在這個倒霉蛋,很顯然,正是我們四個。

  小三低著頭護在我身前,楚嘯天倒是一步站出來,說:“奶奶,是孫兒的不是,孫兒傷了二堂哥,甘愿受罰。”

  一旁的夕顏哆哆嗦嗦的嚅囁:“可……可是,是三姐起得頭啊。”說完還飛快的瞟了我們一眼。

  老太太一聽,更怒了,一拍床板,叫道:“你們,一個個女孩家不乖乖呆在屋子里,居然成天跟男孩厮混在一起,還打打鬧鬧的,像什么樣子?真是丟我們楚家的臉!統統都給我跪祠堂去,我沒說讓起,誰要敢起來,家法伺候!”

  楚九天趕忙拉著老太太說:“奶奶,天這么冷,弟弟妹妹們都還小,跪祠堂會生病的。”

  楚嘯天也說道:“是啊,奶奶,嘯天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關妹妹們的事情,我一個人跪祠堂就好了。”

  老太太眉毛一豎,道:“好啊,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是好人,就我這個老婆子是壞蛋!今天誰說都不行,都給我跪!准吃晚飯,要是讓我知道了誰敢給他們送飯,就都給我陪著跪著去!”

  楚九天見勸不得,只好給我們使眼色,讓我們先下去,他再想辦法。楚嘯天跟他對了一眼,碰了碰小三的胳膊,就拉著夕顏往外走。夕顏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楚嘯天身后,嘟嘟囔囔的說:“其實也不是姐姐們的錯啊,本來就是命里克人,她們也不想這樣的。”

  本來已經快走到門口的我們,突然被老太太一聲厲吼定在當場:“你說什么?”

  我抬眼看了看夕顏,她小臉煞白的藏在楚嘯天身后,楚嘯天瞪了她一眼,回道:“奶奶,我沒說什么。”

  “我沒問你!我問的是你身后的那個丫頭,什么命里克人?”老太太的聲音就好像指甲划在黑板上的吱吱聲,聽得讓人牙根犯軟。

  夕顏被嚇的直哆嗦,支支唔唔的說:“沒……沒……”

  老太太一步搶到跟前,把夕顏從楚嘯天身后拽出來,厲聲問道:“你聽誰說的?”

  “夕顏不小心聽到爹爹和娘親說三姐和四姐命里帶煞,會克到九天哥哥。”夕顏雖然哭得唏哩嘩啦,可還是清清楚楚的回答了老太太的話。

  老太太好像要把我們釘在當場一樣的等著我和小三,問道:“有這回事?”

  小三這時抬了頭,豪不認輸的瞪回去,說:“奶奶既然懷疑,何不叫爹爹和娘親來問問?”

  老太太瞇了眼睛,冷哼一聲,說道:“自然是要問的,若要是真的,可就要請你們滾回花家了,我們楚家可養不起兩尊煞神。”

  “奶奶!”楚九天急得從床上蹦下來,叫道:“沒有這種事情,奶奶不要聽夕顏胡說!”

  夕顏委屈的撅了撅嘴,哭道:“夕顏才沒有胡說,我明明聽到的!九天哥哥偏心!”

  我筆直的站著,身邊的小三看了看楚九天,沖他微微一笑,然后對老太太說道:“是不是煞神,奶奶還是問了再下定論吧。”

  老太太怒極反笑,道:“好,好!不愧是花月蘿的閨女,膽子夠大!我這就找你們的爹爹來,看看他怎么說!現在,都給我跪祠堂去!”

  小三乖乖的不再多言,拉著我仰首挺胸的走出門去,經過夕顏身邊的時候,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一哆嗦,又縮回楚嘯天身后。

  這個丫頭,真的有看起來那么膽小害羞嗎?
宮小瑄 發表於 2008-11-16 18:11
第三十章

  
  寒冬臘月,空蕩蕩的祠堂里唯一的熱源只是香案上燃燒的一點香。冰冷,即便是厚厚的皮襖也阻隔不了,漸漸滲透著麻痺了我的神經。哈口氣,搓了搓手,我看了看身邊的小三,她那張臉也沒比我好哪里去,青白的堪比神龕上的諸位祖先。看了看身后的大門,我在楚嘯天驚訝的神情里站直了身子,揉了揉膝蓋。

  “你……被發現是會上家法的。”楚嘯天壓低聲音驚恐的叫道。

  小三隨著我拍拍膝蓋,跟著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怕什么,有人來了,再跪會去唄。”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找到可以坐得地方,小三失望的嘆了口氣,說:“這什么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本來就不是給人待的啊!我敲了下她的頭,左右看了看。這種有著高高屋頂的空蕩蕩的房子是我最討厭的類型,就算點了滿屋的蠟燭,在那高聳的屋頂下還是有著大片大片的黑暗,濃厚的,不懷好意的黑暗。

  楚嘯天大概看著我們,膽子也大了起來,站起來后也學我們的樣子看了看周圍,說:“這邊很少有人來的,要不是快過年了,還點不了這么多蠟燭呢。上次,我跟九天跪的時候,只有案子上的兩根,黑的慎人。”

  小三環抱著雙臂,打了個冷戰,低聲叫道:“別說啦,怪嚇人的。”

  身后傳來一句輕飄飄的“姐姐也有害怕的東西嗎?”嚇得小三尖叫一聲,躲到我身后。就聽一旁的楚嘯天不滿的說:“夕顏,你干嘛下人?”

  夕顏的臉在明亮的燭光中呈現一種朦朧的光彩,就好像一個沐浴在陽光中款款而笑的瓷娃娃,純淨又可愛,只是細碎的燭光打在她的眼睛中,交織出一片奇怪的陰霾。她笑了笑,說:“三姐都該跟奶奶對峙了,還會有什么害怕的東西。”

  整間屋子里只有她一個人是跪著的,更顯得情況詭異,楚嘯天走過去想拉她起來,卻被夕顏掙開,他奇怪的看了看夕顏,皺了皺眉說:“你鬧什么脾氣?”

  夕顏咧嘴一笑,本來嬌弱柔美的臉龐帶了一絲怨恨,道:“夕顏可不想哥哥姐姐們,要是我不聽話,就會像我娘一樣被趕出去的。”她頓了頓,又繼續說:“不,也許就算不做錯事也會被趕出去,我娘也沒做錯事,還不是被大娘給趕出去了!”說道最后,夕顏惡狠狠的盯著我和小三。

  繞是小三這種被怨念堆滿身的人,在見到夕顏的眼神時也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含糊的說了句:“大人們的事情,我們怎么知道?”

  夕顏突然笑出聲來:“是啊,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只要你們回來了,這家就沒有我待的地方了!只要有你們,大哥也好,九天哥哥也好,爹爹也好,他們統統都只疼你們,眼里只有你們!要是你們離開就好了!要是你們消失就好了!”

  我拽了拽小三,用嘴形說了句:問她,預言的事。几個月的相處,簡單的唇語已經難不倒小三,她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問道:“所以你才說我們命里克人?”

  夕顏明顯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聽到小三的話,一甩手站了起來,叫道:“不是我說的!你們本來就是!當初不就是因為這個才被丟在山里的嗎?現在干嘛要回來?”

  “那你是聽誰說的?”小三問道。

  夕顏狡黠的一笑,說:“我才不會告訴你們,告訴你們,你們就要也把她趕走了。你們趕走我娘,搶走九天哥哥,現在還要把那個人也趕走!”

  小三嘿嘿笑了一聲,說:“你也不算太笨嘛。”

  “當然!”夕顏驕傲的挺了挺胸,說:“不然我一個不受寵的庶出女兒怎么活下去?最好也不過是像二叔家的鳳清姐一樣,讓奶奶給找了個有用的婆家早早的嫁出去。”

  “什么有用的婆家?”楚嘯天疑惑的問道。

  夕顏嘿嘿一笑,說道:“聽說是個瘸腿的呢,要不是跟李家聯姻楚家能得不少好處,奶奶怎么會把鳳清姐嫁給他?”她看了看我和小三,又說:“不過,這種事通常輪不到長房嫡出的小姐,哼,估計奶奶會那你們巴結那些當官的吧,不過,你既然啞巴了,沒准也會給你找個有隱疾的也說不定。”她說完,惡意的朝我笑了笑。

  我和小三沒有理會她話中的惡意,只是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惑:這話,怎么聽都像是她從哪里學來的。

  一旁的楚嘯天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跳起來,超夕顏扑了過去,叫道:“你胡說你胡說你胡說!我姐才不會嫁給一個瘸子!”

  夕顏被嚇得倒退好几步,全然沒了剛才的氣勢,結結巴巴的說:“誰胡說!不信你去問,就連下人都知道,你姐要嫁給城東李家的瘸子大少爺了!”

  “你……”楚嘯天美的仿若天人的臉在焦急和憤怒的渲染下扭曲的好像修羅。小三突然側著耳朵聽了一下,說道:“噓,有人來了!”

  我們几個趕快乖乖跪好,身后的大門發出令人牙根發酸的吱呀聲,一個小小的身影,閃到我們面前,居然是巫馬青嵐。他手上還拿著一個籃子,隨著他的動作,飄出一股食物的香氣。

  “快吃!”巫馬青嵐給我們每個人手里都塞了個熱包子,急促的說道:“大少爺說,少爺小姐再忍忍。”

  小三一邊咬著熱氣騰騰的包子,一邊美目含淚的說:“青嵐,還是你最好!”說完就仆了上去,用剛咬完包子的大油嘴吧唧一下親了個滿著。

  夕顏和楚嘯天看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我輕輕一笑,這個小三,什么時候都不忘折騰巫馬青嵐。

  巫馬青嵐整著一張大紅臉,指著小三半天說不出話來,小三含著滿嘴的包子,口齒不清的說道:“不用謝我了,剛才那個就算是賞你的。”

  巫馬青嵐一口氣好不容易倒上來,憤憤的說:“你個瘋婆子!”本想再罵兩句,卻看到我手里完整的包子,又著急的說:“四小姐,你倒是快吃啊,搞不好一會他們就過來了。”

  我把包子捂在手里,老實說,并不是很餓,倒是冷的厲害。巫馬青嵐看出我的猶豫,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副棉手套,塞給我,說:“四小姐先湊合著用。大少爺說他一定會想把辦法盡快把小姐們弄出去的。”

  我低頭看了看,只是很普通的粗布棉手套,洗得很干淨,看的出主人很珍惜的在用著。我搖了搖頭,又塞回去。巫馬青嵐的臉白了一下,說:“我洗過的,很干淨,不臟。”

  我好笑的拍了拍他的頭,張了張嘴,他疑惑的看著我,我無奈的只得又轉頭對著小三說了一遍,小三歪著頭想了一會,才說:“小四說會被發現,她不是嫌你臟啦,笨蛋!”

  巫馬青嵐難得沒跟小三斗嘴,只是撓著頭傻傻的笑了笑,然后抱著籃子又跑出去了。

  我看著他飛快的跑出去,小心翼翼的關門,就在門合上的一瞬間,我看到*青藍身后閃過一抹妖異的紅,我噌的一下站起來,瞪大了眼睛看著門口。只是門已經關上,那抹紅色也像流光一般消失在黑暗中。

  怎么會!怎么可能是他?可是有誰會穿那種妖艷的紅色,又有誰能讓我只見背影就心跳不已?

  阿塵,他為什么會在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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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小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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