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厚厚鋪了一層斷箭,紀顏身上籠罩了一層青白的月光,手中正握了一隻烏黑的簪子,昂然站立在千人之前。
諾大的場地上似乎只有紀顏的頭髮隨了風動時上時下,一切彷彿靜止了下來。
千來匹駿馬齊齊後退,也許是被歌聲感染,有十來匹居然前腿伏地,做出馴服的姿態來。
恍然了好一會,史俊回頭四顧,才發現原先騎在馬上的官兵居然有七成已經翻身落馬,有的頭枕著武器正流著口水甜蜜的微笑,有的坐在
地上癡癡的看著天上的明月,馬匹安安靜靜立在主人旁邊,如果不是來殺人的話,那麼這一切都顯的那麼和諧……而現在,卻是說不出的詭異。
「見鬼了。真是沒用的東西。」
這是怎麼回事,還沒怎麼動手人就去了七成,更離譜的是連馬匹也能拜倒在他面前,他到底是什麼人?也許……他根本不是人!
剛才這個白衣如蓮的人一曲天籟般的傳音似乎讓自己找到了心中最深處的願望,讓自己也有跪拜的衝動,心裡有個聲音對自己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只是,如今二殿下絕對掌握了大局,而滕廣簡直就是老天送給自己的大好禮物。
自己的錦繡前程就在眼前。已經看的見將有多少人拜倒在腳下,有多少美人圍繞在自己身邊,真正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吃不盡的山珍海味。
自己屈居人下這麼多年,如今這麼好的翻身機會怎麼可以放過!
那蓮花般的人無疑是個高手,只是,到了這般田地,說不得也要拼他一拼!
「兄弟們,只要殺了滕廣,二殿下得了天下,我們就要什麼有什麼,兄弟們,衝啊!」
精亮的戰甲在溫柔的月色閃現著美麗的異彩,頭盔上飄動的紅纓如同銀河中游動的錦魚。這一切是多麼神奇的景象。
只是盔甲下閃爍的眼睛個個充血,那不是人類所應該有的清明,死亡的血腥,殘忍的神情,彷彿從地獄之門竄出來的惡魔。
手持明晃晃的鋼刀,三百騎兵棄了馬匹洶湧而來。
不消一刻,滕廣即使是坐在車裡都能夠清楚的看見那些人眼中的凶殘和貪婪。
只聽剌甲一聲大喝:「你們給爺爺去死!」就見一道雪影闖入敵陣。
「嗆!」秋水劍衝出劍鞘,在月下化為一團水樣光華,似乎應和著滕廣心中澎湃的豪氣,殺意頓漲。
「傲龍,傲海,不要管我。保護了靈兒!」一聲命下,滕廣手中水光一揮,衝殺而去。
「滕廣!」紀顏不及阻攔,眼看滕廣就像一塊肥肉掉進狼群般就要被撕扯瓜分。
每個士兵都向著這件絕大的功勞猛衝而來。
那個船家的孩子不知道是被哪個人射殺的,但分清楚到底是誰已經沒有意義了。這群人已經抹殺了心中最深的善良,名利和富貴已經讓他
們沒有絲毫人性。他們,根本只是披著人皮的魔鬼!
除魔衛道,殺魔者,神也!
這些人不珍惜別人的命,那麼自己的命放不放在心上呢?
紀顏無奈的歎了口氣。
看來這些冥頑不靈之人不下重手是得不到教訓的。
「殺!」一聲冷哼,紀顏雙臂一展,如同大鳥一樣飛掠過去趕在剌甲和滕廣之前迎敵而上。
「你們給我回去!」紀顏越過滕廣身邊,一手一人提了兩人往後一拋,正正巧巧落在馬車邊上,傲龍等人本是援救不及,見人被拋了回
來,登時團團把滕廣等護了起來。
「啊呀——我的藏龍刀!」剌甲大呼,手上的刀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而藏龍刀熟悉的青光變成一團被紀顏揮舞著在敵陣中衝殺。
紀顏靈力再次拔高,藏龍刀雪亮的刀刃如同被注入萬丈豪光,化為風般旋轉的光圈,身體的異能發揮到極限,不管碰到什麼兵器都不分什麼物質一律提取,身邊一丈方圓刀劍交織,一觸即散。
「魔鬼啊——」人群中不時爆發出絕望的喊叫。鮮血在這一刻變的豪不值錢,不斷的從人體中噴灑出來,衣服上,武器上……就連泥土也
混合了鮮血變凝滯起來。
這時候士兵們才知道什麼叫做血肉之軀。
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抵擋那道寒光。略微靠近的,瞬間不是肩膀被穿透就是鎖骨被擊碎。
就連上好的鋼刀也像朽木一般,只消被那青芒碰到,損害輕點的折為兩段,嚴重的竟然化為齏粉。
那團青芒簡直是地獄的閃電,無比迅疾的在人群中左突右挑,所過之處,如同死神鐮刀,人群齊刷刷一片片的倒地。
我還活著嗎?這是驚魂未定的士兵們在恢復意識後的第一個問題。
士兵們看了手中只剩了刀柄的武器,勉強吐出污血。騎衛甲和跌落在身邊的騎衛乙驚懼的面面相覷。
剛才自己只在人群外圍,離那白衣高手應該還有十來丈距離吧,本來看了衝在前面的兄弟眼看就要立下大功,心裡還暗暗著急,不想莫名
其妙就刀碎人飛,這……還是人嗎?
被勁氣激飛裡層官兵也撲跌在自己身邊幾丈外,手腳雖然還連在身上卻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只能軟趴趴的暈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
「天啊……他是魔鬼啊!」
不再有武器敢往紀顏身上招呼,剛才凶蠻的殺人者全成了綿羊,而紀顏成了沖如羊群的狼。
眾人揮舞鋼刀,專門避了紀顏,瞅準了傲龍傲海等人,圍了就殺。
「哼,以為我們就好欺負嗎?」
傲龍等人三把刀護了馬車,光影交織成一圈防護網,戰意高昂的滕廣硬是加入戰圈,一把秋水劍舞的水潑不進。
蛟龍出海!
白虎沖天!
曲梅散花!
一招招拿手招式如行雲流水,剛才還十分凶狠的敵人似乎處處受制,出招委委瑣瑣,倒像是隨時要拔腿就跑的樣子。滕廣心情大爽,簡直
拿了敵人當靶子練習。
身子還沒熱,手中一輕,周圍已經沒有武器往自己範圍內招呼,定睛一看……場地上還能站立的,除了己方,只有避在遠處不安的馬群。
那三百人卻在這片刻之間,全都撲倒在地,呻吟展轉,居然沒有一人死亡。
「你們冥頑不靈,去其武功以示懲戒。但你們還可以像普通人一樣自食其力,望好自為知。」空曠的場地中紀顏的聲音緩慢溫和,但聽在
士兵們的耳朵裡卻是滴水成冰,不由打著哆嗦。
紀顏渾身浴血,慢慢走回馬車,下面的衣擺還滴滴答答滴落著血水。
看著自己人震驚的眼神,紀顏安慰般衝著大家一笑:「你們不要怕,我可不是他們叫的魔鬼……剌甲,你的刀還你,還算好用,沒卷刃……」紀顏一抬胳膊把藏龍刀甩飛出去,不偏不倚正插在剌甲面前。
「……」
「這都不是我的血,我沒受傷……這太噁心了……我要洗衣服……」紀顏厭惡的抖抖衣服,迅速脫下來,跑到水岸邊漂洗起來。
到底是世上絕無僅有的水蜘蛛絲製作的衣服,只在水裡稍稍一縹,就潔白如初。
紀顏擰乾衣服,又抓在自己手裡撫弄了一會,在異能的作用下那衣服一會就乾燥了。
像沒事人一般把衣服穿了回去,紀顏回到眾人身邊,拍了拍蝦米的頭,得意說道:「怎麼樣?你紀顏大哥我本領不是吹的吧?以後跟了我
有你好日子過的。」又轉了頭笑著對摟住蝦米的滕靈獻功:「靈兒,你有了我就有了最好的保鏢哦,我對你完全免費!」神情憨太可居,讓人以為只是一個純真的少年。
但看在傲龍傲海眼裡,那冰一般的眼神,冷峻的神情,連同渾身浴血的身姿已經不可磨滅的刻在腦子裡。
戰神!
不錯,只有這個稱號才能正確代表紀顏。
原來紀顏真的沒有在誇大自己的武功,
那不是人可以做到的。神,只有神。
傲龍傲海看紀顏的眼神也變了。
紀顏在滕靈面前請功獻媚的眼神慢慢轉向依然癡呆的船家,漸漸化為柔水。
說什麼要守護天下蒼生,
說什麼要為孩子守護父母,
說什麼自己武功蓋世……
如果沒有權利的保障,如果沒有國家機器,
再大的宏願都是一句笑話而已!
修行是什麼?
救人者,殺人成佛!
一瞬間,心海一點,戰神之意蘊涵了絕大慈悲在天地見渾然化開。
月老山中,兩隻懶洋洋打著瞌睡的老虎似乎感應著這無邊的殺意和慈悲
一躍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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